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街的歌谣》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贝克街的歌谣- 第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满园的紫色,一朵朵娇媚的精灵在微风的扶摆下轻轻地点着头。一片片的,远远地看上去,就像是从未有人发现,还没有来得及被商业腐蚀的油画。月光下,可以隐约地看到整个花田的中间有一条微微闪着光亮的银带,那是一条小溪,溪水清澈,急而不紊地流淌着,偶尔遇到拦路的卵石,发出“哗哗”的击打声。我按下车窗,深吸一口气,花香,水香,还有一种泥土所散发出来的清香味道,一股脑全都吸到鼻子里,在身体里面由头部流淌到脚步,就像洗刷了所有的不幸一般,整个人都感到很舒服,圣洁。
  这是熏衣草吗?
  我对花朵没有什么研究,大体上只记得像这样一片一片的紫色,通常情况下都是熏衣草田。
  不,熏衣草的味道要更浓烈些,这些是北地鸳尾花。这种花其实并不适合这种有小溪的土地,所以城堡里的花匠比我这个律师赚的还要多。
  没想到你对花草也有研究啊?
  只是兴趣而已,称不上研究。
  苏格兰有很多这样的有钱人吗?
  他们并不能说是有钱人这么简单,应该说是贵族,住在苏格兰的贵族的确要比其它地方的多。不过像莱布德斯家这种家史悠久的贵族倒是不多见。
  他们家很有历史吗?
  恩,可以算到爱德华大帝的时期。至今快一千年了。
  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还有去伦敦经营一家酒吧?
  可能是爱好吧,他并不是长年呆在那里,每年只有春秋两季在那边。说起来彼特生前和他父亲的关系并不好。每年冬天的时候,老先生会住到佛罗伦萨去避寒,夏天则会向北到阿伯丁的森林小屋去短住。在这期间的几个月里,彼特就会把伦敦的生意交给一个朋友,自己回到城堡居住。
  他们父子为什么关系这样不好?
  就是因为伦敦的店,这是在我来当律师之前的事情了,我只知道老先生想要卖掉贝克街的酒吧,而彼特却不肯,由此便一直不和睦。
  那为何还说他是因为丧父心痛才自杀的?
  到底是亲生父亲,而且这是唯一的解释了。
  彼特是家中的独子?
  并非这样,老先生有两个儿子,彼特是次子,但在他还不到五岁的时候,哥哥就得病去世了。
  所以彼特继承了所有的家产是吗?
  是,但这是在最后才定下来的。我刚刚到这里接手家族律师事务的时候,发现了老先生的早年遗嘱。
  早年遗嘱?
  嗯,遗嘱规定城堡内部的所有家产由长子继承,其它的产业和家族所有存款由彼特继承。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长子必须一辈子都住在城堡里,如果有一天要搬出去,那么所有的财产都由彼特来继承,同样的,彼特也必须遵守规定,一辈子住在这里,如果违规,且彼特没有子嗣的话,那么受益人就会变成管家。
  管家?
  很少见吧,有人会留遗产给管家,但听说这里的管家也是世代都在这里工作的。而且这份早年遗嘱在长子去世之后便立刻停止了。
  停止?不是应该说废除了吗?
  不是,停止的意义和废除还有所差别的。如果整个家族不再有遗嘱留下来的话,那么一旦出现了遗产继承的问题,就会按照这份早年遗嘱执行。可是在老先生去世之前,留下了口头遗嘱,也就是遗言。所以之前的那份便没能启动,所有的家产都按照老先生临终时规定的那样交到了彼特手里。
  那也就是说如果我和夫人死掉,却没有立遗嘱的话,那么莱布德斯家的所有财产就会由管家继承?
  是这样的,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先在就立一份遗嘱交给我,这样就可以将早年遗嘱再次封印。
  说得像神话一样,彼特是否就是为了要“封印”早年遗嘱,才随便写了现在这份的?
  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因为他立遗嘱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天。但拿到手里并仔细阅读之后,我发现整个遗嘱虽然简短却很缜密,预料到了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情况,并不像是匆忙之下的产物。如果只是为了避免家产落到管家手里,随便写几个字,比如“死后遗产全部交由妻子继承”之类的话,也是有法律效应的,把一个陌生人牵扯进来,又订了一系列的规则,这应该是接过了深思熟虑的。
  今夜会宣读第三页遗嘱吗?
  会的,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
  我们在城堡的正门口下车,果然有仆人帮我泊车,我看到有人穿着黑白色的佣人装,肩上扛着一卷蓝色的地毯走出来。在最上面高的台阶上放下地毯轻轻一推,毯子沿着台阶的形状滚下来,正好停在我们的脚边。
  好隆重啊,但为什么不是红色的?
