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西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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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西游记-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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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额老虎精喝令绑了,众妖一齐将三人用绳索绑缚,金蝉子也不挣扎,任由得绑了去。正要安排吞食,只听得外面喧哗,有人来报:“熊山君与特处士二位来也。”

金蝉子闻言,抬头观看,前走的是一条黑汉,你道他是怎生模样:雄豪多胆量,轻健夯身躯。涉水惟凶力,跑林逞怒威。向来符吉梦,今独露英姿。定眼细看,是只山熊修得的精怪。绿树能攀折,知寒善谕时。准灵惟显处,故此号山君。

又见那后边来的是一条胖汉,你道怎生模样:嵯峨双角冠,端肃耸肩背。性服青衣稳,蹄步多迟滞。宗名父作牯,原号母称牸。能为田者功,因名特处士,是个牛精。

这两个摇摇摆摆走入里面,慌得白额老虎精奔出迎接。

熊山君道:“寅将军,一向得意,可贺!可贺!”

特处士道:“寅将军丰姿胜常,真可喜!真可喜!”

寅将军道:“二公连日如何?”

熊山君道:“惟守素耳。”

特处士道:“惟随时耳。”

三个叙罢,各坐谈笑。

金蝉子在一旁听言,心中有了思量,此时,只见那从者绑得痛切悲啼,那熊山君道:“此三者何来?”

寅将军道:“自送上门来者。”

特处士笑云:“可能待客否?”

寅将军道:“奉承!奉承!”

熊山君道:“不可尽用,食其二,留其一可也。”

寅将军领诺,即呼左左,将二从者剖腹剜心,剁碎其尸,将首级与心肝奉献二客,将四肢自食,其余骨肉,分给各妖。只听得啯啅之声,真似虎啖羊羔,霎时食尽。

金蝉子身边的两个弟子,本就是观世音菩萨穿插的监视,并非凡人,而是竹叶幻化而来。

金蝉子再看三怪,料定这三怪不会吃自己,果真,渐惭的东方发白,那二怪至天晓方散,俱道:“今日厚扰,容日竭诚奉酬。”方一拥而退。不一时,红日高升。

金蝉子打了个哈欠,小睡了一会,忽然见一老叟,手持拄杖而来。走上前,用手一拂,绳索皆断,对面吹了一口气,金蝉子在睡醒,瞧见那老叟道:“这番安排,我当谢你们,后还是怪你们?”

老叟答礼道:“自然是谢我们,不然这二徒弟一直相随,终不是办法。你可曾疏失了甚么东西?”

金蝉子道:“那两个徒弟,已是被怪食了,只不知行李马匹在于何处?”

老叟用杖指定道:“那厢不是一匹马、两个包袱?”

金蝉子回头看时,果是他的物件,并不曾失落,随意拍拍拿在身上,问老叟曰:“此处是甚所在?”

老叟道:“此是双叉岭,乃虎狼巢穴处。你为何堕此?”

金蝉子道:“贫僧鸡鸣时,出河州卫界,不料起得早了,冒霜拨露,忽失落此地。见一魔王,凶顽太甚,将贫僧与二从者绑了。又见一条黑汉,称是熊山君;一条胖汉,称是特处士,走进来,称那魔王是寅将军。他三个把我二从者吃了,天光才散。不想我是那里有这大缘大分,感得老公公来此救我?”金蝉子言语之中,不乏嘲讽之意。

老叟道:“处士者是个野牛精,山君者是个熊罴精,寅将军者是个老虎精。左右妖邪,尽都是山精树鬼,怪兽苍狼。只因你的本性元明,所以吃不得你。你跟我来,引你上路。”

金蝉子道:“当真只是熊罴精、老虎精、野牛精这般简单?”

