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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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之间-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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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姿势浑是难受。耳朵擦着黄三爷的下颚,温热的气息贴着耳尖滑过,只觉着连上头儿的茸毛也跟着烫了。鼻子顶着他的颈子,一股子似有若无的香气,闹不清是甚麽香。眼睛看得见一段白白嫩嫩的皮肤,不由顺着看下来,散着两粒盘扣的衣襟微微开着,望得见…忍不住闭了眼睛。隔一阵却又恼了,都是男人,怕甚麽?!和老胡一起洗澡这麽久了,也没甚麽啊!当务之急,是要赶快脱身。不然这厮醒了,又或是叫别人瞅见,乖乖的,不是开玩笑的!  
王涵定定神,反手握了黄三爷的手,略推开了些,这就撑起上半身来,正想把腿放下来,黄三爷的手却又搂上来,一时身形不稳,重重压在黄三爷身上。  
王涵忍不住骂出来:“TNND,你——”  
“你甚麽?”黄三爷一笑,“见我睡着了,想干甚麽?”  
“我…”王涵一时语塞,随即道,“我给你讲给故事,要不要听?”  
“嗯?”黄三爷也就笑了,“故事?”  
王涵略动了动,黄三爷却没放手,也只得趴着道:“以前有个女的请工人来看她的房子,她说她家因为在铁路…就是在路旁边,车子来的时候房子都会摇晃,睡在床上就像在海上飘。那个男的不信,女的就说,你在床上躺一下,一会儿有车经过你就知道了。”  
黄三爷哦了一声:“然后呢?”  
王涵叹口气:“那个男的就睡下来躺好,这时候那个女的的老公回来了,一见那个男的睡着,就大声骂道,‘你睡在我老婆床上干甚麽?‘那个男的颤抖着说,‘我说我在等车,你信麽?’”  
黄三爷呵呵一笑:“那麽,你现在睡在我身上,又是为甚麽?”  
“我说我想拔你眼睫毛,你信不信?”王涵挑着眉毛,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黄三爷可真没想到,忍不住大笑三声:“有趣,真有趣。往日向往我身上爬的,不是为了我的银子,就是为了我的身份,你倒好,为了我的眼睫毛?!”  
王涵口里直哼哼:“怎麽,不行啊?”  
黄三爷也就细细打量他,见他脸上红得可疑,不由乐了:“算起来,旁人都是为了我身外之物,你倒算是为了‘我’而来。”  
“是你的‘眼睫毛’!”王涵强调一句。  
黄三爷眯眼笑笑:“那我当真感激啊…”说着手上一紧,王涵不由靠得更近些,黄三爷轻声一笑,“要我的…就拿你的来换…”说着另一只手抚上脸来。  
王涵下意识合上双目,却觉着那手滑过眼睛勾住他下颚一抬,嘴唇就给亲住了。猛地睁开眼睛…NND,这厮的眼睫毛近看更长了…不对,不对啊!  
王涵一把推开他,瞪大了眼睛,脑中千头万绪,张口却吼出一句来:“你,你不是不喜欢男人麽?”  
黄三爷耸耸肩:“你不也是?”  
“当然!”  
“那麽,你生甚麽气?”黄三爷呵呵一笑,抚着他后背道,“大不了,你讨回来啊。”  
王涵气得一阵胸闷,捂着嘴唇跳起来就跑,远远儿还听见黄三爷大笑不止。  
 
 
第二十一章  
【满庭芳】陌上青青,有女独行,莲步婀娜娉婷。四目相望,皎皎心难平。行过春秋冬夏,雨雪霜,一点成冰。眺隔岸,柳叶又绿,伊人渺无影。  
思宁,酒一壶,灵台清明,桃花满枝。翠竹影交加,无声乃静。踏过天南地北,露盈盈,涕泪纵横。怎生寻?恍惚经年,他年旧梦醒。  
 
