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情线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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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情线 (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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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去哪儿?」傻女偎着伴,一脸茫然地问道。
这问题难倒了段玉,闭口不语许久,待两人离开市集后,他弯身抚着几乎快没知觉的左腿,拧眉思索该如何去何从?
「你好痛吗?」傻女蹲下身帮他揉脚,好生担忧他像以前一样一直睡觉怎么办……
「要陪我说话,不要睡觉好不好?」她仰起脸来,可怜兮兮的眼神令人心下一揪。
段玉咬牙强撑起身子,安抚道:「我不会睡觉。」天晓得他有多累,此刻只想赶快找到一处地方休憩,饥肠辘辘,他拿出一粒硬馒头给她果腹。
「你不吃吗?」
段玉摇了摇头,口是心非道:「我不饿。」他问过路人,由此地到城里的路程说短不短,但以他们俩的脚程,少说也需要耗费三、五天。
即使到城里之后,又该如何?抑止自己去想或许有一个人会帮他。然,这副模样不堪入目,还有什么面目出现在那人的眼前。
瞬间湿热的眼眸凝望着她无知的模样,内心在挣扎好歹得安置她,若是将她交给令人放心依赖的男人,她一定会获得妥善的照顾。
暗下决定,他道:「我带你去找一个好人,你要听话好不好?」
「好。」傻女傻傻地点头,想着他去哪里她就跟着。「我不要跟爹爹在一起,爹爹好凶……」她好委屈地抱怨。
「嗯……」段玉思忖那禽兽醒来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我们快走!」他担心傻妹妹被逮回去活受罪。为了防范未然,他吩咐:「以后就叫我哥哥,懂了吗,傻妹妹?」
「哦。」傻女又点点头,疑惑道:「什么是哥哥?」
段玉瞪着她,差点脱口而出骂她蠢!
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吞回喉头,敛了难看的神色,他试着耐心解释:「哥哥就是会对你好,会保护你的人。」
「这样啊。」傻女似懂非懂,又问:「哥哥会陪我说话吗?」
「会的。」
「哥哥不会凶我吗?」
「不会。」
「哥哥会不会打我?」
「不会。」
「哥哥会不会……」
「……」

两人愈走离小村庄的市集愈遥远,傻女一路问着许多问题,段玉不厌其烦地回答。
时至夜晚,他们来到一间破庙,安然度过逃亡的第一天。
段玉搂着傻妹妹一同睡在破庙的角落,残败的两片门板阻挡不了寒风渗入,蜷缩在几件衣袍之下的段玉,为傻妹妹阻挡了外来的冷意侵袭。
难以入眠,段玉饿得前胸贴后背,冷得牙齿打颤,紧闭的眼锁藏住热泪盈眶的一份怀念——
城里的某户宅院内,热腾腾的饭好香,有张罗汉床曾挤着一个魁梧的男人,贴在身后的感觉非常温暖。
※※※
樊禛祥对着墙面的画像兀自叹息,忧郁的眼瞳凝视手里的一张纸条,上头写着人儿的生辰八字,乃是他从亲家那儿要来。
每日盲目地找寻,所经之地绝不错放路边是否有着残缺容颜的人影,几欲放弃人儿仍活着的念头。
一份执着来自月老给的姻缘线,细密地缝在丝绢上,搁在心头的位置紧紧缠绕。然,一日蹉跎一日,他始终没有人儿的下落。
抬头凝望着画像,含情脉脉的眼神透过自己望着谁……
「你好傻……」
喃喃低语,低沉的余音回绕于耳,似苛责,也是思念……
收起纸张,锁藏起一次又一次地希望,再度跌入失望。现下,他只能寄托于求神问卜,是否能找到人儿的下落……
从乡村至城里的路途,段玉和傻妹妹早已消耗随身携带的食物,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挨家挨户地求援。
然,人们见他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不是吓得关门落窗,不然就是将他们俩赶远。
吃了几道闭门羹后,终于有户农家肯让他们俩借住一宿。
堆满杂物的农舍里和当初的废弃屋没两样。段玉思忖,此处总比在外露宿风餐好上几倍。
临睡前,傻妹妹直嚷嚷:「哥哥,我的肚子好痛。」
段玉藉由一盏小灯细凝傻妹妹脸上显露痛苦的神色,心一慌,他紧张兮兮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吃坏肚子?」
两人在路上,口渴就喝融雪的水,饿了就啃干硬的馒头,象样的一餐来自今晚由农户所提供的一些剩菜剩饭。
由于时间已晚,他们俩还能洗个热水澡,换下一身脏衣就该感激农户的好心收留。
轻拍傻妹妹的脸庞,段玉将她抱来身前安慰:「想去茅厕吗?我带你去好不好?」
傻女猛摇头,察觉到下身衣裤有点湿,她闷呼道:「哥哥,我的裤子湿掉了……」
段玉拉开她,低头瞧,「哪儿?」她该不会从洗澡间回来的时候在外跌跤?
