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末脸上无波无澜，站在苏末身边的温笙却知道她又在想曾经，温笙不由自主伸手勾了下她的小拇指，怎么一来，苏末彻底回神。
“圣诞节还上课？”
“天儿冷也没得玩儿，你们来了就好了，孩子们肯定很开心。”
说着，兰青院长推开了班级的门。
屋内的暖气瞬间驱散了一身寒冷。兰青院长的先生担任老师，正在讲台上讲课，他捧着书，怀里还抱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见人进来，他和善一笑。
“还以为下午才到呢，快进来，外面够冷的。”
“敬云，这是苏末，还有温笙。”
林敬云看着温笙笑了：“你这名字够有趣的。”
温笙：“我妈生我的时候刚好赶上瘟疫了。”
林敬云：“人也有趣。”
温笙：“……”
“小朋友们，这是圣诞老公公，他来给我们带礼物啦！”
温笙：“……”
尴尬，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准备礼物。
温笙双手空空站在台上，眼角余光看向苏末，却发现对方一脸无辜。
孤儿院的孩子大多成熟，他们也知道这不是真的圣诞老公公，可还是很给面子的鼓掌两下，一脸的敷衍。
温笙挠挠头：“大家好，圣诞快乐。”
他非常尴尬，他又没当过圣诞老公公，再加上和西方神有过冲突，也不了解那边的状况。
孩子们没有搭理温笙，将视线落在了一边的苏末身上，最前排的一个小姑娘冲苏末露出两个小酒窝：“大哥哥你真好看，你要带我回家吗？”
“月月！”一旁的兰青呵斥声，“大哥哥还没成家，不能带你们回去。“
“哦。”叫做月月的女孩儿低垂着头，“既然不带我们回家，就不要过来了，我们又不需要人来关心。“
“就是，浪费感情。”
“副院长你继续上课好不好，我想听织女和牛郎怎么样了。”
“就是就是，什么时候是七夕啊？他们真的能鹊桥相会吗？”
“副院长，我们一会儿讲大圣闹天宫好不好？”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全然把温笙和苏末当成了背景。
温笙更不知怎么办了，他看向苏末，却见苏末冲他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温笙跟在苏末身后，兰青院长见此也走了出来。
兰青院长冲二人笑得尴尬：“真不好意思，你们大老远过来……“
“可以理解，我要是他们也不喜欢志愿者。”
这些孩子生来被人遗弃，从有意识起就幻想奢求自己能有一个家，于是这种奢求寄生在了前来看望他们的人身上，开始也许会喜欢志愿者的到来，可久而久之，当他们明白这些人并不会带他们走时，他们便彻底放弃这种奢求，甚至开始排斥……
没有希望，就不会绝望。
“不瞒你说啊，有些志愿者过来就是做做样子的，什么都不干，也不和孩子们玩儿，拍点照，录歌视频，然后走了。这些孩子本身敏感，一下子懂是消遣他们。这次你们过来，他们其实挺开心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苏末舔舔唇：“兰青院长你先去忙，不用管我们。”
兰青院长点点头：“有事叫我。”
等人走远后，苏末从口袋里摸出烟，她刚想点燃，想起这是孤儿院，最终将打火机揣在口袋，夹着香烟没有抽。
“苏末？”
她垂着眸，转了转手上香烟：“你们有收到过人间的礼物吗？”
“香火算的话，不过现在没有了。”
苏末点点头，冲温笙灿然一笑：“那么你们很快会有了。”
说着，苏末推门而入，她走向讲台，扭头冲林敬云说：“麻烦林先生帮我把吉他拿来，之前电话里说你们有吉他的。”
林敬云愣了下，点点头，又看向怀里的孩子。
苏末挑眉，脱下外套放在桌上，撩起袖子自然而然的接过那个奶娃娃。奶娃娃一看是陌生人，当下瘪嘴就要哭。
苏末垂眸看着她：“乖，不哭。”
她声音特别好听，尽管眉眼清冷，可眸色中仍透露出些许温柔来，奶娃娃眨眨眼，闭着眼睛继续睡。
孩子乖了，苏末又看向了台下：“刚林老师给你们讲了什么故事？”
一个孩子说：“牛郎织女，还有齐天大圣。”
“别听牛郎织女了。”
“为什么？”
“牛郎就是个小混混，小瘪三，你们这些女孩子，以后要是遇到这种男的趁早远离。”
孩子们有些懵，这个志愿者大哥哥怎么和前面的人画风不对啊，他们竟然当着他们的面说脏话？还骂牛郎！