晚上用过饭,黄三爷换了件衫子欲往外行,百里亮跟出厅来,欲言又止。黄三爷瞅他一眼,轻笑一声,却也不问。只管叫紫陌套车,小斋溜溜百里亮,掩口而笑。  
立在大门外,黄三爷一脚踏上车去,回身咳嗽一声:“我出去逛逛,小斋你安心待着,有甚麽且等爷回来再说。”  
小斋望着黄三爷坐稳了才退得一步:“爷何时转回?”  
“这当真说不好。”黄三爷打着帘子,“亮兄可愿同往?”  
百里亮叹口气:“三爷说笑吧?”  
“哪儿能啊,诚心相邀。”黄三爷呵呵一笑,伸出手来。  
百里亮心下转过几番终是叹气:“亮舍命配君子。”也就携手登上车来,紫陌等他们坐定放下帘子,方扬鞭远行。  
小斋目送他们行远,这才回身入府。却见刘氓与王涵立在廊内,不由笑问道:“二位公子,不在屋里歇着,怎的跑这儿吹风?”  
刘氓耸耸肩:“今晚美食,小斋姑娘好手艺。”  
小斋掩口一笑:“刘公子客气。”却又看向王涵,“往日王公子话儿可多,怎地今日默了?”  
王涵翻个白眼,哼了一声自个儿往屋里走:“刘氓,还不进来教我唱戏?”  
刘氓忍不住笑了一声,忙对小斋道:“你莫怕,他不过恼我喝了他一碗汤。”也就回身追了上去。  
小斋颇有些不解,想着明日煮汤是否要多加些了。合上门来,外头霞光将将逝了。  
 
黄三爷靠在软垫上,微微眯着眼睛,面上似笑非笑。百里亮瞅了他好一阵子终是忍不住道:“三爷单单将亮约出来,只怕不是喝酒这般简单。”  
黄三爷摆摆手:“亮兄多虑了,我不过是想起以往在京时与亮兄喝酒谈天,一时感慨叫上亮兄罢了。若使亮兄为难,这厢赔罪了。”  
百里亮叹口气:“三爷有话说与亮吧…”  
黄三爷这才张开眼睛,上下打量百里亮一番方道:“亮兄不也有话说与我?”  
百里亮轻轻摇头:“三爷知我,又何必多问?”  
“所谓知己也不是万事皆知,若能有片刻相知,就该感激的了。”黄三爷缓缓点头,“亮兄非池中物,又何需勉强?”  
百里亮也就笑了:“亮心比天高,奈何命比纸薄。”  
“怎好说这些。”黄三爷呵呵一笑,“亮兄风流卓尔不凡,又怎会为心魔所困?”  
“心魔麽?”百里亮一阵苦笑,“亮成魔成佛还不在三爷一念之间?”  
“倒是我的不是了。”黄三爷收敛笑容,“早前已与亮兄言明,亮兄何苦?”  
“若是情字能三言两语说清,只怕不是真情。”百里亮垂下头来,幽幽一叹。  
黄三爷颇为动容:“亮兄,天下好人多的是,何必呢?”  
“若是见一个爱一个,则为情蠹,又有何好稀罕。”百里亮摇摇头,“难就难在只爱这一个。”  
“只爱一个麽…”黄三爷垂目想了片刻,“我不自知有何好处能得亮兄垂青,但愿亮兄早除了这魔障吧。”  
百里亮缓缓一笑:“亮也这般想,可惜,情缘来去有人不由己。”  
“大丈夫击节而咏,不该耽于小儿女情态。”  
“那三爷将王涵留于身侧,又是为何?”百里亮抬起头来。  
黄三爷倒是一愣,怎地说到这上头来了?遂哑然一笑:“亮兄多虑了,不过是暂且同行,他日必有缘散。”  
“三爷今儿找我,可是想与我说,缘散了?”百里亮嗓音低沉,没由来一阵心酸。  
黄三爷感慨一叹:“虽说三月未到,然结果同一。”  
百里亮也就笑了:“三爷能否告知,究竟是何缘故不能接受亮之心?”  
“亮兄情深,我福薄耳。”黄三爷淡淡应了。  
百里亮靠过来:“莫非亮相貌丑陋?”  
“非也,亮兄人中龙凤。”  
“那就是亮才疏学浅,不能与三爷比肩而立。”  
“亮兄人中翘楚,何必自谦?”  
“那麽,就是亮初时多有轻慢,让三爷心生芥蒂,日后纵有释然,也难免多疑。”百里亮惨然一笑,“三爷是好人,拐弯抹角就怕我恼了。”  
黄三爷咳嗽一声:“亮兄风流人物,自有缘法,何必拘泥?”  
百里亮摇头叹息:“亮此生心系一人,断无更改之能。”  
“何苦妄执?”黄三爷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百里亮突地一笑:“三爷今儿巴巴儿的寻亮出来,只怕不单单是为说服亮吧?”  
黄三爷一愣,百里亮又道:“以往三爷不会这般仔细,可是心有牵念,竟连心性儿都转了。”  
黄三爷干笑一声:“这是哪儿的话。”  
百里亮摇头笑笑:“三爷不自知,抑或不愿认?…罢了,横竖是三爷的事儿,也轮不到亮操心。”  
黄三爷想了片刻亦不得其门,遂转话道:“亮兄,今日你我且去畅饮,旁的,也就罢了,”  
百里亮仰面一笑:“三爷吩咐,自当如是。”  
 
