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继死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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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继死去的人-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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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样的,”画家摇摇头,“真是没想到。”
  “现在你仔细看看,卢基尼奇娜老太太说过,他的嘴唇饱满,而年轻女人肯定他的嘴唇薄而瘪,你画的嘴唇适中,但是在所有三种情况下的形状都是一样的。就是说,我们将认为,我们确定了口形。再看鼻子,老太太说他的鼻子有点凸起,年轻女人没有说鼻子。这么说来,她能看见的只是正面,因为她没有看出鼻子凸起,你画上这个人的鼻子也是鹰钩鼻。而这块胎记是哪来的?是真实如此还是你的虚构?”
  “谁认得他呀。我根本不记得他。只能想象。”
  “你认识的男人有颧骨上带胎记的吗?”
  “你等等,我得想一想。”
  费多尔沉思着喝下第三杯酒,不再坚持要侦探跟他对喝了。
  “有带胎记的。别季卡·马拉霍夫。可你问他干嘛?”
  “见鬼,我不需要他,”多岑科粗鲁地说,“你能马上把他画出来吗?大略,凭记忆。”
  几分钟后,一张干净的纸上出现了一张脸部素描,高颧骨,左面有一块胎记。与多岑科感兴趣的画上的男人的颧骨丝毫不差,胎记不偏不斜恰在同一部位。
  “原来,这个虚构的男人的颧骨是你从马拉霍夫的脸上借来的,”米哈伊尔做了结论,“那么说,他的颧骨应该是别样的。”
  “你看,”费多尔又吃了一惊,“是真的,我把别季卡的颧骨搬到他的脸上来了,自己却没有发现。你是个行家!”
  “你也是,”多岑科笑了笑,“现在找下巴上的小窝。”
  “在哪里找?”画家不解。
  “在自己的朋友、邻居中找。你还给他们中的谁画过肖像?”
  费多尔久久端详着自己的画,试图想起他从谁的下巴上借用了这个小窝,然而就是想不起来。
  “好了。我们将认为,他实际上就有这个小窝。行了,费佳,不要喝酒了,还要工作,坐下来再画一幅肖像。嘴唇、鼻子、下巴同这张画一样,长圆脸跟女证人们说的一样。行吗?总体上由你定,如果某些线条与前三张画吻合——要特别注意,尽量不要照自己的意愿添加,我需要你的想像力。作完这张画,再画下一张。”
  “什么下一张?”
  “你先作完这一张,然后我再告诉你下面怎么画。为了不干扰你,我暂时到外面去跑跑。给你买两瓶酒以示感谢。好吗?”
  “好吧。”费多尔高兴了。
  起先,工作前景不甚令他振奋,他本来打算利用女友昼夜值班的机会好好乐一乐的,与高脚杯、酒瓶、下酒菜为伍,如果走运,就找个好对手。但是白给两瓶酒的许诺使他换了一个角度,对这个难题刮目相看。
  过了半小时,多岑科回来了,用纸袋装着两瓶上好的伏特加。
  “画好了?”
  “画好了。”
  费多尔递给他一张新画,他身上有一种造作的、不自然的、生硬的感觉,就像平时画画没有灵感,生拉硬扯把一些线条与另一些线条牵强刻板地组合到一起,并且担心弄错那样。画上的人不生动,像一个机器人。米哈伊尔满意地指出,第一阶段实验进展顺利。就应该画成这样。
  “接下来干什么?”费多尔贪馋地把目光瞥向酒瓶问。
  “接下来你闭上眼睛,歇上几十分钟,然后把所有这些画收到一边,再拿一张白纸,凭印象给我把这个男人画出来。不是像你刚才画的那种瘦削样子,而是一个正常的栩栩如生的50岁的男人。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给人好感,甚至是有魅力的脸,懂了吗?如果你能做到,我就不打扰你,这伏特加由你尽兴喝个够。”
  一个小时之后,米沙·多岑科从费多尔的家里出来时,公文夹里装着五幅画,彼此之间毫无共同之处。但是他相信,至少有两幅画,画出了叶卡捷琳娜·维涅迪克托芙娜遇害前不久拜访过她的那个男人。只需要弄清楚到底是哪一幅。
  星期天下午一点半,奥列格·热斯杰罗夫给伊拉·捷列辛娜家里打电话。他已经去过小商品市场,从远处观察并且确证伊拉正忙得不可开交。她在挨得很紧的服装摊和鞋摊之间穿来穿去,身后用小拉车拉着一个大包,大声喊道:
  “香烟!饮料、矿泉水、果汁、不含瓦斯,‘贝贝尔大夫’,可乐!”
  “小吃!汉堡包,新鲜露馅小圆饼,烤羊肉串带配菜!”
  “热茶!热咖啡、黑咖啡、加奶咖啡!”
