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风之王国从万里之外赶过来的三千重骑,开始披甲上马。豆大雨点落在冰冷黑色甲胄之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雄壮战马开始向前行驶,马蹄踩着泥泞的地面,溅起无数泥浆。
三千重骑负责第一道攻击,其后还有一万弓弩手和一万轻骑,更有风之王国的无数修行强者隐匿其中。
既然剑道宗选择龟缩到主峰附近,四圣地联军便没有必要分散开来。
西边,雪花圣地弟子开始向着剑道宗西峰进。
南边,广陵江畔,儒道遵宫弟子开始忙碌起来,无数临时制作的船只被用铁链拴连,推入广陵江,不过一炷香功夫,半个江面就被船只填满。
北方,圣剑门三千内门弟子,以及一万余外门弟子,持剑前行,来到进入剑道宗主峰之前的北方最后一道屏障临川谷。
临川谷位于两山之间,是一个宽不到百丈的峡谷,两旁都是陡峭崖壁,从谷底抬头望去,整个天空都变成了一条直线,所以临川谷又名一线天。
圣剑门弟子沉默前行,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前方,只要出了临川谷,就能进入剑道宗主峰的范围。
这是数千年以来,圣剑门弟子,第一次以侵略者的份,踏入剑道宗核心之所在。
哪怕是再道心坚毅沉稳之人,也不免有些兴奋和激动。
圣剑门开派祖师爷申金真人,是剑道宗开山始祖浮屠的小徒弟,这一点早已不是秘密。
圣剑门重回剑道宗,在某些圣剑门弟子心里,便有了别样的、复杂的含义。
靴子踩在浸满雨水的青草里,发出嘎子嘎子的清脆声响,不知为何,凌乱无章的脚步声,渐渐变得统一起来,一声一声,在风雨声中,那么明显,那么振奋人心。
于是一万多名剑道宗弟子,刻意跟随着这个节奏踏着步伐。
整个临川谷中,都回着皮靴踩着草地的整齐脚步声。
聂千柔骑在一匹白马之上,看着旁的师兄弟们踩着鼓点一般的节奏,微微皱了皱眉。
圣剑门门主突然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聂千柔说道,“徒儿曾经听过一句世俗之中的话,叫做骄兵必败。”
圣剑门门主平淡说道,“有时候,骄傲和自信,并不会分的那么清楚。但不管是骄傲也好,自信也罢,对这场战局的影响,都不会很大。”
第七百二十三章 迎战圣剑门
在聂千柔面前,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圣剑门门主,而是他亲昵的师傅凡山河,他宠溺地摸摸聂千柔的头,随即他顿了顿,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谷口,说道,“这场战事,会死很多人。”
聂千柔缓缓吸了口气,悠悠吐出,“为剑道而死,虽死无憾。”
圣剑门门主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让自己这名终将要继承自己衣钵的弟子受益终的话,“别人的,终究不是自己的。”
就在这时,最前方的三千内门精锐弟子,已经来到了临川谷出口。
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挡在了前面。
后面的圣剑门弟子停下前进步伐,疑惑的向着前方看去。
凡山河轻叹一声,“终究还是到了。”
聂千柔看着前方,眼神复杂。
临川谷是北方进出剑道宗主峰的唯一道路,本应该有重兵把守,那些内门弟子被挡住也是理所应当,但此时此刻,临川谷出口,却只有一个人。
一个青衫男子。
背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剑鞘。
现在能够站在这里,妄图以一人之力,挡住圣剑门一万余精锐进攻步伐的人,只有云默一人而已。
见到云默的那一刻,圣剑门三千内门弟子,竟然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雨水明明打在了云默上,他的青色长衫,却一点也没有湿润的迹象。
一人对万人,很是诡异,很是肃杀,纷纷下坠的雨水仿佛都在畏惧这肃杀之意,雨声变的小了很多。
云默缓缓伸出右手,一把黑色色剑,黑色剑锋的剑,映照在圣剑门一万余精锐的黑色瞳孔之中。
看到这柄黑剑的同时,圣剑门三千内门弟子,再次向后退了一步。
之前的信誓旦旦,之前的壮怀激烈,仿佛都被这把黑剑所吞没。
云默面无表,也不说话,而只是轻轻将黑巨横在前。
三千内门弟子,第三次后退。
大雨之中,后面那些内门弟子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但见到平里高傲无比的内门弟子如此恐慌,心中突然就跟着害怕起来。
云默横剑前,只说了一个字。
“请。”
请,是请战,也是请诸位来送死。
聂千柔秀眉微皱,时隔将近两年,再次看到云默时,她竟然没能从他上感受到任何意思熟悉的感觉。
两年不到的时间,这云默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变的冰冷,变的漠然,却不似当初的影云默那般狠暴躁而嗜杀。
抛开这些杂乱思绪,聂千柔缓缓握了握掉在口的锦囊,喃喃说道,“大师兄,我们又回来了。”
当初九尾妖狐之战,大师兄姬野为了救她,被九尾妖狐挖出心脏死道销,在那段聂千柔一生之中最暗无助的时光,只有云默给了她些许安慰,这份谊,她一直都记在心中。
而在当离开剑道宗之时,她也对云默说过,只要下次再见面,她和他,依然是敌人。
只是没想到,再次相见,竟然来的这么快。
聂千柔看着雨中的云默,视线最后落在了那把黑剑上,喃喃说道,“难道一开始,你就准备用黑巨了吗?”
