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么回事？”
阮姝盯着孟诗落手中的照片，画面中是一男一女，一样的青葱年少，一样的唇角带笑，男孩的手臂勾住女孩的脖子，女孩微微低着头，羞赧中透着几丝甜蜜，连她自己都难以想象，她竟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之前她翻看日记翻开照片忘了收好，本以为会永无人知的过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发现。
阮姝苦涩地扯动着嘴角，再无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
杜家那套房子是在杜杼念高中之后才买的，那时候杜青伟终于敲定工作的事情留在B市，孟子依和杜杼也就理所当然地搬出了孟家，正好杜青伟这些年存了一些积蓄，再加上杜建业的退休金，杜青伟便添置了一套房产，房款一次付清，倒省去很多麻烦事。
这个前瞻性的决定让孟子依时常庆幸，虽说买房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家中经济略为拮据，但同地段的房价，几年过后便一飞冲天，涨到完全不可思议的地步，比起许多担忧自己儿子没房娶媳妇儿的中年妇女，她表示毫无压力，但首先，她儿子要有一个媳妇儿。
杜杼一直对这个问题避讳不谈，每次都机智巧妙地转移开话题，孟子依却越战越勇，一逮着机会就要同他好好理论婚姻大事，不过这两天，她显然没有叉腰高谈阔论的精力。她也算是看着孟诗落长大的，心里的焦急不必孟辛齐少，白寻了那么久依然没有消息，她更是坐立不安，杜青伟好不容易才将她给劝回家睡觉。
她本就疲累至极，这么一睡，自然是醒不了的。
杜杼回到家的时候，便只瞧见杜青伟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他没料到杜青伟居然还没歇着。
杜青伟瞧见开门进来的杜杼也有些惊讶，但眸中的诧异转瞬即逝，本来半靠在沙发上的身子稍微抬了抬，沙哑着声音开口：“有诗落的消息了吗？”
杜杼一边将门轻轻阖上一边走进来，客厅地板上立即浮现一抹修长挺拔的倒影，那倒影并未停顿，一直移动到茶几下方的朱红地毯上，夜深人静，杜杼望着前方缭绕升腾的白烟，眉心轻蹙。
“您不应该抽烟。”他没有回答杜青伟的问题，伸出手去欲将杜青伟指间残留的半截烟给夺过去，没想到杜青伟的速度却更快，胳膊往后扬了扬，“小孩子竟然敢管起大人的事情来了。”
语气威严，像极了杜杼印象中不苟言笑的父亲，他扯动嘴角，轻声道：“我快二十七了。”
听见杜杼低沉中带着几分郑重的话，杜青伟脸色登时僵住，半晌后才绽放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他拉过烟灰缸，将烟头掐灭，叹口气：“是我老了。”
“您不老，只不过是我长大了。”
杜青伟没再继续和他谈论这个话题，本欲问他有没有找到孟诗落，但又想到要是有了孟诗落的消息，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这么说来……还是竹篮打水了。
“去歇着吧。”
杜青伟起身，低声开口，杜杼却将他给拦住，大半个身子挡在他跟前，杜青伟不明所以地挑眉。
“您现在回房，我妈准会闻见你身上的烟味儿。”
杜青伟了然，扬唇笑笑，额上的皱纹不知不觉舒展了几分，伸出手拍拍杜杼的肩膀，“你小子，就只会心疼你妈，成，我先去书房看会儿书。”
杜杼没有答话，只耸耸肩，目送杜青伟渐行渐远，站在原地默然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回到自己的房中。
在部队里呆惯了，他早已习惯十多天都不能洗漱的生活，大男人，不至于那么精细，哪儿有那么多女孩家家的规矩，衣裤一脱，被子一盖，一睡就能到天亮。
只可惜他现在睡不着。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今天一天确实够累，大喜大悲的情绪他都一一领教过，现在只觉得脑中混沌一片，烦躁得紧，辗转反侧两个小时都没能入睡，天色渐亮，街边小摊小贩拖拉三轮车的声音响起，本来已经习惯这样的闹腾，但此时的他实在有些受不了，便起身去将窗帘给拉上，谁知却瞥见站在清冷夜色中，神情落寞的女人。
杜杼的心狠颤了一下，又认真瞧了几眼，终于确认那穿着深色大衣一动不动如雕塑般的身影是谁。
他万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神智蓦地清醒无比，却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是他产生了幻觉，他想要开口唤她，却发现自己喉头紧得根本发不出声音来，恰巧在这时，她像是随意地望向上方，分不清是阳光还是月光的照耀下，窗边的那张脸显得十分逼真生动，还有他裸露在外的胸膛，都一一映入她的眼帘。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伸手揉揉眼睛，再望向那方时，已然没了刚才的人影。
阮姝觉得口中微苦，想要扯动嘴角冷笑，却连做给自己看的冷笑都办不到。
她埋下脑袋，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紧，下一瞬，脚步声和衣服摩擦的声音便响在她的耳侧，她微不可闻地倒抽口气，忍不住抬眼，尚未瞧见那风尘仆仆的人影下巴便被人给紧紧捏住。
这回看清了，是他。两张脸隔得太近，她能够感受到杜杼急切的呼吸，凉风凛冽，他温热的气息扑到她的面颊上，刚才那清冷寥然地感觉霎时消失不见。
