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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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观者系列-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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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警察也单独将其他人叫进去问话,时间长短不一,我注意到警察也搜索了餐厅、厨房,还问及了佣人严嫂水果刀的问题。不过我倒是错了一点,那把刀的确是水果刀,却是厨房里备用的一把,还未被人用过。想想也是,这些老爷夫人怎么可能自己削水果吃呢?  
  我在漫长的等待里感到疲倦不堪,于是警察终于离开李宅的时候真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可是这时已至凌晨。李瀚海尽管悲伤,还是口气和缓地吩咐我就留在李宅休息。我也并未推辞,虽然心下对李父并未迁怒于我有些惊奇。李母一直没有停止她的哭泣,以至于中途还晕厥一次,令我也起了一丝悲悯之心(真是难得)。出于同情,我也跟在众人后面安慰了她几声,她却置若罔闻,最后大家也只得由她去了。  
  我观李汉宸两个弟弟的形貌情态,看不出死者是他们的亲生兄弟。李汉年一直在抽烟,低头一言不发。旗袍女郎坐在他身边,开始还安慰他几句,后来发现并无此必要,也就缄口不言。李汉星则和小女友紧紧依偎,玩着女孩的小手,不时低声交流,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那女孩期间还捂着嘴巴轻轻笑了两声,显见是与死亡无关的话题了。  
  这一幕也并没让我心寒几分,只是暗自庆幸自己并无兄弟姐妹。若有一天我离世而去,黄土一抔,也无须谁来替我烧纸,假惺惺掉几滴眼泪。当然父母是例外,如果说我还相信什么,也就是父母亲情了,否则我也不会轻易决定,将我一生交付李汉宸厮混,他可实在不是我的那杯茶。  
    
  那一夜我倒是好睡,只是夜半忽然醒来,想起李汉宸临终最后几番言语。脑海里滤过几遍,蓦地觉出一人的可疑来,未及多想,便又昏昏睡去,醒来忘记一切,只想快点离开李宅,从此与李氏一家,便是永无瓜葛了。
然而世事难料,第二天刚从医院实习回来,便被李瀚海派来的一辆小车,再度接回了李宅。  
  车窗外同学的诸多眼光一晃而过,羡慕、嫉妒、厌恶……他们还并不知我那“有钱的未婚夫”已亡故的消息,若是知晓,多半人人幸灾乐祸。可怜的李汉宸,因为不幸看上了我的关系,你的死会让很多人额手称庆。  
  这次我留了个心眼,特别注意了一下,花园曲径通幽,就算是径直穿过花园,不四处流连,也要花三四分钟,若不是严嫂领我进去,可真找不着道路。  
  入得厅堂,我又吃了一惊,原来大厅之上,除了李瀚海,昨天诸人皆在。见我进来,李母转过眼来,恶狠狠看了我一眼。她因长时间哭泣而水肿通红的老眼之中,满是怨毒之色,令我暗暗心惊。  
  “让我来,是因为命案有了新的线索了么?”  
  “那是警察的事,我们可管不着。”李汉年冷笑地说,“沈凉玉,我大哥可真是对你死心塌地,他居然把自己保险的受益人改成了你,他死了,倒让你发了一笔小财。”  
  我脑子“轰”的一声,不但未对这笔突如其来的财富有丝毫惊喜,反而懊恼不已:本来李汉宸的死按理我“损失”最大,这下却平白多出了个“动机”来,那些警察少不得又对我生疑。怪不得李母那样恨我,她最爱大儿,我却因他的死而得益,唉唉,真是惹火上身。  
  “不过案子还没查清,大哥自杀他杀还未定论,你暂时还拿不到这笔钱。”李汉年越发在火上浇油了,我瞥他一眼,见他眼角眉梢,隐有得色,也不知何种用意。  
  “大宝决不可能是自杀!一定是你们其中的谁杀了他!”一个嘶哑怨毒的声音响起,吓了众人一跳,原来是李母突然站起,哆嗦着手指,把在座其他人都划了一圈,老脸上那疯狂的神色,让其他人谁也不敢与她目光接触,连李汉年也别过了头去。  
  我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宝”是谁,不由得暗暗好笑,加上问心无愧,我倒无惧于李母的眼光,看到众人噤若寒蝉的模样,更是对李家心生不屑。于是自己找个位置坐了,翘起二郎腿道:“要找凶手,倒也不难,凶手一定就在我们当中。大家把昨天晚饭后的行踪说一说,自然就清楚了。”  
  对李汉宸离奇的被害,我不否认内心有探究的好奇。倒不是为了替李汉宸找出真凶,告慰他在天之灵什么的,而是对面前的这一张张脸孔后面隐藏的真相有揭开的兴趣。我对人性向来有最坏的臆测,更不认为李家这腌臜之地上还有什么好人(我必须承认包括我在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今天又回到了这里,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找点事情,让自己的大脑不要生锈。  
  “谁说要找凶手了?你们以为比警察还能干?”随着一声威严的喝斥,一家之长露面了。我悻悻然放下了腿。李瀚海明知凶手就在我们当中,居然还聚集我们,这当中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吃完了晚饭,我没精打采地上客房准备睡觉。  
  “姐姐,”突然身后有人叫住了我,回头一看,居然是李汉星的小女友。她清丽的小脸上有惶恐的神情,跑上来攥住我的手,“杀了大哥的人真的就在我们当中么?”  
