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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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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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罗氏女很是小心的给他清理了伤口,动作很慢,生怕弄疼了刘延昭,后者也感觉到了那份温柔,烦闷的心中当即涌出一丝宁静安逸。
“罗大夫最近还好么?”
“恩。”
“济chūn坊的生意忙么?”
“还好。”
…………
犹如从前,罗氏女轻声简短的回答刘延昭的所问,有些乏味,但刘延昭却丝毫不觉得,仍旧继续问着。
上了药,重新包扎了伤口,本是简单的事情,罗氏女用了小半个时辰,最后白布的结打上之后,眼中竟有些不舍。
感受着肩头传来的阵阵凉爽,刘延昭当即再次夸起罗氏女的医术来,让她很是羞涩,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烟霞,说了几句该注意的事情之后,便低首匆匆的往外走去。
待罗氏女刚离去之后,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虽有许久未见,但是刘延昭还是能一眼认出她来。
“排风,你躲那边作甚?”
声音落下,排风从门旁走了进来,身子仍是单薄,挽起的乌发有些散乱,额头上细细的汗珠还未擦去,手中端着托盘,香气正从散着袅袅轻烟的碗中传来。
将盛着猪肉粥的碗放在一边的桌上,排风对着刘延昭弯腰施之一礼,“排风见过六公子。”
“你这丫头,我不过是数月不在,又变得如此拘谨!”
见她这般,刘延昭不禁板着脸念道了句,排风听后,站在那里,低着小脑袋不发话。
“罢了,以后莫再如此,否则我可是要生气的。”
“排风知晓了。”
轻声的应了一句,见刘延昭要起身,排风赶紧上去搀扶着他,却不是走到桌边吃粥,而是走向那放着汗巾的茶案。
“又是小花脸,来,自己擦一擦。”
接过递来的汗巾,眼前的那张脸有些憔悴,但笑容依旧,排风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赶忙将汗巾朝着脸上抹了抹。
??


 第五十九章 归宋 (三)

心里乱的很,但为了不让排风这小丫头难过,刘延昭还是强忍着将半碗粥喝完。
之后,八妹来过他的院子,大郎他们也来看了看,可是刘继业终究没有出现,甚至是晚膳时都没有消息。
晚膳菜肴有些简单,大郎他们回来后又匆匆的走了,只有刘延昭,与府中的妇孺以及被罚在家里的五郎和七郎。
胡乱的吃了些,刘延昭便放下了手中的筷箸,与折赛花请示,yù上城头,后者闻言,端起的碗放到桌上,未说话,却是点了点头。 。。
起身与众人到了声别,刘延昭回院中拿出那把点钢枪,自去晋阳的时候,特意将它留了下来,如今再次触摸,心中竟觉它有哀怨之意。
左手轻抚枪身,口中轻声喃语,“老朋友,或许这次你我得同生共死了。”
明天正午之前,刘继业还未投降,宋军必须攻城,到时候,身为刘家一子,披甲上阵杀敌是定然的。
能做的都做了,到最后,该做的也就是人子之道了。
左手提着长枪,刘延昭大步朝外走去,出了门,却发现五郎和七郎已是戎装在身,靠着马在等着他。
“诺,六哥。” 。。
七郎一边将缰绳递来,一边自言自语的解释着,“我与五哥也是刘家的儿郎,无论爹做出何种选择,终究依他的话来作数。”
看来,他两人也想到了,刘延昭点首接过缰绳,将长枪斜插在马鞍边上,跨上马,左手拉住缰绳,双腿夹着马肚,一言不发的率先离去了。
营地中,刘继业仍是跌坐在屋中,谁都不见,刘延昭三人也被守在屋外的王贵拦了下来。
“少将军,此刻还是别进去了,有些事情,将军需要自己一人慢慢来想通。”
王贵跟着刘继业多年,对他的品xìng还是颇为了解,更何况眼前的这三兄弟都与北汉皇室受灭有关,让他们进去,岂不是让将军再次怒火中烧?
刘延昭三人对望了一眼,转身往营外走去,取来之前的马,直奔宋朝大军压进的东城墙而去。
城头,大郎正巡视左右,加紧防御着,见到刘延昭等人,眼中一丝惊讶闪过,随即对他们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忙着布防事宜去了。
登上城头,俯身往下,竟是密密麻麻的火光,夏初的晚风吹的刘延昭心里有些发憷,只能紧紧的握着长枪。
天亮之时,营地仍没有消息传来,刘延昭的心也越来越凉,盯着城下的眼睛中满是血丝。
正午还未到,但宋军已经开始擂鼓集结,隆隆的鼓声震撼着城墙上每个人的心头,刘延昭右手猛然抓在那青石墙砖上,浑然没有察觉肩头的伤口再次溢出一片鲜红。
城下,宋军先锋已做进攻之势,无数的长矛散着幽幽寒光,城头上,大郎与赶来的王贵正不断下着命令,身边的侍卫奔走于各个垛口之间。
“攻城吧!”