老叟闻言,叹息一声,道:“久闻金蝉子聪慧,如今看来,果真不假。不过,这三妖并非妖怪这般简单,而是那地藏王城的鬼怪,是那熊罴、老虎、野牛死后未入轮回,进了地藏王城,不知为何得了些道行,受命来此处,专门负责抢战乱之下的死魂,好先一步带入地藏王城,不使入轮回。这三怪都是怕红日的,这天刚刚放亮,三怪便潜伏了起来,要是你白日从此过,断然遇不上此三怪的。”

金蝉子道:“偏偏小僧遇上了,正巧你赶上来,这倒是蹊跷得很。”

老叟道:“怎么,你怀疑这三怪与老叟有干系不成?”

第137章镇山太保

金蝉子弹一弹僧袍,道:“小僧自长安城一路行来,跋山涉水,不见一妖一怪,出得大唐境,不过数十里地偏偏遇上了三个凶恶的魔王,心中有几分疑惑罢了,得你搭救,感激不尽,又怎敢将此罪恶之事推给你?”

老叟哈哈一笑,道:“你可是误会了老夫,老夫奉玉皇大帝之命监察人间善恶,出任西方巡使,更担任‘启明’之职,在天未亮之时,巡察天际,见你有难,特来相助。”

金蝉子闻言,也不知信了几分,将包袱捎在马上,牵著缰绳,相随老叟径出了坑坎之中,走上大路。

却将马拴在道旁草头上,转身道,“此去路远,小僧就辞别过。”

那公公遂化作一阵清风,跨一只朱顶白鹤,腾空而去。只见风飘飘遗下一张简帖,书上四句颂子,颂子云:“吾乃西天太白星,特来搭救汝生灵。前行自有神徒助,莫为艰难报怨经。”

金蝉子看了,对天礼拜道:“多谢金星,度脱此难。”

金蝉子将简帖一挥,烧成灰烬。

西天太白星么?这是表明与佛门的关系么?难怪佛道相争,道门屡屡处在下风,身边竟然有这么个细作存在,可是,太白金星这般告诉自己有何意义?

金蝉子思及到此,不由自嘲一笑,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太白金星来告诉自己,通天之路从这个坑开始。

天上诸多神仙星辰,偏偏派了太白金星来,太白金星又名“启明星”,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

金蝉子重新跳入坑中,一众小妖不见了去向,他在坑内设下了一个小小的阵法。

那熊虎牛三怪看来的确是地藏王城的人,不过,不是地藏王菩萨派遣来的,而是谛听,也就是乌眀派遣来的,为的也是提醒自己通天之路的起点。

金蝉子从坑中出来,牵了马匹,独自个往前前行,那熊虎牛三怪躲在一旁看着,见金蝉子远去,返回地藏王城回信不提。

这岭上,真个是寒飒飒雨林风,响潺潺涧下水。香馥馥野花开,密丛丛乱石磊。闹嚷嚷鹿与猿,一队队獐和麂。喧杂杂鸟声多,静悄悄人事靡。

金蝉子心神凝气,信马由缰而行;这马儿,力怯怯蹄难举。

金蝉子轻抚马背,说几句话,这马儿才安静下来,上了那峻岭之间。

行经半日,更不见个人烟村舍。一则腹中饥了,二则路又不平,正在危急之际,突然,只见前面有两只猛虎咆哮,金蝉子回身看去,后边有几条长蛇盘绕。左有毒虫,右有怪兽,金蝉子倒是不见多恐惧,无奈那马腰软蹄弯,即便跪下,伏倒在地,打又打不起,牵又牵不动,方才的法子对这马儿半分无用。

金蝉子见此,有心击开这两只老虎赶路,指尖刚刚凝集起一点点锋芒,忽然见毒虫奔走,妖兽飞逃;猛虎潜踪,长蛇隐迹。金蝉子抬头看时,只见一人,手执钢叉,腰悬弓箭,自那山坡前转出。

来人头上戴一顶艾叶花斑豹皮帽,身上穿一领羊绒织锦叵罗衣,腰间束一条狮蛮带。脚下躧一对麂皮靴。环眼圆睛如吊客,圈须乱扰似河奎。悬一囊毒药弓矢,拿一杆点钢大叉。雷声震破山虫胆,勇猛惊残野雉魂。

金蝉子见他来得渐近,识得是人不是怪,站在路旁,合掌高叫道:“壮士自何处来?”