“你来这里干什么？”
杜杼问，语气中满是质问的味道，他望着她微肿的半边脸颊，感受着手指触及的凉意，神情更是恼怒，真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站多久了！
然而这话听在阮姝耳朵里却是另外一番含义，她伸出手想要推开杜杼，却依旧被牢牢地禁锢住，整个人几乎包在他怀里。
“我想来就来，关你什么事。”
一如既往的嘴硬，杜杼简直恨得牙痒痒，阮姝瞧见他的表情，半晌，笑了，在牙尖嘴利这件事上，他从来没有赢过她。
但他却有办法让她闭嘴，她知道，所以在他的唇就要贴上她的时候，她平静地扔出炸弹：“诗落知道我们的事情了。”
杜杼的动作霎时顿住，面上透着不解，星目中泛着点点疑惑，“你说……什么？”
“我不小心让她给瞧见了以前的合照，她知道了。”
阮姝神情淡淡，脸上并无任何不适，但几个小时前，她可没这么淡定，孟诗落用那样咄咄逼人的语气问她，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而她能给予的回应，也不过是点头承认而已。
“你没看错，我也年轻过，也少不更事过，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你别那么大反应。”
明明脸上慌乱无比，语气却仍然镇定得可怕，孟诗落瞧着她，只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
自己一直崇拜有加的哥哥，竟然和她的姑姑搞到一起了！他们是那样的关系，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你冷静些……”阮姝看出孟诗落的表情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出言劝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曾经’在一起，现在并未有任何僭越，以后也不会。”
孟诗落却仍然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脸上的神色变化万千，与此同时阮姝将她手中的照片抢过来，当着她的面前撕掉。
孟诗落瞧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眼睛瞪得像玻璃球那么大。
“我知道你受的刺激很大，可是诗落，你要忘掉。这事情被谁知道都不会有好结果，我和他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你要相信我们都不想兴风作浪。”
阮姝一字一顿地说着，却觉得自己心口快疼死了，又忆起之前同他讲的话，她说过会好好考虑，她没忘记当时他欣喜若狂的表情，现在她好像……又要做伤人伤己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会有大转折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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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孟诗落将阮姝脸上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平静坦然，却又带着无可奈何，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阮姝，印象中她永远是高贵冷艳的姿态，她还以为就算天塌下来阮姝也会一脸沉着地找一块儿干净的地方坐着，被压死没关系，关键是要死得干净。
孟诗落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说些什么，这姑娘今天受的刺激挺多，本来抱着好玩的心态想和男人玩些成人游戏，结果被杜杼给及时阻止，正盘算着事情该怎么收场，万万没想到自己哥哥竟然和姑妈有一腿，还是很久以前的腿，想想那时候他们应该还没她现在的年龄大，她在他们面前……简直就是个渣！
心里本来对阮姝挺不满的，但刚才看到她那表情，孟诗落又有些恍恍惚惚。
“早些休息，明天醒过来，忘掉你知道的一切。”
阮姝不疾不徐地说着，然后就转身离开，没了之前冲进来的狼狈姿态，步履十分缓慢，孟诗落望着她优雅恬然的背影，又看了眼地上随风轻晃的碎片，瞳孔里浮上几丝疑惑，又有几丝迷茫。
阮姝回到自己房中，坐在床头一动不动，眼睛盯着不远处半开的抽屉，等到头顶上的凉意越来越浓才反应过来，拉开抽屉拿出吹风机，将头发吹得差不多之后，换上睡衣，又去浴室穿上拖鞋——刚才她太竟然冲动到打赤脚跑到孟诗落面前。
从浴室里出来之后，她忍不住往主卧瞧了一眼，一片昏暗，看来是睡了。她无力地扶扶额头，重重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将拖鞋蹬掉，整个人蜷缩在一块儿，双臂抱住膝盖，是她从前最熟悉的保护姿势。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有些凉，从茶几上摸到遥控器，暖意渐渐袭来，往常这种时候她都回觉得困倦不已，现下却越来越清醒。
她又觉得热，不耐地降低了几度，脸上的烦躁之意愈浓。
滴滴声不断响起，无论如何，她总是找不到适合的温度，不是冷了就是热了，她难得地开始撒气，将遥控器朝外丢，力道并不小，啪嗒一声，阮姝瞥了瞥不远处的地板，眼神冷然全无惊慌，主卧和客厅有一段距离，房间的隔音也不渣，她不觉得孟诗落会被吵醒。
