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她被身上的痛楚惊醒。艾笙低呼一声,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幸好铺着地毯,否则非要去医院报到不可。
苏应衡赶紧把她扶起来,“没事吧?”,声音淡淡地。
艾笙有点恼怒,抽开手,低头说:“没事”。
苏应衡坐到沙发上,把旁边的毛毯拿过来搭在腿上,他脸色很差,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起床气。
“到底男女有别,以后好好睡在自己房间里”,苏应衡说着捏了捏鼻梁。
艾笙气鼓鼓地,“就因为这个,你刚刚把我从上面推下来?”
苏应衡哑然,顿了顿才说:“抱歉,不是故意的”,刚刚实在太惊讶,身体一动她就滚下去了,根本没来得及拉住她。
艾笙义正言辞:“你和我说好的,当彼此的亲人。我和你睡在一起的时候,一点杂念也没有,甚至连你的性别都可以忽略,昨天晚上还以为自己躺在妈妈怀里呢”。
苏应衡:他的胸肌还没有强壮到那种地步吧……
他干咳了一声,对上女孩子清涟纯澈的目光,感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是,你到底已经二十一了”,苏应衡越来越拿捏不准和她之间的距离,女孩子的伶牙俐齿甚至让他词穷——就像人前顶天立地的父亲在背后永远输给自己的孩子。
“那又怎么样,即使二十一了我也要继续享受亲人的怀抱,如果今天晚上我躺在你的床上你也不要太惊讶。毕竟……我们是纯粹的亲人嘛”,艾笙说完自我肯定般地点了点头,心情美美地丢下愣神的苏应衡离开。
苏应衡喉结上下滚了滚,拿出烟盒来,却没找到打火机。他闷闷地把烟盒往桌上一扔,低头看到腿间鼓起的部分还未完全歇下去,咬牙骂了一句,回自己卧室洗了个澡。
他穿戴整齐下楼,艾笙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今天是周末”,艾笙看着他身上的正装,提醒了一句。
苏应衡心里骂自己昏了头,脸上却从容不迫地说:“有个会议要去点个卯”。
艾笙没有多想,点了点头,给他盛了碗粥。
吃完早饭,苏应衡刚拿出手机,温序的电话就来了。
他按下接听键,对方就开始轰炸:“可以啊你苏应衡,这么多年兄弟白当了,这么大的事儿都瞒着。我们的交情就撂这儿了是吧?”
苏应衡瞥了一眼在厨房里收拾的艾笙,走到外面,换了只手拿电话,波澜不惊地说:“反正交情就那样,撂不撂的也没什么区别”。
温序气得吐血,“都这时候你还装什么傻?”
“我直来直去,不玩儿藏拙那一套”。
温序“嘿”了一声,“你结婚了!”,这一句更像骂出来的。
苏应衡心里知道,老爷子没藏住事儿。“结婚怎么了,还想着让我跟你们一道光棍联盟?”
温序听了没绷住就笑了,“你老是不近女色,我还寻思着会不会在我和高见贤之间挑一个”。
苏应衡笑骂,“要真那样,我们家老头子一早就掏枪了”。
听到苏应衡结婚的消息,温序的惊讶时间也只有那么几秒。他已经习惯沉默孤僻的发小冷不丁爆个惊雷出来。
扯了半天,他终于正声道:“哪天带嫂子出来见见吧,将来也不至于相逢不相识”。
“嗯”,苏应衡觉得不保险又强调一句,“你别整什么幺蛾子,她脸皮薄”。
温序愣了一会儿啧啧地叹,“我这还没怎么着呢,你就护上了。我们这几个人还在围城门口徘徊,你就把自己填进去了”。
苏应衡就冷笑,“这还得多亏你给我爷爷出的馊主意”。
温序心虚地默了几秒,转开话题问道:“你对人家是真心的?”
苏应衡抬眼看着如洗的碧空,深吸一口气,“不知道”。
没等温序再问下去,他便挂断电话。回到屋内,艾笙换好衣服正顺着楼梯往下走。
“不是说有会议吗?”,艾笙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有些迟了,刚刚见他出去,还以为他已经走了。
苏应衡一本正经,“会议取消了”,扫了她一眼,“要去哪儿?”
“超市”,艾笙不抱什么希望地问他,“要一起出去转转吗?”
他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了。然后说:“我上去换身衣服”。
艾笙心里雀跃着,等他下来。
没一会儿,就听到脚步声响起,他穿着一件烟灰色的衬衫,底下是一条黑色休闲裤;跟平时不一样的是,他还戴了一副无边框眼镜,看起来温润慵懒。
“你会不会被认出来?”,艾笙已经见识过他粉丝的疯狂程度。
苏应衡不甚在意地说:“我们不偷不抢,认出来虽然麻烦,但也没什么大不了”。
说着把艾笙的包挂在自己身上,去车库把车开出来。
等到了商场下车,艾笙东张西望观察环境,当事人却十分镇定,拉住她的胳膊说:“乱看什么,你这样最引人注意”。
艾笙这才收回目光,问他:“你有多久没逛过街了?”