连续遇难,金蝉子尚未如何,就有贵人相助,实在太过巧合。

那条汉见金蝉子一脸镇定,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到跟前,放下钢叉,拱手道:“我是这山中的猎户,姓刘名伯钦,绰号镇山太保。我才自来,要寻两只山虫食用,不期遇著你,敢问上僧名号。”

刘伯钦之言金蝉子自然不信,能吓退毒虫猛虎的,岂是小小人类这般简单?金蝉子再运目看去,只见刘伯钦周身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是什么幻化而来,不过的确非人类。

金蝉子道:“贫僧是大唐驾下钦差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适间来到此处,遇著些狼虎蛇虫,四边围绕,不能前进。忽见太保来,众兽皆走,救了贫僧性命,多谢!多谢!”

刘伯钦道:“我在这里住人,专倚打些狼虎为生,捉些蛇虫过活,故此众兽怕我走了。你既是唐朝来的,与我都是乡里。此间还是大唐的地界,我也是唐朝的百姓,我和你同食皇王的水土,诚然是一国之人。你休怕,跟我来,到我舍下歇马,明朝我送你上路。”

金蝉子闻言,满心欢喜,谢了刘伯钦,牵马随行。

过了山坡,又听得呼呼风响。

刘伯钦道:“长老休走,坐在此间。风响处,是个山猫来了,等我拿他家去管待你。”

金蝉子见说,退到一侧。

那太保执了钢叉,拽开步,迎将上去。

只见一只斑斓虎,对面撞见,它看见刘伯钦,急回头就步。

这太保霹雳一声,咄道:“那业畜!那里走!”

那虎见赶得急,转身轮爪扑来。这太保三股叉举手迎敌,金蝉子含笑而立,寻得绝佳位置坐观人虎相斗。太保与那虎在那山坡下,人虎相持,果是一场好斗。

但见怒气纷纷,狂风滚滚。怒气纷纷,太保冲冠多膂力;狂风滚滚,斑彪逞势喷红尘。那一个张牙舞爪,这一个转步回身。三股叉擎天幌日,千花尾扰雾飞云。这一个当胸乱刺,那一个劈面来吞。闪过的再生人道,撞着的定见阎君。只听得那斑彪哮吼,太保声哏。斑彪哮吼,振裂山川惊鸟兽;太保声哏,喝开天府现星辰。那一个金睛怒出,这一个壮胆生嗔。可爱镇山刘太保,堪夸据地兽之君。人虎贪生争胜负,些儿有慢丧三魂。

他两个斗了有一个时辰,只见那虎爪慢腰松,被太保举叉平胸刺倒,可怜呵,钢叉尖穿透心肝,霎时间血流满地。揪著耳朵,拖上路来,好男子!气不连喘,面不改色,对金蝉子道:“造化!造化!这只山猫,够长老食用几日。”

金蝉子夸赞不尽,道:“太保真山神也!”

刘伯钦闻言一愣,继而哈哈一笑。

第138章驳

金蝉子脸上展现惯有的笑容,道:“边关之地,兵燹无数,留你在此处,当真可以御兵,这等本事,仅你所有啊。”

刘伯钦见金蝉子道出自己真身,哈哈一笑,不敢直视金蝉子眼睛道:“有何本事,敢劳过奖?这个是长老的洪福。去来!赶早儿剥了皮,煮些肉,管待你也。”他一只手执着叉,一只手拖着虎,在前引路。

你道刘伯钦真身是什么?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其名曰驳,是食虎豹,可以御兵。大唐在边界不远之处,皆有饲养此兽,借此来避免战争,是为详兽。

金蝉子也不推诿,牵着马,随后而行,迤逶行过山坡,忽见一座山庄。那门前参天古树,漫路荒藤。万壑风尘冷,千崖气象奇。一径野花香袭体,数竿幽竹绿依依。草门楼,篱笆院,堪描堪画;石板桥,白土壁,真乐真稀。秋容萧索,爽气孤高。道旁黄叶落,岭上白云飘。疏林内山禽聒聒,庄门外细犬嘹嘹。

金蝉子看够,暗暗点头。

刘伯钦到了门首,将死虎掷下,叫:“小的们何在?”

