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遥若无其事地抹了一把脸,“其实我最初连你也恨,就是因为如果代晓贞不是姑姑的同学,那么我爸就不会认识她”。
对于长辈的陈年往事,艾笙毫不知情。她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态。
江星遥惨淡地笑了一下,“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恨一个人到极点的感受”。
不知想到了什么,江星遥突然犀利起来,“那你恨不恨那个破坏了你父母感情的男人?”
艾笙全身陡然僵住。眼前浮现一片血色,母亲躺在血泊里不断抽搐,一向优雅白皙的面容定格着对恐惧的狰狞。
那段时间,她明显感觉到家里弥漫着沉闷的气氛,艾笙努力考了第一名,把试卷拿回家给家长签名,母亲甚至在写完名字后走神地盖上了自己的印鉴。
父亲的脚步来去匆匆,回家的次数日益减少,要么就是抽很多烟,他的书桌上两个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
艾笙说话都小心翼翼地,不能多说,但又不能不说,否则饭桌上就是一片憋死人的沉默。
直到噩耗发生一周,父亲被警察带走,艾笙跟傻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作为唯一的目击证人,警察反复跟她核实事发情况,每次话都还没问完,就会听到“咯咯”的声音。
女孩子坐在椅子上,上下两排牙齿抖得作响。
幸好荀智渊主动认罪,说是发现妻子出轨,一时不忿与她发生争执,不小心将对方推下楼。
故意杀人还是失手杀人在量刑上有很大出入,江世存雷霆手段,动用关系,很快把荀智渊故意杀人的罪名坐实,一判就是无期。
而那个引发夫妻争执的男人却是个谜,艾笙的确不知道是谁。
毕竟母亲的追求者实在多,每人送她一枝花的话,家里能开一家苗圃。
可艾笙心里是真的恨那个躲在一切血污背后的男人。
他毁掉了自己的一切。
热血涌向大脑,艾笙深吸几口气才重新平静下来。
她忽然有一点理解江星遥的心情。
有些坎儿迈不过去,就只能死磕。
“我要出国念书了”,江星遥忽然面无表情地说。
她放干货一向没有预兆。
“你不是还在读研究生么?”,艾笙虽然和她不熟,但也知道江星敏争强好胜,在学业上也一样。
“出国念第二学位,虽然不是常青藤,但也还好”,江星敏眼睛里一点鲜活气都没有,她淡笑了一下,“你竟然是我第一个亲口告知这个消息的人”。
艾笙那句“恭喜”有点说不出口,看得出,独赴异乡不是她的本意。
“外面大把蓝眼睛型男等着我,你这是什么表情,觉得我征服不了他们么!”,江星遥故作轻松,眼睛里却有泪光。
“一路顺风”,艾笙好不容易挤出这么一句。
“谢谢”,江星遥也难得心平气和。
江星遥和她来时一样,迈着率性的脚步离开。
微风将她的红色长裙吹拂得飘然潇洒。
同样都受过家庭重创,但艾笙想,自己到底比她幸运。
至少有人帮她把蒙尘的命运脉络打理得光洁无垢。
江星遥的出国并没有在江家掀起多大风浪。在她离开之前,艾笙拜托孙奶奶给江星遥捎过几瓶自己做的小菜。
孙奶奶后来告诉艾笙,江星遥走的时候,没让家里的任何人送行。
“换作是我,我不一定能比她做得更好”,艾笙盘腿坐在书房的吊椅上,和苏应衡说起这件事。
苏应衡密密麻麻地打字,戴着防辐射眼镜看着电脑屏幕,还能腾出空来和她说话,“唔……可能吧”。
一心二用的效果不太好,他语气有点敷衍。
对于这些家长里短的阴私,他一向没有多大兴趣。
过了几秒,他忽然开口:“不对,你要是她,我还得上江家讨老婆么?”
艾笙低头挖着冰淇淋,决定不再说话。
“你不是最喜欢吃草莓味的吗?”,他扫了一眼冰淇淋纸盒表面。
艾笙讨好地冲他笑了笑。
苏应衡俊朗的面容冷了下来,教训人的口气:“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到底偷吃了多少冰淇淋?”
