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团长我的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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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团长我的团-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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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虞啸卿拉栓,上弹,射击。我知道他是个杀人如麻的老手,可没想到他能这么快打光五发子弹。
南天门一片死寂,并不因他是一师之尊就开了特例。
虞啸卿:“头五枪是你开的。虞啸卿,这一战你终于可以攻击。不用退让,无分敌我,早已经别无选择,这是殊死之战。虞啸卿,你在这里以枪弹为誓,此仗你必殚精竭虑。哪怕粉身碎骨。百年国耻,就算用尽最后一兵一卒,一枪一弹,乃至你自己的最后一滴血,你也可以笑着去死了,你这一生终有值偿。”
我和死啦死啦只好直愣愣看着他发神经,好吧,我知道那是很严肃的,是一个人心中的神圣,那不是发神经。
但是往下虞啸卿就开始对着死啦死啦发神经:“他妈的。头五枪不是我开的!你这家伙一天一炮,就没停过!搞得老子发誓都理不直气不壮!”
死啦死啦只好不出声地干笑。
虞啸卿:“算啦,猜对了。你也知道,驻印远征军的弟兄们早开始反攻,只咱们滇西这边是谈了撕,撕了改,改了再谈,我做孙子,扮英雄,装乖乖,也就差派敢死队去把他们谈判桌炸了——现在好啦。滇西攻势已定。我师与竹内交道也打了有些日子啦,当仁不让。攻打南天门,首战前锋。”
他是如此兴奋,在这屋里走来走去地都呆不住,索性出去。
虞啸卿:“你这地方憋气。走,陪我出去看看南天门。”
然后他走了,死啦死啦一时没跟上去,我也站在那里发呆——装呆,确定虞啸卿走远了就开始耻笑。
我:“虞大少爷有够骄横,不过是上头的政客让他干等了会,就当受了天大委屈。”
死啦死啦没说话,他在发呆。我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死啦死啦:“都拼光了,以后怎么办?”
我:“……什么?”
死啦死啦:“别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然后他追着虞啸卿出去。我愣了一会儿,卸掉打西岸回来就没卸下来过的负担,但我知道我很快就会追在他身边出去,因为放心不下。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虞师比我团好也有限,直到昨天还在为生存奔命,一天一天,我们看着南天门成为今天的怪物,我们知道虞师根本没有做好进攻的准备。
但是那关我们什么事呢?在虞啸卿的眼里虞师只有两个团,就像刚才在这里他眼里只看见两个人,我团绝不会被他送上战场。他魔障了,但是那又关我们什么事呢?


第二十三章
这样并不愉快,拿着一位师座和一位团座大人的零碎,望远镜、外套、地图、文具、长枪之类的,跟屁虫似地跟在后边一而且那两位还都是哪里难走往哪走的货,我们战壕里的人渣讶然地看着我,因为我那一脸晦气。
我只好对自己嘀咕:“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吗?”
但是死啦死啦还在追着虞啸卿说:“……竹内那家伙和您一样,从上了南天门就没歇过。虞师没歇过的人,说得不恭维点,就您一个,那边所有的人都不要休息的一您当南天门就是您看到的三条防线一个主堡?我们与日军作战多年,有哪一次他们会把要人命的家伙露在外边的?”
虞啸卿:“知道。”
死啦死啦:“知道南天门下边有些什么?
虞啸卿:“知道我得踏过这该死的山,才能拿回西岸的土!才知道那下边有些什么!知道好打的战有的是人去打,我辈磨砺一生,等的就是最难打的战!军人与军棍的区别也就如此!”
死啦死啦:“那您还是不知道您的对手,对着不知道在说知道。”
我对自己嘀咕:“……说话要小心些。”
虞啸卿瞪眼,他发急了,“你们给我多少时间呢?一辈子吗?从把这个破烂师扔给我,多长时间?我要让它成了能打的,多长时间?从饭都吃不上,到今天迫击炮榴弹炮上百门,多长时间?你们说运不过来,没路,我修路,禅达十八乡累死多少人?多长时间?退路有的,我不走。我每天睡四个钟头,和你们吃一样的东西,两顿,好对你们的体力有数。我弄来了所有和那边有关的情报,不比你从我手上偷东西容易!我一直在违规,够让一个师长上军事法庭的违规,所以我一直饶了你。守着那些规矩,我们不用战死了,会急死。”
但是死啦死啦还是慢条斯理着他的上一个问题:“西岸那边的村乡快成无人乡啦,多是被抓去修南天门死的,这个情报里有吗?”
虞啸卿:“那个算不得情报,是民间传言。不过谁都知道是真的,日军制造的无人区还少吗?”
死啦死啦:“我是说,西岸人口过万,为一个南天门搅成无人区——南天门会只是我们眼里看到的这些吗?”