紫陌将车驶到一处方停了,回身低问:“爷,到了。”  
黄三爷挑了帘子笑道:“素闻夏县有处满庭芳,今日来了定要一醉方休。”  
百里亮探出头来,见得一处楼阁,起间三层高,内里亭台隐隐灯火辉煌,箜篌管瑟歌吹雅然,不由笑道:“久不与三爷痛饮,今日爷心性儿好,亮舍命相陪。”  
两人下得车来,里头儿早有仆从迎上:“几位爷脸生得紧,可是头回来?”  
黄三爷点头含笑:“虽是初至,却也久闻,有甚麽好吃好玩儿的,只管送来,爷不吝惜银子。”略略回首,紫陌乖觉,上前打赏了众人。  
一行转过紫檀木雕花架子屏风进了大厅,里头儿倒也宽敞,置了十数桌酒,皆已坐满。当中台子上两个姑娘正在唱曲儿,约莫十六七的年纪,一个穿红一个着绿,咿咿呀呀声儿倒还动听。  
百里亮举头望了望:“不若上去?”  
黄三爷看着先前那几个小子找了老鸨,也就笑了:“先问问可还有空座。”  
老鸨听着来了几个阔少,忙不迭迎过来:“几位大爷万福,今儿端的大吉大利,几位这边儿请。”  
黄三爷捏着扇子一拦:“楼上可还有空?”  
“几位大爷来晚了些,靠堂子的都坐满了。”老鸨呵呵一笑,“倒是雅室还有一间,却在三楼,几位爷可愿移步?”  
百里亮摆摆手:“引路吧。”  
一行人上了三楼,黄三爷见门牌写着梅兰菊竹等字样,不由笑道:“却也风雅。”  
老鸨推开兰字雅室陪笑:“几位爷请。”捏了大红巾子上前抚了椅凳。  
黄三爷也就坐了:“先来几个小菜,清淡些的,酒…要上好的。”  
老鸨呵呵直笑:“小店酿有新酒,几位大爷可要试试?”  
“新酒?”百里亮也坐了。  
“叫‘春愁’。”老鸨面上堆欢,“大爷尝尝如何?”  
黄三爷略点点头,紫陌上前塞了一吊钱过去:“还不快去?”  
老鸨眼睛一眯,笑呵呵退下了:“马上来——”  
稍顷酒菜送至,老鸨乖觉,带了两个姑娘进来:“怜奴、芳奴好好伺候着。”  
黄三爷看着她们过来坐下,也就挥手叫老鸨退了才问:“多大了?”  
怜奴梳着双飞髻,化着酒红妆,一双杏眼水灵灵直勾人:“回大爷的话儿,怜奴今儿十五了。”  
百里亮看着芳奴给他斟酒:“可有甚麽拿手的?”  
芳奴理理水色衣衫,敬了一杯方道:“奴家给大爷们弹个曲儿吧。”  
怜奴也就起身替她调琴,两人一坐一立,唱将起来。  
更深露重夜已凉,孤身独卧自心伤。才相知,复又别,一腔相思愁断肠。  
又一年,满园芳。春绿廊下桑。良人当无恙,垂目泪两行。  
 
