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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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章-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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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当他看着你,好像万物都有灵魂了。
  乔以莎一动不动,洪佑森又问:“你不是想睡觉吗?”
  她摇头。
  她一语不发,他也安静下来了。
  人总喜欢用“会说话”来形容漂亮的眼睛,但自打认识洪佑森,乔以莎越来越觉得这话不对劲。
  用眼睛“说话”的人,大部分只是挤眉弄眼,说得越多,越显轻浮。
  一双真正美的眼睛,应该只是用来凝视的,是沉默的,纯洁的,无限的。他不表达,反而表达更多。就像黑天无声地展示他嘴里的宇宙,他提供了所有素材,由你自己挑拣拼凑,无趣或是深情,都在一念之间。
  乔以莎批评他:“看你的书,这么不专心呢。”
  他重新回去做试卷了。
  乔以莎伸了个懒腰,起来活动活动。
  洪佑森这房间是很典型的男生房间,干枯单调,别说装饰品,因为住校,房间里连生活必需品都少之又少,要不是硬装还算过得去,说是行军帐篷都不过分。
  一眼扫过去,邦邦硬。
  墙角的书柜看起来常年不碰了,乔以莎过去拉柜门,零件生锈,吱嘎作响。她随手取下一本书翻看,是关于天体物理的入门图册,大概是给孩子看的,偏低龄,上面还有用铅笔写的注解。
  字体很稚嫩,但方方正正很有规矩,绝对不是洪佑森的字迹。
  但当乔以莎翻到第一页,却看到了这字迹写下了“洪佑森”这个名字。
  她看向他的背影,他正闷头背书,宽阔的后背宛若一座隆起的小山。
  乔以莎默默将图册放回原位,又回到洪佑森身边坐下。
  *
  在同一片夜幕下,城市正中心的康可医院正发生一件不太愉快的事。
  闻少爷一觉醒来,得到柴龙母亲失踪了的消息。
  他脸色难看地站在病房里,看着空空的床位,气息沉重。片刻后,他缓缓盯向值班的两名小护士,说:“你们的意思是,她前天晚上就不见了,而你们现在才通知我?”
  小护士一号说:“我们也是刚发现,后来看了查房记录最后一次是周四……”
  “周四?”闻薄天登时火了,“你们这么长时间都没查房?”
  虽然脾气臭得要命,但因为那张脸过于俊美,小护士们一边害怕,一边还忍不住盯着他。
  闻薄天唾沫星子乱飞,“你们还有没有点职业道德了!这么玩忽职守对得起医院的栽培吗!”小护士一号往后退了几步,小护士二号顶了上来,说:“是您亲自吩咐的,说患者亲属欠钱跑路了,不让我们管他家老太太,最多三天来查一次房。”
  “……”闻薄天皱皱眉,“有这事?”
  睡几觉全忘了。
  “算了。”他一摆手,不再纠结这个,抱起手臂沉吟道:“不过我给柴龙用了药,按理说他应该半死不活的才对啊,怎么可能来接他妈呢?”
  小护士三号发言:“不是她儿子来的,是一个女人来办的出院,我们说办不了她就走了,后来人怎么没的我们就不知道了。”
  闻薄天:“……女人?”
  他愣了愣,随即想到一个可能性,顿时头皮一紧往外跑。
  他一路狂奔到监控室,指挥保安把周四的视频录像调出来。
  虽然用帽子遮住了脸,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乔以莎。
  她化成灰他都认得。
  闻薄天气得身体直哆嗦,狠狠一拍桌子——
  “柴龙这他妈的是让人给策反了啊!”
  他推开保安,自己操作,把当晚所有的视频全摆出来看。可除了住院部门口拍到乔以莎进门的画面,其他视频里都没有她,甚至病房门口的走廊里也没有,柴龙母亲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也对,他心想,那人会邪术,当年就跟柳河一起把他当猴子耍!
  闻薄天牙关紧咬,怒发冲冠,冲保安们吼道:“你们是怎么值班的!人没了都看不到!”
  保安队长瑟瑟发抖:“我们看着呢啊……”
  闻薄天唾沫星子乱飞:“给我听着!从今往后所有病房里都给我安监控!每一个屋!我要亲自……”
  就在他喊得正爽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声——
  【闭嘴】
  这一声语气平淡,却似有隆隆回音,好像有人在他脑子猛地敲响了巨鼓,震得他眼前一花,差点跌倒。
  保安队长从后面扶住他,惊讶道:“闻先生您没事吧?”
  闻薄天摇头。
  刚刚那是莫兰的声音……
  闻薄天往旁边一瞄,看到门口站着的人,不耐地撇撇嘴。
  他整理衣服往外走,跟修两人一起出了屋。
  修说:“你吵到了主人。”
  闻薄天脸一皱:“住院楼离门诊部那么远,这他都能听见?”