我对自己嘀咕:“要急眼了。”
虞啸卿:“你听懂了吗?——我们不能进攻,因为不知道那座鬼山下有什么?这是你我能说的话?记着,我国很大,我族军人,数千年来没有过这样的溃败,欠太多了。我们都该死的。”他揪着死啦死啦,“你,我,他们,都该死的。”
死啦死啦:“……我不认识该死的人。”
虞啸卿放开了他,老虞一副意兴阑珊地样子,我想他今天的感慨是趁兴而来必败兴而归——至少适用于我们炮灰团。
虞啸卿:“不想跟你说了。你团,烂苹果一堆,好苹果跟烂苹果放一起也要烂掉,你也烂了。把你团放在这是免得再带烂了别人。你知道我干嘛来这个一无用处的地方,什么也不为。只为你的不安份,每天一炮,屡败屡战,我以为你是勇于言战的,以为你会和我一样高兴,搞错了。原来你只是要搞出些动静,好多分些东西。”
死啦死啦:“……我不知道。”
虞啸卿便跺掉脚上的泥土,“话不投机。不用送了,我不想看你的痞子兵歪七咧八地敬礼。”
死啦死啦就只好在原地站着,“什么时候开始进攻?”
虞啸卿头也不回:“对那帮了无战意的军官,我早学会了保密。几个月吧,几个月内。”
死啦死啦:“如果我能证明虞师没法突破南天门的防御……”
虞啸卿:“那就坐下,坐在你现在站的地方,看着对面我的尸体,说虞啸卿你这个蠢货吧——坐下。”
死啦死啦苦笑。
虞啸卿:“坐下!”
死啦死啦摊了摊手,坐下。
虞啸卿:“国难当头,你们就只管坐视吧。”
然后他就走了,几米高的交通壕也只管跳下去,他消失了,我们听见扑通一声。然后那家伙重重踏着脚离开。
死啦死啦坐在那里抠着草皮,我笑嘻嘻的过去。
我:“虞大少待人四大章回:第一章万分期待,第二章失望至极,第三章暴跳如雷,第四章是不理你啦。嘿嘿,虞大少爷。”
死啦死啦:“不要损啦。你总也是军人,对尊长阳奉阴违。你也就成了他骂的那种人。”
我:“啊哈。荣幸死啦,我不是他身边的精锐。真不知道那帮浑球日子是怎么过的?”
死啦死啦:“过得很好。有个信着的东西你不知道能过得有多舒服。”
我:“我知道的,看我爹就知道。”
死啦死啦:“不要风凉。刚风凉完你的师长,又来风凉你老爹。一栋房子,你挑剔完了,不合你意的全拿掉,房子塌了。”
我:“我只是在想迷龙家的房子,我爹住在迷龙的大脚板底下。什么叫一山二虎?这个就是。”
死啦死啦小声抱怨:“你又来风凉迷龙啦。”
我们一站一坐,死啦死啦很郁郁,我在乐,那是装着乐——虞啸卿走啦,可他并没给我们留下什么值得愉快的东西。
死啦死啦:“要进攻啦,不是好事吗?”
我:“是好事啊。不用我们去打就是好事。我终于学会感激啦。谢谢你,老天爷。”
死啦死啦:“我们能做什么?”
我:“什么也做不了。好吧,为了让你舒服点,把咱们过江那条道告诉虞啸卿好了吧?告诉他,然后好好过日子,什么也不要管了。”
死啦死啦:“那条道又哪容得一万二千人过江?还带装备。”
我:“除了我团的一万二千人好不好?怎么用是虞啸卿的事啦。”
死啦死啦就站了起来,我拉他,并误会这是要回去的信号。
我:“走啦走啦。”
死啦死啦:“你坐下。坐在我刚坐的地方。你就在这坐视吧,坐到天亮了日本人能看见你之前。”
坐就坐,我就坐下:“谢啦,还是团座好过师座,知道照顾伤员。”
死啦死啦冲着我踢了两脚土,掉头就走。到了交通壕前他也学着虞啸卿,腰都不弯跳了下去,但是我听见一个人摔倒的声音。
不知道哪个渣子兵在发问:“团长你打哪儿掉下来的?”
我听着那家伙爬起来,瘸着走开,我哈哈大笑,“你做不来他的!那是个疯子!没听出来吗?他把我们全喂了子弹也不会打个寒战。他眼里的东西都是该死的,包括他自己,早死晚死而已——他早活腻了!”
死啦死啦:“和你一样!”
一样就一样吧,坐着还不够舒服。我躺了,瞪着繁星似尘。
童年时的我也经常这样,挨了揍之后,躺在院子里地地上,藏在我父亲心爱的花下,翻着一本从父亲书架上偷来的天文书,按图索骥地对照着天上的星星。
在我那时的眼睛里,星星是老天给我的万兽之园,它们并不在天穹之上,飞马、蝎子、鱼儿都存在于我几岁的眼睛之中。
我不知道我躺了多久,我看着星星。
现在,繁星在我眼里都已经散乱。它们不再表示什么,除了无数个你永远无法去到的地方。
一个脑袋从交通壕里冒出来,冲我砸着石头子——那是郝兽医。他们回来了。
我:“郝老头你不要那么小心的。日本肝和我们没什么两样,眼睛也是,要不这地方早躺了三具尸体。”
郝兽医:“小心的好,小心的好。”
我:“你随便。我看你在那梯子上能站多久。”
郝兽医:“你不问?”