苏应衡状似认真地想了想,“我都快忘记超市长什么样了”。
周末的人实在多,苏应衡扶着推车,时不时拉艾笙一把,躲过撞上来的人群。最后怕被挤散,只能无可奈何地揽住她的肩膀。
挑东西的时候艾笙发现这人有个毛病,图节约时间只拿最贵的,她只能手忙脚乱地又放回去,“你这样买东西,卖家肯定开心死了”。
被嫌弃了,苏应衡无辜地把手垂下去,跟着艾笙转到了生活用品区。
艾笙快来大姨妈了,就想买几包卫生巾。但当着苏应衡的面又不敢伸手拿,总觉得略羞耻。
心想改天再买,苏应衡就问她,“是不是要买那个?”
看他一脸坦荡,艾笙也不再遮遮掩掩,大方拿了两包。等她去找护垫回来,身材颀长的男人正拿着一包卫生巾研究。
她赶紧上前夺走,脸涨得通红:“你乱看什么?”
“这东西还要分日用和夜用?”
艾笙气闷,不想解释,“你以前没谈过女朋友吗?”
“我对女朋友的记忆比逛超市还要遥远”。
艾笙怒瞪他:“从现在起不要和我说话”。
苏应衡一头雾水,只能猜测她的善变缘于到了用卫生巾的时期。
艾笙咬着嘴唇,往蔬菜区走,苏应衡的腿长,她走得气喘吁吁,他还闲庭信步似的。
买了蔬菜排队过秤,排了一半,她拍了一下脑袋,对旁边的苏应衡说:“差点忘了,叔,能不能帮我拿两个西红柿?”,中午想做西红柿炖牛腩来着。
苏应衡点头,往一排排的新鲜蔬菜走去。
等他回来,艾笙刚好把东西拿给售货员,抬眼一看,他真的就只拿了两个。
艾笙:“……”,你果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苏先生。
045。你一点也不软
艾笙和苏应衡就像两只不同种类的生物被存在同一区域豢养,由于陌生和好奇,不断地伸出触角来试探对方的容忍底线。
艾笙有时候看见苏应衡端着酒杯坐在落地窗前,盯着桔树间的八角亭发呆,心里便复杂难当。
他好像被幽禁在一潭死水当中,无人去解救。
她便想办法去闹他,两人出去散步,艾笙会故意落在他身后,然后冲前面的男人大喊:“我来啦!”
在他说“NO”的同时,狂奔上去,像只活蹦乱跳的青蛙一样跃到他背上去。苏应衡听着背上的人气喘吁吁,又气又好笑,怕她摔下去,只能反手紧紧扣住她的腿弯。
艾笙急促湿热的呼吸略过发梢,吹拂到耳边,“叔,我现在比你高啦,上面的空气真好”。
苏应衡责备的话全在笑声当中烟消云散。
就这样,他在家呆着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如果周末,他连午觉都要回来睡。
结果有一天睡醒之后掀被穿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把脚从拖鞋里面抽出来,他简直要被气死了:一个大男人竟然被涂了红色的指甲油。
他气势汹汹地去找罪魁祸首算账,结果艾笙正在庭院里用割草机修剪草坪。
她用得很不熟练,女孩子力道又小,割草机陷在土里,她弓起身子用力去推,马尾辫在身后荡漾起来。
苏应衡舒了口气,穿过庭院手扶着割草机,把她拉到一边说:“家里有园丁来养护,你费这个力气干嘛。也不看看你那细胳膊,跟鹌鹑似的”。
割草机在他手里变得很乖,随他往东南西北。
艾笙嘟囔道:“这不是没事干嘛”。
苏应衡嫌吵,把割草机关掉,手撑在扶手上,一边肩膀微微往上支着。“没事干也不要干这种力气活,在西方人看见女人做这种事就知道要么家里没男人,要么男人是个软蛋”。
艾笙见他眯着眼,讪讪笑道:“你一点都不软”。
苏应衡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重新把割草机打开,“呜呜”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一点也不想跟艾笙讨论自己的软硬。
苏宅的草坪面积太大,苏应衡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再加上平时锻炼得当,整个修理下来虽然累,但还不至于到全身酸痛的程度。
艾笙则盘腿坐在他割过的草坪上晒太阳,空气里青草的香味沁人心脾。
苏应衡把碎草装进大号的垃圾桶里,才走到艾笙旁边,想喝水,但手却是脏的。
艾笙赶忙把水杯端起来说:“我喂你”。
苏应衡就着她的手灌了半杯。长长舒了口气。
接着他索性在艾笙旁边躺下来,衣服上沾了青草的汁液也不在意。
艾笙学着他的样子,手垫在脑后,眯着眼睛看白云聚聚散散,悠闲从天际飘过。
“我的脚指甲是怎么回事?”,苏应衡半闭着眼睛,秋后算账。
艾笙支吾了几秒,“你三十多岁了,总该有点大胆的尝试”。
“天底下的伪娘都是在为创新做贡献?”,他毫不客气地冷哼。
艾笙两只手放在小腹上,词穷半晌,“反正穿上袜子谁也看不见”。
苏应衡语气凉凉地,“可脱掉袜子有多辣眼睛你知道么?”