昨rì与刘延昭相见的老者身穿明光细网甲,手中提着仗八的长矛,眼中不知为何,闪过一丝失落。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宋军的鼓声更加轰鸣,做好准备的先锋齐声低喝,顿时露出一股强大的气势。
城头上,羽箭纷纷上弦,脸上虽有惊骇之sè,但是守城的代州将士皆未有退意,哪怕知道接下来是一场胜算寥寥无几的惨战。
还是功亏一篑,心中突然涌出许多的无奈,刘延昭长枪横过,枪头朝外,谁要从他身前的城墙过去,必定会受到致命一击。
宋军越来越近,隆隆的脚步声甚至快要盖过了那后方的鼓声,大郎连呼吸都屏住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算着放箭的最佳时机。
就在他要下命shè击之时,一直未现身的刘继业突然出现在城头,手中的大刀晃着耀眼的寒光,随即当啷一声,插进了城头的砖石之中。
“都住手!”
声音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压,刘延昭这时才发现他到了城头,转眼望去,只见满是憔悴之意的刘继业。
整个人那里还有之前的那份自信与刚毅,虽身穿铠甲,头盔却未佩戴,盘起的发髻显得有些凌乱。
随着刘继业的出现,更准确的说是随着城墙上那柄仍在摇晃着的大刀出现,宋军后方的鼓声顿时变了调,正在前进的先锋人马满是不明所以的往后退去。
“藏用,这是?”
在穿明光细网甲老者的一旁,身穿虎肩铠,与他年岁相仿的武将轻声问着。
“国公,战事结束了。”
随着两人言语间,城墙之上,满是苍老萧瑟的刘继业忽然面朝南,双膝跪地,头撞在地砖城墙之上,发出清脆咚咚之声。
一声跪拜,两行清泪。
守在城头的代州城将士已经明白了将军的选择,一时间众多唏嘘想起,即便是刘延昭也眼睛酸涩,双膝跪地,对着南方那已经没有刘氏的晋阳行着跪拜。
这一拜不为别的,只因那颗为民的赤胆忠魂。
良久,寂静无声,刘继业缓缓的立起憔悴的身躯对着大郎摆了摆手。
后者迟疑了片刻,朝着城下走去,很快,代州城那厚重斑驳的城门缓缓打开,发出嘶哑的声音。
城下,宋军发出雷鸣的欢悦之声,而城墙上的代州将士则皆是面如土灰,长矛刀剑落手于地。
身边的二郎等人眼光复杂的看了看目光呆滞望着城下的刘延昭,随机上前去搀扶身形摇摇yù坠的刘继业。
城外,伫立在宋军之前的老者冰冷的脸上露出了难见的笑容,犹如chūn风一扫严寒,眼角处的皱纹都因此清晰可见。
你终究是输给了我。
“藏用,城门如今大开,其中是否有诈?”
扭过头,高怀德脸上笑意不减,仲询带兵打仗的本事不下于自己,但却是太谨慎了,而且则也不了解城上那人。
对刘继业来说,投诚便是投诚了,高怀德很清楚,他不是输不起的人。若不是如此,也不二十多年不在再用那九尺长枪。
“国公多虑了,这代州城已经是我大宋国土了!”
大笑着,这位雄风健在的老将率先驱马进城,身边的其它几名将领犹豫片刻,紧随其后。
“无敌将军,老夫终于和你再次见面啦了!”
城门内,高怀德驻马止步,望着前方面容苦槁的刘继业。
或许这是一种炫耀,但对于胜的一方,他有着炫耀的资本。
脸上一丝抽动,刘继业半晌才应了一句,“刘某已拜,请善待代州将士与百姓。”
说罢。刘继业便转身意yù离去,却被从马上跳下的高怀德拦住,“继业何需如此,今rì之战胜负早与你我无关,眼下的结局当属最佳,要是硬分个输赢,那便是我们都赢了。
你保住了满城百姓,而我完成了管家嘱托之事。”
一席话让本要离去的刘继业停住了脚步,刚从城头下来的刘延昭也有些错颚。
这宋军将领这般言语是替赵光义收买人心,还是单纯的武将之间的惺惺相惜?
“不管怎么说,我刘继业败了,再次败在高家人手中。”
说完,不再停留,在二郎和三郎的搀扶下离去。
高家,此人竟是高怀德,刘延昭一阵震惊,怪不得他不在汴京,原来早就到了真东定府,那赵光义岂不是早就在打北汉注意了?
??


 第六十章 富贵生死皆命缘

高怀德遵守着之前所说,约束着宋军的将士所行,似乎也对刘继业很是放心,未缴了代州兵将的械,也未将他们看管起来,只是留下一部分的兵士接管了代州城的军营与城门等,剩下的宋军则是继续向南,看来孤木难支的晋阳城很快便要轰然倒下。
从城头下来,刘延昭脑中还在想着刚才高怀德所说,赵光义竟然封了刘继业为环卫官为左领军卫大将军,河东三交口都部署副署,领郑州防御使。 。 。
如此多的官衔,在宋朝时不为稀奇,但河东三交口都部署副署,他虽未明白权限有多大,但刘延昭明白,历史上刘继业没有这个官衔,这很有可能是他这蝴蝶效应所带来的。
更让他所意外的是高怀德身边年岁相当之人,竟然是潘美,也就是现在赵光义所命的河东三交口都部。
见到潘美,刘延昭下意识的多大量了几眼,这个后世众多传说中害死刘继业的凶手并不是yīn险狡诈之相,反而面相温和,很有儒将之风。
可碍于心中的yīn影,对潘美生不出好感,心中更多的是提防,历史或许会因他而改变,但究竟会改变多少,刘延昭仍是没有底。
街道上,人迹少的可怜,满城皆是悲怆之意,或许,还要段时间,代州的百姓才能从换了朝代的凄凉中缓过神来。 。 。
偶尔,一支宋军队伍经过,却没有人在意刘延昭这身形憔悴,步履蹒跚之人,就这样,怀着不知是喜,还是伤感的心情,慢慢的往府中走去。
爹现在该是怎样了?
