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或者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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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或者离开-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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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艺见我醒来,一下子扑到我身上,抱着我的脑袋大喊“我就知道你没事的,我就知道你没事的”,晶莹剔透的眼泪从她两只美丽的大眼睛里点点滴落,打湿了我的脸,也打湿了我的心。杨错咬着嘴唇看着我,脸上写满了愧疚。我艰难地笑笑,说:“没事儿,你们告诉我吧,少了哪样了。”百合一脸内疚地安慰我,说:“你瞎想什么呢,什么都没少。”    
    那是几个从河北越狱出来的杀人犯,半夜稀里糊涂地爬上一辆货车,却没想到方向大错,一路把他们拉到了北京。几个人无计可施,准备抢部车弄点钱再次逃亡,却意外地瞄准了一辆警车。    
    小曹和他的同伴那天赶到的时候我被一个家伙用匕首往肚子上狠狠地扎了一刀,已经躺在了雨水里。几个歹徒见警察一来,拔腿就跑,当场被开枪打死两个,活捉了一个,还有一个被我拿铁扳手朝脑袋上招呼了一下子,也瘫在地上不知死活。    
    我清醒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医院躺了两天。那一刀扎到了脾脏,当晚就动了手术。林艺随后赶到医院,还没缓过神来就一头载倒晕了过去。百合被吓得六神无主,也不敢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众人,暗地里伸手把杨错的胳膊拧得黑紫一片。    
    刚动完手术的我精神十分萎靡,说了几句话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一觉醒来已经是夜半时分,白天热闹的病房只剩下林艺一个人,显得空荡无比。我艰难地睁开眼,在黑色的夜中看见林艺头发凌乱地歪在床上,神色憔悴。我的心一阵酸痛,眼泪又不禁流了下来,心想亲爱的,这辈子除了爹娘,就只有你最疼我了。


第二部分第19节 手术

    我在医院里整整住了两个月。六十多天来我脸上挂着心安理得的微笑,面色和蔼可亲,像国家领导人一样接见着大大小小的同事朋友,收纳着各种各样的礼物补品;而来探望我的人们也是大同小异,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表情,至始致终都让我有一种慰问革命烈士的感觉。    
    医生说我还算年轻,身体恢复也很快,这让我很得意,觉得自己还是青春年华,有一次对高小三炫耀起来,说:“别看平时缺乏锻炼,哥哥现在可还是棒小伙子一个。”没想到那鸟人提来一盒壮阳补肾的药礼,说:“你当自己还能金戈铁马,征战沙场啊,都是手术做得好。”我拍着礼品盒子笑着说:“还是你小子理解我,刚刚恢复你就给我擦枪上膛来了。”高小三嘿嘿一笑,说:“你小心子弹提前打没了光荣牺牲吧。”    
    住院期间杨错基本上每天下班都来,也不提那件破事,一天到晚举着张马脸笑着安慰我好好养病,工资奖金一个子都少不了。我也回应着跟他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全当只是过去了一场瞎梦。不过看得出来这厮也是无比愧疚,一到没人时候就嘟囔着准备和我解释,嘀咕半天又什么也说不出来,有一天悄悄给我发来一条手机短信,上面打着“不知者不罪,咱们还是兄弟吗?”林艺问我写着什么,我笑着删掉,说杨大官人纵欲过度,射血而亡了。    
    高小三终于离开了那家报社,跳槽到另一家电视台重新开始,每天没日没夜的干活,胡子也不刮,天天一脸的沧桑虬髯,看上去像个四十多岁的老头。百合一直以为我只是为了她而出事,一来医院就哭得肝肠寸断,看着比林艺还伤心不已。我看了不忍心,说:“那天是活该我倒霉,不关你什么事,别哭了。”百合听了更加难过,说:“就是因为我你才这样的,那天的玻璃不是那个小妖精砸的。”    
    我一愣,说:“那是谁干的?”百合一指小曹,说:“他们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不是她。”我说:“到底是谁?!”百合脸红得象个美国进口苹果,不无怨恨地说:“也是个女的,是谁你问杨错那个天杀的去。”小曹强忍住笑,说:“就是原来美术系的那个小娘子,昨天才给她关进去。”    
