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目光撞进他一双带笑的眼里:“什么?”
时瑾手心微微发热,隔着睡衣,覆在她胸前:“这里。”
姜九笙脸上有点发烫,埋头躲进他怀里:“可能是因为怀孕了。”声音越来越小,“莫冰说还是很小。”
她偏瘦,骨架高挑纤细,用莫冰的话说,什么都好,就是胸小。
时瑾在她耳边低笑:“是很小。”
“……”
她恼了,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不准说了。”
她舍不得用力,牙齿磨着他的脖子,跟挠痒痒似的,时瑾有些动情,不说话了,抱着她等身体平复。
姜九笙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不甘心地问了一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她想。孕妇是不是会无理取闹一些,若是以前,她定问不出这样的话。
时瑾侧头,在她耳边亲了一下:“你这样的。”
她被哄到了,心满意足地抱着他。
“笙笙。”
“嗯?”
时瑾短暂沉默后,说:“我送你去国外吧。”
姜九笙不解,从他怀里退出来,抬头看他:“为什么去国外?”
他的理由很简单:“养胎。”
她没有问非要去国外养胎的理由,就问他:“你去吗?”
时瑾没有立刻答,在思考。
徐家的事,他要留下来处理,又不放心把她送走。
姜九笙用手指戳了戳他犹豫纠结的蹙眉:“不用想了,”她态度明确,坚决,“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就当她孕妇无理取闹好了,她不想离开他,一天都不想。
他们约在了一家茶楼,霍一宁到那时,时瑾已经在那了,一壶热茶,他已经饮了半杯,茶杯茶盏旁,放着一份文件。
霍一宁落座,直接拿起文件。
和他猜想的一样,时瑾叫他来也是为了徐家这宗洗钱案。
他合上文件,看向时瑾:“这个案子,还没对外公布,你怎么知道的?”
时瑾端着茶杯,用茶盖拂开上面漂浮的茶叶,不瘟不火地念了个名字:“林安之。”
想来,林安之也猜到了。
霍一宁开门见山:“都查过了?”
“嗯。”
又问:“属实吗?”
“属实。”时瑾小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薄款的白色毛衣的领子,刚好没过他的喉结,说话时,轻轻滚动,“那批文物是在徐家博物馆倒手的,款项很大,分了三次在林氏银行洗钱。”
既然时瑾查过了,基本能确认了,徐家有账户在洗钱,不管是不是徐家人在操作。
“问题出在哪?”
时瑾一手握茶壶,一手按着壶盖,给霍一宁的空杯里斟了一杯茶,茶壶是透亮的乌黑色,更衬得他指尖盈白,动作不疾不徐,又放下了茶壶。
“蒋平伯。”时瑾道,“他手里有老爷子的委托书。”
就是说,表面看来是蒋平伯在操作,徐老爷子在授命,具体如何就不知道了,至少,现在的证据,都在朝向这个推论。
霍一宁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是苦茶,味道极苦,不知道时瑾怎么喝得面不改色,他放下了杯子:“有没有可能老爷子不知情?”
时瑾点头:“有可能,徐家博物馆基本都是蒋平伯在打理,老爷子很信任他。”
蒋平伯明面上是徐老的司机,实则是战友,三十多年情谊,不止徐老爷子,整个徐家都没拿蒋平伯当外人,从不设防,若他真有异心,想要做什么都轻而易举,委托书根本不在话下。
在外人眼里,蒋平伯几乎就代表着徐老。
“也就是说,”霍一宁往椅后靠,眸底沉了一层墨色,“除非蒋平伯揽下来,不然徐家脱不掉干系了?”
时瑾添了茶,说:“他不担也得让他担。”
霍一宁听明白他的意思了。
时瑾的态度很霸道,不管是非,不管事实,都要徐家独善其身,若是没办法,他估计会想办法让蒋平伯一个人扛下,管他谁是谁非。
霍一宁老神在在地看对面的人:“你相信徐家吗?”
“不信。”他回得很快,声音很淡,眼底像一片深海,沉寂又冷然,没什么波澜。
人心难测,他连他自己都不曾信过。
他说:“我不需要真相。”
霍一宁问:“那你要什么?”
“结果。”时瑾说得平静,而随意,就像理应如此,“能让我家笙笙接受的结果就行,真假无所谓。”
霍一宁无话可说。
时瑾不是寻常人,他的是非观偏激,道德观更不用提,不过,也很容易揣度,总之,绕着姜九笙,她怎么好,时瑾怎么来。
对此,霍一宁不置可否。
时瑾碰了碰茶杯的温度,已经凉了,他抽手:“这件事不要公开,秘密拘留蒋平伯。”
不言而喻,都是徐家的女婿,自然都护短。
霍一宁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在那之前,先解决个人。”
霍一宁抬了抬眼皮:“谁?”