傻女抱着肚子又闷呼:「肚子好痛、好痛……」
段玉赫然一惊,登时意识到她的年纪该有的现象。
「喝,你……」倒抽口气,话到嘴边又倏地住口,段玉手足无措不知该从何问起。
她傻,不懂男女之别。
女人家的事,他也不太懂。「你等等。」段玉急忙打开包袱,捞出几块碎布,吩咐:「你……把这布料垫在裤子湿掉的地方。」
「嗯。」傻女听话地接过几块碎布。
段玉立刻起身一瘸一拐的步出农舍,来到小屋门前,抬手欲敲门之际,隐约的争吵声由屋内传出——
「你为什么要收留来路不明的人,咱们这儿又不是干救济的,万一那两人赖着不走怎办?」农妇气呼呼的指责。
她家的蠢男人对人没半分戒心,也不想想今晚来借宿的那两人;一个似傻子,另一个丑得似鬼。
「那两人没银两贴补咱们,今夜的剩菜剩饭给他们真是糟蹋,拿去喂猪还能多长些肉。」
「哎啊,你这婆娘懂啥!」
农户嘿嘿干笑两声,压低了音量道:「蠢婆娘,你难道看不出来那对男女根本不像兄妹,说不定是小两口私奔。」
「哦,怎说?」
「呿,你这婆娘的脑筋怎变差啦。」农户撇撇嘴,道:「你想想那瘸了腿的男人会有哪家正常的姑娘愿意委身?除非是傻子才会被拐。」
农妇点点头,认同:「也是。不过……你这话和他们借宿有什么关系?」她仍不满蠢男人浪费粮食给别人。
农户则另有打算,道:「那女孩脸蛋生得不差,咱们若将她拐去卖了……嘿嘿。」
农妇一瞬恍然明白,「对啊!」她眉开眼笑地在蠢男人身上捏了一把。「死相,终于有点脑筋。」
于是,两人开始算计——
「咱们这儿偏僻,只要将女孩儿卖去妓院,再随便编派个理由说那瘸子是贼,哼,那瘸子一定会被这附近的居民打死,也不需咱们动手。」
「呵,咱们一旦有了钱财,今年就可过些好日子。」
屋内的两人暗中商量一切,段玉站在门外听得全身冷汗直流,踉跄退了数步,吃惊万分——以为好心的农户居心不良……
他悄然回到木屋旁的农舍,蹲下身子立刻收拾包袱。
傻女见哥哥回来,可怜兮兮地告知:「我流血了……」她泪汪汪,惨白了脸色。
段玉的脸色也白得似鬼,心慌得不知该如何解释。
现在面对她的懵懂无知以及面临暗藏的危机,身上彷佛压着千斤重石,令他几欲喘不过气。
「我们走。」喑哑的嗓音透出不容质疑的命令。对她抛不下,然自己又没多少能耐保护她。
不敢迟疑,段玉抓着她一起逃出农舍——
走得匆忙,她的闷喊在夜里听来格外响亮。
「我的肚子好疼……」
「别嚷嚷。」段玉顾不得她的身体不适,只想赶快带她离开危险之地。
银白的夜色里,两人似无头苍蝇般没头没脑地奔逃,段玉频频回头瞧是否被人发现与追上。
「哎啊!」傻女被脚下石头绊倒,连带拖着段玉一起摔跤。
两人跌在雪地里,傻妹妹的哭声萦绕在耳畔,段玉赶忙爬起,惊喊:「快起来!」
「不要……我走不动了。」
「你乖,哥哥带你走。」他使劲地拉她起身。
傻妹妹扑上身来又差点令两人跌倒。段玉稳住身子任她抱得死紧,怀中娇弱的身躯颤抖,不断问道:「哥哥,要去哪儿?」
段玉拧眉,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抚她的惊慌。