    小娘子姓梁,比我们低一届,生得一副模特身材,用杨错的话来说,就是“当不上亚洲第一小姐就算是裁判眼瞎”,垂涎了整整三年。人长得标致倒是不假,不过也没有杨错说得那么夸张,也是自从那时候起,我们都对他的审美观产生了根本的怀疑。    
    小娘子大学时候也算是一个人物,先是学生会的一个小干事,不到半年就当上了团支部书记兼学生会主席,手腕极大。我坚信这个世界上的风光永远都是勇敢者的舞台,因为只有敢于抛弃一切的人,才能换回自己需要的所有东西,他们可以为了达到目的牺牲任何代价,包括自尊、人性、身体和脸皮,甚至一辈子的幸福。    
    那女孩子来自江西,喝着天然的矿泉水长大,天生的魔鬼身材天使面容,是很多男生性幻想的对象。因为长得特象一部三级片里的女星,被通宵录象而归的我们给起了“小娘子”这样一个外号。不过似乎这个世界上的痛苦永远要多于快乐,有一次我们去操场和体育系操练,高小三一个大脚把足球踢到球门后面的草丛中,杨错弓着腰去捡球,却意外地发现小娘子穿过幽幽的小道,在杨错如火的目光中闪身走进了学管处那黑魆魆的大门。    
    杨错抱着球回来大呼遗憾,咬着牙不住地摇头,伤心不已。学管处是我们学校著名的“鸡窝”,主任是一个将近五十岁的老头,是校园里最出名的“七匹狼”之首,经常利用职务之便诱奸一些鲜嫩欲滴的女生,让我们都咬碎钢牙。听说小娘子也被落入魔掌后大家一片哀悼之声,连连叫痛。    
    杨错更是无法忍受这种打击,当晚就砸了学管处的玻璃。毕业后她被分配回家乡参加基础建设,几年下来发现一点前途也没有,马上改变战略方针,只身一人就来到了北京。这小妮子非常擅于利用人性的弱点,还没下火车就给杨错打电话,娇滴滴地一口一个“杨哥”,把他迷得神魂颠倒,不但大包大揽了小娘子在北京的所有一切开销,还风尘仆仆地到处奔波,为她找到一份待遇不错的工作。    
    断断续续同居半年之后,杨错发现这个女孩不是一般的人物,再不彻底分开将来十有八九会跟着惹事,于是狠心离开了她。结果小娘子马上翻脸,要求杨错赔偿青春损失费十万元,没有得逞便立刻大怒,找了几个人便拿砖头招呼到了他家的窗户上。    
    杨错的脸红得象个猪肝,支支吾吾着说:“过去的事了提它干吗。”小曹拍着他肩膀说:“杨哥,你要是再胡来,下次指不定出什么事呢。”杨错拉着百合的手使劲安慰,还指天划地的发着毒誓,说下次要是再这样,天打雷劈。百合恨恨地剜了他一眼,说:“不用老天爷劈你,我就一刀劈了你!”林艺在一边被逗得呵呵笑,他们走后也伏在我身上,认真地说:“你小子要是以后也给我在外边找野花,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笑着说:“你原来一晚上收拾我三次,以后还能怎么着,一晚上六次啊?”林艺却马上沉下脸来,说:“你别跟我贫嘴,不信你就试试。”我的心一动,把她一把搂过来,认真地说:“亲爱的老婆,这辈子除了你,要再跟别的女人胡来,我就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捂住了嘴,说:“不许胡说,你有这个心就行,我相信你。”    
    我轻轻摸着她的头发,无意中发现她的脸庞是那么的憔悴,刹那间我突然十分感动,看着她美丽的笑容鼻子却猛一阵发酸,心里想着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了。这几天她的肚子日渐增大,还没日没夜地陪着我端茶倒水,忙得不亦乐乎。    
    做完手术那天晚上,她抱着昏迷不醒的我整整哭了一宿,事后告诉我如果我要是再也不醒过来,她就陪着我一起去另一个世界相会。我听了喉头发紧,无比感动。    
    我出院那天是林艺最高兴的日子,把家里装饰一新,所有的床单枕巾沙发罩统统换上崭新的一套,地板擦得光可照人,明亮无比。高小三站在门口直犯嘀咕,过了一会喊杨错:“过来,躺在地上,我踩着你往进走吧。”    
    百合钻在厨房里鼓捣了半天,端上来整整一桌子美味佳肴,看得我垂涎欲滴。不一会儿小曹和几个朋友也提着大包小包进来,还捎来一瓶药酒,说是补血的。高小三骂他说:“这他妈肯定又是受贿赃物,”小曹笑笑说:“虽然贪污不敢,偶尔收点礼物还是行得通的。”    
    一桌子人热气腾腾地围坐成一圈,一起举杯祝我身体健康,语气诚恳神情真挚,把我感动得有点想哭。吃完饭后女的打扫战场,男的坐在一起抽烟聊天,窗外懒洋洋的阳光打了进来,洒落的满地都是灿烂,屋子里一片融洽的气氛,暖意洋洋。    
    看着久违了的温馨,心里顿时涌过一丝感动,我窝在沙发上想,所有人竭尽一生用来追寻的快乐,其实也会来得如此简单。杨错和高小三因为舒婷的诗争执起来,一个褒一个贬,嚷得脸红脖子粗。    
    小曹笑着说:“都他妈快成老头子了,还跟以前一样天真。”见杨错熄战停火,高小三梗着脖子得意洋洋,兴高采烈地挤兑着他。杨错嘿嘿一笑,说:“数你小子能耐,搞本诗集出来瞧瞧。”高小三使劲抽了口烟,双手高举向大家宣布最多下个月,他的书就印出来了。小曹听了甚是激动,拉着高作家问长问短。杨错躲在一边白他一眼,说:“到时候记得给我一本,家里蹲卫生间时正好没事可干。”    
