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朱赫云的表情依旧那样的哀伤，他在请求着绯卓玛，请求着她说出“能”……
绯卓玛不知道尔朱赫风究竟对尔朱赫云说过些什么，又做过些什么，这条断开的链子才会易了主，但是绯卓玛知道尔朱赫云此刻话中的含义，他并未有放弃她——
他说他喜欢她是当真的，他的确想要她能回应他……
然而……
然而……
卓玛啊卓玛，你当真可以回应尔朱赫云吗？
你的心中已经有了贺楼哥哥了啊……
“只要你敢告诉他，那他也许就再也回不了京城……”
——
嗬？！
尔朱赫风那日的那句话突然回响在了耳边，绯卓玛有种冲动想要当即告诉尔朱赫云，尔朱赫风绝非好人，他会伤害他，可顾忌到尔朱赫云会不会相信自己，又担心尔朱赫风当真会因此伤害尔朱赫云，所以……
“能……”
鬼使神差……
不能随便言语的绯卓玛竟然鬼使神差的说出了并不是那么“当真”的话语，为何要撒谎呢？
她并没有想给尔朱赫云假的希望，当这个简单的字一落出口绯卓玛就感到后悔了，因为她看见了尔朱赫云霎时就挥去了阴暗的表情咧开嘴绽放了无比灿烂的笑……
那笑是如此的迷人与纯净……
然而心中却因此产生了数不尽的负担，那是尔朱赫云赋予的爱意的负担吗？
绯卓玛不愿去想，她不愿去想有朝一日因为自己的食言而负了他，他会是何等的伤心，但是现在……
她不得不说假话，因为直觉告诉她，她现在需要在尔朱赫云的身边，只有她说的话他会听，只有她在他的身边，他尔朱赫云才能安平地离开这充满危机的皇城……
绯卓玛……
卓玛……
我的卓玛……
你真是个善良的女子——
尔朱赫云因为那个“能”字是笑得如此开怀，然而若有所思的绯卓玛却错过了那双笑得欢愉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别样的神色——
他看着手掌中断碎的玉坠，绽放的笑一点点消失于嘴角，会的……有一天“你”会复原，并且如愿得再回到你的主人身边，永永远远的与我一起一生一世……
“卓玛，来，给我你的手，我们在湖边散会步吧？”
接过尔朱赫云伸来的手，掌心贴合当两手牵在了一起的时候，绯卓玛有着那么些紧张，又有着那么些放心——
他在她的身边，他还自由的呼吸着真真实实地活在她的身边……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卓玛，你说这句话，对不对？”
“呃……嗯……”
对中原谚语并不是太了解的绯卓玛，因为尔朱赫云似有若无的搭讪瞧了瞧好像沾染了些湖水的鞋子应声道。
“卓玛，你瞧天是那样是高那样的远，鸟儿是那样的自由——在天愿作比翼鸟，你说，如果可以，我们也能那样该多好？”
“……”
自由吗？
尔朱赫云，你究竟是想对我说什么呢？
绯卓玛直觉他似乎有着千言万语想对自己说，却是不知如何说起，就好像自己也总是想要推开他远远逃走，却不知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选择留下……
“小时候，我就知道草原上纷争不断，许多人都想要成为王，有的人只求一族之王，而有的人想要成为天下所有的王——所以不停的，为了一己私欲，无辜的人们白白死于战乱中……所以……你说想要成为王的人，是不是都很坏呢？”
“……”
为何这样的话好像似曾相识呢？！
似乎曾经的自己也和贺楼哥哥说过相同的话……
绯卓玛讨厌战争，讨厌无辜的人们枉死，但是她却坚定地摇摇头，只因她似乎读懂了尔朱赫云眼中的话语——
“成为天下人的王，成为给予他们太平盛世的仁君，不再有战乱不再有流血伤亡、也不再有数不尽的孤儿流离失所……如果是抱着这样的理想成王，这样的人就不是坏吧？”
“……”
“卓玛，你真好，谢谢你给了我自信——其实那就是我从小的梦，我与完颜西陵是草原上的王，我们吞并制服了几乎所有草原上的族落，我更是突破草原的版图，收复了整个中原……成为天下人的王，只要再一会儿就可以达成了，然而……”
尔朱赫云激动地说着，忽然一个停顿用眷恋地目光看着绯卓玛容易羞涩的双眼，煽情地说着，“为了成为天上自由的鸟儿，时刻伴在你的左右，偿还我欠你的所有伤痛，所以现在我想将一切都交由给大哥，卓玛……我当真愿意为了你负天下人，只要你说声‘好’，我就带着你离开这纷乱的所有的所有……”
