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濺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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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濺花红-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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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房内异常的宁静——
  桑南圃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她赶忙翻身下床,就在这时房门“吱”的一声敞开。
  桑南圃手持竹枝步入,遂即反身把房门关上。
  谭贵芝大惊道:“你怎么下床了?”
  桑南圃微微一笑,尽管脸上显现着大病新愈的憔悴,可是毕竟这般神速地恢复功力,令人不可思议。
  他在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道:“姑娘是太疲累了……我已经运了一次内功,姑娘可知内功中的‘三伏真气’么?”
  谭贵芝怔了一下道:“听说过……”
  桑南圃道:“擅施这种内功的人,是不容易死的……”
  谭贵芝不由大喜,当时一揭被子下了床,才觉得周身骨节都是酸的。
  她弯下身子来,似娇又羞地揉着两条腿道:“哎……哎……好酸哪!”
  桑南圃一双湛湛的目光,好似含情地注视着她——眨也不眨一下地注视着她。
  突然,谭贵芝的脸红了。
  昨晚竟夜相处,她都没这么感觉过,以前相晤时更没有这种感觉,而这一刹那,她竟然会感觉到害羞了,在她来说确是怪别扭的,怪不好意思的。
  心里想着索性放得大方一点,不意眼睛方与对方眼光一接触,脸上更红,更臊了,一时连脖子都串红了。
  “你干嘛老瞧着我?”
  她低低地说,声音好像只有自己听得见——当然桑南圃也听见了。
  桑南圃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吁叹——
  也许只有他自己才能了解到这声叹息的意义。
  这样艳色的美人!
  这样高华的气质!
  这么美的情操!
  几乎综合了一切的理想,一切的美于一身——
  这样的一个人,自己竟然不能去爱她,这该是何等的遗憾!何等的懊丧!
  桑南圃站起来,扶着那枝青竹杖步向窗前——
  推开了窗户——黄花留住斜阳一刹那,人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他忽然体会出这种黄昏的悲哀。
  一种莫可奈何的悲哀!
  “姑娘……你可以回去了。”
  出乎意料的无情!
  令人寒心的冷漠!
  这样的一句话,会在此时,此刻,由面前这个人的嘴里说出来,确实有点出乎意料之外。
  谭贵芝蓦地一呆,那张原本因为羞涩而现绊红的脸,刹那间变为苍白。
  “梁大哥……”她口中讷讷地道:“你的伤?”
  “已经不碍事了……姑娘!我很感激你!”他面向着窗外,慢慢地说:“今天上午我想了很久,我们不宜来往?”
  脸色一白,她上前一步,道:“为什么?”
  “因为我忘不了家仇!”
  “……”谭贵芝黯然地垂下了头。
  “所以……我们终久会变成仇人。”
  “不——不会——永远不会的!”贵芝呜咽着哭泣起来。
  桑南圃冷冷地道:“会的!”他转过身子来,“所以,与其那时白刃相加,不如现在生疏一些的好。”
  谭贵芝打了一个寒噤,说道:“梁大哥——”
  “你还是叫我桑南圃好——”他冷笑着说:“这里还没有人知道我姓梁,一想到我姓梁,我就忍不住……”
  他的身子似乎由于过于激动而抖动了一下。
  谭贵芝一阵子难受,由不住又垂下了头。
  她知道他是对她有情的,要不然他不会三番两次地救自己,不顾性命地去救自己。
  想一想,这该是何等的感受?又是如何的一腔悲哀!
  她不相信他真的如同他所说的是那么狠心的一个人。
  可是,也难说,只需要看看他愤怒时的那双眼睛就知道了。
  “话”已经说得太明白了。
  彼此可说得上“心有灵犀一点通”。
  轻轻叹了一声,她悄悄地步出。
  桑南圃道:“姑娘还是由窗户走较为方便。”
  谭贵芝顿了顿,道:“也好!”
  说完,就掉过身子改向窗前走过来。
  桑南圃道:“姑娘也许饿了,我带了一点吃的……”
  他手里一直拿着一个纸包,这时缓缓地递过去。
  谭贵芝伸手接住窘笑了一下,道:“是什么?”
  “八宝饭。”
  “好!我爱吃!”
  细细的眉毛挑了挑,含着浅浅的笑脸,她陡地穿窗而出,轻若桐叶般地飘身直下。
  桑南圃惆怅地看着她,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
  残阳下他看见她天真地回过身来,向自己招手。
  风飘着她的长发,原野已有了绿意,一种迤逦的意态美,就这么,她一径地去了。
  院子里笼罩着惆怅,说不出的萧索之意,想不到离家这段日子,竟然会生疏至此,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陌生,仿佛不再是自己的家了。
  几个护院师傅远远站在廊子下,聚在一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谭贵芝一径走过来。
  那几个人乍一看见了她,俱都现出惊喜之色,老远的就有人嚷着:“大小姐回来了!”