抬眸映入一片白茫茫,雪花飘落在脸上有些微的刺痛,扎疼了他的双眸,默然许久,他只想找个安全的避难之所、想好好的睡上一觉、想结束一路提心吊胆,有一餐、没一餐地生活。
张臂抱着傻妹妹,半毁的脸庞紧贴她顶上的发,敛下眼睫,一张忠厚老实的轮廓渐渐浮现于脑海,回想着男人曾给他的一切;固定的三餐、枯燥乏味的生意经营之下,却有着平凡而安稳的生活。
他以前始终不肯面对现实,错把一份恩情当爱情,从未细想傻子怎懂伦理道德。
天真单纯的傻子只有任人宰割的分。当初……他喜欢的人究竟是存什么心和傻子在一起……
无情人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就转变游戏人间的态度,若没有经过了解和受吸引,怎可能为傻子付出。
毫无利益可言,不似他当初有价值。他自恃美貌,早就在感情上输给一个傻子却不肯面对现实,盲目与不甘,令他蒙蔽了心智,对一个傻子吃醋和妒忌……甚至放火烧油铺,想烧死卖油的傻子……
心脏闷得发痛,他怔在原地悔不当初,他的狠心与歹毒就和今夜所遇到的农户有什么两样。
身心都污浊,他比傻子还不如……凭什么得到喜爱,凭什么……
脑海回荡着忠厚老实的男人曾道出的事实——「段儿,他们之间没有你介入的余地。」
「若是有我介入的余地,我会落到今日的地步么。我发现得太迟……太迟了。」
如今,满怀思念的对象只有一个;不断想他,却没有脸见他……
段玉吞下所有的哽咽,泛红的眼眶映入傻妹妹疑惑的表情。
傻女抚着发疼的肚子,轻声唤:「哥哥,我们要去哪里?我好想睡……」
抬手胡乱抹去脸上的湿意,段玉道:「好,我带你去睡觉的地方。」
牵着她寻找下一站遮风避雨之地,不再信任看似纯朴的农家人,思索两人落脚在寺庙较安全。
城里有座香火兴盛的庙宇聚集不少尼姑贩卖手艺织绣,傻妹妹需要灌输些女孩儿应有的常识,由尼姑来告知也较恰当。
心下盘算,将傻妹妹安全带往锦纤布庄之前,他也必须想法子让老实的男人明白她的处境而收留。然后……
他顿时打住隐藏于心的一份渴念,无法再回头,他必须承受引火自焚的后果——


11
自从段公子离开后,爷已找了近两个月还不放弃。沈四低着头,万般懊悔已于事无补。
他是不该赶段公子出门,当初让段公子自然死去,爷就会死心。
「唉。」沈四偏头偷瞧爷的脸色依旧沉着,除非吩咐些什么,否则爷不再搭理。
再度轻叹了一口气,趁着布庄内的客人已走,他上前问道:「爷,您至今还不肯原谅我么?」
樊禛祥搁下剪刀,别过来的脸色更沉,迎视钱小姐甫踏入门内,嗲声嗲气地喊:「禛祥哥。」
钱环儿脱下斗篷,交给沈四,「拿着。」她理所当然的命令。
呃,沈四接过斗逢,勉强露出一抹应付客人的笑容,道:「钱小姐今日要买什么?」
「谁说我要买东西,我是来拜年。」她亲热地挽着禛祥哥的手臂,央求道:「禛祥哥,陪我去市集买些玩意儿,可好?」她经过老爹的同意才来布庄,年节嘛,可以光明正大的约禛祥哥出门。
樊禛祥一瞬抽回被缠住的手,折好适才所剪的布料,瞥了一眼沈四,吩咐:「沈四,带钱小姐出门,可别将人弄丢了。」
