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死一时。
纵然有哑尼宋腾蛟压阵，所率标营都统也都武功精深，堪称高手，再加上数千装备精良的兵丁，怎么说也够了，但紫霞仍深深恐惧，浪子成光他们毫无疑问是世上最最厉害的对手，虽然他们只剩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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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九十一章海上游击
砰、砰、砰、砰……
四声巨响，坚厚无比的船底霍然破开四个大洞，海水喷涌而入……
莫不是撞上暗礁？舱内官兵兀自惊疑，暴凸水莲之中，浪子等九人腾升而起，貌相威严，凛若天神……
啊？浪子等人于水中发力竟能震开船底，官兵岂料有此变故，骇然间，十几人已死于非命，怎么死的谁都没看清……
“杀！”
浪子第一次这般狂喊，此刻，他成了一部杀人机器，冷酷无情、又精确无遗，他一出手定是有人丧命，有时一条，有时两条，通常是四五条，但见，他折扇一旋，周边之敌脖颈皆断，长枪怒射，五六名官兵串在一处，即便他随意踢起把钢刀，也是准确无误插入敌手心脑……
浪子成了杀人机器，成光岂甘落后，剑掌齐发，吞天灭地，霎时间，他的人和剑皆已看不见，看见的只有血，满天飞舞的血，像雾，像雨，又像风……
丽妮达和赵景濠等当也杀得兴起，只可怜那些官兵成了他们杀人比赛的赌具，当下无人敢战，只顾狼奔鼠窜，哭爹喊娘……
大约半柱香不到，船上官兵已一个不剩，成光收起剑，豪笑道：“跑什么呀？不尽兴，不尽兴……”
“就杀了一船，还有十几条呢，够你尽兴的。”
丽妮达脸上美滋滋的，能和浪子成光一起杀人好不痛快。
浪子则一脸沉静道：“船要沉了，换一艘……”
好！成光、浪子、丽妮达、赵景濠四人如法炮制，以惊天掌力，轰开另一敌舰船底……
此船官兵早生防备，对准那四朵水莲，就是一顿狂射，散弹，箭簇、长枪、短刀，只要能扔的，一古脑扔向洞口……
不料，只见哗哗水流，未见半个人影浮出？官兵纳闷，莫非他们又去袭击另一艘了？官兵一楞神，浪子等人骤然杀出……这火铳手不能连击，顿成废人，不一会悉数归天，倒是那些持刀持枪的官兵，尚能一战。
此战，乃圣上钦定，胜则荣耀一生，败则家破人亡，那些官兵深谙其中厉害，咬咬牙，杀将过来……
“有种！”
见为首一将手持偃月刀，猛劈过来，浪子赞一声，单掌穿出，破开对方甲胄，噗！那将尉脸上表情正是心肺被割裂的痛楚。
“不错！”
浪子再赞一声，因为他半边衣袖已被偃月刀削去。
妈的，这就算不错了？官兵又生骇意，不少人返身跳入海中。
想逃！成光岂肯放过，追上便杀，舱内官兵拥挤不堪，一时逃不出的，把心一横，再度扑向浪子等人，乱战之中，一漕盐帮高手身中数刀，颓然倒地。
“冯舵主！”赵景濠一把将其扶起，掏出还魂灵丹，欲塞入其口中……
冯舵主将其手推开，瞪眼道：“帮主，救我何用？杀宋腾蛟，为属下报仇。”说完，溘然长逝。
约一柱香功夫，官兵撩下数十具尸首，仓皇弃船而逃，然而，舱内八人已无方才豪兴，此战折去一将，波儿也负内伤，往后战斗惨烈可想而知。