  修说:“不要用你浅薄的认知去理解主人。”
  闻薄天呿了一声,过了会又问:“他到底要睡多长时间啊?这么天天睡有意思嘛,他是第一次来我们市吧,要不我做东带他去景点转一转?”
  修停住脚步。
  饶是这么多年修炼下来,他仍有点受不了他的聒噪了。
  “最多半个月,”他看着闻薄天,面无表情道,“医院就是你的了,到时需要你再签几个字,委任几名我们的人,之后你爱去哪就去哪,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不要影响我们的正事。”
  闻薄天嗤了一声,扬长而去。


第16章 
  乔以莎给洪佑森连上了一周课,生活作息完美调整,过了午夜就开始困,好几次早早离开Bly,被柳河训斥迟到早退。
  “你小心我扣你工资!”
  乔以莎冷笑:“我现在发展副业呢,等摸索出门道谁在乎你这点工资。”
  柳河气得腮帮子直充气。
  某一晚,乔以莎陪洪佑森做题时无聊刷手机,刷到了一条关于康可医院的消息。
  说是康可集团大变故,一出狗血淋漓的豪门恩怨,三年前“逝世”的集团小公子闻薄天忽然王者归来了,猝不及防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说自己之前被人谋害,侥幸逃脱,重伤躲到国外医治,而谋害他的正是他两个哥哥,并举出大量证据。
  乔以莎点进去看视频。
  这闻薄天基本就是个摆设,只需要做出一副苦逼的模样垂着头,话都是代理律师说的。
  血族操作起这点小事可以说是轻轻松松,举事当天闻薄天两个哥哥就被警察带走了,中风半瘫的闻老爷子也忽然清醒了,表示对两个儿子行为非常失望。
  虽然没有明确表示要把集团留给小儿子,但口风已经相当明显。
  乔以莎看着视频里角落站着的那个沉默高大的中年男子,脸色有些凝重。如果光是闻薄天的话,乔以莎倒是不怎么在意,血族的转化只能转化生命体征,无法提高智商……
  但那些被他一起带来的人什么情况就说不准了。
  旁边做题的洪佑森注意到她的严肃,转头问她:“怎么了?”
  乔以莎放下手机。
  “没事……”
  她换了一个话题,说:“刚刚进门的时候你爸跟我谈话了。”
  往常都是保姆开门,这回一进屋先跟洪闫德撞个正着,给她吓一跳。
  洪佑森:“我爸?他说什么?”
  乔以莎:“还能说什么,不是马上要期末考试了嘛,问你情况啊,我压力好大,感觉他一副想要开除我的样子。”
  洪佑森:“不会的。”
  乔以莎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所以,这次怎么说?”
  洪佑森:“什么怎么说?”
  乔以莎:“我们是接着……”顿了顿,她觉得“作弊”这个词直说出来不太好,她现在cos金牌教师,入戏颇深。“咳,是接着往你身上影拓,还是你自己考啊?”
  洪佑森没回答。
  乔以莎:“随你,我都OK的,不过有一点啊……”她想到什么,稍微直起点身子,“我实话实说,高考的话,要用咒术作弊很难。有专门从事传统教育行业的巫族世家,每年高考考场的保护咒都厚得跟金钟罩似的。”
  洪佑森耸耸肩,也没太所谓的样子。
  乔以莎想了想,提议道:“要不这次自己考一次?我看你这段时间学得很认真,到时候我再给你弄几瓶药,你正好帮我试试药效。”
  他说:“好。”
  为了忙活洪佑森这次期末考试,乔以莎把自己压箱底的补脑材料和配方全拿出来了,头上系条白条,扎着马步,没日没夜地熬药。
  考试前一晚,乔以莎扛着一个大包去找洪佑森,把十几罐装满浓稠液体的药瓶一字摆开。
  “来吧,终极补脑套餐!喝完晚上别洗澡,盖被捂点汗,明天看效果。”
  洪佑森:“全都要喝?”
  乔以莎不满地皱起眉:“你那什么眼神,都是好东西,不喝算了。”
  洪佑森很快说了声:“没,晚上吃得有点饱。”
  他一瓶接一瓶挨个灌,喝到一瓶黑色试剂的时候,脸色有点难看。
  乔以莎:“怎么了?”
  他说:“苦……”
  这一小瓶浓缩了十几块蛇胆,二十几根苦参,不苦就怪了。
  乔以莎抱着手臂站在一旁,严厉道:“男人就得能吃苦,一滴不许剩,这瓶贵得很。”
  洪佑森不语,一口喝光。
  他的期末考试一共进行两天。
  乔以莎最近每天晚上憋两小时陪他看书学习,也有点遭不住了,趁他考试,给自己放了个小假。
  他第一天考完,发来消息的时候,乔以莎正在Bly的包房里给自己敷面膜。她指挥旁边的阿吉给她念短信,阿吉说:“还可以。”
  乔以莎等了一会,没前因没后果。
  “就完了?”