艾笙不敢再吃,低眉顺眼,“没吃多少”。
“不知道自己要来月经了吗?”,他有一点说教女儿的感觉。
他穿着宽松的居家服,上面的纽扣散着,半露着精壮的胸膛。
知道他是纸老虎,艾笙并不怎么怕他。眼珠一转,两只冷冰冰的手想恶作剧地印到他温热的胸口上。
身体往前倾,可距离不太够,一双手往下扑,直接落到某个尴尬位置。
艾笙身体僵直,抬头对上他危险的眼眸。
娇软的小手立刻感觉出不对劲来,两人脊背不约而同僵直起来。
欲望几乎在刹那破土而出。
苏应衡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我等一会儿还有一个视频会议”。
艾笙两只手飞速弹开,尴尬地藏到背后,“我不是故意的”。
脑子越乱越容易犯蠢,她将冰淇淋纸盒底部放在他鼓起来的一包上面。
默默地说了一句,“热胀冷缩,说不定能消肿”。
苏应衡气急败坏地把裤子上的东西扔进垃圾桶,一转眼躺椅上的人已经蹿到门口。
“站住!”,他沉着脸低喊。
艾笙讪笑着两手抓住门的边缘,“我……我突然想起来窗台上的盆栽该浇水了”。
男人高大的身影沉着逼近,让人腿软。
他掰开艾笙抓住门边的手,重新把门合上,擒住她的下巴就吻上去:“我先把你浇灌一遍”。
当晚几位海外高管有幸见证了苏先生纵欲之后柔情缱绻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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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有一更,明天应该会早一点,恢复加更,晚安!
204。你想要我的命吗?
艾笙早上醒来,苏应衡已经走了。他留了便条,说是要参加一个研讨会中午赶不及回家吃饭。
他越来越朝唠叨大叔发展,平时不也很少在家吃午饭么。
艾笙掀被下床,去了卫生间,往镜子前一照,身上吻痕无数。
她在红印上揉了揉,想着这两天干脆不要出门。
不知不觉暑假已经过去一大半,本来在放假之前,她打算找一份兼职的。
但江家的事情就把她绊住了,更何况苏应衡不许。
她挤了牙膏刷牙,把他的剃须刀顺手规整好。
真不知道他过去三十来年是怎么长大的。
刚刷完牙,手机就响了,不知道是不是苏应衡打电话来叫早。
艾笙跑到卧室一看,是江星敏打来的。
“喂,星敏?”
江星敏是来当说客的,“今天林董的女儿阻止轰趴,特意叮嘱我带你一起去”。
林小姐?脑袋里并没有这么一号人。
“我跟她好像没什么交集”,艾笙实话实说。
江星敏顿了几秒,再开口就带上几分烦躁,“我也不想去,我妈简直威逼利诱,一直在我耳边唠叨林家的儿子有多青年才俊。恨不得我明天就嫁过去似的”。
艾笙了然,逗趣道:“三舅妈的眼光一向不错,说不定你能一见钟情”。
“谁知道呢,我妈眼光是挺好,否则怎么会瞧上我爸呢”,江星敏在国外呆惯了,没什么长幼意识。
对于自己三舅以往的风流韵事,艾笙也有耳闻,但不好发表意见,便说:“你去相亲,我就不掺和了吧”。
江星敏立刻叫住她,“哎,这可不成,我可不能单打独斗。等会儿再把江越叫上,至少气势要足”。
姑娘,又不是去上战场。更何况只是他姐姐的趴,真人现不现身还不一定呢。
耐不过江星敏的软磨硬泡,艾笙只好答应和她同往。
地点是在轰趴馆内,艾笙穿着荷叶边裙摆下车,江星敏正站在光可鉴人的汽车旁和江越说着什么。
江越话一向少,抬头看着天际,像是神游天外。
艾笙冲他们招手,江越最先看到她,嘴唇往上抿了抿。
她今天打扮得比较宽松,便显得四肢更加纤细。
露在外面的小腿白皙挺直,十分匀称,可以和模特的比例媲美。
艾笙还没走近就朝两人扬起一个笑容。
江越见她脸颊被热出一层潮红,递了瓶水过去。
“谢谢”,艾笙大方坦然地说道,扫了一眼矿泉水瓶,是她常喝的牌子,不是很贵。
她仰头喝了一口,侧边露出颈窝来,很美的形状。
“我记得你一向不太喜欢这种场合”,艾笙瞧了江越一眼。
青年仍是那样,微驮着背,却并不让人觉得颓废。眼睛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江越点头,“这个轰趴馆前身是个抽象画展览馆,后来才改建,就想过来看看”。
她就说嘛,江越不理会任何与艺术无关的事情。
三人往里面走,门一打开,微风穿堂而过。里面没有开空调,自身就很阴凉。
江星敏说林馨把这里包下来了。
见惯了世家子孙挥金如土,艾笙也见怪不怪了。
馆内的拱顶修建得很高所以采光一流,外面的光线透过五彩玻璃淌进来,宽阔的大厅里流光溢彩。
每隔七八米就有一根两人才能合抱的圆柱,表面贴着金箔。
四周墙壁如江越所说挂着抽象画,每一幅都包罗万象,奇异诡谲,彰显前人的思想火花。
“大半都是国内画家的作品,虽然中国抽象画历史不长,但并不代表我们缺乏奇妙的想象和创作能力”,江越声线温润,缓缓说道。
他说起画作,眼睛在发光。
他是鲜少能静得下心专攻技艺的人。
“你的天赋远超过我所见到的艺术生,有没有想过把画画当成专业发展?”,江越陡然问道。
艾笙笑着摇头,“不用了,画画是一种乐趣,但我这个人没什么定性,当初选新闻传播就是因为不想在系统学习的严肃氛围下磨灭掉我对画画的耐心”。
江越眼珠动了动,没有转头看她,轻声说:“是么?”