半晌，成光言道：“波儿姐，将擒龙交给我吧。”
波儿不依道：“你管杀敌，擒龙兄弟，我来照料。”
浪子轻笑道：“还是让波儿姐照看，她挺有办法的……”
众人皆会意微笑，波儿蓦地脸红，方才水下，她将蔡擒龙口鼻捂在自己胸口，以免他被海水呛着。
经浪子一搞，众人情绪稍缓，丽妮达道：“我们还是抢一艘船，尽快离开的好。”
浪子道：“不成！敌舰追来，一阵炮轰，我等岂非喂鱼？”
“擒贼擒王！”赵景濠之意，自是杀入宣双桂船中。
浪子皱眉思忖片刻，勉强道：“好吧，不过，此战必烈！大家要有准备。”
“什么话！”成光与赵景濠嚷道：“就是个死嘛！我们还能怕？”
“不怕！”
浪子观察一眼敌舰方位，率先钻入水中……
然而，八人尚未接近宣双桂旗舰，便遇鱼龙组当头拦截，那些汉子似水中蛟龙，翻转游动，毫不费劲，似比陆上还要灵活几分，未几时便将八人团团围住。随后，狞笑着，亮出刀中利刃，掩杀过来，一照面，便捅死名漕盐帮弟子……
幸好，浪子与赵景濠生在水乡，水性自然极佳，左突右杀，上下穿梭，颇为游刃有余，成光则仗着雄浑内力，一口气猛冲猛杀，吃紧的是丽妮达和波儿，丽妮达水性虽好，但从无水战经验，面对七八名敌手的围攻，她岂能有地上这般自如，一招不慎，大腿被划开很长一道口子，波儿更苦，她受了内伤，还抱着蔡擒龙，混战中，差点被人剖开肚腹，幸得赵景濠援手，才捡回条命，却也浑身血流不止。
浪子见血，想出奇招，抓住一来敌双腿，猛地撕成两瓣，浓血弥漫开来，浪子还拼命搅了搅。这下，成光和赵景濠明白了，依着浪子的做法，将敌人一个个生生劈开，海水骤然血红一片，浑沌不见人影。
水混之时，浪子领着众人向深海钻去，总算躲过那班鱼龙围追格杀，可他们刚冒头，想喘口气，便听紫霞大喊：“他们在那面，打呀！”
阵阵弹雨飞来，浪子等只得抱头逃窜……
浪子沉入水下，心中恨道：“竟敢打我，我去抢条船，轰死你！”
众人皆生此念，顶着散弹箭雨，杀上一艘敌舰，抢过大炮，向紫霞猛轰。旗舰敌兵密集，又未生防备，这几炮砸下倒也轰死不少，舰上亦燃起冲天大火。
“浪子，你早该如此！”丽妮达见状，十分欣喜，可话音未落，她便被浪子推进海里。
“快跑！”浪子急令，果不其然，所有敌舰的炮火，顷刻间，全泻到他们船上，又一名漕盐帮弟子中弹身亡。
丽妮达落在水中，仍兴奋道：“咱们就以此法一艘艘打。”
“没用，敌人已有戒备，我们一抢船，他们炮就会轰来。”浪子忧道。
连遭浪子否决，丽妮达颇不甘心，猛生一计道：“也好，我们佯攻一下，马上就逃，让他们自相残杀！”
妙啊，众人依着此法，连着骗沉两艘敌舰。
望着徐徐沉下的战船，数名将官责问道：“紫霞姑娘，你为何下令炮轰自己的船？”
紫霞虽是知错，仍狠狠道：“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闻言，一将官大怒，吼道：“错杀一千！弟兄们的命，难道不是命？”话未讲完，紫霞出手似电，啪啪就是两巴掌，打得他眼冒金眼。
“蠢猪！你懂个屁？”紫霞训道：“对此大敌，死两小兵小卒算得了什么？即便全死光也值！”
“住口！你又算得了什么？”
见这小丫头如此飞扬跋扈，毫不怜惜官兵性命，众将官个个如怒目金刚，围逼紫霞……
紫霞丝毫不惧，指着众将官，骂道：“一群不中用的家伙，只会对我这小姑娘吹胡子瞪眼，有本事杀浪子去！”
