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团长我的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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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团长我的团-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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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啦死啦:“不要尽捣鬼。你想做什么?”
我:“启禀团座,卑职想告个假。”
死啦死啦:“不准!”然后他才说:“干什么?”
我就不说,不过脖子拧的方向由高低变左右了,我看墙。
死啦死啦:“年纪青青不学好——找女人吗?”
我:“我想说上梁不正下梁歪。”
死啦死啦:“一大早就跟我叫喊进城。看来你也憋很久了。”
我:“没很久。就一辈子。”
死啦死啦:“可你的饷全给我了呀。拿什么找?”
我这回倒有点愣了,我瞪着他。不想我的算计会折在这样的小环节上,可他在从自己口袋里掏钱。
我:“你的饷不是都还迷龙了吗?”
死啦死啦:“我不会猫啊?迷龙跟我玩,哼哼。”
我应该又好气又好笑,但两样都做不出来,我不敢看着他,我看着钱。
我:“这个数,有点多。”
死啦死啦:“找个好点的吧。我知道你挑啊。”
我:“嘿嘿。”
死啦死啦:“拿去。别误老子时间。我回趟祭旗坡,再回来找那个九十多岁的老爷爷还是月亮婆婆。你有两钟头。”
我:“四个钟头。”
死啦死啦:“白骨精。你要保重呵。”
我便做嘿嘿的傻笑。
死啦死啦:“走啦走啦。你可以不走。”
他掉身走向那辆威利斯,我呆呆地看着,那家伙背后像生眼睛,转头看我,于是我连忙大步流星地开步走。
死啦死啦:“烦啦!”
我连忙站住。
死啦死啦:“……如果你真觉得你在用一辈子学习扯蛋,那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晦气了,你在耍你自己呢,或者你求着别人来耍你。”
我:“……我会记得的。”
他转过头去,我只是尽快把自己瘸到了巷子尽头,我回头再看时车还没开走。他坐在副驾座上发呆,看来心里还在纠结。
我(OS):“我的团长。我再也看不到你了。我的团长,而你以后记起的孟烦了,将永远是个大步从你身边逃开的死瘸子——在你最需要的时候。”
我对他的背影做着那个动作,然后我哭了。
——看见你这样的孬种,我宁可立刻瞎掉我的眼睛。
而死啦死啦没看见,他拍了司机的肩,那辆车终于开走。
21、禅达巷子外日晴
我在巷子里用一个瘸子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狂奔。
我(OS):“我的样子看起来很疯狂,因为我只有四个小时。”


第十九章
小醉的院门开着,正在把一个地痞样的男人领进门,我插进他们俩之间时速度比得上狗肉。
然后我冲那个男人大叫:“出去!”
那家伙便瞪眼,撩袖子:“你妈妈……”
我没让他说完全套,猛把死啦死啦给我的钱全一股脑塞他手上:“我是兵痞,你是地头蛇,咱谁也别惹谁!”
然后我在他还忙着点钱的时候把他推了出去。我自作主张地关上了院门,回头。小醉正以一种奇怪的表情瞪着我,这不怪她,我每次都出现得这么奇怪。
我:“有便装吗?有便装吗?”
小醉现在看起来反应慢得气死我:“……什么?”
我便冲着她大叫:“便装!死老百姓穿的衣服!”
小醉:“……有的啊。”
我开始忙着脱衣服:“拿来!快给我拿来!”
被我吓到的小醉一溜烟跑回屋翻箱倒柜,我跟疯子也似地扯掉自己的军装。
我给自己换上小醉哥哥的衣服,我想我和她哥哥也许真的很像。连他的便装我都穿着很合体。
小醉呆呆看着我,估计都没想过一个男人赤身露体时女人也许应该回避,我在不那么紧张的时候才想起看了她一眼。
我:“没事。别被我吓着。”
小醉:“没吓着。”
我想起来一件事,便去拿我的军装,我掏口袋,掏出她的镯子。
我:“还给你的。”
她没知觉一样地接了。我继续打理我自己,我没多少时间。
小醉:“你回来了。我一直担心你。”
我:“……回来了?”
小醉:“嗯,回来了。”
于是我忽然觉得时间不那么重要了。我也呆呆看着她。
我(OS):“我忽然很想哭泣和咆哮,原来孟烦了还有个地方可以回来。是的,我有个地方可以回来,这里有个人欺盼我如欺盼家长再加上情人。我痛恨我愚蠢的自尊,甚至什么也不为,只为愚蠢的自尊,我已经丧失了所有能和她在一起的时间。”
小醉:“你看见啦,我是做那个的。”她显然已经鼓了很久的勇气,因为说得很平淡:“那个就是那个。”
我:“知道啦。”
小醉:“我一直骗你。”
我:“没骗我。因为我从来没问。谁都要活,谁都一样。还有,你也看见啦。”
小醉:“看见什么?”