  我站在原地,没敢先踏上地毯,只好扭头问身边的泽多。
  每次有人进门都会有地毯迎接。红色只是给一般客人用的,管家级的人员用绿色的,主人用白色的,皇室或贵族用黄色的,女主人的亲戚和朋友用紫色的,现在的蓝色是用来迎接贵宾的。
  是说你吗?
  不,我平时用绿色,蓝色是为了你而铺的。
  好多得讲究啊,那一般的佣人或是上门推销保险的呢?
  一般的佣人不许走正门,要从后面的小门进入,推销员或送外卖的人,连最外面的庭院大门也进不来。
  平时还会有皇室或其它贵族来?
  老先生生前每年的寿日都会有贵族或亲王来祝贺,走吧,我们进去吧。
  踏上蓝色的地毯走在通往城堡的台阶上,看到大门前面几根高耸的石柱已经被常年的雨水冲刷出历史的黄色,但却干净的连一点苔藓或鸽子的粪便都没有,显然这是有人经常清洗的原因。大门是三层的,两层重木包着中间的铁板,门上有简单的链条式机关以便开启和关闭,如果不是有这些,想必几个成年男子合力也很难推动分毫。缓步厅很大,差不多有一家咖啡馆的面积,左右两边的墙角处,分别挂着雨伞和雨披。与廊厅之间使用一道现代化的电子门隔开的,虽说是现代的科学技术,但门的材料依然是使用古香古色的镂空雕花红木,整体上来讲,绝不会破坏古堡的历史风格。进入厅门,看到一个两个篮球场大小的廊厅,四周金色的墙壁把人的脚步声反射出不同的旋律,就像是在炫耀自己昔日的辉煌与华丽。廊厅的举架很高,是直通最顶层的。顶棚是在英式建筑中少见的方形平顶,且没有开天井,上面是一幅顶棚壁画,颜色早已不再鲜艳,却多了一分庄严的意味。从那画上的骑士盔与长剑上,我大体上可以猜出描述的阿瑟王与圣杯的故事。从顶棚与墙壁相交处的浮雕开始,下面一排排的,挂满了数不清的各种颜色木框,里面所封裱的内容,从最上方的单色肖像油画一直过渡到底排的彩色数码照片,这简直就是一个袖珍版的人类艺术进化史。
  你看,那排用白色木框封裱的,都是这古堡的历代主人,边上紫色的是女主人,另一边绿色的,是管家,医生,律师与花匠。之后左边的一片,都是与古堡主人有关系的皇室贵族。右边的则是一些曾拜访过这里的上流名士。那儿!是你最喜欢的柯南? 道尔,在他右边那排向下数三位,是阿加莎? 克里斯蒂,再下面的那位是辛普森,本地的科学家,麻醉药的发明者。旁边正数第二位,黑白色调的,有少许模糊了,那是伟大的瓦特。可惜没有莎士比亚……
  泽多一一向我介绍着墙上的名人,语气中充满了自豪的味道。可不是,这些家族历史,足够让每一个在这里工作的人感到无上的光荣。
  正当我感慨之时,有一位年轻人从楼上走下来,同时伸出手对我说:
  你好,欢迎您的到来,我叫复雷戈? 莱布德斯,是这里的管家。
  我愿意为这里的管家应该是一位白发苍苍面容严肃古板的老人,可眼前的这位身材高挑,穿着白西装,高鼻梁,碧色的双眼,扎着金色辫子的英俊男子,看上去要比我和泽多还要年轻。
  幸会,我姓刘。
  夫人呢?
  泽多显然是与复雷戈已经熟络,所以说起话来并没有客套的敬语。
  夫人在餐厅,吩咐我说等你们一来便先请去用餐,之后再讨论有关遗嘱的问题。
  好的,你先去吧,我与刘先生最后就到。
  复雷戈离开后,泽多带我向餐厅走去。
  真没想到啊,管家是这么的年轻。
  泽多接过迎面佣人递过来的热毛巾,一边擦手,一边对我解释说:
  其实复雷戈在这里当管家只有四个月的光景。他是老管家桑普的次子,对这里的工作还是在交接学习的阶段。
  为什么他们也姓莱布德斯?
  是的,他们世代在这里做管家,妻子也基本上都是这里的女佣,也许最早的时候不是姓莱布德斯的,后来改过来的吧。虽说是管家,但地位和本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看来这家的主仆关系很好啊。那老管家的长子呢?不用在这里工作吗?
  老先生是独子,膝下也只有两个儿子,还有一位英年早逝了。家里人丁单薄,家族企业又多,所以不得不在周围亲信的人之中选一些代为管理。桑普的大儿子叫克莱德,现在在北非那边管理钻石开采。而我,也得到老先生和彼特的信赖,帮忙打理一家制药厂。
  这家里的生意竟然发展到钻石领域了?