  买卖兴隆,生意红火,这里星期天顾客很多,包括外来人,他们到这里来一次,就想解决所有的穿着问题,因此整天从一排摊位走到另一排摊位,当然也需要吃喝。断定伊拉一时半会儿未必能从这里脱身,奥列格坐进自己的“大众”到她家去了。来到她的家门口,紧张地倾听勉强能区分开的沙沙声。房子很老,很结实,砖墙,隔音极好——远非现在的预制板快速建筑物所能比,楼下打个喷嚏,楼上的玻璃都震动。会给他开门吗?如果有人开门,会是谁?伊里亚斯?根据侦察情报,他外出已经回来了。或许是尚不了解的邻居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对他的了解跟对一只奶山羊差不多。最理想的情形是碰上伊里亚斯的朋友大聚会,装出张皇失措的神色,把同伊拉已经说过的话再说一遍……会怎么样?是很可能的事,伊尔卡总是在固定时间上班,只有市场突然关闭时她才能提前五个小时回家,可要知道这个市场就在近旁,随时可以赴回家看看是否一切正常。只要市场上没有人制造爆炸,商贩们不会收拢自己的东西——屋子就能保证没有女主人在场。况且,根据伊拉的讲述判断,“喀山帮”在她的面前并不拘束,他们方便时就聚会,不论白天黑夜。第二位房客就不同了,别客气,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虽然还是如伊拉所说,他们也不是很注意他。他平和、寡言,不妨碍任何事。但是,好长时间没有人开门。也许,屋子里没有人?
  终于,听见快速有力的脚步声。
  “稍等,”门里大声说,“这就开。”
  门开了,奥列格看见一个中等个子穿一件深色毛巾长袍的结实的男人。头发还是湿的,奥列格明白了,刚才门铃响时,房客正在洗淋浴,所以这么久没有开门。
  “请您原谅,”热斯杰罗夫不好意思地说,“我找伊拉,她在家吗?”
  “请进来吧。”男子亲切地说着,把奥列格让进前厅。
  十分清楚,这不是伊里亚斯,这么说是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也行,好吧,用不着兜圈子,奥列格心想,碰到谁,就从谁开始工作。
  “伊罗奇卡不在家,她上班去了。如果您有什么急事,我告诉您怎么找她,就在附近,不远。”
  “私事……”奥列格打住话头,“最主要的我已经知道了。既然她在上班,就是说,一切正常。”
  “您指的什么?”房客严肃地问,“什么正常?”
  “您知道吗,我同她昨晚一起吃晚饭了……我觉得,她不太习惯我们吃的那些东西。但是这一点,我后来回到家里才想到。看在上帝面上,您别以为我管闲事,但是我觉得,伊拉经常吃不饱,如果这样的话,那顿晚饭后她可能难受。这种情况很常见。因此我才来问问,是不是一切正常。您是她父亲吗?”
  “不是,年轻人。伊罗奇卡的父亲早就去世了。我在她这里租了一个房间。如果您不着急,我想同您聊一聊。”
  那还用说吗!不是他自己缠上这位房客的,也不是他自己钻进来谈话提问的,而是房客自己主动接触他的。
  “那就到我的房间里去,我们在那里要方便一些。”
  的确,与伊拉留给自己的那个小房间相比,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的房间像是沙皇的寝宫。是这套房子中最大的,有二十五平米。带一套软座家具,沙发边的角上有一盏漂亮的落地灯,彩色电视机,两个窗户朝向公园。这不是房间,是一个梦想。
  “我叫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房客一边自我介绍,一边把客人安置在安乐椅上,自己挨着他坐在沙发上。“您呢?”
  “奥列格。或者奥利克,随您的便。”
  “您早就认识伊拉吗?”
  “也是也不是,我观察她已经两个月了,但是直到几天前才决定跟她说话。”
  “什么叫‘我观察’?”房客皱起眉头,“您是不是跟踪她?”
  “上帝保佑您!”奥列格快活地笑起来,感到体内冒起一股不舒服的凉气。这个不多说话、不起眼的房客,眼光真厉害,“我在伊拉上班的餐馆里看见她,就注意上她了,因为她特别像我的母亲。为了看她,我开始专程到那里去。就是这样。”
  “年轻人,你是干什么的?做什么工作?”