  “小姐回来了——”
  大厅门开,彩莲穿着一身大红,快步跑过来道:“哎呀……我的小姐——”
  她喜得像只小鸟似地跑过来,拉住了谭贵芝的手。
  “我的小姐——你可是回来了……老爷想你都快疯了!”
  谭贵芝苦笑了一下,挣开了她的手道:“你这个丫头命真长。”
  彩莲涎脸道:“是吗——老死不了,小姐,你可是瘦多了!”
  谭贵芝萧索地道:“哪能不瘦呢!没死已经是好的了。”
  “快别说这些话了,阿弥陀佛!”她合着手说:“现在你回来了,一切可都好了。”
  “娘还好吧?”
  “太太?”
  “嗯——”谭贵芝听了一声,可就发现到彩莲的脸色不大自然,“怎么不说话?我问你太太还好?”
  “太太……”彩莲点着头,道:“还好!只是不大爱理人,昨天一个人儿关着门哭了一夜。”
  谭贵芝轻轻叹了一声,没说话。
  彩莲跳了一下,道:“八成是惦记着小姐你,现在你回来了,她老人家可就好了,走——我们去看她去!”
  说着拉着谭贵芝的手就跑。
  谭贵芝停住没有动:“老爷呢?”
  “老爷正在跟好些人谈话呢。”
  “都是些什么人?”
  “是青海来的一个姓余的,还有胡大爷他们。”
  “姓余的?”
  “矮矮的个子,听说本事很大。”彩莲说,“还带着三个徒弟,架子大得很,就住在咱们这里呢。”
  贵芝想了想,实在也不认识这么一个人,正想跟着彩莲去母亲那边,就见一个小厮由厅门内跑出,老远地叫道:“小姐,老爷有请!”
  谭贵芝皱了皱眉,悻悻地走过去。
  那小厮道:“老爷在客厅,请小姐去见几个客人!”
  贵芝道:“知道啦!”
  客厅里乱哄哄地坐着好些个人。
  谭雁翎坐在上首,他旁边是胡子玉,还有一个矮老头,背后背了个大斗笠,穿着怪样的人。
  另外座头上还有三个高冠长服的年轻汉子——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谭贵芝忽然惊觉到父亲老多了,两腮深陷下去,也显得瘦多了。
  胡子玉也是一样,老瘦多了,睁着一对黑黝黝的窟窿眼——敢情已经瞎了。
  房子里每一个人都在注视着她。
  谭贵芝本来对于父亲很不谅解的,可是此刻乍一看见他老迈的形骸,由不住心里一阵子发酸,差一点哭了出来。
  “爹——”她叫了一声,两行泪珠夺眶而出,顺着脸直淌了下来。
  谭雁翎大步走过来,拍着她的背道:“好孩子,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
  谭贵芝一眼看见了胡子玉,扑过去道:“胡大叔,你的眼睛……”
  “瞎啦——”胡子玉苦笑着说,“姑娘,你……也受委屈了。”
  谭贵芝呆了呆,怔在了当场。
  “都是司徒火那伙子人下的手!”胡子玉说,“这笔仇,我们一定要报!”
  这时座头上那个矮老头,发出了火鸡似的一阵子笑声。
  “这就是老谭你那位千金?嘿嘿……好!漂亮极了!”
  一面说着,谭雁翎乃向女儿介绍道:“这是青海来的余烈,余伯伯,上前见过!”
  “余伯伯!”谭贵芝不大甘心地福了一下。
  “好——好——”
  余老头又像火鸡般咯咯有声地笑了起来。
  “这是余伯伯三位高足你也见过!”
  谭贵芝又福了一下。
  只见三个长衣汉子其中之一,仿佛很眼熟,那汉子正自睁着一双大眼怒瞧着自己—
  —
  忽然那汉子大吼一声,猛扑过来,一掌直向着贵芝头上击下来。
  举座皆大吃了一惊——
  谭贵芝倏地扬起右腕,实实架住了他落下的手掌。
  姓余的矮老头见状即声道:“鲁赤班!你这是干什么?”
  那汉子也擅汉语,“鲁赤班”是他青海上称的名字。
  这时只见他怒声道:“这个女人就是早晨点我穴道的人,我非跟她拼命不可!”
  谭贵芝忽然想起来早上劫马伤人之事,原来被自己定穴手法所伤的那个人,竟会是他,一时间脸上觉得怪不自在的。
  余烈怒声叱斥道:“胡说,这是谭家千金,你不要胡说八道!”
  那个叫“鲁赤班”的又看了一旁的谭雁翎一眼,自己大概也有些拿不准,将信又疑地愤愤退开身子。
  谭贵芝心里内愧,可是当着父亲以及各人面前,却也不便承认。
  谭雁翎奇怪地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余烈嘻嘻一笑道:“老哥是这么回事,小徒今晨骑马回来,途经冰河附近,为一女寇夺了马匹,还用重手法点了他的穴道,如非后来是我路过冰河,只怕一条性命早就完了。”
  “有这种事?”