    如果将来有机会让我写一本自传,第一句肯定会是:“我也曾经是一个文学青年。”大学时候我们都象入了迷一样的迷恋各种文学作品,精力旺盛时还会跑到颐和园装模做样的吟诗做对,在外人看来俨然一副典型傻逼的样子。    
    迷得最厉害得要数高小三,这家伙干事有一个毛病,认准了就往死里认真,九头牦牛都拉不回来。在研究中国武术的时候也对诗歌深深着迷,曾经视顾城和海子为偶像,天天抱着几本诗集啃个不停,一度说起话来也是酸腐无比,被我们殴打了一顿才彻底改正。最疯魔的时候成天拉着我探讨人生思索宇宙,被我找了杨错等人在宿舍里大开接头会,生怕这小子一个想不开,也跑去火车底下卧了轨。    
    晚上人们都已散去,我和林艺坐在餐桌两旁,点了两支红烛,在摇曳的火光中两个人象是刚刚才结婚。林艺精心地化了妆,还特意换上一件纯白色的套装,显得可可动人,俏丽无比。    
    我看得心中大动,拉了她的手,认真地说:“老婆,你真漂亮。”林艺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红晕,娇羞无限。我端起一杯红酒,认真地说:“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永远离开你了。”林艺马上做个停止的手势,轻轻地说:“不许说这个,我要你永远陪在我身旁。”说着说着眼圈一红,眼泪似乎随时就要滴落。    
    我使劲点点头,心里不住地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她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在我曾经绝望的那一刻,心里最后想到的,正是她。    
    吃完饭的时候我心满意足容光焕发,点了根高小三孝敬来的极品中华,极为舒坦地深深吸了一口。林艺起身手脚麻利地收拾着饭局,我看自己也帮不上忙就把烟掐灭,随后进了厨房。    
    我进去的时候她正在刷碗,我蹑手蹑脚走到她身后,没说话就伸手抱住了她的腰。她的手还泡在水里,用胳膊左右的推我,笑着问:“干嘛?”我没回答,开始吻她耳后的肌肤,鼻孔中顿时钻进了一股清香的味道。    
    她被我弄得咯咯的笑,说:“你别闹了,我不会洗碗了。”我的下颌贴在她的耳后,看见她也已经满脸微红,也许是因为酒精,也许是因为我。她脸上粉底和唇膏的味道以及香水的香味,和弥漫的酒香混合在一起,把我熏得晕晕欲醉。    
    我低下头在她的耳垂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身子一颤,声音已经小不可闻:“别闹了,别……”我把嘴唇靠近她的耳朵,很轻声地说:“我来帮你洗。”她浑身一软,把眼睛慢慢地闭了起来,任由我为所欲为,长长的睫毛一动一动,让我心潮澎湃,激烈得几乎从胸膛里跳跃出来。    
    我慢慢放开手,她失去力气的身体一下子靠在我的胸口,彼此的心跳相互呼应,清晰可闻。我的手顺着她的两只手臂轻柔地向前滑动,从她手中把洗了一半的盘子小心拿下,细心地把她的手腕和手心都洗干净,然后拿过毛巾,把我们的手都擦干。    
    在我帮她洗手的时候,林艺一直象一只安静的小猫软软地靠在我的怀里,一动不动。幽雅的烛光从玻璃窗后倾斜地挤进来,点缀的整个房间象新婚的洞房一样温馨。我轻轻地把她扳过身来,她娇哼了一声便一头扎进了我的胸口。    
    许久,我们拥抱着睡在床上,安静地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CD里放出来的钢琴声象林艺的身体一样柔软,轻缓地在房间上空久久盘旋。我抱着她温软的身体,心里涌过一丝从所未有的清净。    
    喝得剩下的两杯酒还放在那里,适度的烛光穿透了它们,使得那种幽暗的红色更加深不可测,因为折射而在杯底形成的光晕更让我无比迷醉。我慢慢抬起右手,把那杯酒端了下来,靠在嘴边喝了一口,顿时有一种很难觉察的甜腻在酸涩中慢慢浮现出来。再好的葡萄酒都无法代替现在这种安详宁静的感觉。    
    第二天我穿戴一新,开着熟悉的桑塔纳重新开始上班。每个人的笑容都是那么的熟悉,而又同样是那么的陌生。在一张张虚伪的面孔下面,我读不懂任何一颗埋藏极深的心。    
    一进办公室,部门的人便象过年一般的欢呼。我象领袖一样挥挥手,运了运气,大声说:“我胡汉三又回来啦!”人群顿时一片欢腾,纷纷要请我晚上大吃一顿,我笑着点头,说:“今天是你们请客,但是得我掏钱。”几个女孩吵嚷着说吃完饭还得去唱歌,我听了心猛地一颤,突然想起了那个让我迷乱的晚上,也想起了那个楚楚动人的丁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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