我就让她看我自己:“看见我啦。我是逃兵。我没骗你。”
我看着她讶然而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我:“我请了四个钟的假,能逃到哪里就算哪里。”
于是小醉什么也没说,立刻开始去收拾了。我透过窗户看着她给我收拾吃的和衣服,钱——这家伙居然还把钱放在我曾偷过一趟的地方——她把整个罐子全倾进我的行装里,我对她很放心,于是我把军装里的家信挪到我自己身上。
我(OS):“是的,和死啦死啦分手时我就成了逃兵,而小醉的手脚忽然利落起来——生活把我们逼成了这个样子。在禅达的世界逃兵是巨大的耻辱,也绝无一锥之地,被就地枪决叫作幸运,我曾见过我的同类被古老的私刑枷死。脱离军营上哪找吃我没有分数,就算逃成了我也不知道如何生存。”
小醉没费什么时间,几乎不到十分钟她就把我和刚整出的包裹送出她的院门。倒是我在浪费时间,临出门时我看了她一眼,然后狂乱地和她拥抱。
小醉如其说在挣扎,不如说是抗议:“没时间啦。真没时间啦。”
她并没回抱我,但也并没放开我,因为她忙着把她的镯子套到我手腕上。
我便忙着摘掉:“不要。”
小醉:“可以卖钱。”
我不知道我在她的心目里算是什么,因为她像对孩子一样吻了我的额头,我不知道我是自己挣出来的还是被她推开的,反正我们就是分开了,我看了她一眼,然后开始又一轮狂奔。
我(OS):“我想这回跑起来不知道要在哪里停下,我还想小醉这回可知道了,她找到一个全禅达跑起来最难看的男人。
一切都结束了,可我没觉出任何新生的迹象。”
我跑过这片郊野,几辆车停在那里,收拾得那样得瑟的车只能属于精锐。
何书光又在田埂边坐着,拉着手风琴勾引他其实并不想勾引的禅达妇女。
刚从蓝伽回来的张立宪和余治在摔跤,那逗乐的意思远大于锻炼。
他们的神祗虞啸卿看着哈哈大笑,原来他也会笑,原来他们也有其乐融融。
我像耗子一样扎进田沟,鬼知道他们能不能认出我这个穿得像禅达乡农一样的家伙。
丧门星愁眉不展地背着他的刀,不辣和蛇屁股终于在合力做一件事情,他们合力对付狗肉,为了便于追索,狗肉破天荒第一次上了脖套,两个货合着力把狗肉往另一个方向拉。
阿译袖着手,纯当没看见。
我(OS):“逃掉没四个小时我就会发现了,实际上,死啦死啦要没被书虫子气疯了,也许我当时就被发现了。”
偏偏狗肉是一条那么执拗的狗,它坚持正确的方向。
不辣喘着气:“给老子放聪明一点啦,你条大笨狗!”
狗肉就转了身低吠。
蛇屁股:“狗阿公啊,要搞清楚你在做什么呀。”
那两货于是一起给一条狗下跪。
阿译袖着手,阿译窝窝囊囊地走,就当没看见。
那几个货现在在老百姓的家里翻腾,蛇屁股拿枪管子顶着人家挂在梁上的竹篮,要是我在,一定会抽他一我能藏在一个跟人脑袋一般大的东西里吗?
禅达人就围着他转:“军爷,你在找什么呀?”
不辣:“逃兵。逃兵。”
禅达人:“这也装不下啊。”
蛇屁股就拿着两个长柄手榴弹过来,刚搜出来的,他很得意:“藏不下吗?哼哼。”
不辣:“好啊,你私藏军械,跟日本鬼子有一腿子。”
禅达人:“别闹啦,军爷。你们非拿这个来换吃的,我又能怎么办?”
不辣看了看阿译,阿译窝窝囊囊地看人家家里的对联,似乎全世界就剩这一副对联。
不辣于是压低声,压低声仅仅是为了给阿译点面子:“嗳,有吃的没有?”
丧门星只好深刻地挠着自己额头。
那几个家伙弄到了一些苞米,在郊野里点了个火堆烤吃。
而不辣对着一个水坑,耍着那两个手榴弹。
不辣:“烦啦,你个没出息的往哪跑?!”
蛇屁股在火堆边鬼叫:“你吃不吃啊?你不吃我吃啦!”
不辣:“咱们把烦啦炸死在这水坑里怎么样?得交差啊。”
蛇屁股:“好啊好啊。”踊跃不代表他不谨慎:“不过我没你那么爱扔那玩意,到处乱飞的,早晚出事。”
不辣:“丧门星,你一个我一个。”
丧门星不吭声,过来,接一个。阿译挑着糊苞米,从火堆边直起腰。看一眼。
不辣当的一声把水坑炸了个满天花:“早死早投胎啊,烦啦!”
蛇屁股也起哄:“祸害遗千年啊,烦啦。”
丧门星闷闷的甩一个,然后抹了抹溅到脸上的水花:“没道义啊,没道义。”
于是不辣热情地向阿译叫唤着,不过照理他是把所有人拖下水,有事一起担。
不辣:“林督导也来一个?”