越接近刘府,刘延昭心情便越发的复杂,步子也不知怎的,越迈越小,终于走到了门前,朱门紧阖,铜环亦无声。
站在门前,刘延昭的双脚迈不出了,想要伸手敲门,但终究抬不起手臂,一时间,竟愣在了门外。
“哒哒~!”
一阵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让刘延昭回过神来,须臾,便看到二郎打马慌忙而来。
爹刚才由五郎送回府,二郎等人帮着大郎在处理营队事宜,眼下匆匆赶回来,肯定是营里出了事情。
想到这,刘延昭当即上前,“二郎,是不是出了乱子?”
“常磊带着建雄军一万余人出了雁门关,往北而去了!”
常磊?
听到这名字,刘延昭脑中闪出了那一心为北汉的血xìng汉子,曾经两人也算是至交,从今往后,怕是要反目成仇了。
跟着二郎进了家门,书房门前,进去又很快出来的二郎眉间拧成了一团,“六弟,你还是先回院子去吧,爹现在不想有人打扰他,就连建雄军的事情也放任不管了。”
二郎匆匆的回营去了,刘延昭在书房前踟蹰了许久,终究没有勇气踏步上前,幽幽的叹了口气,往他的小院走去。
府里别平时冷清多了,本就不多的仆人更加的看不到人影,刘延昭慢步走回院子,却见到台阶上坐着个瘦小的身影。
小丫头的脸上有着落寞,也有着想不清的疑惑。
“鱼儿,你这是在想什么呢?”
坐在八妹的身边,刘延昭低声的问着,后者这时才回过神,罕见的轻叹一声,“六哥,代州城真的是你弄丢的么?”
八妹虽小,但却很聪慧,代州归宋,没有人与她说道,但如此多的异常之举,也是让刘延琪明白了所发生之事。
听着八妹语中的痛楚,刘延昭盯着脚边台阶上的数道裂缝,此刻,那里正有几根青草伸出一缕青sè。
“鱼儿,你觉得六哥做错了么?”
“不知道”,八妹小手拖着下巴,摇了摇头,“鱼儿真的不知道,五哥和七哥赞同六哥,大哥、二哥和三哥没有说话,但鱼儿能看出他们也不反对,但是爹为何这般的生气,甚至是很伤心?”
见小丫头生出的那副与年岁不相符合的惆怅和忧郁,刘延昭将其拥入怀中,抚着她的额头,“有些时候,正确的事情,也是不能被所有人欢喜着接受的……”
rì落时,府上来了两三人,刘延昭没有看到来者,他们是直接去了书房,这样一来,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高怀德与杨家有旧,此时,他出面,比谁更适合,或许能说服刘继业早rì走出心中的牢笼。
南方,不知何时生出了红艳之sè,与晚霞映在一起,是的天地之间尽是一抹妖异的鲜红。
那应该是战火吧?
晚膳,仍是有些简单,刘延昭随意的吃了点,便径直的回了院子,一股忐忑与难安让他静不下心来,哪怕是书中拿着论语,也半句看不下去。
夜幕之下,刘府安静的有些异常,高怀德几人何时离去,刘延昭也不知晓,看着桌上摊开的书本书卷,真想有一种去书房,继续面对一番怒火的冲动。
但刘延昭最终还是坐在了椅子上,就这样干坐了一夜。
天微亮,桌边的油灯也燃到了尽头,灯油耗尽,灯芯吱吱作响,眼睛很是酸楚,头也胀痛的厉害。
起身之时,肩头上还有隐隐的痛,这倒让脑袋有些昏的刘延昭清醒了几分,推门往外,晨风丝丝拂面,天刚破晓,一片寂静。
也就在这时,院门口,一道身影缓缓走了进来,仔细看去,竟是满面沧桑,眼睛红肿的刘继业。
一夜未见,却又老了几分。
疾走几步上前,刘延昭用完好的左臂行了礼,“爹……”
没有言语,耳边静谧,为有清风微鸣之声,而他只能低着首,不敢再看刘继业。
“昨天,晋阳城破了。”
沉默之后,略带凄怆的声音响起,浓郁的哀伤之意顿时散在了霞光初散的清晨小院。
“马峰**于宫中,而后整座皇城皆被大火烧毁……”
说到这,刘继业停顿了下来,似乎要将波动的情绪平复,几记粗重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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