时瑾把文件袋推过去,语气淡淡:“温诗好。”
霍一宁瞧了眼。
封口的证物袋里面,有只手机。
他舔了舔后槽牙,嗯,温诗好这个人,心存坏心,不知收敛,是该尝尝苦头了。
翌日,江北市警局。
温诗好被带进了审讯室,姿态闲适,神色傲然。
她坐下,说:“我的律师说,凶手已经招了。”
霍一宁坐对面,懒洋洋地靠着椅子:“消息真灵通。”
“既然凶手已经伏法了,”温诗好语气强势,“你们警察是不是该放了我了?”
霍一宁抱着手,抬了抬下巴,语调慵懒:“不急。”
温诗好冷了眼:“霍队,要拘留人,得有正当理由。”
他勾勾嘴角,笑得痞里痞气:“我有啊。”
哒。
他敲击了一下电脑的空格键,把屏幕转向温诗好。是林安之出事时的视频,视角是他的房门外,长度前后不过几分钟。
待播放完,霍一宁暂停了视频:“看出什么了吗?”
温诗好防备地看他:“你什么意思?”
他不紧不慢地把暂停的视频往前退了一段:“林安之受伤后,你在房间里待了五分钟。”
“那又怎么样?”
他抬眸,淡淡地看她:“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温诗好嗤笑,眼里慌乱一瞬就过,然后很笃定,“霍队,见死不救不犯法的。”
“看来你的律师还没有仔细钻研过律法。”霍一宁换了个坐姿,双腿伸长,手肘放在桌子上,往前倾,“见死不救,可以分为两种,一是有作为义务的见死不救,二是没有作为义务的见死不救,而有义务却不作为也能构成犯罪行为。”
温诗好失色,立马反驳:“不是我约林安之到那间房的,我没有义务必须救他。”
霍一宁不否认,却肯定:“但你阻止了他求救。”
她大声:“我没有。”
“你有。”
温诗好目瞪口呆。
霍一宁依旧不紧不慢,声音徐徐,慢条斯理地戳穿她:“你进去的时候,门是开着的,你离开的时候,却关上了门,林安之的秘书在你离开后,去敲过门,如果不是你故意关上门,林安之会更早被发现,伤势也会更轻。”
头部重伤,晚一秒急救,都有可能致命。
温诗好猛地站起来:“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
她面红耳赤地咆哮:“你有什么证据?”
眼神恐惧,方寸大乱。
终于,绷不住了吧。
“你带走了林安之的手机。”霍一宁把证物袋放在桌上,“手机是在你的车上发现的,上面有你的指纹,在法律上,已经构成了故意伤害罪。”
她觉得难以置信:“这也有罪?”
是,她是想林安之死,他死了,她就是银行最大的股东,谁也阻止不了她回董事局,所以,当她看到林安之倒在血泊里,她的第一想法,就是让他死。
她花了五分钟冷静,然后带走了他求救的手机,并且关上了门。
霍一宁冷眼瞧着对面花容失色的女人:“犯罪情节不算重,可你别忘了,你还在缓刑期间。”
缓刑期间,她只要违反了法律法规,再小的罪名,也能把她打回原形,两罪并罚,重新入狱。
温诗好大口喘息,虚脱地瘫坐在椅子上。
第二卷 337:徐家遭难,时霍联手,幕后黑手出来
立案后,温诗好被刑事拘留。
当日下午,霍一宁去了徐家别墅,老蒋开的门,一见是霍一宁,很欣喜,热情地招呼他进去。
“小霍来了。”
老蒋名蒋平伯,三十多年前,同老爷子是战友,受伤转业后,在老家待了几年,老爷子顾念战友情,让他过来徐家当司机,这一当,就是二十多年。
蒋平伯往外瞧了几眼,问霍一宁:“瑟瑟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蒋爷爷,”霍一宁站在门口,“我是来执行公务的。”
蒋平伯脸上的笑意,突然僵了。
霍一宁默了片刻,摸了摸口袋里的手铐,还是抽回了手:“跟我走一趟吧。”
蒋平伯也什么都不问,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情绪平静得很快:“能让我跟我部长再说两句话吗?”