我:“你会说的,你是好人。”
郝兽医便满足得哼哼了一声。然后做好人:“你爹妈安顿下来了。迷龙家楼下。迷龙家里的也仗义,问都没问就收拾出四间房,三间是放你家书的。”
“迷龙呢?”
郝兽医:“今晚不回来啦。见他老婆就拱在怀里说差点儿回不来啦,你说他还能回来吗?”
我:“我就知道。”
郝兽医:“烦啦,有事吗?”
我:“没事啊,看星星,安宁得很。”
郝兽医:“你这孩子就这样,你想得多,可就要说些口水话。你爹妈是接回来了,可我现在瞧你心事比没接回来还重,重好多倍。”
我:“真没事。一点事没有。”
真的没事。虞啸卿的天空也许变了颜色,但我没事,真的没事,整晚上我都告诉我自己,你没事。没你事。
克虏伯,追在死啦死啦身后,两只小眼放射着晶光。
克虏伯:“团长,打一炮吧?打一炮吧?”
丧门星就拖了几个往防炮洞里拱:“又来啦,又要来啦。”
死啦死啦站住了,拿了望远镜往南天门那边望。南天门很静谧。
能吞掉人的静谧。
死啦死啦:“打一炮干什么?”他对着克虏伯失望到了极点的表情:“两炮!”
立刻他就只能看到克虏伯的大屁股,拱进安置着那门战防炮的防炮洞里。往洞里钻的不止克虏伯一个,大家都分觅躲炮之处——死啦死啦从空空荡荡的壕沟里走过。
死啦死啦:“怕什么?那边现在也成叫花子啦!打仗好啊,打得大家都变作叫花子!”
“砰”“砰”的两声,炮眼附近的枝草又一次被冲开,两发三十七毫米战防炮弹成为南天门的一部分。
大家扎在防炮洞里,眼光光地看着死啦死啦从身边走过。
三发还击的七十五毫米炮弹在我们阵地上炸开,没了,就这么多了。
死啦死啦冲着灰头土脸从防炮洞里钻出来的丧门星,作了个揖,然后继续他的下山之途。
我们在山下,偷着闲,听着炮声在江谷里的回音,见怪不怪了。
满汉,落汤鸡一样地跑过来,冲我们嚷嚷着:“冒!冒!冒啦!”
于是我们一窝蜂跑向他来的地方,我们互相踢着屁股,拍着脑袋,狗肉一狗当先。
我们在山下已经有了一些简单的窝棚、土砖窖子、东缝西补的帐篷,那是我们的轮休之处,而我们跑向的地方,那个坑——我们曾把整个迷龙填进去的那个坑,现在我们不敢把他填进去啦,真会出人命的——冒着水,那是我们新打的井。
乱哄哄中阿译几乎是一个磕巴没打就掉进了水里。他在咕咚乱冒的水里挣扎着,淹也淹不到,要上来又不得其法,好一坑生龙活虎的阿译汤。
阿译:“谁把我推下来的?!”
不辣:“啊唷嗬,他还没上来就对我们汪汪叫啦。”
狗肉低着头对阿译汪汪叫,它一定很喜欢低头看着一个人类。
我笑逐颜开地扒拉着坑沿,“哪个混帐王八蛋?老子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把我们报官了?”
阿译便赶快陪笑了:“爷爷,爷爷。”
蛇屁股:“这口井不好,填了罢。”
阿译:“我要上茅厕啊!忍不住啦!这是你们喝的水啊!”
郝兽医:“立正啦!齐刷刷,盯住他!看他尿得出来!”
我们就立正了,一声不吭,所有人齐刷刷盯着阿译,阿译又气又窘,还得陪着笑。
我们不光有阵地,还有了房子,我们还有了自己的水井,我们有了家,我们过日子。
死啦死啦在我们后边,让司机把车停了,一劲地摁喇叭。
死啦死啦:“林副团长,孟副官,上车!入城公干!”
于是阿译连汤带水地被人从坑里扒拉上来,连换衣服的时间也没给他,说白了也没那么些整套军装给他换。死啦死啦不耐烦,虽然没开车,可摁喇叭催命的功夫比司机还得远为娴熟。
我:“你闹鬼啊?”
死啦死啦:“师座副师座昨天应承了的东西,久恐生变。”
我:“他现在瞧你生气!”
死啦死啦:“东西还得要。走啦走啦。”
司机就发动了车,让阿译汤汤水水地仰在后座上。
我们的车与路边一个家伙相错而向,那家伙便猛醒了,掉头追我们的车子。
我听见身后的噪动,我回了头,看见迷龙挥着拳头哇哇大叫着,尽管明追不上了,丫还抬头撅腚地猛追着,“……孟烦了,死剁头的!把你老子拿回去!老子不要啦,还给你!”
我哈哈大笑起来,结果往下他嚷嚷什么没听清了,并且那家伙也知道追不上了,停下来对着我们的车甩土坷垃。
我只好问阿译:“喊什么?”
阿译:“迷龙说,没招他,没惹他,你爹一大早把他门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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