心口似有一股暖流经过，绯卓玛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尔朱赫云竟为了爱她愿意抛弃天下？
是因为他也活得好累，是因为自己失去了孩子让他痛到不能再顾及整个天下？
自由吗？
绯卓玛当真也想过那样没有束缚的日子，然而……交由他的大哥，那不就是尔朱赫风吗？
不可以！
天下的黎明百姓怎么可以掌控在那样的人的手里……
——
夕阳西下，当橘色的光芒打在尔朱赫云温柔无限的俊脸之上，那份美好的、暖暖的感觉……
找到答案了，终于找到答案了……
曾经他前来将她救出造反军的山村时，他们依偎在船上时……就在她晕睡过去之前……
绯卓玛终于明白了为何那时她会在尔朱赫云的手心中写出——你是个好王，这样的话语，只因……
第二节
“既然是你的梦，就要靠你自己去实现——你才是好王，好王不仅深爱的女子要保护好，天下的黎明百姓更是需要得到你的庇护……”
笑了，终是连心儿也开口傻傻地笑了……
只因卓玛……
他的卓玛亲口对他说“他深爱的女子要保护好”……
“谢谢，卓玛……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做到的，为了你……一定……”
尔朱赫云得到了最想听到的答案，甚至超过了自己所期待的，然而他突来的上前拥抱却让绯卓玛感觉这个拥着自己的温暖怀抱将在不久后……
永远消失？！
心因为想到了消失不见而感到害怕，所以重重的一跳……
绯卓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任由身体的本性紧紧地再紧紧地搂住尔朱赫云正欲松开的手臂……
“卓玛……？”
“请一定要做到，请不要让这拥抱失去……温度……”
嗬？！
自己这是在说么？！
本性的反应可怕到让绯卓玛不觉地湿润了眼却突然当即就推开了尔朱赫云，她是在对他说什么？
她承认了自己是他最深爱的女人不说，还要他永远都不要松开这拥抱？
为何自己会那样的堂皇？
那样的害怕？
因为感觉尔朱赫云似乎会离自己而去，他会……就此……死去……
不！
怎会有那样强烈的感觉？！
绯卓玛推开尔朱赫云后，一步步的朝后退开，就连已经退入了湖水之中，她都感觉不到冰凉，她只是不停地轻轻地摇着头，心跳紊乱的胸口让她呼吸都困难起来——
不要死，尔朱赫云……
请你不要死……
明明应该恨他也有权利恨他，他们大婚之夜的不堪回忆不断在脑海里盘旋，他是个夺走自己女儿身清白的恶魔、大恶魔……
但是……
但是绯卓玛却不知自己为何会眷恋这个大恶魔给予的拥抱，那样的可以温暖心儿的温度……
绯卓玛很想知道是为何，却似乎不愿让自己仔细地去想，就像自己不懂为何总是一次次错过拒绝赫云的机会，因为思量那样的问题会让她感到混乱……
非常的混乱……
混乱到很是苦痛……
“不会的，卓玛，只要你不逃开……永远都不会的，我给你的拥抱永不会失去……温度的……”
绯卓玛情绪不定的反应让尔朱赫云不知自己是否离成功夺下爱人心靠近了一步，他只是不舍、万般的不舍看见如此沮丧无措的绯卓玛……
他再度向前搂紧她，即便随着她退后的步子，他与她已经都迈入了甚是冰凉的湖水中——
然而相拥的温度，绝不会使相拥的身子变冷变凉……
“赫风哥哥，赫风哥哥……怎么了？！”
“嘘……”
被尔朱赫风带入皇城的嬅若拉着他的手儿不停地唤着，等了那么久，是不是绯卓玛姐姐回来了？
他为何带着她守在女殿的外突然因为一些声响而拉着她躲到一边？
还做出噤声的动作，让她不要出声呢？
到底是什么人来了？
小小的嬅若躲在尔朱赫风的身后，看见尔朱赫云抱着绯卓玛姐姐走回了女殿里，走回了寝屋后就关上了门……
这是怎么回事呢？！
赫风哥哥只是告诉了自己，那个不会说话的姐姐叫做“绯卓玛”，还问自己是不是喜欢她，自己回答“是”，结果他就说绯卓玛姐姐近来心情不好，所以想让她陪她聊聊天，逗她开心，然……
绯卓玛姐姐怎么会好像湿了衣服的被赫云哥哥抱着回来？
听说女殿不得有男子进入，为何他们那么亲昵的抱在一起进去了呢？
小小的嬅若不懂，但是再不懂她也看得出，尔朱赫风的脸上充满了敌意——阴沉的脸色就像快要下暴雨的天空……
怎么会？
怎么会是这样？
