《天官》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天官- 第8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周泰闻言,便主动请命。结果半月功夫,就漂亮地完成差事,不过是借势。却是借的漂亮,用的是刘家那边的人脉,在道痴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从衙门里过好田契出来,道痴回头看了看周泰与张大,对张大道:“既是田契立好了,你就带几个小的去巡庄。”
张大闻言,忙道:“小人尊公子吩咐。”
张大欢欢喜喜地去了,道痴看向周泰,见他依旧恭恭敬敬,道:“差事完成的不错,回头去赵四那支二十两银子做赏银。”说到这里,又道:“刘宅管事那里,那封一封十两银子的谢仪过去。”
“谢公子赏。”周泰躬身道。
这些日子看下来,三家下人中,还是周泰这家用起来最顺手。只是他是任家家生子,到底能不能得用,还得到京城,看看任家家风做派再说。
道痴想着京城会试延期之事,晓得正德皇帝日子没多久了,便对周泰道:“年底之前,我会奉祖母进京。你既是舅母从京中带出来的老人,行船走马这些想来也有些经验。祖母年迈,经不得奔波,如何安排路程才能既舒适又便宜,就由你多费心。”
至于预先进京买宅置地之类的话,道痴没有说。
要是世子进京,他们这些人多半会跟着。等他到了京城,再操心这些也来得及。省的面面俱到,让旁人看着狐疑生事。
周泰忙应了,面上不动神色,心中未尝没有一丝窃喜。
这一个半月,他也瞧出来,自家新主人是刚过起来的人家。 原来的旧仆,老的老,小的小,都不堪大用。不管是总管,还是以后外管事,多半会从他们三家人中选。
张大去管了田产,赵四管了铺面买卖,自己看似闲下来,可打理的是举家进京的大事。京城又是自己熟悉的地界,将来京中新宅的总管,多半是自己了……
道痴晓得王宁氏对老宅的留恋,即便他名下已经有了新院子,却只安排三家下人入住,自己依旧陪着王宁氏住在老宅,就是晓得老人家不愿意离开这里。
为了怕王宁氏反悔,道痴这两日,就不时提及顺娘与小外甥。
王宁氏开始还听着,后来瞥了他一眼道:“行了,别跟祖母耍小心眼。我没什么离不开的,能守着你与你姐姐过日子,不比守着这老宅子强。宅子再好,也比不过去人去。”说到这里,有些迟疑,道:“只是老燕与燕家的都上了年岁……”
是不是留老两口在安陆看家,王宁氏有些拿不定主意。
道痴忙道:“祖母,嬷嬷陪着祖母一辈子,怎么舍得与祖母分开。自然要随咱们一同进京。至于这边院子,按照孙子的意思,还不若托给隔壁八太爷家。”
王宁氏犹豫道:“二郎到底打算在京城呆几年,心里有成算没有?若是年头不长,留他们在老家也好,省的奔波辛苦。”
道痴道:“明年三月能入监的话,少说也要四、五年。即便从国子监出来,孙儿也想要留在京中见识几年,这样一来,在京城的年头更久。祖母别只顾着心疼燕嬷嬷,也心疼心疼姐姐。姐姐是嬷嬷看大的,除了想念祖母,定也想念燕嬷嬷的紧。”
王宁氏这般说,倒不是真舍不得燕嬷嬷夫妇,而是怕孙子为难。毕竟孙子身边有人使唤,燕伯与燕嬷嬷年纪又大了。
听道痴这般说,老人家心里才踏实下来。
三天月假,匆匆而过。
虽说开春以来,天相有异,可对王府这边的影响不大。如今王府上下,都在掐着时间,等着世子除服。
在除服前,还有世子十五岁生日。按照习俗,过了十五岁,行了成童礼,世子就不再是孩子。
等到王府除服,除了世子袭王爵与选妃两件大事外,还有三郡主出嫁之事。
王家与王府虽默认了王琪与三郡主的亲事,可是按照程序,在正式议婚前,还要上报朝廷,得了批复,才能有继续。同时,三郡主的诰封也会正式下来。
王夫人是王琪出嫁姑母,三郡主庶母,两人身上都有服。等到除服,也得腊月。
年前大定,年后迎娶,是王老太爷的打算。
这次王琪去寻王老太爷要人手,祖孙两个即便没有芥蒂全消,也不再似前两个月那般冷淡,关系融洽不少。
王老太爷便与王琪说起此事,希望他也探探世子口风,看看王府这边的安排,再问问王府这边对房宅的要求。省的耽搁下来,王府就要忙着世子大婚选妃,顾不上三郡主这面。
不过王琪还是听出不同意思。
王琪有些忐忑,过来接了道痴后,便提及此事:“二郎,祖父到底是什么意思?
道痴想了想道:“大明的仪宾都单独开府么?”