  “一家私营公司的警卫。保镖,大概,在您的眼里这不太体面,是吗?”热斯杰罗夫笑了笑。
  “听我说,奥列格,”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伤感地说,“我不想对人们评头品足,或者对谁宣讲道德。这不是我的专业。我是个最普通的会计员,不知道什么是私营公司的警卫。我不知道,这不好还是好。我有几个成年的孩子,我只懂得一点:现在的生活我不懂,我不理解自己的孩子,听不懂他们同自己的朋友在电话上聊天时挂在嘴上的那些字眼,我不理解伊罗奇基娜的那些房客,所有那些沙米尔们、伊里亚斯们。这是另一种生活,显然是我已经无法适应的另一个星球的生活。但是,就是在这外星生活中也有牢固不变的东西,而我想您能知道这一点。不可以让伊拉受委屈。您懂我的意思吗,奥列格?您最好现在就想一想,并且决定您有没有信心不使她受委屈。如果您没有信心,我就把您关在门外,从此以后,您永远别再出现在伊拉身边。”
  热斯杰罗夫仔细地看看房客。
  “我不懂您的意思,”他平静地说,“您说什么?我为什么一定要使她受委屈?怎么,她向您抱怨过我吗?她告诉您我欺负她、委屈她了?请您解释清楚,尊敬的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
  “别发火,年轻人,平心静气听我说完。我不知道,伊拉对您说过她的身世没有。如果说过,那么您应该能够全部明白。如果没有,就请相信我一句话:她的生活非常非常艰难。您甚至不能想象,她的生活有多难。不错,您说得对,她经常吃不饱饭,她一天只睡四个小时,有时还要少。她喝茶不放糖,吃黑面包,抹廉价的劣质人造奶油。她病得很重,虽然,从全部情形看,她毫无察觉。您看到她的脸吗?请相信我,这不是由于健康过剩。她穿得很差,因为要节省每一个卢布。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姑娘,几乎从不接收款待。虽然我,上帝作证,经常想给她些吃的,塞给她一块好一些的、新鲜一些的。我不是她的什么人,一个旁人,萍水相逢的人,等我的前妻一解决换房问题,我就要马上从这里搬走。但是我想警告您,如果当我还在这里时,我看见伊拉因为您而痛苦,我会采取措施。”
  “有意思,什么措施?”热斯杰罗夫嘲笑地问。
  他喜欢这个房客。谈话本身让奥列格得到了大量必需的信息。只需从容不迫地把谈话引向另一个房客,即“喀山帮”上。
  “可是您知道,还有谁住在这套房子里吗?”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以问答问。
  “我不知道,是谁住这里?”
  “绝对是一帮犯罪分子。伊罗奇卡大概不知道这一点,她很少在家,但是我看见听见的很多,特别是晚上,当她在‘格洛利亚’上班的时候。不过至今我们年轻的女主人对他们来说是个不可侵犯的人物,因为她从来不给他们打自己主意的借口……总之,您理解我指的是什么。人心都是肉长的,不管多么奇怪,他们也懂得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所以,如果您使伊拉受委屈,您将不得不面对我还有他们。我吗?是个不年轻,也不十分健壮的独身会计员,您不必怕我什么。可这些沙米尔、托菲克、拉菲克、伊里亚斯们,完全是另一种人,我可以向您保证,为了自己的女主人,他们会咬断您的脖子。”
  原来,托菲克和拉菲克们都来过。好极了。沙米尔和伊里亚斯是房客,一个是过去的,一个是现在的。托菲克很可能是多梅绍夫,这家伙。拉菲克呢?这是个新的。在研究有关捉摸不定的阿里亚斯团伙的资料时,还不为人知。必须趁机好好问问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
  “天哪,他们有这么多人!”奥列格开玩笑地举起双手,“他们都住在这里吗?”
  “不,只有一个住在这里。伊里亚斯。其余的人都是朋友,但是经常到这里来。带来点什么,又拿走点什么,把一些纸转来转去,一句话,不是正经人。我不认为您会喜欢和他们打交道。”
  “好的,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也想请您相信,我不想对伊拉做任何坏事,相反,我很希望您能给我出出主意。”
  “主意?”房客惊奇了,“关于什么?”
  “关于我怎么帮助伊拉,又不刺伤她的自豪感和自尊心。我已经发现,她对任何帮助她的建议都很警觉,甚至怀有敌意。但是您更了解她,大概能指点我,如何和以哪种方式为她做点什么好的或是有益的事情。”
  “您真的想帮助她?”格奥尔基·谢尔盖耶维奇不相信地再问一遍。
  “当然。我,确实不太富有,但是我有一点积蓄,如果您指点我……”
  “给她买套衣服。您亲眼看见她穿的什么。要知道她还只有20岁。她也想看上去不比别的姑娘差。”
  “也许,给她钱买食品更好?您亲口说过,她老是吃不饱。”
  “这无济于事。如果给她过日子的钱,她马上就会跑去给弟弟妹妹买东西了。”
  “那么,干脆给她带食品来?”
  “您忘了,奥列格,她吃不惯丰盛高档的饭食?如果她像小孩子般贪嘴吃下所有您带给她的东西,事情可能真的要由医院来收场了。总的看,换一种方式,都会彻底地无可挽回地坏事。”
  “我还是不明白,既然她吃不饱,她怎么能干这么多的活?她早就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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