只是她越发呆不下去，似乎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和这里格格不入，她的自控力濒临崩溃，如果不出去透透气，她绝对会窒息。
这么一透气，她就透到了杜杼家楼下。
高中以后他们不再住在同个屋檐下，但彼此之间的感情却在那段时光里突飞猛进，她经常被他拐到他家厮混。她最喜欢四楼的阳台，站在那里看远方的雨后晴空，她会听到咔嚓的快门声，一回头，却再次成了他相机里的风景。
她没忘记，她还记得。
凌晨的街道，从静谧无声到渐渐有了些许骚动，她一直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站在那里，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忆着过去点点滴滴，她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感性到矫情的时刻，可是她就是没有办法。
她一直肿着半张脸像是雕塑一样立在原地，直到他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一开始她以为不过是恍恍惚惚的错觉，最后……感受到他手指清凉的温度，她才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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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杼望着阮姝淡然的神色，身形渐渐后退了些，眼中满是让人猜不透的情绪。
“她知道了正好。”
越多人知道越好。
阮姝闻言倏地抬眼，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男人，然后便发现他和她一样，神色间也隐隐泛着疲惫的味道，甚而下巴上生了几处青茬。
“我把照片撕了，我告诉她我们不会在一起的，让她放心。”
杜杼的神情忽然变冷，嘴唇抿紧了几分，过了一瞬，语气凉凉地开口：“你不是说了要考虑？”
“对啊，我考虑好了。”阮姝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笑着说道：“抛开身份不管，我们一丁点都不适合，真的。”
“去他妈的不适合！”杜杼倏地暴吼，双目赤红地望着她，他一直都很有耐心地在等，在同她磨，等了这么久，磨了这么久，却听到这么一句话，真好笑。
听到他爆粗口，阮姝有一刻的怔愣，心里发涩得厉害，但她却还是目不斜视地淡然开口：“说了不适合就是不适合，总之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不当情人当家人，不会像普通情侣那样吵吵闹闹，分分合合，挺好的。
杜杼胸口起伏得厉害，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股可怕的气息，看她的眼神仿佛她是即将被他歼灭的敌人一样，她甚至听到了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就那么想让我放弃？”杜杼涩然开口，声音里满是沙哑难耐。
“嗯，我巴不得，一想到可以不用被你烦，我就好开心。”阮姝嘴巴张合着，脸上的表情完美无瑕，演技简直入木三分。她自己都为之震惊。
杜杼眸中的光亮在那一刻彻底熄灭。
她以为他会再说些什么——说些什么都好，如何怨怪责骂她都好。可是他却转身离去，毫不留情的那种姿态，他给她的最后那一眼薄凉到让她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住了，整个人好像掉进了冰窖里一样，不仅四周幽深阴冷，她还看不到他。
她想也许是她终于惹恼他了，就算再喜欢，男人的耐心总会有用罄的一天。
是她作，是她活该呗，不怪他。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她这种女人，她又不是无数光环罩在头顶的女主角。
她望着他上楼，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她面前，却根本就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阻止。她只觉得脑子里混沌一片，像是有千斤重的东西压在她的头顶，眼皮也沉得要命。
良久，她终于弯下身子蹲在街边，伴着姗姗到来的黎明，伴着天边不断明亮起来的日光，伴着这座城市缓缓苏醒的虫鸣鸟叫，无法自已地哭了出来。
她并没有嚎啕大哭，只是安静地埋在臂弯中留着眼泪，努力憋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鼻头堵塞在一块儿，让她根本无法呼吸，只能靠嘴巴喘气，泪却越落越急，她发誓，她一点都不想让自己变得这么狼狈。
她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来一场雨，冲刷掉她全身上下的伤心和绝望，也冲刷掉那个懦弱得只会哭泣的自己，八点档电视里不都这样演的么？
可惜没下雨，相反，透过指缝，她隐约能看到被铺上金黄光芒的街石，黑夜过去，白日终于姗姗来迟。
她只觉得冷，浸入骨髓的冷。从来没有这么冷过——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