王琪摇头道:“怎么会?宗室郡主到乡君,婿都称仪宾。大藩之地,亲王下郡王十数人人,将军与中尉数十上百人,宗女不知有多少。怕是只有极为得宠的郡主,才会在出嫁后单独设府。”
道痴道:“伯祖父有分家之意。”
王琪惊诧道:“分家?祖父祖母还康健。”
道痴道:“怕还是王夫人的遗产闹的。你舍不得将夫人的遗产献到公中是略显小气不假;可你大伯、大伯娘惦记这份已经归到你名下的产业,也有欺凌侄儿之嫌。伯祖父、伯祖母这段日子心情不好,当不只是为了七哥,怕是对那边也有不满。现下二老还健在,你大伯、大伯娘就敢谋算侄儿的产业,伯祖父定会想一想,若是他不在,你们家三房会不会闹出夺产之争。你现下不让,以后郡主进门,有了王府做靠山,自然也没有让的道理。一百多顷地,你大伯都惦记,那宗房名下的地更多,只有分家的时候稍稍不公,就能匀出几十顷来。到时候,骨肉反目,说不得还得对簿公堂。伯祖父想要分家,也是杜绝后患。”
王琪揉了揉脸,哑着嗓子道:“二郎,我为什么要让。我虽只有一个,却代表宗家三房,那也是我的家,也是祖宗留给我的产业。”
道痴想到一事,道:“七哥幸好入了王府,即便不是仪宾,也有伴读这身份支撑。否则的话,等到分家后,你大伯、二伯惦记你的产业,你哪里有还手之力。”
两人一个是宗子,一个是京官大员,即便不会明晃晃地霸占侄子产业,可想要算计侄子也不是难事。
不怪道痴多说这一句,并无挑拨离间之心,实在是宗房富足。安陆城外,三、四成的土地,都是王氏家族。宗房的银钱或许不如三房,可名下土地在族里绝对是排第一,两、三千顷不止。
按照大明律,分家时诸子均分,以房头论。
如此一来,分到王琪名下的,几百上千顷。
陈赤忠家道中落,只剩下兄弟一个,只因得了世子帮忙,得了玄妙观的产业,就引得各家云动,为的不过是土地。
王琪出身王家的缘故,外姓有忌惮,王家人则无需忌惮太多。
王家宗房的土地,本就是在分家、吞并、分家、再吞并这样过程中增长。
王琪已经呆住,半响方喃喃道:“我终于晓得姑母当年的话是何意。”
道痴不解,望向王琪。
王琪露出几分茫然,道:“那时我还小,常被姑母接去王府,有次姑母抱着我说,我以后的指望不是在表姐身上,就在三郡主身上。我不解其意,拉着姑母的袖子问缘故。姑母说,表姐与三郡主能护我。我当时还不服气,觉得自己长大后是男子汉,怎么会让表姐与三郡主保护……我常入王府,与表姐情同手足。若是表姐还在世,即便我不入王府,表姐也不会看着大伯、二伯欺负我。三郡主……以后大伯、二伯真要有什么,我真得借三郡主的威势……姑姑怕是早就想到这些……”
道痴见他情绪低沉,道:“大堂兄是明白人。七哥以后身份又不同,应该不会有什么。”
郡主仪宾是从二品,按照品级来说,以后安陆地界,除了世子,就是王琪。
王琪苦笑道:“希望如此,要不然倒显得我不是。我实在怕了大伯与大伯娘,就像那一百二十顷地,明明是他们动了贪念,可是家里上下都觉得错的是我……”
兄弟两个说着话,回到王府。
眼看就是三月,王府也换了新窗纱,用的湖绿色细绸,看着十分清爽。
然后,第二天,就发生一件官民惊恐的大事件。
《大明武宗毅皇帝实录卷一百九十七卷》有记载,正德十六年,三月,癸丑朔,日食。

第一百四十一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

国无二君,天无二日。
日月星辰中,日向来代表天子、帝王。
“天狗吞日”,主帝王凶危。
府学里的先生,看着外边瞬间幽暗下来的天色,还有天上已经缺了一牙的太阳,已经吓的呆住。
世子的小脸绷得紧紧的,推门就要出去。道痴见状,立时拦下道:“殿下,不可!”
世子带了几分恼意,望向道痴。
道痴道:“我在一本古籍上看过,日蚀之时,人当避之,否则易伤眼。殿下即便不放心王妃,也当爱惜己身,省的王妃担心。”
他言辞振振,先生与众伴闻言,也上前劝阻世子。
世子看了道痴一眼,不再执意出去,回头吩咐高康道:“你去告诉母妃,就说孤无事,请母妃安心暂避殿内。”
高康应声,道痴小声提醒道:“勿抬头观日。”
高康点头,跑着去后院传言去了。
随着说话这会儿功夫,天上太阳又缺了一角。
因道痴方才那一句,众人不敢让世子继续停在窗前,纷纷相劝。
世子虽面上有些不耐烦,可依旧是听从众人劝说,从窗前挪到里面。
大家以世子为中心,散座一圈。
虽说府学很少有晚课,可依旧存有蜡烛。
黄锦与吕芳两个寻了蜡烛,点燃起来,屋子里气氛越发显得凝重。
两人又取了热茶,给众人斟上。
府学里一片寂静,只有众人的呼吸声。
授课先生摆不出夫子威风,只是不时地望向门窗方向一眼。
不管是平素嘴毒的吕文召,还是爱说笑的王琪,此刻都屏气凝神,老实的不能再老实。
日食干系天子,身为大明子民,谁人敢吭声。
只有道痴,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心里少了忌讳。他耳朵动了动,外边依旧是寂静无声,不由心中诧异,小声问世子道:“殿下,怎么无人敲锣打鼓?书上不是说,每逢天狗吞日或天狗吞月,人们都要弄出响声,驱逐天狗么?”
