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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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许诺-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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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珩停住了步子,心中难受,她和夷彭只差几岁,又是一个师傅,小时朝夕相伴,亲密无间,感情深厚,可长达后,不知道为什么竟越来越疏远。
“九哥,我走了。”她勉强地笑了笑,快步离去。
出了指月殿,阿珩命阿獙飞向虞渊。
彤鱼氏的脸在她眼前飘来飘去,三哥真是大哥害死的吗?为什么?因为三哥威胁到了大哥继承王位?
阿珩心头忽然打了个激灵,父王常常宿在指月殿,难道没有听到彤鱼氏的“疯言疯语”?她并不想恶意地去揣度父王,可是父王先用四哥引她主动请缨,彤鱼氏又出现得这么巧,让她不禁会想,这是不是也是父王的一个警告?警告她如果取不到河图洛书,就会让母亲陷入危机?
阿珩只觉得寒意从心里一点点涔出,冷得她整个身子都在打寒战,她弯下身,紧紧地抱住了阿獙。
阿獙有所觉,回过头在她脸上温柔地蹭着,似乎在安慰着她。
虞渊是日落之地,位于大荒尽头。了无人烟的极西边,是上古时代的五大圣地之一,可大荒人压根不明白它为什么会和日出之地汤谷、幻水之眼归墟,玉领凝聚的玉山、两极合一的南北其并称为圣地。虞渊拥有吞噬一切的力量,没有任何生物能在虞渊存活,与其说是圣地,不如说是魔域,所以它也就真慢慢地被大荒人口叫做了魔域。
阿珩赶到虞渊时,正同挂中天,是一天中虞渊力量最弱的时候,虞渊上空的黑雾似乎淡了许多,可仍然没有一个神或者妖敢飞进那些翻涌的黑雾中。
性子暴烈冲动的烈阳不听阿珩叫唤,一头冲进黑雾,当它感觉到黑雾好似缠绕住了它的身体,把它往下拽,而下方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全是黑雾,越往下,越浓稠,浓稠得像黑色的油一样,烈阳有了几分畏惧,一个转身飞了回来,落到阿珩肩头。
隔着一条寸草不生的沟壑,阿珩向西眺望,一望无际的黑色大雾,像波涛一般翻滚,就好似一个没有边际的黑色大海,没有人知道它有多大,也没有人知道它有多深。
阿珩询问朱萸:“事情如何了?真是河图洛书吗?”
“殿下用灵力试探过,这次应该是真的。”朱萸指指虞渊最外缘的崖壁。此时,山崖一半隐在雾中,一半暴露在阳光下,半黑半金,透着诡异的美丽。
“据说金鸡钻进了山洞里,殿下已经进去一个多时辰了。”朱萸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开始西斜的太阳,不安地说:“虞渊随着太阳的西斜,吞噬的力量会越来越强大,到后来连太阳都会被吸入虞渊,神力再强大也逃不走。”
阿珩把阿獙和烈阳托付给朱萸,“帮我照看他们,千万别让他们闯进虞渊。我去看一下大哥。”
朱萸说:“一切小心!记住,一定要赶在太阳到达虞渊前出来!”
阿珩把天蚕丝攀附到崖壁上,飞落入洞口。
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阿珩拿着一截迷谷①照亮,谨慎的走着。
走了一盏茶功夫,找到了青阳。青阳端坐在地上,脸色苍白,袍角有血痕,已是受了重伤。
他看到阿珩,勃然大怒,“你怎么来了?”
“你能来,我问什么不能来?”阿珩去查看他的伤势,“是音伤,宴龙伤的你?”
阿珩把一粒丹药递给大哥,“这药并不对症,不过能帮你调理一下内患。”
青阳问都没有问就吞下,“准确地说是宴龙和少昊一起伤得我,昨日清晨和少昊比试受了伤,今日让宴龙捡了个便宜。”
“发现河图洛书了吗?”