  我没有与人亲密接触的习惯,于是不动声色地挣脱了她的小手:“应该是吧。”看她畏缩的模样,又安慰她:“怕的话就回家吧。”  
  “我也想啊,可是李爸爸不让我走。”她哭了,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人心中不忍。  
  “心画,干什么呢?”李汉星出现了。“在说什么呢?”  
  “星星,我害怕。”小女孩跑回男友身边,依偎在他怀里。李汉星一脸宠溺,拍了拍她:“不怕不怕,星星陪你。”  
  李家的人,对人的称呼都是不肉麻死人不罢休。我翻个白眼,决定还是回房睡觉。  
  “沈……小姐……”李汉星犹犹豫豫地叫了我一声,我头也不回地应声:“嗯?”  
  “我们……聊聊吧……”  
    
  李汉星让小女孩先回房等他(原来这看似清纯的女孩早已经和他“一起”了)。他带着我,一起踱到花园入口。  
  “想聊什么?”我不想再往花园里走了,白日里的锦簇,这时看来不觉阴森,加上昨天的命案……我又隐隐约约地想到,其实我对李汉宸还是有所信任的,不然我也不会不加考虑地和他进入花园深处……而他父母能很快地找到我们……李汉年也紧随其后,事先也并没让我发觉……  
  想到这里,不禁有点毛骨悚然。昨天警方勘查过李汉宸出事的“第一现场”,是离我位置并不远的一处,地上有倒翻的两杯奶昔,血迹一路奔我而来,这也是为什么警方还算采信我的证词的原因——符合现场情况。也就是说,在花园内杀人,又能马上全身而退,非得对花园地形熟悉不可,这样的人,当然是李家的人。  
  而现在,身边就有一个这样的人……还想把我往花园带……  
  我全身的毛都警觉地立起来,对身边的人全神戒备。还好他仿佛也看出了我不想进花园的意图,抱歉地笑笑:“家里虽然大,却只有花园这个地方好说话……算了,在这儿说也是一样。”  
  我看向他似乎温和无害的面孔。李汉宸的三弟和他长得其实颇为神似,一样胖乎乎的脸,一样傻乎乎的神情。但我并未因此小觑他,凝神等着他下面的话。  
  “沈小姐……是大哥的真爱哩……”停顿片刻,他却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大哥长到三十岁,除了……只有对沈小姐如此钟情过,虽然沈小姐长得……”他看了我一眼,嘻嘻笑着,“大哥是看中了沈小姐的内涵吧……不因外表而惑,当然是真爱……”他又停顿了一下,忽然用一种充满热情的腔调郑重说道:“我对心画,也是真爱……而且绝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
我看看他,十年之后,李汉星和他大哥定有的一拼,一口一个真爱。我很想问问他,你以何判断此人是你真爱?就凭这刻肾上腺素的脉冲式释放?真爱,我嗤之以鼻,真爱几毛钱一斤?  
  追寻真爱,这实在是人类喜新厌旧的最大谎言。彼时如胶似漆,然而大脑中介质释放一过,对不起,我们结束,我要继续寻找我的真爱。医学院有一教授,离婚六次,至今仍在追寻真爱。而他乃我校诸多男生追捧榜样,只因他“不畏世俗眼光,敢于追寻真爱”。我呸,既要当婊子,也要立牌坊。人类的无耻,真是到了极处了。  
  我心中诸念一闪而逝,脸上并未露丝毫痕迹。只是对他那句“除了……”留了个心眼,按他所言,我并不是李汉宸第一个“钟情”之人,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李汉宸三十岁了,我不信他能光棍到现在。不过李汉星这般对我宣扬他的“真爱”,也不知是何用意?  