世子心中原本很紧张,想的是长吏给自己讲的宗室概况,还有那几个有希望将儿子过到今上膝下的王府。
兴藩开藩时间短,可在宗室中也是仇人,就是挨着兴藩的襄王府。
襄王府距离兴国不足三百里,曾因郢、梁二王的庄田之争,与兴王府打过御前官司。虽说最后兴王府大获全胜,可因两国紧邻的缘故,襄王府还不时寻隙。
不过还好,襄王府开国国君虽是宣宗皇帝同母帝,有资格过继王子给今上,可襄王王府早已断嫡,上代襄王无子,王位由弟弟袭了;现下这位襄王,依旧没有子嗣。
只要不是襄王府王子承继大统,不管哪个王府王子承继大统,对兴王府来说都差不多。
想到这些,世子心下稍定。
原还觉得道痴不声不响,却博览群书,是个有见识的,现下听了他这一句,世子觉得自己这个伴读书读的多,世情却晓得的少,还是带了稚嫩。
看在他诚心请教,世子便也耐心道:“这里是王府,王府属官与下人都有规矩约束,谁敢如此折腾?王府有城墙阻隔,听不到外头动静。不过孤想,外头民众定从旧俗。”
两人这一对答,打破了一室沉寂,众人过了最初的紧张,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
天子是不是驾崩,与他们又有什么相干?安陆距离京城二千多里,真正的天高皇帝远。
王琪开口道:“都说天狗吃日,百年难遇。过了今天一遭,也算长了见识。”
陈赤忠道:“只在江南少见了些,听说西北常见,有的时候间隔两月就来一遭。只是多是咬了一角,就无变化。若非道观里的道人留心天相,也未必能记下每次变化。”
这样一说,陈赤忠心里不再紧张。生老病死,如同日月之圆缺,都是世间常态。
道痴在旁听着,不禁点点头,看来古人的智慧也不容小瞧。后世关于日食周期的推断,就是两个月。两个月太阳日食一回,只是所在地方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不同。
不过日食常见,日全食却少见。看着外头全黑下来,显然今日大家遇到的是全食。
若在一地不移动,那看到日全食的几率是三百年一次。
对于大明子民来说,这确实算是百年难遇。
世子正望向道痴,见他抬头望向窗口,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了外头白昼如夜的景象,身体不由僵住。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一眨眼的功夫,黑如墨染的天幕下,又透出一丝光亮来。
世子心中松了口气,想着道痴之前提的那句“伤眼”的话,低下头不再看。
道痴也已经收回视线,晓得此次日全食已经过去一半。
他端起手中的茶,依旧微烫。
等到他手中茶水的温度,从滚热变得温吞,外头已经阳光明媚,之前的一切没有留下半丝痕迹。
大家重新回到窗前,看着外头明媚的春光,不免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陆炳更是喜形于色,小声道:“殿下,这算不算好了?”
世子的眼神黯了黯,没有回答陆炳的话。
即便现下天上正常,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只是这些是京中大人们需要操心的……他们这些藩王与百姓,只需安分守己就好。
每到京中皇位更替之时,缇骑的活动就活跃起来,防范的不过是宗室诸王。
自成祖皇帝以藩王身份发动“靖难之役”,并最后夺得大明天下,皇室对诸王的惕防就到了极致,为的不过是怕出现第二个“成祖”。
世子虽无反叛之心,可是想到自己继承王位后,连出城都要先在镇守太监那里报备,心中难免有些憋闷。
虽说才巳初(上午九点),今天上午的课还没教授完,可有这日全食闹一场,不管是先生,还是学生们都无心再上课。
就连世子,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探看王妃等人。
将心比心,他看了众人一眼,道:“今明两日府学休假,三日起再继续上课吧。”
众人闻言,都带了欢喜,目送着世子离开后,便同先生告罪一声,各自带了小厮出府回家。
一路上,行人稀少,即便偶有行人,面上也是心有余悸,不时地抬头望望天。
看来,百姓都被这异相吓到。
道痴回到家中,燕嬷嬷的脸色有些不好,王宁氏却平静的很,听说之前一直在佛堂诵经。
见到道痴回来,王宁氏脸上露出慈爱:“你这孩子,我又不是孩子,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