等欣赏完了画,四个衣着亮丽的年轻女人就从侧边的拱门内出来了。
最中间的女人长得微胖,不过皮肤奶白,眉眼带着几分圆滑。
果然,她一上来就拉着星敏的手不放,转眼连星敏走哪条路过来的都知道。
这份长袖善舞真够让人大开眼界。
林馨和江星敏叙过话,又冲艾笙点头:“荀小姐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上次的宴会我没去,可我妈妈回来一直夸你漂亮乖巧”。
艾笙低头装羞,“你好”。
林馨问江星敏:“不是刚才就说到了吗,我等了老半天,结果还没看到你们人来,只好出来看看”。
江星敏指了指两位同伴:“他俩是花痴,一看家画就走不动路”。
这家轰趴馆是林馨舅舅的闲暇手笔,她自然了如指掌。当下侃侃而谈,把这些画的来历说了个透。
她妙语连珠,想冷场都难。
进了大包间内,里面虽然人多,但并不显得拥挤。
桌上摆着鲜花,冰镇水果,更多的是价值不菲的红酒,各种啤酒也琳琅满目。
冤家路窄的是,江星橙也在这儿。
她端着酒杯喝了不少,没注意到门口才进来的一行人。在角落里跟众人发泄心里的不甘。
“我们家那个小表妹,那叫一个厉害,七八年没见,不知道在哪个泥坑里打过滚,结果人一回来就拿到了百分之五的股份。津华实业每年的股东分红总和上百亿,一夜间她就成了暴发户”。
“这么多年流落在外边,又长得跟狐狸精似的,谁知道被多少男人上过”。
旁边的人看见艾笙她们,忙扯了扯江星橙的手臂。
江星橙顺着那人的眼神看去,竟是荀艾笙立在那儿。
她以为自己眼花,并不理,又倒了一杯红酒。
除了主人显得尴尬,其他人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艾笙年纪不大,却很沉得住气。旁边一个等着下文的淑媛憋不住,说道:“江大小姐这话说的,好像荀小姐多见不得人似的,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嘛”。
其他笑闹的人都静下来,看向这边。
艾笙轻笑:“表姐喝醉了”,她从茶几上捡起一枚飞镖,照着江星橙上方的飞镖盘用力钉上去。
“嘭”的一声,吓得江星橙抱头尖叫。
过了几秒,发现身上并没有感觉到疼痛,江星橙才把手从脑袋上撒开。
想起刚才飞镖射过来的一幕,她仍然一阵心悸。于是立刻眼泪汪汪。
“表姐,现在酒醒了吗?”,女孩子笔挺而立,身姿果断,精致的眉宇安静得像一幅水墨画,一丝戾气也没有。
江星橙撑着发软的腿站起来,对艾笙怒目而视:“怎么,你想要我的命吗?”
艾笙又从茶几上拿了一枚飞镖,慢条斯理地捏在掌心把玩,轻笑:“只是玩游戏而已,别那么上纲上线嘛,表姐”。
一看她又在掂量手里的东西,江星橙立刻害怕的往一边躲。
刚刚坐着还和飞镖盘有距离,她个子高,站起来就把飞镖盘挡住了。要是对方还要玩儿,恐怕就没有刚才幸运了。
江星橙慌忙间退到旁边的沙发,没注意身后,一下子坐到了一个男人腿上。
男人在她身上揩了一把油,猥琐调笑:“江小姐,这么急着投怀送抱?我可是来者不拒”。
今天真不知走了什么霉运,荀艾笙可真是个扫把星!
江星橙愤愤地脱身,一杯酒猛然泼到男人身上。
酒水嗒嗒地顺着男人的下巴滴到昂贵的印花衬衫上。他当着众人被落了面子,下不来台,面色一厉,冲江星橙冷笑:“一个三十岁都还没嫁出去的剩女,拽什么拽?”
江星橙气得直哆嗦。
林馨面色难看地上前来,拉住要扑上去的江星橙:“给我个面子,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本来是来这儿高兴的,再闹下去谁都高兴不起来”。
江星橙只能红着眼圈,被拉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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