宣双桂见势不妙，忙打圆场道：“别争了，各位都是为皇上效命，大敌当前，岂可自相不和？”
宣双桂此时也知大敌当前，他看一眼战局，所率十四艘战船，此时，已沉六艘，其中一艘还是他的旗舰。心下暗暗吃惊，浪子等人身怀通天之能，七八个人眨眼间能杀掉一船官兵，如此下去，让他们个个突破，可是大为不妙，于是，对令旗兵道：“打旗，命各船并靠一处！相互呼应，以防敌人偷袭……”
宣双桂下达此等命令，无疑给浪子等喘息之机，他们连攻两船，手都杀得发麻，内力快要不济，还损失三名漕盐帮高手，当是无力再战，看见敌船并拢一处，取防守之势，浪子等急忙游的远远，休养片刻……
战事稍定，官船甲板上，哑尼和宋腾蛟盘腿闭目，一派武林高人的模样，宣双桂悠然呷着清茶，也是气定神闲，唯有紫霞来回踱步，焦躁不安……
此盘大棋，几是她一人定下，反复盘算，自认万无一失，不想最终还如此棘手，眼看天色将暗，紫霞再次恳请道：“公公，差不多了，追上去，轰死他们！”
宣双桂拿着丝绢一挥，淡道：“不顺风啊。”
“令众人划桨！”紫霞坚持道。
“不急。”宣双桂不紧不慢道：“落水兵士尚未救全，我等休整一会，众人再合计合计……”
贻误战机！紫霞暗骂一声，扭头不理。
宣双桂笑呵呵道：“，他们泡死在水里不好吗？如今水下伏有数百精兵，船上大军枕戈以待，他们区区六人如何攻得？”
“我怕……我怕……”紫霞喃喃道：“我怕他们又出什么诡计，常言道夜长梦多，我等应一鼓作气穷追不舍才对！”
宣双桂颌首道：“穷追不舍，说来不错，但如此而为，定还有舰船折伤……紫霞，你也许不知，此支舰队本是用来打倭寇的，如今已沉了六艘，若再损伤几艘，圣上那儿可不好交待……”
“那容我再想想……”
紫霞无奈低下头，捧着那颗大脑袋，又动起鬼脑筋。
天色渐暗，夜风呼啸，深秋时日，海水是冰冷刺骨，浪子等虽为顶尖高手，但因久战力竭，泡在水中皆感寒意袭人。波儿身上有伤，众人便让她抱着蔡擒龙浮在唯一小木板上，可她失血不少，内力又弱，不一会，便嘴唇发紫，牙齿打颤……
浪子怜香惜玉，当即双掌贴于波儿背心，为其输送热力。
成光则靠向丽妮达，柔声问道：“丽妹，你冷吗？”
“还好……”丽妮达颇为感激地望了眼成光。
见他人有美作伴，赵景濠一阵心酸，扭头游开去……
成光立时震醒，追上前去，万分诚恳道：“赵大哥，我知道说什么都迟了，此战过后，我成光定当负荆前来漕盐帮，任凭大哥发落。”
念及爱妻，赵景濠泪流满面，半晌，惨然道：“成兄弟，你我皆受奸人所害，怪不得你……怪不得你……”
赵景濠如此胸襟，成光羞愧难当，哽咽无语。
赵景濠又道：“其实，也是我害死了师妹……”
闻言，浪子将目光射向赵景濠……
赵景濠幡然悔悟，嗫嚅道：“师弟，我实说了……那日，我赶去大同，的确为那一百万赏银……窟洞之战，宋腾蛟忽然来报，后洞中有无数金银，我赶去一看，足足有三百万两之多，当时，我想都未想，便命手下将金银转藏他处，随后，暗暗运回江南……过一阵时日，宋腾蛟又来告诉我，十二王爷派成光追查此事，还说你断定我暗藏秦则方这钦犯，想治我罪……”
怪不得他心虚，浪子暗暗点头，又问道：“这么说，是宋腾蛟牵着你鼻子走，你这般相信他，而不信我？”
“信你如何？你难道不会逼我交出三百万两银子？”赵景濠反问。