“那个王母娘娘才是坏人，我不信你的，我信副院长的！”一个小男孩起犟嘴道。
苏末哼笑声：“我问你们，牛郎是不是很穷。”
“是。”
“他不敢反抗自己的哥嫂，很窝囊。“
“……是。”
“还偷拿女孩子的衣服。”
“……嗯。”
“相处那么久的老牛的皮，说剥就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牛郎没有主见，没有身为男儿的担当，不敢反抗哥嫂，还偷女孩子衣服。你们在座的男生千万不要成为这样的人，女孩子也不要嫁这样的人，明白吗？”
“明……明白。”
苏末满意点头：“还有齐天大圣，大圣爷是个好人，也喜欢小孩子，说不定晚上就来见你们了。”
这不说还好，苏末说完，孩子们的眼睛就亮了。
“真的吗？大圣爷会来看我们？”
“真的有大圣爷吗？老师说那是神话故事。”
“那有大圣爷，是不是也有二郎神君啊！我可喜欢他们了！“
“我也是我也是！我还喜欢哪吒！”
“我喜欢天蓬元帅！还有嫦娥仙子，他们为什么不在一起啊？”
苏末：“因为他看上吴刚了。”
“啊？”
“吴刚伐木厉害，伐木工都很厉害。”
温笙：”……“
这苏末简直就是在教坏小孩子＿（：з」∠）＿。
“所以……你们想见到他们吗？”
齐刷刷一片想。
苏末笑了：“今天是圣诞节，你们想要见他们，就要先准备礼物。”
月月举手问：“什么礼物？”
“随便什么。”
“那我画画好了。”
“我也画画，我最爱画画了。”
他们兴致冲冲为此准备着，小脸上满是兴奋。
前排的月月又看向苏末：“大哥哥，虽然我们知道你在唬我们，但我们愿意被你唬，因为我真的好喜欢王母娘娘。”
说着，月月拿出蜡笔开始涂鸦。
苏末有些意外：“你为什么喜欢王母娘娘。”
她没抬头，说：“因为她是好妈妈，她有那么多小孩，都爱她们。”
苏末笑容僵了下，她很想说，王母娘娘没有那么多小孩，那都是传说里骗人的，可此时此刻，苏末却愿意信传说一次。
“她是好妈妈。”苏末垂眸看着月月，“说不定……月月就是被贬入凡尘历劫的仙子，晚上王母妈妈就会来看你了、“
人们信奉神，人们仰慕神，可人们却从未见过神……
如果天真烂漫的孩子可以坚信，那么苏末……愿意让他们信仰成真。
不妨……
见神一次。
第116章 116
孩子们正画着画； 林敬云已拿着吉他进来。
将吉他放在桌上，林敬云伸手接过了苏末怀中的小孩儿； 他有些意外；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这些孩子竟然都这么乖巧了。
“没哭吧？”
林敬云指的是那个奶娃娃。
苏末摇摇头：“挺乖的。”
林敬云笑笑：“难得这些孩子这么听话，对了，我妻子那边需要我的帮忙； 所以……”
“没事儿； 这我看着。这个孩子给他抱。”说着，苏末伸手指向了站在一边充当布景板的温笙。
莫名躺枪的温笙先是一愣； 没等回神； 林敬云就将那个奶娃娃放到了温笙怀里。
“那就麻烦你了。”
说完； 林敬云转身离开。
温笙：？？？？？？
他怎么突然就成奶爸了？
“大哥哥，我画好了。”月月将画纸递到苏末面前； 她画的是王母； 小孩儿没有精湛的画技； 更不懂得什么人体比例； 他们将色彩运用到极致； 构成了一副稚嫩而又鲜艳的彩图。
“我也画好了； 我画的是齐天大圣。”
“我我我，还有我！我画的是哪吒。”
苏末一一将画纸收好放在背包里：“我会把你们的礼物带给他们的。”
月月托着腮：“大哥哥你拿吉他是要给我们唱歌吗？”
”不，是你们和我一起唱歌。”苏末拉过椅子，抱着吉他坐下，“我先唱一遍给你们听； 然后你们和我一起唱好不好？”
“好！”
得到回应后，苏末笑着调音。
温笙抱着奶娃娃站在一边，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心里又感叹苏末果然厉害，开始这些孩子还不欢迎他们，现在就乖乖听话了。
吉他有些年头，音色也不是那么圆润。
将声音调好，苏末拨弄了下琴弦，她清清嗓子：“我给大家讲个故事，泱泱华夏，众神千百……“
这首歌的名字叫众神，苏末闲暇时间谱写的歌，她不是专业出身，曲谱也许写的不是很好，可里面却包含了她对这个世界很深的感情。
“元气鸿蒙分天地祖脉，首生盘古垂死化世。”
档苏末开口时，一边的温笙愣了下，渐渐地，他眉眼柔和，站在一边静静看着苏末。
苏末低垂眉眼，唱腔微微沙哑。
这首歌分别做了两种不同的曲，一种是现在偏向温柔的；还有一种是磅礴大气的。
“世间九州之苍茫苦海，九天蓬莱众神降至。”