霍一宁点头。
徐老爷子正在书房里喊人。
“老蒋。”
“老蒋。”
喊了两句,见还不来,老爷子从书房出来,手里还捏了颗黑色的棋子:“你干嘛呢?下不赢就耍赖是吧。”这才看见霍一宁也在,老爷子赶紧往后看,脸一下子就垮了,“瑟瑟呢?”
霍一宁说:“在家。”
老爷子不高兴了,数落他:“你来了怎么不把瑟瑟也带来?我都好几天没见她了。”
他没说话。
一旁,蒋平伯接了腔:“部长,小霍是来执行公务的。”
徐老爷子愣了一下,没缓过来,定定地看霍一宁:“执行什么公务?”
“蒋爷爷涉嫌一宗非法洗钱案,”他说,口吻不苟言笑,“我是来抓他的。”
老爷子扭头看了蒋平伯一眼,接着就瞪霍一宁:“你这小子说什么鬼话,老蒋怎么可能做违法的事。”又回头,他安慰蒋平伯,“老蒋,你别慌,去警局说清楚,我看谁敢害你——”
“部长,”蒋平伯抬头,眼眶通红,“老蒋对不住您了。”
徐老爷子整个人都傻了。
江北市警局。
蒋平伯被带来警局已经超过五个小时了,前后审了六次,这是第七次,赵腾飞从审讯室出来,脸色不太好看。
“开口了吗?”霍一宁问。
赵腾飞摇头:“什么都没说。”他都有点头疼了,捏捏眉心,一筹莫展,“从进警局到现在,审了这么多次了,还是一个字都不说。”
不认罪,也不否认。
这个态度,比撒谎都难办,根本没处下手。
“队长,现在怎么办?蒋平伯是案子的关键,他不认也不推脱,那我们,”赵腾飞没接着问下去。
按照正常刑侦流程来,单凭那份委托书,就可以去徐家拿人了,可队长和徐家的关系特殊,徐家又不是一般的家族,盘根错节的,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差池,只怕会弄巧成拙。
霍一宁沉吟了很久:“查一下蒋平伯最近都和什么人联系过。”微微顿了一下,又道,“除了徐家,还有没有别的社会关系。”
赵腾飞明白了:“行。”征询,“那徐家那边呢?”
霍一宁思忖着,说:“先查再报。”
徐家老大老二都从政,博物馆是在老爷子名下的,这个案子牵扯到文物,都是相关徐家博物馆的,直接责任人就是老爷子。
蒋平伯被拘留的第二天,老爷子就病倒了,急火攻心,当天就被送去了医院,人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了。
徐家三兄妹与孙子辈全过来了,老爷子睁开眼就说:“你们都先出去,我跟小霍说两句话。”
霍一宁关了门,走到病床。
徐老爷子吃力地坐起来:“查了吗?”
“查过了。”
老人家年事已高,病了一场,脸色难看:“洗钱的款项来源是什么,最后的账户是谁的?”
虽退休后多年不管事,可到底混了半辈子的官场,这些事哪能没有数。
霍一宁回话:“文物走私,最后的账户,”顿了一下,语气微沉,“是徐家。”
老爷子眼神恍惚了一阵,沉默了良久,说:“按照规矩办吧,不用徇私枉法。”
他自然知道外孙女婿徇私了,不然,他这把老骨头得跟着老蒋一起去警局。
霍一宁没应。
“我徐家的声誉已经坏了,”徐老爷子叹了口气,语重心长,“你不能把霍家也搭上。”
病房外。
姜九笙把时瑾拉到了一边,问他:“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他点头,不否认:“嗯。”
她皱了皱眉:“怎么不告诉我?”
时瑾理所当然:“你怀了孩子,不能操心。”他和霍一宁想法一样,暗中查,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姜九笙不以为然:“徐家的事很重要。”
他却说:“你更重要。”
她无言以对。
时瑾的危机意识太强了,恨不得将她周围的讯息全部屏蔽,将她藏起来才好。
见她不说话,时瑾就慌了。
他弯腰凑过去,拉她的手:“生气了吗?”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时瑾以为她恼了,只僵持了一会儿,他便什么原则都没有了,好声好气地跟她认错:“我不好,不生气了。”他低着头,凑到她面前,软着语气百般地哄,“我以后什么都不瞒你,别跟我生气行不行?”
是他不好,只要让她生气,就都是他的不好。
时瑾抱她,下巴在她头顶上蹭蹭:“别生我气了,嗯?”
她本来就对他没脾气,哪里气得起来,仰头看他:“我没生气,你现在把情况都告诉我。”
时瑾说好,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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