艾笙心一横,直接把侧脸轻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好啦,下次挑一个你喜欢的颜色”。
苏应衡轻戳她的脑袋,语气危险,“还有下一次?”
艾笙笑了一下,看来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竟然没把自己给推开。
两人的日子兀自过得清闲,但范清慧一家又是另一回事了。
三个人每天焦躁不安,如轮如何也凑不出那四千万来。范清慧整日以泪洗面,白头发与日俱增。
荀之岚整日骂骂咧咧,把艾笙诅咒上百遍才安生。
眼见贺坚给的截止日期一天天近了,荀智安心都揪成一团,难不成眼睁睁地看着妻子去坐牢?
他一边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做饭,一边盘算着公司的账面资产。
把饭菜盛好摆到桌上,说了一声:“我出去一趟”,便解开围裙,拿了手机钥匙出门。
到了公司他径直去了财务部,让会计把报表给他看。
少得可怜的周转资金让荀智安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他长叹了一口气,回到办公室连抽了几支烟,让秘书把其他公司发来的收购意向书找来。
兄长荀智渊是做电脑零件加工发家的,并且还拥有几项生产专利。这些年他接手后,不善经营,所以那家公司一再亏损,为了填补账面亏空,断断续续卖掉了几条上产线。
如果真要从里面榨出钱来,就只能把剩下的无形资产和不动产一起卖掉。
他们一家才能有救。
荀智安手肘靠在办公桌上,手握成拳抵在眉心,心里的愧疚和家人生存的希望不断地拉锯,他抽着气,眼角湿润了。
第二天早上,苏应衡便得知了荀智安的决定。
“他正挑买主呢,想把易方零件加工公司卖个好价钱”,贺坚汇报道。
苏应衡背对他,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两手插在裤兜里俯瞰整座城市。颀长的身影透着果决意味,淡淡的声音响起:“那就不用客气了”。
贺坚轻声应是,拿着文件夹出去了。大步往自己的办公室走,他打了个电话,把关于荀智安一家的事情一五一十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了。
对方沉默了很久,最后才虚弱地说:“谢谢你,我知道了”。
046。你的天塌不下来
荀智安太着急要钱,被收购方一再压价。任他说得口干舌燥,对方也不接茬儿。
没办法,他天生不是经商的料,这次买卖又是私下进行,没让公司的人知道,没人帮衬着,他这堆烂泥怎么费劲也上不了墙。
“赵总,我们有几条生产线可是新建的,连同专利一起卖五千万,是不是少了点?”,荀智安赔笑道。
被称作赵总的中年男人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现在零件加工业不景气,小公司的市额占比少之又少。我也是考虑很久才决定试一试水,要成本这么高,索性一直做我的老本行”。
说着他撩了一下眼皮,“易方有难处我是知道。没有固定客户,盲目扩张,资金链条断裂,账面上一直亏损,就靠卖生产线和收取专利费活下去了。唉,要是你哥哥看到易方现在这样,指不定多心痛呢”。
这话如同响亮的巴掌扇在荀智安脸上,他脸皮涨得通红,咬牙承受着屈辱。沉默一会儿才苦笑道:“是我对不住他,等他出来,我任打任骂”。
赵总听了冷哼,荀智渊故意伤人判了好几十年的刑,听说又在狱中病重,荀智安这么毫无顾忌地卖他的公司,就是料定哥哥多半已经出不来了。
只是可叹荀智渊商业头脑灵活,对市场反应很敏锐,极具前瞻性。一个穷学生拼杀到两家公司老板,也算个人物。
可这才多少年,全被他兄弟给败了个干净。
赵总看着荀智安熬红了的眼睛,端着茶杯幽然而笑,已经把易方零件加工公司视作囊中之物。存心吊着对方,不紧不慢地闲聊:“你哥哥不是还有个易方游戏公司么?要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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