  其实钻石矿很难开采的,一年下来也不会有太多的产量。加工成首饰之后,其中一半出售,一半由自己家族的人佩戴。莱布德斯在大约一百年前还是一个人口兴旺大家族,可是到了老先生父亲的那一代,经过战争的洗礼后,就只剩下一个人了,顺带一说,莱布德斯家的男人是可以迎娶多个妻子而不触犯法律的,这是这个家族的特赦权之一。虽然现在人少了,但很多习惯还是留了下来。莱布德斯家在物资上几乎都是自己生产,自给自足的,人才方面也都有其固定的人员,管家就不用说了,像是医生,花匠,都是世代与本家签约的。
  你这个律师也是吗?
  算一半吧。上一代的顾问律师是在下的老师,可是一辈子都没有结婚生子,所以死后由我来继续他的工作。
  还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家族啊。
  听泽多说,餐厅的位置在三层,但是像这种古堡形式的建筑,一层的举架是很高的,可以顶得上中国一般住宅的两倍半,甚至三倍。台阶每一蹬都很高,我爬起来稍稍有些吃力。在二层的时候,我们被刚才那位帮忙停车的先生请住,我见他手里提着我的鸢尾花箱,刚要上前接过来,却被他得点头礼止住:
  刘先生,请问您的行李是直接拿到房间还是放在仓库里?
  我并不知道我的房间在哪里。或许他知道,但是出于我依然无法习惯这种被人服侍的情况,所以坚持要自己提着它,等吃过饭再自行拿到房间里去。
  提着着颇有重量的家伙上楼梯,我显得有些吃不消了,只好慢慢地一步一步向上挪。泽多见我执意不肯让他代劳,便继续与我攀谈好分散我的注意力:
  这里是二层,是厨房,食品仓库,药品仓库,以及下级佣人卧室的所在地。主人家是不会到这一层去的。你看,刚才不是有一个大门将楼梯与之隔开的吗?
  这里的主人没有心情好想要下厨的时候吗?
  嗯,四层是主人卧室区,三层是餐厅,客房,上级佣人及管家卧室,三四层中间的楼道那里还有一间小厨房,主人想要做一些甜品的时候会到那里去。
  千年历史,结构会如此得井然有序也不足为奇。我倒是对这个家目前唯一的主人感到更为好奇。
  泽多,你能不能先透漏一点消息给我,这女主人是什么样子的,免得到时失礼。
  你是说肖本娜小姐?是个很随和的人啊。
  为什么结了婚还叫小姐?
  习惯了,我们是在她结婚前认识的,我和她是大学时期的校友,她大我两届,且都是网球俱乐部的成员。
  你是他们的介绍人?
  一半吧,是通过我而认识的。如果知道彼特会自杀,当初便不应该介绍他们认识。
  泽多应该是与我熟络了一些,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他评论对彼特的看法,而且其中还夹杂了一丝怨气。
  可是至少她继承了庞大的遗产,下辈子吃穿不愁了。
  泽多听了这话微微笑了笑,之后轻叹了口气说:
  本来在遗嘱宣布之前我是不应该说的,但既然说到这里了,而且今晚就会宣读遗嘱,我不妨就告诉你吧。肖本娜小姐手里的遗嘱上有这样一条规定,就是说五十年之内如果肖本娜小姐再次结婚,那么她继承到的全部财产将会捐献给可福慈善人士机构。也就是说,要么守着万贯家产孤单一辈子,要么放弃一切重新开始。光是这种作选择所带来的折磨就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为什么彼特要对自己的妻子这样刻薄呢?
  可能要妻子为自己守寡吧。
  再说,你刚刚说的什么福利机构?
  可福慈善人士机构
  好奇怪的名字,之前说的,如果我今晚不来的话,遗产要交给福利机构,也是说这一家?
  没错,我只知道,莱布德斯家很多人都在那里做过义工,彼特,夫人的妹妹,现任的管家都做过。可能有些感情吧。
  有些感情也不用这样吧,照目前的遗嘱来看,最大的受益人就像是这家福利机构了,我们只要稍有差池,遗产就全都是他的。
  这很正常,英国很多人都把遗产留给自己生前最喜欢的福利机构,而不交由子女管理。
  呵,英国人还真的很慈善啊。
  说话时,我们已经走到了餐厅门口。这是在三层最靠近楼梯走道的位置,大门是两扇对关着的,白色的木质门板上雕刻着酒神狄奥尼索斯正在举杯的景象。泽多轻声叩了几下,大门缓慢地对开进去,顿时间,烛光与香气交织在一起扑面而来,我稍有些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雪白的墙壁上一盏盏金光闪闪的烛台上燃烧了长短一致的白色蜡烛,那火光柔和而轻盈,不时间跳动几下,像华丽的精灵正在把光明洒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地板是橡木的,散发着一种谈谈的,与红酒的软木塞一样的味道。从表面上的磨损不难猜出它经历过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