绯卓玛——
你应该恨那个男人才对，我说过请你离开他，来到我的身边……
为何要无视我的存在？！
为何？
尔朱赫风被消失于眼中却始终萦绕在眼前的画面所逼得就要发疯发狂——
尔朱赫云打横抱着绯卓玛，他望向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情深款款，而她不敢看他的眼的表情是那样的含羞……
不该是这样的，绝不会的，自己不会看错了，绯卓玛应该不爱尔朱赫云的，不爱的！！
“嬅若……你知不知道卓玛姐姐是赫云哥哥的妻子，可是他们并不想爱，卓玛姐姐心情不好是因为赫云哥哥害她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所以……等赫云哥哥出来后，你就去那儿陪卓玛姐姐聊聊，好吗？”
那扭曲在尔朱赫风脸上的笑意让嬅若看一眼便觉得陌生又可怕，她从未见过尔朱赫风这样……
而且他说的话也是那样的让人惊恐，绯卓玛姐姐有了赫云哥哥的孩子，而那孩子被赫云哥哥害死了？！
嬅若记得尔朱赫风生辰的那夜，尔朱赫云对着一个长得好美的姐姐不停地笑，但是那笑是那样的虚假，然而方才……
他凝望绯卓玛姐姐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暖，就算她只是个小孩子，但是女儿家的嫉妒之心是天生的，她知道自己有些嫉妒绯卓玛姐姐了，就因为赫云哥哥那样痴迷的眼神，比曾经对茹儿姐姐更甚……
所以，这样的赫云哥哥怎会害死他们的孩子？！
许是受了不能治愈的刺激，尔朱赫风彻底乱了阵脚，他未曾料想到一蹶不振的尔朱赫云没有因为“断碎的玉坠”而失去自信，害怕得保持与绯卓玛的距离，远远地不敢靠近，然……
明明他让他们之间产生了误会，可尔朱赫云却……却……
无论尔朱赫风怎么想，他都想不到，今日所见——
他带着嬅若来皇城，就是为了拉近自己与绯卓玛的关系，然而，一切都乱了……
乱了！！
面对嬅若时，他都已经失去理智了，是嫉妒让他说出了所有深埋在心的仇恨，他以为他这样说，嬅若就会配合着他，说尽尔朱赫云的坏话，让绯卓玛永不可能去到尔朱赫云的身边……
然……
“赫风哥哥，你是不是喜欢卓玛姐姐？”
“嗬……”
“如果喜欢的话，就放手去追吧……可姐姐她若喜欢的是赫云哥哥，可不可以帮帮他们，让他们在一起？”
“……”
什么？！
尔朱赫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都是出自嬅若的口，这个被他收养长大的孩子——
她在让他放弃绯卓玛？！
她背叛了他的指令？！
嗬？
难怪了，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迟早会得到养虎为患的结果……
充血而红的双眼只差分毫就要一巴掌打上嬅若的小脸，然而……
“赫风哥哥，请你不要这样样子……你这样子，让嬅若觉得好害怕……你是嬅若唯一的亲人了……请你不要有事……”
嗬？！
亲人……
唯一的亲人……
嬅若的话音拉回了渐行渐远的理智，尔朱赫风差点就做出了无法挽回的可怕的事……
“对不起……对不起……嬅若，对不起……”
他似个孩子一般，抱着嬅若抑制着眼中就要涌出的泪……
心深深被绞痛了……
第三节
“嬅若……如果赫风哥哥说，我是真的喜欢卓玛姐姐，你会不会帮我？刚才吓着你了，对不起……但是赫风哥哥说的都是真话，请你相信我，因为我太爱卓玛姐姐了，所以请你帮我……”
柔和着自己的表情，就像是个纯真的孩子一般，尔朱赫风摆出从未有过的温柔神色煞是让只是个孩子的嬅若心疼……
大人的感情，她不懂，也许刚才是自己看错了，预想错了？
赫风哥哥是这样的痛苦，他一定不会说谎的，何况……赫云哥哥说过今生最爱也只爱茹儿姐姐一个，所以……
“嬅若会帮赫风哥哥的，一定……”
还是抵不过“亲情”的压力，在嬅若的眼里，比起哥哥，尔朱赫风更像是个父亲，当她在战火之中失去家园与亲人，是他救了她，还救了其他的孩子……
如果没有他，那他们这群孩子都将成为野孩子，兴许早就死在了荒郊野外……
“谢谢你，嬅若……”
尔朱赫风欣慰的笑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