只见走出三四个家僮,都是怪形恶相之类,上前拖拖拉拉,把只虎扛将进去。金蝉子运目看去,晓得这些家童姐不是凡人。

刘伯钦吩咐教:“赶早剥了皮,安排将来待客。”复回头迎接金蝉子进内。

彼此相见,金蝉子又拜谢伯钦厚恩怜悯救命,刘伯钦道:“同乡之人,何劳致谢。”

坐定茶罢,有一老妪,领着一个媳妇,对金蝉子进礼。

刘伯钦道:“此是家母、山妻。”

金蝉子道:“请令堂上坐,贫僧奉拜。”

老妪道:“长老远客,各请自珍,不劳拜罢。”

刘伯钦道:“母亲呵,他是唐王驾下差往西天见佛求经者。适间在岭头上遇着孩儿,孩儿念一国之人,请他来家歇马,明日送他上路。”

老妪闻言,十分欢喜道:“好!好!好!就是请他,不得这般,恰好明日你父亲周忌,就浼长老做些好事,念卷经文,到后日送他去罢。”

这刘伯钦,虽是一个杀虎手,镇山的太保,他却有些孝顺之心,闻得母言,就要安排香纸,留住金蝉子。

金蝉子暗运心目,看往地府,果见刘伯钦之父被困地藏王城不得轮回。

难怪刘伯钦能得人形,原来其父亲本是人类,其母乃一只驳,人妖相恋,天理不容,刘伯钦父亲死后在地府受难,不得轮回,是想请金蝉子解救。

说话间,不觉的天色将晚。小的们排开桌凳,拿几盘烂熟虎肉,热腾腾的放在上面。

刘伯钦请金蝉子权用,再另办饭。

金蝉子合掌当胸道:“善哉!贫僧不瞒太保说,自出娘胎,就做和尚,更不晓得吃荤。”

刘伯钦闻得此说,沉吟了半晌道:“长老,寒家历代以来,不晓得吃素。就是有些竹笋,采些木耳,寻些干菜,做些豆腐,也都是獐鹿虎豹的油煎,却无甚素处。有两眼锅灶,也都是油腻透了,这等奈何?反是我请长老的不是。”

金蝉子道:“太保不必多心,请自受用。我贫僧就是三五日不吃饭,也可忍饿,只是不敢破了斋戒。”

刘伯钦道:“倘或饿死,却如之何?”

金蝉子道:“感得太保天恩,搭救出虎狼丛里,就是饿死,也强如喂虎。”

刘伯钦的母亲闻说,叫道:“孩儿不要与长老闲讲,我自有素物,可以管待。”

刘伯钦道:“素物何来?”

母亲道:“你莫管我,我自有素的。”

叫媳妇将小锅取下,着火烧了油腻,刷了又刷,洗了又洗,却仍安在灶上。先烧半锅滚水别用,却又将些山地榆叶子,着水煎作茶汤,然后将些黄粱粟米,煮起饭来,又把些干菜煮熟,盛了两碗,拿出来铺在桌上。

老母对着金蝉子道:“长老请斋,这是老身与儿妇,亲自动手整理的些极洁极净的茶饭。”

金蝉子下来谢了,方才上坐。

那刘伯钦另设一处,铺排些没盐没酱的老虎肉、香獐肉、蟒蛇肉、狐狸肉、兔肉,点剁鹿肉干巴,满盘满碗的,陪着三藏吃斋。方坐下,心欲举著,只见金蝉子合掌诵经,唬得个伯钦不敢动著,急起身立在旁边。

金蝉子念不数句,却教“请斋”。

刘伯钦道:“你是个念短头经的和尚?”

金蝉子道:“此非是经,乃是一卷揭斋之咒。”

刘伯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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