仿佛是听到了聂千柔的话,云默突然看了过来,再次说道,“请。”
聂千柔微微一怔,握紧了手中铁剑。
云默的实力太强,声明太过显赫,走在最前方的那三千名内门弟子,竟然没有一人有拔剑的勇气。
云默第三次说道,“请。”
有几名弟子犹豫着上前走了小半步,但看了看左右,又缩了回去。
云默突然用黑巨在前地面画了一条线,然后转,毫不犹豫的离开。
事不过三。
意思很明显,既然你们没胆子对我出手,便不要跨过这条线。
同为剑修,作为圣地之一的圣剑门弟子,这些剑修自然有自己的骄傲。
作为敌人,云默转过,将后背留给他们,这便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
圣剑门弟子,何时受过这种侮辱?
一时之间,气愤,恼怒的绪,尽数取代了畏惧。
随着一声爆喝,一柄飞剑瞬间越众而出,斩破雨幕,斩断劲风,来到云默后。
出剑的是圣剑门内门弟子卢洪亮,在内门排行第二十六,一开光境巅峰修为,子十分暴躁,刚才后退三步,卢洪亮心中便很是羞愧,此刻见到云默这般羞辱圣剑门,哪里还忍得住,一时之间气愤填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出手。
既然你要将背留给我,那便要付出轻敌的代价!
那把剑瞬间来到云默后脑勺,下一刻便能透颅而过。
卢洪亮紧张到了极点。
但就在这时,卢洪亮眼中一花,那背对着自己的云默就变成了面对自己,而被他当做媳妇一样宝贝了二十多年的道剑,却不知为何插在了云默旁的地上。
卢洪亮心知不妙,心念一动,想要将那剑收回来,却口一阵剧痛,喷出一口鲜血。
这名在圣剑门颇有名气的弟子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玄灵剑,竟然发现自己和剑竟然彻底失去了联系。
“卢师兄?”旁一名弟子连忙扶住卢洪亮。
一个高高瘦瘦的弟子越众而出。
卢洪亮咬牙道,“刘师兄小心,那把剑有古怪!”
被唤作刘师兄的高瘦男子微微点头,上前一步,远远对着云默拱了拱手,朗声说道,“圣剑门内门弟子刘立肖,排行第九,向云宗主请教。”
云默没有理会,仿佛多说一句话,也是浪费口水。
刘立肖脸色微变,也不再多言,右手十指和中指并拢,背负在背上的长剑发出一阵兴奋的剑鸣,随后骤然出鞘。
这名拥有一破劫中期修为的圣剑门强者,并拢的食指和中指突然张开,同时轻喝道:“分!”
疾而去的铁剑,骤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
眨眼间,一百三十六把剑,出现在云默前。
第一把剑落下,第二把剑落下……云默丝毫不为所动。
那些剑落在云默上,便化成了无数碎裂光芒。
刘立肖脸色越来越凝重,甚至双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直到第六十三把剑落下时,云默突然提起黑巨,对着那剑拍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
那把剑呼啸着,倾斜插入旁边草丛之中。
剩下的数十把剑,全都消失不见。
一剑化百剑,终究不过是虚影而已。
刘立肖喷出一口鲜血,想要再去召回自己的玄灵剑,却发现已然是徒劳。
虽然有了两个前车之鉴,但依然有不少人站了出来。
“圣剑门天苍山剑阁阁主单晖,请云宗主赐教!”
“圣剑门刘长老卢晨云,请云宗主赐教!”
“圣剑门武永城城主林子雄,愿会会云宗主!”
“圣剑门流水峰客卿莫愁,请云宗主赐教!”