  阿吉:“啊。”
  她一叹,说:“放下吧。”
  第二天考试结束,他基本还是这个口吻。
  第三天,德工高中效率惊人,成绩已经出来了。
  洪佑森的名次从全班第48名升到41名,在这个50人的班级里,历史性地脱离了倒数三位。
  当时乔以莎正在Bly跟柳河喝酒,玩得正欢,收到洪佑森的消息,龙颜大悦。
  她收起手机,醉醺醺地对旁边的柳河说:“我的副业成型了,新的发家策略,以后夜店不干了我就去开个保健品商店,三年上市!”
  柳河也喝得五迷三道,他吧嗒吧嗒嘴:“卖假药?是个好路子……”
  …
  对洪佑森这个成绩,乔以莎是一万个满意的,恢复补习的当晚,她神清气爽去他家上课,一路做着升职加薪的美梦。
  保姆开门的时候神色有些无奈,冲乔以莎嘘了一声。
  她刚迈进屋就听见洪闫德的训话——
  “就这种成绩你也觉得骄傲吗?只提升这么几名,本质上有什么区别?你要是之前上学都努力了至于现在才开始着急吗!”
  乔以莎一顿,这似乎跟她预想的剧本不太一样。
  洪闫德厉声说:“你知不知道我花多大力气才给你转学进了德工?你自己看这成绩,你告诉我你用心了吗!”
  说实话,乔以莎听着他这么吼洪佑森,心里都替他捏把汗。这可是狼人,就算再闷,再低调,也是集一切凶残暴虐不耐烦于一身的种族。
  但是,在这样大吼大骂的洪闫德面前,洪佑森只是一言不发地低头乖乖听训。
  有些卷的头发稍稍遮住那双沉沉的眼。
  洪闫德喊得嗓子都干了,拿起茶杯灌了两口,再开口时声音平复了一些。“就剩五个多月了,马上就要高考了,你想没想过就你现在这个成绩能上什么好大学?上不了好大学你出来怎么找工作?到时候一技之长都没有你怎么在这个社会生存?”
  这一长串的人生惨剧说得乔以莎都懵了。
  而洪佑森还是那样安静地低着头。
  洪闫德咬牙道:“还是一句话不说?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如果是他的话——”
  乔以莎自玄关进去,洪闫德不再说了。
  这晚上课洪佑森比以往更沉默了,乔以莎试着讲几个轻松的笑话,他也没太听进去。乔以莎将心比心想,觉得他把成绩单交给洪闫德的时候,期待的一定不是批评。
  她看着他垂眸的侧影,轻声道:“你试卷拿反了。”
  他一顿,翻过来接着发呆。
  乔以莎又说:“其实刚才是正的。”
  洪佑森:“……”
  她将试卷从他手里抽走,说:“你爸怎么这么凶啊?”简直比柳河还恐怖。
  他没说话。
  乔以莎余光瞥到书架,想起之前看到的东西,问了句:“你们家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洪佑森?”
  他看向她,低声说:“你怎么知道的?”
  乔以莎:“猜的。”
  他重新垂眸,乔以莎说:“要不要聊聊?”
  他半天没开口。
  乔以莎:“不想跟我讲?”
  他说:“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乔以莎笑了,靠过去一点,下巴垫在桌子上。“随便你怎么说,时间长得很。”
  洪佑森看着她,任何咒语和化妆术都没法改变人的眼球,她的眼睛还跟平日一样,凉丝丝的,纯净得就像中天的月亮。
  “放心,你怎么说我都能听懂。”说完,又道,“说什么我也都会信的。”
  等了一会,他还是没说话。
  他明显不是一个善于挑起话题的人,乔以莎决定引导一下。
  她说:“我来问吧,是你爸原本的孩子?”
  他嗯了一声。
  乔以莎:“他在哪?”
  他说:“不在了。”
  乔以莎微微一顿,没想好接下来应该怎么问。
  洪佑森打开抽屉,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给她看。
  那是一张三口之家的合影。
  照片上的洪闫德还很年轻,不像现在满头白发,妻子很漂亮,儿子也很可爱,从照片就能看出是个幸福的家庭。
  “我是被捡到的。”洪佑森平静道,“被一家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捡到的,很小的时候,在山里。”
  乔以莎:“你亲生父母是谁,不知道吗?”
  他摇头,看着照片里的女人,又说:“那家福利院是一个慈善机构捐助的,我妈原来是那家慈善机构的负责人。”
  他在七岁这年与这一家人相遇,当时他们来福利院参加一个活动,客车载着十几个人在大雨天里走山路,出了严重的事故。
  客车翻下十几米的山崖。
  “当时我爸就坐在我后面的位置,离我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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