“只要抓到金鸡,把玉卵从它肚内取出就行,抓金鸡不难,难的是如何应付这一群想要河图洛书的神族高手。”
“他们在哪里?”
“少昊被后土缠住了,他身上也有伤,虽然后土的土灵克制他的水灵,若在平时,少昊根本不会怕,可虞渊恰好万灵皆空,只有土灵,少昊的灵力难以施展,和后土打了个旗鼓相当。祝融和共工遇上了宴龙,也打得不可开交。中容和蚩尤都去追金鸡了。我刚进山洞没多久,就中了宴龙的偷袭,索性退避一旁,让他们先打。”
青阳从预先布置的蚕丝上感知到了新的动静,脸色一凛,“蚩尤打伤了中容,捉到了金鸡……”整个山洞都好似有一道柔和的青光闪过,不用青阳说,阿珩也知道,“蚩尤取得了河图洛书。”
青阳立即站起来,“少昊突然消失在后土的土阵中,他肯定去追蚩尤了。”
阿珩拉住他,“大哥,我去。”
青阳看着她,阿珩说:“我们现在去追已经来不及,不如索性守着他们必回的路上,我在明,哥哥在暗。哥哥到洞口等我,以逸待劳,我去诱敌,到时候,我们一明一暗配合,总有机会拿到河图洛书。”
青阳也是行事果断的性子,点了点头,隐入黑暗。

①迷谷是《山海经·南山经》中的植物,能发光照明,防止迷路。《山海经》:“(招摇之山)有本焉,其状如谷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谷,佩之不迷。”

阿珩掌中蕴满灵力,戒备地走着。
她开始真正领略到虞渊的恐怖,每走一步都在消耗灵力,而且随着太阳接近虞渊,这种消耗会越来越大。
一个土刃突然从地上升起,她刚躲开,四周的墙壁上又冒出无数土剑,阿珩削断了几根,可四周全是土,立即又冒出新的剑,源源不绝。
身后的洞壁犹如化作了一把弓,射出一串密如急雨的土剑,阿珩闪得筋疲力尽,前方又一把锋利的土剑刺向她,阿珩已经避无可避,不禁失声惊呼,眼睁睁地看着剑刺入自己的胸口。
隐身在土中的后土听到声音,猛然收刀,土剑在阿珩胸前堪堪停住,后土从土中现行,惊讶地叫:“妭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阿珩惊魂未定,实在难以想象眼前秀美谦和的后土刚才杀气凛凛,差点要了她的命。阿珩弯身行礼,“谢谢将军手下留情。”
后土忙把阿珩扶住,竟然又是失望,又是惶然地问:“要道谢也该是我谢姐姐,你还没记起我吗?”
阿珩拿出迷谷,借着迷谷的光亮,凝视着后土,细细思索。她只在幼时去过一次神农国,如果真见过后土,应该是那时候认识的,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就记得把几个王孙贵胄给打得头破血流,大哥为了平息众怒,罚她举着一块很沉的戒石站了一晚上,可是为什么打架呢?哦,是因为他们欺负一个小男孩,那个小男孩虽是王族后裔,可母亲是低贱的妖族,所以一直被别的孩子欺负。那个小男孩有一双美丽温柔,睫毛长长的褐色眼睛,十分爱哭,被孩子们欺辱时,不反抗,不出声,只是缩在墙角,沉默的哭泣。她被罚站的晚上,他偷偷来看她,轻声问她“重吗?”她笑着摇头,他却哭得呜呜咽咽,好似自己被体罚,她刚开始还柔声劝慰,可越劝越哭,他像个女孩子一样泪如雨下,渐渐的她烦了,开始怒骂。小男孩被她骂得傻了眼,呆呆的等着她,连哭泣都忘记了。
阿珩看着后土的眼睛,“你,你……是那个爱哭的小男孩。”
闻名天下的英雄后土居然满面秀红,“是我,不过已经好几百年没哭过了。姐姐怒骂过我,男子汉流血不流泪,我一直牢记在心中!”