  李汉星没有得到我对他已找到“真爱”的“热烈祝贺”,似乎有所不满,又或是以为我不信,于是摸出他脖子上挂的一枚配饰,展示给我看,原来是一把小小的同心锁,正面有“永生挚爱”四字,翻过来,有“李汉星、梁心画”的名字,他欢欣地告诉我:“这锁的钥匙只有心画才有,如果有一朝我负了她,我就得被这同心锁锁一辈子。”  
  我漠然瞅了他一眼,这李汉星心智的不健全,除外李汉宸,是我生平仅见。还好我被李汉宸恶心惯了,对这番陈腔滥调也有了免疫力。没了钥匙,也不见得非得砍了脑袋才取得下这破锁。此厢把自己说得像情圣一般,他朝翻起脸来,恐怕不比翻书来得慢些。  
  出于礼节,我还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了一下他对爱情难能可贵的忠贞的欣赏:“不错不错,你和你大哥一样,是个好同志哩。”  
    
  终于摆脱了李汉星,我回到客房。洗了个澡,打开空调躺在床上。享受着学校宿舍无法相比的舒适环境,我不禁想到“还是有钱好哇”。我穷,但我不会对有钱人产生“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就像我丑,但我不会否认美貌的确是女人与生俱来的美德。钱与美貌,本身并不是罪过,罪过的是利用它们来达到自己猥琐目的的人。  
  太舒服了,自然而然生出睡意,不知不觉竟入了梦,也许是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连梦境都是记忆回放:李汉宸吐着血泡向我栽倒下来,李母怨毒的眼色,李汉年阴霾的面容,李汉星向我炫耀“真爱”,李家的人走马灯般在我面前闪过,让我头昏目眩……“叮铃铃……”一阵刺耳的铃声将我从梦境里拯救出来,原来是床头上的内线电话。  
  “喂?”我不禁纳罕,这又是谁找我?电话里却犹犹豫豫地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喂?沈小姐吗?我是李汉年的女友赵莎莎……”  
  是她?我脑子清醒了一半,终于知道了旗袍女郎的芳名,“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汉年有点事出去办了,我一个人睡不着,想和你聊聊……”  
  我看了眼床头的手机,才九点不到,于是含糊不清地“嗯”了声:“想聊什么?”  
  “呃……你和汉宸……大哥交往了多久了?”  
  我佯装没有发现她对李汉宸称呼上的改变,想了想说:“不久,才一个多月吧。”  
  我并没有问她为什么问这个。她既然有心对我说什么,我也不用逼她,省得她徒生戒备之心。  
  和人交谈就是这样,你越不要听他越要让你知道,你想知道的他偏不告诉你。  
  “才这么短的时间啊……我就知道……汉宸他一向容易对人一见钟情……”对方顿了顿,似乎想探测我的反应。  
  我一声未吭。  
  打电话就是这点好,不用强装笑脸和耐心表情(虽然即便是面对面的交谈我也未必肯强装),但至少我不用看到对方吞吞吐吐,想说不说的模样。而这副模样总是会让我火冒三丈。  
  我的沉默让赵莎莎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你知道吗,在你之前,汉宸还有过别的女朋友,其中一个就是我……”  
  “哦,”我故作恍然大悟地应声,“怪不得他看到你都装看不见你。”人都死了,还说这个干吗?难道是眼红我得到了李汉宸的保险金?向我示示威?我出言挖苦,不是嫉妒,而是想催她说出她的意图。
“……他恨我……你知不知道,有时候那么恨一个人,其实是因为心里对她还有情……”  
  我没有打断她多情的叙述。  
  “我是他的第一个女朋友,他对我……也是一见钟情……”  
  看来对李汉宸来说,一见钟情就像吃蚕豆一样。  
  “可是……后来我们就分了手……他爱上了别的女子……”  
  不出我所料,李汉宸的感情廉价无比。  
  “那也是一个医学院的女孩,她很天真清纯,温柔善良,汉宸对她一见钟情……”  
  那这个人一定不是我。  
  才几句话不到,李汉宸就“一见钟情”了三次。我无聊地挖挖耳朵,李汉宸的爱情故事看来和他本人一样乏善可陈。  
  “他们交往的时间不算短,两人也爱得死去活来,直到汉宸发现,她不是处女……”  
  这话说的,都“死去活来”了,处不处有什么关系。再说,你又是怎么发现人家“不是处女”的?像你这样的人多点,这世上还有处女吗。  
  “汉宸对女孩家的贞洁非常看重,不由分说,和她分了手……”  
  看吧,这世上秉性凉薄的,可远不只我沈凉玉一人。  
  “喂……你还在听吗?”  
  “哦,在听在听。”  
  “你是处女吧?不然汉宸怎么轻易和你订了婚。”  
  “应该是吧。”李汉宸没有“检验”过我,看来果然是只图凉快。  
  “呵呵,你是不是有点妒忌?”  
  “我妒忌谁?你?第二任女友?不不,他人都死了,有什么好妒忌的。”就算活着,也无妒忌的必要。这样的李汉宸居然有人爱过,确实有点出我意外。谁爱谁拿去用好了,早点说呀,我决不拦着。  
  “是啊,他死了……”这一句说得非常惆怅,结尾竟带出哭腔来。我想起什么,问:“那你俩是为什么分手的?你怎么又和李汉年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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