  谭雁翎眼睛转向女儿,谭贵芝只得装糊涂到底,闷不吭声。
  余烈哈哈笑道:“当然不会是令千金做的事,坐!坐……我们还是谈正经事要紧!”
  说着目注谭贵芝,道:“老夫本来预备动身去救姑娘和嫂夫人,现在你们相继回来了,那就太好了!”
  谭雁翎点点头道:“想不到那位桑先生竟然是一位埋名隐姓的奇人……这一次若非他搭救,你和你娘只怕……”
  一旁的胡子玉道:“那位桑先生可回来了?”
  谭贵芝摇摇头:“不知道……”
  胡子玉冷冷地道:“东翁,受人点水之恩,当报人以涌泉,这位桑先生的大恩不可不报!”
  他在说这几句话时,脸上闪烁着阴晴不定的神色,颇有弦外之音的意味。
  谭雁翎微一点头,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说到这里,他转看余烈道:“余兄,司徒火等栽了这个筋斗,我看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日内就会大举来犯,老兄却要多留点意呢!”
  余烈一声怪笑,道:“那是再好也不过,我的方天戟也该发发利市了。”
  谭雁翎皱了一下眉道:“话虽如此,司徒火这个人我很清楚,这个人不可轻视,老兄也不可过于轻敌。”
  余烈咯咯笑道:“谭老哥你放心,司徒火哥儿几个我知道没一个好惹的,可是这一次他碰见了我余烈,我要他尝尝我青海朱灵山的‘摄魂砂’!”
  谭雁翎知道余烈有一种自炼的独门暗器“摄魂砂”十分狠毒,曾经施展过一次,把前往青海教访问的客人“天南七友”一举成歼——
  那一次战况很惨,七友死了六友,剩下一个双目失明重伤而遁。
  因为这一次的关系,余烈的“摄魂砂”出了名。
  也因为这一次余烈的阴狠为人为武林中人所深知,大家认为他心狠手辣,不够道义,敬鬼神而远之。
  “人”是坏到不可交,可是“摄魂砂”的厉害,却也被举世公认为最厉害的暗器之一。
  谭雁翎这时乍一忆及到这种暗器的厉害不禁内心大喜,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那余烈遂即自吹自擂起来,把自己吹得真正是举世无双。
  谭贵芝勉强坐在那里乏味已极,抬头一看,看见小丫鬟彩莲正在隔着窗子向自己打手势,她就借故站起来向外步出。
  谭雁翎站起来,走过去道:“你哪里去?”
  贵芝道:“去看看娘。”
  二人说话时已走到了门前,避开了厅中各人。
  谭雁翎十分沉重地道:“也好,你娘这次回来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贵芝眼圈一红,低下头道:“娘没有告诉您?”
  “没有呀!”谭雁翎一怔道:“发生了什么事?”
  贵芝摇摇头,眼泪在眸子里打转。
  谭雁翎重重叹息一声,他仍然还是没有想到其他方面——
  “回来了就好了……”他说,“你先上你娘那边去一趟,晚上我想让你娘陪我上桑先生那里去一趟。”
  “去桑……大哥那里?”贵芝显然吃了一惊。
  谭雁翎道:“听说他受了很重的伤,我想去谢谢他,一直都小看了他!”
  “我看不必了!”谭贵芝冷冷地说了一句。
  “为什么?”
  “因为他不愿意人家知道他会本事!”
  “那又为什么?”
  谭贵芝心里由不住笑了笑,心说:“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但是,她实在没有勇气把桑南圃真实的身份说出来。
  她甚至于怕和父亲的眼光相接触。
  缓缓地低下头,她什么也没有说。
  谭雁翎忽然笑了一下,拍着她肩膀道:“好吧,好好劝劝你娘去吧!”
  房间里燃点着檀香。
  缕缕的轻烟里,陶氏异常宁静地注视着女儿——
  她好像心情很好,身上的一件衣服新换过的——是淡红色滚着绣花小边的那一种,这件衣服她一向很少穿,在贵芝的印象里,好像母亲只穿过一次。
  她的头发也像是刚刚梳过一样,奇怪的是在发边还戴了一朵小小的兰花。
  这种打扮,使得贵芝颇为吃惊。
  陶氏的脸也重新擦了些胭脂,细细的眉毛描得浓淡适宜,看上去简直像个新嫁娘一般的娇丽。
  贵芝心里奇怪得很,可是看见母亲高兴,她也高兴。
  她原本担心母亲经过这番凌辱之后,可能会滋生短见,现在总算放心了。
  “娘!是你叫我?”
  “不错。”陶氏说:“我听说你回来了,桑南圃的伤要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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