阿珩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感慨地说:“你现在可是真正的男子汉了!”
后土依依不舍,可此处绝不是叙旧的地方,他说:“姐姐快点离开,你是木灵体质,虞渊却寸草不生,随着太阳西斜,你的灵气会被克制得越来越厉害,到最后连离开的力气都没有。”
阿珩笑着答应了,“我这就走,对了,你见过少昊吗?”
后土尴尬地说:“我们刚交过手,少昊不愧是少昊,这里只有土灵,他好像还受过伤,我都只能和他打个平手,不过……”
“不过什么?”
后土有点抱歉地说:“不过他后来心中着急,强行突破我布的土剑阵,受了点伤。姐姐若是来找他,就请尽快,他如今伤上加伤,也不适合在这里逗留。”
阿珩说:“谢谢。”
后土忙道:“姐姐,请不要对我这样客气。我说了,要说谢谢的是我。也许当年的事情在姐姐心中不值一提,可对那个孤苦无助、自卑懦弱的小男孩而言……”后土声音暗哑,眸光沉沉,一瞬后才平静地说:“因为姐姐,那个小男孩才能成为今日的后土。”
阿珩知道他字字发自肺腑,豪爽地说:“好!以后我就当你是自家弟弟,不再客气了。”
后土高兴地笑了。
阿珩惦记着蚩尤和少昊,怕他们因为河图洛书打起来,急忙要走,后土把一个黄土球给她,“这里除了土灵,万灵俱空,这是我炼制的一件小法宝,你握在手中,只要有土的地方就可以隐匿,与土融为一体,危急时刻抛出去,三丈之内的土灵都会随你调遣,不过不能持久。”
阿珩刚想开口说谢,又吐吐舌头,只笑着把土球接过。
后土再三叮嘱阿珩尽早离开虞渊后离去,阿珩依旧向着里面走去,随着时间推移,她开始觉得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就好似她正在被一只巨大的手托着往下沉。
空气里飘来淡淡的血腥气,阿珩以为是蚩尤和少昊在打斗,匆匆往里面奔,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究竟是谁受了伤。
顺着血腥味,找到了打斗的地方,没发现蚩尤,只看到少昊和宴龙。阿珩手握后土给她的法宝,屏息静气地贴在洞壁后,悄悄查看。
少昊盘膝坐在地上被一个蓝色的大水泡包着,宴龙手里抱着琴,绕着少昊转圈子,边走边弹,听不到声音,可他每拨一下琴弦,少昊身上的蓝色水泡就会骤然缩一下,好似一个痛苦挣扎的心脏。
不知道少昊哪里受伤了,只看到白袍上洒满的点点血痕。
宴龙嘴边的笑意渐浓,弹奏的气势越发挥洒自如。而包裹着少昊的水泡越变越小。
少昊说:“你太轻重不分!即使想杀我,也不应该乘我和蚩尤交手时偷袭我!让河图洛书落到蚩尤手里,你想过后果吗?”