唱罢两人归了座,黄三爷叫赏,也就起身谢了复又坐下。  
“春又至,人不还,相思断肠。”黄三爷饮了一口,叹息道,“莫怪乎‘春愁’,当愁也。”  
百里亮亦是一叹:“这酒郁郁芬芳,入口清淡香远,回味酸涩拧甘,意味无穷。”  
黄三爷转目一笑:“方才听你们妈妈说,这酒是你们店里酿的?”  
“正是。”怜奴替他满上一杯。  
“雅人才能作此酒,不如请她同乐?”百里亮望着黄三爷一笑。  
黄三爷点头笑道:“正是。”  
怜奴与芳奴交换个眼色,才叹道:“可惜不巧…酿这酒的人…已仙去了。”  
黄三爷一愣:“看来有隐情?”  
怜奴一叹:“酿这酒的,原是店里一个小官儿,唤作玉奴,善书工画,模样是极好的。”  
“平日只作清谈,并不接客。”芳奴接过口去,“后来京里来了位大爷,性子温润,又肯花心思,一来二去,玉奴倾心不已,两人遂许了前世今生。”  
百里亮点头叹道:“也是一段造化,却不知后来如何?”  
怜奴垂目摇首:“谁知那位大爷不过逢场作戏,知晓玉奴名声,特来一试。此后托言要回京城,竟再不回转。”  
芳奴哼了一声:“得手也就罢了,偏又将那房帷之事宣扬出去,说甚麽性子高洁,不过是银子没使够。等等之类,将玉奴一片心肠都冷了。”  
怜奴叹口气:“可怜玉奴是个直心眼儿的,经此一事万念俱灰,投水去了…”说时忍不住哽咽,袖子捂了脸。  
芳奴红了眼圈:“我们来时玉奴早去了好些年,这些都是之前的姐妹说的,也不知真假。倒这酒,还真是他酿的,妈妈也这麽说,‘玉奴这孩子,太傻。’”  
黄三爷叹口气,这世上,可还有真心真情?你一番心思,他不为所动;这厢是情思绵绵,那厢是虚与委蛇;又或是你渴慕天长地久,他只求一夕之欢。总没有两全的法子,总没有相知相许的事儿…  
百里亮见他神色黯然,忙的劝过话来,黄三爷强打精神,又吃了一回子酒。唤了人来兑了银子,洁面罢了,这才出门回府。坐在马车上,尤自想着这事儿,不由出了神。  
 
 
第二十二章  
【阮郎归】良辰美景奈何天,自嗟怜复怜。满腹哀怨无可剪七,愁思绵复绵。  
春又过,冬又至。落红年复年。暴风骤雨潮水涨,心头伤复伤。  
 
黄三爷回了府,正是月上中天,一树的叶儿叫夜色染成个深绿,风起吹的唏唏嗦嗦,没由来一阵感伤,不免叹了口气。  
小斋迎上来接了外袍:“爷可回来了。”  
“怎麽?”黄三爷抬腿往屋里走,“不是爷不在,那两个又闹出些事儿吧?”  
“原也不是。”小斋搁好衣裳,递了茶来,“就是王公子拖了刘公子练曲儿,唱来唱去找不着调儿,刘公子教了几回还是不会,也就恼了,赌气回屋睡下。王公子不知怎地,突地冷了脸子不见人。奴婢不敢过问,只好在边上看着。”  
黄三爷捏着杯子颇有些踌躇:“不会就不会,也没甚麽好着恼的阿?”  
小斋叹口气:“可不是。”  
百里亮听得直皱眉:“他俩平日有说有笑,不是当真有甚麽恼了吧?”  
黄三爷搁下杯子来:“真有倒也麻烦。”说着起身往后院走,“我去看看…”  
小斋跟着道:“刘公子在西院儿亭子里,王公子在后院屋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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