一时间,便有十余人站了出来,其中修为最低者,也是破劫初期境界。
每个人,放到当地,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云默依然没有说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管你说的天花乱坠气势磅礴,我依然不动如山。
那十余名剑客,也不再多言,各自毫无保留的祭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绝招。
叮叮叮……
一连串清脆的金属相击声在雨幕中响起,然后消散在风雨声中。
十多把剑,全都被云默拍了下来。
此此景,终于让一名圣剑门内门六长老坐不住了,已然在去年成为灵虚境的六长老魏洪海突然暴掠而起,广袖在空中一挥,后三百多名弟子背上的剑,竟然同时出鞘,一时间剑光闪耀,剑啸刺耳。
一灵虚境初期修为的六长老魏洪海,飞掠途中,双手向前一阵猛拍,豆大的雨水被他的手掌拍中,竟然如同一颗颗微型炮弹一般,向着云默疾而去。
第七百二十四章 脑袋不过西瓜
云默不躲不闪,那些疾而来的雨滴打在云默上,没有留下丝毫印记,而其余打在地上的雨滴,则轻易洞穿地面,更有甚者打在斜插在地上的铁剑之上,将铁剑生生撞断。
见雨滴攻击没有效果,魏洪海也不恼,十指迅速颤动,后三百多把剑,顿时发出一阵阵急促剑鸣,加速破空而去。
一人御百剑,气势如虹,临川谷中的那些个圣剑门弟子,一个个激动的捏紧了拳头。
三百把剑,气势汹汹来到云默前。
云默抬手,举起黑巨,不用剑锋,而是用剑背,以眼看不清的动作,在那些接近自己体的铁剑之上一一拍打。
魏洪海终于意识到了危险,想要转逃离,但已经迟了。
云默对着他长满白发的头颅轻轻一拍。
一灵虚境初期修为的魏洪海,整个头颅如同熟透了的西瓜遭受到了重击,突然爆裂开来,红色的血水、白色的脑浆四溅。
头颅爆裂的魏洪海,灵虚境初期修为的圣剑门六长老,就这么被云默一剑拍死。
而云默的旁,只是多了一句无头死尸,和三百把剑。
“管你是破劫境还是灵虚境,管你是飞剑还是人,我只一剑毁之。”
云默面色不该,继续看向临川谷那一万多圣剑门众人。
聂千柔缓缓下马。
人群如同潮水一般分开。
聂千柔走过人群,来到临川谷之前,隔着数百丈距离,看着面无表的云默。
“我说过,再次相见,我们便是生死之敌。”聂千柔冷漠说道。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也没有任何感*彩,一如她的眼神,冰冷如这场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歇的暴雨。
云默依然没有说话,但是终于有了动作。
他点了点头。
是赞同,也是肯定。
故人相见,无需多言。
聂千柔微微一怔,暗想着如实当年的云默,至少也会说一句好久不见之类的话。
但今不同往,她已经习惯了没有大师兄的子,他也被接连数场的大战所改变。
既然战争开始了,那么便只有敌我,只有生死,哪里还有什么故旧,哪里还需要络?
就连雨都这么暴烈了,还说这些念旧的话干什么?
聂千柔明白了云默的意思,缓缓叹了口气。
世上最无的便是时光,它让所有的过去都回不去。
那么,便只能活在当下,并且往前看了。
聂千柔缓缓拔剑出鞘,同时向云默走去。
她走的不快不慢,但每一步都很沉稳,都很坚定,如同她此刻握剑的手,没有丝毫颤抖。
她走的不慢,但在云默眼中,她抬起的腿,她踩在地上溅起的泥浆,天空上坠落的雨滴,吹过的风,都变的无比缓慢。
变慢的,并不是那些人、那些剑、那些风雨,而是时间本。
圣剑门一万多弟子不知道,聂千柔不知道,甚至连圣剑门门主、雪花宫主等人都不知道,就在云默将九尾妖狐之心逃出来,将封魔剑阵的作用范围浓缩到主峰周围五十里范围内的时候,整个封魔剑阵的力量,就全都注入到了他的体内。
六个魔纹漩涡装不下,他便开启了第七个魔纹漩涡。
但封魔剑阵的力量实在是太多,剩下的将近有一半的力量,全都被封印在了九尾妖狐之心里面。
有了如此巨量的力量,便足够他开启天眼。
开天眼,便能暂时开辟出属于自己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云默就是王者,就是神灵。
他可以控制时间的流逝。
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天眼开启的世界有点大,不多不少,正好覆盖了剑道宗主峰方圆五十里范围。
西南一座小山丘上,红衣红鞋红头发的九尾妖狐坐在树枝上,穿着红色绣花鞋的双脚在空中来回摇晃着。
它看着上船渡江的儒道遵宫大军,笑呵呵说道,“开天眼是厉害,开辟出一片受到自己控制的空间也很厉害,式微界数万年,恐怕也只有你云默开启了这么广阔的一片独立空间。”小姑娘咧嘴一笑,露出两只尖尖的小虎牙,“但这样做,只会加速封魔剑阵能量的消耗速度,也不知道你是蠢还是聪明。”
九尾妖狐关心的是怎样杀死云默,至于四圣地会因此多死多少人,完全不是它在乎的问题。
就在聂千柔缓步向自己走来的时候,云默突然皱了皱眉,倒不是因为看到了聂千柔上散发出来的强大剑意,而是因为感觉到了东峰那边的动静。
他的影突然出现了一抹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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