宴龙笑着说:“别担心,我收拾了你,自然会去收拾他。河图洛书固然难拿,不过杀你的机会更难,我等了两千多年,才终于等到今天。祝融和共工那俩个白痴竟然以为凭他们就能拦住我,我不过是和他们虚耗时间,把真正厉害的后土和蚩尤留给你,借机消耗你的灵力,不过你也太没用了,号称什么神族第一高手,后土和蚩尤就能把你伤到这么重。”
少昊白袍上的血痕越来越多,蓝色的水泡越变越薄,越变越小。
宴龙一边笑着,一边啧啧摇头,欣赏着少昊的无力挣扎。自他出生,少昊就一直是他的敌人。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都要被拿来和少昊比,不管他多么努力,做得多么好。只要比不过少昊就没有任何意义。自小到大,他也算天资超群,聪颖出众,样样拔尖,可他偏偏碰上的是少昊,他永远都在输,输得他不明白老天既然生了少昊,又何必再生他?难道只是为了用他来衬托少昊?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只要没有少昊,他就会成为宴龙,而不是那个事事不如少昊的高辛二王子。
宴龙用力地连弹了三下琴,水泡铿然破裂,少昊整个身子倒下去,耳朵里都涔出鲜血来。
宴龙大笑,走到少昊身边,少昊低声说:“别浪费灵力在我身上,我已经没有力气走出虞渊,赶快去夺回河图洛书。”
宴龙厌恶地狠狠踢了少昊几脚,“别一副高辛属于你一个的样子,好像只有你最忧国忧民,难道我就不关心高辛吗?从今天开始,我就是高辛的大王子。高辛的事情我会操心。”
他手掌蕴满灵力,正要用力劈下,结束少昊的生命。后土突然大笑着走出洞窟扭曲变形,土刃从地上涌出,四周烟尘滚滚,什么都看不清楚。
虞渊是土灵的天下,处相当于神力翻倍,宴龙却不擅长近身搏斗,心中一凛,全神贯注地闪避着土剑、土刃,一边扬声说道:“河图洛书在蚩尤手中。”
后土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含糊不清,“真的吗?”
宴龙冷笑,“我何必骗你?”
“那好,告辞!”
一会后,滚滚烟尘散去,地上空无一人,看来少昊趁乱逃走了,宴龙气恨,凝聚灵力就要去追杀,突然又迟疑起来,不知道刚才一幕后土看到了多少,父王虽然偏爱他,但如果让父王知道是他杀了少昊,绝对不会轻饶他。
虞渊的吞噬越来越强,不能再耽搁,以少昊的伤势,根本走不出虞渊,那么不如就让虞渊杀了他,日后即使后土说了什么,父王问起,可以理直气壮地回说少昊在后土和蚩尤的攻击下,不幸身受重伤,因为灵力不足,无法走出虞渊而亡,也算天衣无缝。
宴龙思量了一番后,匆匆向外掠去。等宴龙消失不见了,躲在不远处的阿珩和少昊才敢喘气。
“多谢你。”往日尘埃不染的少昊不但满身是血,头发脸上也仅是污渍,可他那从容气度丝毫没变。
“说来话长,反正这次要多谢后土。”阿珩背起少昊,“我们得快点出去,虞渊的力量越来越强了。”
她刚才自己一个过来时,已经有些费力,此时背着少昊,速度更慢。
走了好一会,依旧没有走出洞穴,下坠的力量却越来越大,阿珩的脚越来越沉,就好像脚要和地面粘到一起,再加上少昊的重量,阿珩每走一步,都要动用全部灵力。
少昊看她越走越慢,知道她已经没有了灵力,就是独自逃出去都很勉强。
“阿珩,放我下来,你自个趁着太阳还没到虞渊上方赶紧出去,与其两个都死,不如活一个。”
阿珩心里也在剧烈斗争,少昊讲的道理她也很明白。她一边艰难地走着,一边左右权衡,想到母亲河四哥,她停住了步子,她不能死!
少昊见微知著,挣扎要下去。
阿珩让少昊背靠着墙壁坐下,不敢看少昊的眼睛,低着头说:“对不起。”
少昊笑道:“没必要,如果换成是我,压根不会冒着被宴龙杀死的危险出手救人,去吧!”
阿珩一咬牙,运足灵力向外奔去。
黑暗中,她不管不顾地向前奔跑,却觉得是跑不尽的黑暗,少昊的笑容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只觉得自己每跑一步,少昊的笑容就越发清晰,相识以来的所有时光都变成了各种各样的笑容,浅浅的笑,愉悦的笑,朗声的大笑……她第一次意识到,不管什么时候,少昊永远都在笑。刚才他依旧在笑。
她猛地停住步子,咬了咬呀,转身向回奔去。
四周漆黑、安静,少昊已经闭目等死,突然听到了缓慢而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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