阿译郁郁寡欢地看一眼,像吹口琴一样细腻地啃着他的糊苞米。
我站在山野里,看着面前的山,当然我的视野不可能广阔到能看清就在我面前的一座山。所以其实我是看着杂草丛生的小径。
我(OS):“翻过这座山,就是祭旗坡。祭旗坡下是怒江,过了怒江是南天门。南天门的土下是坟墓,它在我们心里永远是埋了一千人的坟墓。我要过江,踏上西岸,过去铜钹——书虫子一遍遍说着铜钹时,我想杀了他。”
我拨开草径。开始我孤独的旅程。
我的衣服已经撕成布条了,我很脏也很累,我站在江滩边,看着滩涂上那滩早已褪色的血——血是那个走投无路的日本人留下来的,他现在还埋在我身后的林子里。
我看着湍急得让人目眩的江流在发呆,发了很久地呆以后,我回头尽我所能地搬起一块大石头,把它扔进江水里一然后我开始大骂。
我:“连个水花也不起啊!你个妈的!”
然后我开始发呆,发呆的时候我抓了大小的石头往江水里扔,后来我开始笑:“弱水三千,鹅毛不起……噫吁呼,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猿猴到此不得过,只得对崖空悲切……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老子人老枪不老,枪下鬼魂知多少……西北望,射天狼,会挽雕弓如满月……将进酒,君莫停,请君为我饮此杯……”
我也不知道我神经叨叨地在念些什么,我只是又笑又哭又闹地抓起石头往江水里扔。
我(OS):“我不可能在江水里填出一条路来。我只确定人真是用一辈子来学习扯蛋。小书虫子撒了一个恶毒的谎。以报复我们这些用棍子和水龙问候过他们的人。”
我从草丛里探出头来,看着下面那条开阔地。可行得车队的路,我的样子真是与被我们追逼的日军溃兵也差不多了。
我:“这是虞啸卿升任师长后的大业之一,他让全禅达人修一条路,以便接受我们在入缅之前便说要来的美国军援。路修得了,只用来印证月亮婆婆的又一个故事,美援从未到来,希望也从未到来。”
我钻出了草丛,走在路边,人还是走人道吧。
我走在路上,我已经走了很久,我回望时除了山野还是山野,我早已看不见禅达。
我确定我可以歇一会了,我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我开始狼吞虎咽往嘴里塞小醉给我的食物。一边做着这个,我一边研究我已经磨穿掉的鞋,我现在发现一个破绽,我穿着一双禅达人不会穿的回力鞋。
然后我听见脚步声,我连忙把脚藏到了石头后边,然后我看着在路上出现的那帮家伙,风尘仆仆,衣襟褴褛:几个筋疲力尽的兵,押着一队半死不活的壮丁,也许这队壮丁中的某几个倒霉蛋会被充塞进我曾经的团,但那又关我什么事呢?
我佝偻下来,尽量呆滞地看着他们,只要他们不看见我的鞋,现在我跟一个赶路赶傻掉的死老百姓没什么两样了。
但我就是他妈的这么晦气,他们走了那么远没歇,偏偏就是在我歇脚的地方停了下来。
押队的:“歇一歇!歇一歇!”
要吃的,要水的,唧咕个没完。
押队的精神饱满得很,还在那大叫:“立者,行伍者之彩!定者,行伍者之神!你们眼屎巴巴的,翻了两座山啦我就见一群游魂!”
我立刻把早已压低的头又压低了几寸,我不知道我有这么倒霉的,那个押队的家伙是李冰。
我(OS):“从前初次远行,再也听不懂路人的口音,离愁顿生,以为离开了家乡,后来却发现压根还在北平。跑了一天一夜,抬头却见熟人,连虞师防区也没出去了。”
我就那么冒着汗,把脚别在石头后边坐着,我知道我的样子很不自然,但已经顾不得了。
我低着头。听着那个咔咔的脚步声向我临近,我瞅着我的汗流到鼻尖,滴在地上。
李冰:“这位小哥,年纪青青,正当有为,国难当头,岂能坐视?”
我便低着头,瞪着李冰的脚尖:“啊吧啊吧。”
李冰(OS):“哑吧?”
我便变本加厉地:“啊吧啊吧啊吧啊吧。”
李冰:“哑巴还是装哑巴?我翻了两座山。碰见十个人,倒有七个给我装成哑巴——你抬了头我看看呗。”
我差点没噎死,而李冰拿着他显然是用来抽人而不是打马的马鞭把子轻轻敲我的头。
李冰:“抬头抬头。我看看你怎么装。”
我只好和他僵峙着。
我(OS):“十个壮丁,千里迢迢地押到前沿,倒要死掉七个,押丁的便要一路上找人补充,我便被这样补过。说实话,我也这样补过别人,一个半块银元。”
李冰:“抬头!”
我知道再搪不过去,抢了他马鞭子拔腿就跑。好极了。那小子奸似鬼,立刻就瞧见我鞋子。
李冰:“逃兵!抓住他!”
我开始狂奔,一边还忙着把马鞭子冲他砸了过去:“王八蛋!”
一个像我这样瘸着连跑带蹦的人实在是特征太明显了,他立刻就认出来了。
李冰:“炮灰团的死瘸子!打死他!”
我狂奔着,他的兵分出来几个愣追着。最愣的小子就举了枪砰地一下,幸好是没打着,并且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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