孩子们都趴在桌上静静听着，虽然听不懂苏末在唱什么，可声音好听，他们听来也享受。
苏末接着唱。
“看那万里玄苍，齐天大圣踏破九重云霄。”
“望那月里玄宫，姮娥神女弹唱悲欢几何。”
苏末怕孩子们学不会，所以将第一种的曲写的非常简单，更朗朗上口。
一首歌很快唱完，尾音收起后，苏末看向他们：“接下来我教你们和我一起唱，你们说好不好？”
“好！”
苏末撩动琴弦：“那我们开始了哦。”
小孩都聪明，苏末教了五六遍便都记住了。接下来是正式录音的时候，苏末拿出随身拿来的录音机，等她打了手势后，孩童稚嫩的声线融合到苏末的歌声中。
一首歌录制的很是顺利，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一个小男孩突然问。
“大哥哥，世界上真的有神吗？”
苏末顿了下，说：“信，亦存在。”
按下红色按钮，苏末将收音机小心放在了口袋里。
就在此时，温笙见窗外闪过一道残影，一眨眼，那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拐角。温笙皱皱眉，默不作声移开了视线。
苏末和温笙又在孤儿院待了会儿，快晚上时和孤儿院的孩子们道别。
这些孩子也没有生出不舍之心，在他们眼里，苏末给他们带来了快乐，但他们知道这种快乐是非常短暂的，与其不舍，不如就此遗忘。
“大哥哥！“
等苏末上了车要离开时，月月突然追了上来。苏末这才发现月月跑起来姿势和正常人不一样，她左腿瘸着，一拐一拐的样子让苏末有些心疼。
之前讲故事的时候，月月都是坐在自己座位上，苏末从未发现她有什么不同。
掩饰住情绪，她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月月。”
月月微微喘息着，仰头看着苏末：“我知道神话故事都是骗人的，我也知道这个世上没有神。可是……我还是愿意去相信。我病了，医生阿姨说我很快就要走了，我知道走了是什么意思。你如果真的能见到王母娘娘，能让她早点来看我吗？我怕我等不到……”
月月生来残疾，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她虽然年幼，可不迷恋世间，更不爱这个世界。与其说是活着，不如说是在数自己的死期。
她是那样的平静，再谈论死亡时的眼神是那么淡漠，苏末不敢想这么年幼的孩子是如何接受自己将死这个事实的。
苏末又将视线落在了月月身后，那些孩子并肩站在门口，他们或看不见，或不能言语，或有残缺，他们是不同的，可眼神是相同的干净，也是相同的看破人生。
苏末内心突然受到了震撼。
人世这么大，不幸的人何其之多，这些孩子知道没人能救他们，就连他们自己都救不了自己，于是……于是将一切托付给了本就不存在的神明。
苏末喉头酸涩，半蹲下看向月月：“我答应你，今晚你就能见到王母娘娘。我也答应你们，你们会见到你们想见到的神。”
得到想要的回答，月月灿烂笑了。
“大哥哥再见。”月月冲苏末挥挥手，一瘸一拐走向伙伴。
苏末深吸口气平复下心情，转身重回到车里。
她扣着方向盘，侧头瞥向温笙：“你看到了吧？命运不会看你是孩子而怜悯你。”
她缓缓发动引擎，低声说：“我既然是你情劫，我的底子你也应该摸透了。我爸妈重男轻女，他们盼来盼去盼来我这个女儿，刚生下时，我奶奶把我丢到了山里，那是冬天，我冻了一夜竟然没死。然后被重新带回去当男孩子养。”
“我比月月他们好不了多少。我爸坚信棒辊底下出孝子，一有不对就打我。起晚了打，只考了九十分打，被同学欺负，还是我的错，打。”
“我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我知道我格格不入，与众不同，甚至简单的生理问题在我这里就成了登天难事。”
苏末也像月月一样，尽管身体健康，可她内在早已伤横累累，别人都在贪恋温暖，只有苏末能奢求脱离苦海，当她某天睁眼看到自己出现在这里，何止是兴奋二字。
“所以我只能把你当……”
“苏末，我们去参加你喜欢的舞会吧。”温笙突然打断了苏末，他笑眯眯说，“有很多漂亮小姐姐的那种舞会。”
苏末还没回神，温笙就解开了安全带：“换我开车。”
苏末一脸茫然的坐到副驾驶座上，温笙加大油门，车子渐渐驶远。
四十分钟后，他们在一家俱乐部门口停下。
“今天是化装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