没那心思搭理他不要的对象,樊禛祥无视于沈四和钱环儿错愣在一旁,径自走向柜台,拿了一把伞就走。
「禛祥哥要去那儿?」钱环儿立刻追上前,望着门外的背影喊。
「爷在惩罚我……」沈四哭丧着脸,明白爷仍不肯原谅,才将骄纵的大小姐丢给他应付。
「禛祥哥都不理我!」钱环儿气得猛跺脚,回头骂沈四,「你发什么呆?还不快和我出门追禛祥哥。」
沈四露出苦笑,叹道:「甭追了,爷现在就是这样不搭理人,除非必要,否则话也不肯多说一句。」
钱环儿才不死心,回身指着沈四的鼻子,柳眉倒竖地骂:「禛祥哥肯定是被你们这群饭桶气的。」
「……」登时,沈四想哀嚎……
樊禛祥走在热闹的市集街道,视线穿梭在各项杂耍表演、路边摊贩、周遭商家门前,注意是否有算命摊。
尔后,他来到一处铁口直断的摊位前,算命仙是名老者,头发花白,慈眉善目,年约七旬。
他掏出一张纸条,问道:「大师,我在寻人,您能否指点一二?」
「哦,」算命仙摆手道:「爷,请坐。」
他仔细端详对方的面相生得好;天庭饱满,轮廓略方正,双眼深邃,鼻梁挺直有肉,唇厚薄适中,看起来忠厚老实,非薄情寡义之人。
难掩一身的气势属于富贵之人,拿来对方送上的生辰八字,算命仙随手翻阅书籍,提笔在纸上迅速画出数格,分别在各方位写出紫微数语,约莫半个时辰后,算命仙猛摇头,叹道:「此人今年届满二十,这五年来的命运行至『空亡』期,不妙啊!」
闻言,樊禛祥的脸色一凛,急问道:「大师的意思是……」
算命仙将纸张递回,拿起桌案上的小竹筒「刷刷刷」地摇了摇,口中念念有词,待一切静止,道:「请爷抽签便知。」
樊禛祥纳闷之下,随手抽起一支竹签,上头刻着几个字,「一月缺,一镜缺,不团圆,无可说。」
浓眉一拧,惶然的心一瞬跌落谷底。「这签诗不吉祥?」
「此签是不吉祥。月既缺、镜又损,爷所问诸事自属不圆满,恐亦无转机。」
「大师的意思是,我找不到人了?」樊禛祥交回竹签,掏出一锭碎银给算命师。「请大师指点。」
算命师笃定道:「爷是找不到人,此人之命行至空亡期,有灾厄,非死即伤。爷就算问了也是白问。」
「碰!」樊禛祥一捶桌面,怒瞪神色自若的算命师,恼道:「一派胡言!」
他起身就走,心头闷得无处发泄,问了也是白问,却该死的准!
停下步履骤然回头,眼看算命师朝他晃晃手中的一支竹签,声若宏钟地敲入耳——
「无上去,在前头,回头一悟,绳缰好收,千条万线路常在,自好搜求。」
樊禛祥浑身一震,算命仙在此刻给他一线希望,「一线……」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彷佛在哪儿见过算命仙。
仅是刹那间的恍神,樊禛祥回眸凝视前方,直往相国寺的方向——
※※※
相国寺是京城里最负盛名的寺庙,规模宏伟,寺里分东、西塔与后阁,前门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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