人为贪财身先死，鸟为搏食命早亡。只可惜死的是师姐。浪子叹道：“这三百万两银子就如此要紧？比师姐的命还要紧？比漕盐帮三十几位弟兄还要紧？”
“我不知道会这样……”赵景濠愧疚万分，亦请罪道：“若我能活着回去，定将那三百万银子归还……”
归还谁呢？赵景濠一时语塞。浪子道：“秦则方银两看来全落入隆庆腰包，你这三百万两定也早给朝廷充公，隆庆比你还贪财……”
朝廷充公？赵景濠全身一激灵，朝廷既是降旨定自己为反贼，这三百万诱饵岂能不查抄，且自己一双儿女必受诛连？纵然朝廷放过，宋腾蛟做了帮主，也会斩草除根。想来想去，儿女性命不保，赵景濠失声悲道：“我的儿啊，爹害了你们，爹救不了你们……”
浪子安慰道：“师兄，这你放心，我已派人赶往扬州，保护令郎令爱，此时，想必他们已妥善隐匿……”
“真的吗？多谢师弟……多谢师弟……”赵景濠破啼为笑。
闻言，丽妮达方才大悟，为何浪子要将手下悉数转移。她又不免惑道：“浪子，你早知会生如此变故，为何不言明？”
“我……我也没想到……我只是感到此事蹊跷，防患未然而已。”浪子也开始自责：“我若能再逼问一下那个阿福就好了，可我全然相信师兄会对我留一手。再者，京城眼线也没报过什么异常情形，故而，我认定师兄师姐做了天大错事……”
赵景濠又叹：“你师姐是劝我坦诚相告，为此，我俩还吵了一场……可我一来怕你翻脸无情，二来，那三百万两实在太诱人，我漕盐帮数万弟兄辛辛苦苦，一年才获利二三十万两啊……到头来，便宜了隆庆……可惜……可惜……”
赵景濠一生爱财如命，他从小知道银子挣来不易，故而对花天酒地的师父极为反感。
波儿听后一笑，揶揄道：“赵大哥，别提了，这三百万两原是我的，我都未说可惜，你说什么可惜？”
“波儿姐说的对！”成光豪气道：“咱们别提那些银子！打回去，杀了隆庆。天下就是我们的，还怕没钱吗？”
打回去？人都快冻死了……
众人神色凝重，成光诧道：“怎么你们也没信心？我有信心，人意定能战胜天意，我会活着回去的！”
“成兄弟，还有一人必须活着回去。”浪子深情望着丽妮达。
成光朗笑道：“那是当然……”
丽妮达却未领情，每当此等时刻，她宁愿死的是自己，便开口道：“先说眼下怎么办，我去诈降如何？”接着，她又补上一句：“浪子，你兄弟比你还好色，我人他都未有见过，就要娶我为妃……”
波儿不无醋意道：“不用见，你是天下公认的大美人嘛……”
成光打断道：“扯这些干吗？丽妹，我不准你去……我有办法了。”
“什么？”众人问。
成光瞄了眼远处一排敌舰，沉声道：“你们看，他们连一起，应该用火攻，就像说书里那样……火烧赤壁啊，火烧连营啊，反正，火烧就对了！”
赵景濠忧道：“成兄弟，烧光了，我们怎么回去啊？”
浪子却颇为认同，道：“敌强我弱，唯有火攻！我们商量一下，如何行事。”
众人皆为奇谋之士，你一言我一语，便定下计策……
最后，浪子沉声道：“就这样干，虽说九死一生，我等当求一生！”
“要死，也死一起！”丽妮达接上一句。
九死一生，众人遭遇不少，但大多为孤身奋战，此时，与兄弟爱人同命运共患难，那般生死豪情，激荡着每个人的心灵，众人皆不知不觉绽放出绚烂笑容……
成光笑容最先隐灭，他沉吟片刻，决然道：“波儿姐，将擒龙兄弟放入海中吧，我想他是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