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华，我……”握住电话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垂了下去，我看着眼前极度隐忍着自己的黎华，心中的疼痛扯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生日，我明天还可以过。”他抛下最后一句话，拉开门走进了房间。夜幕微凉的风打在我的身上，我顿时像是失去了方向。
该何去何从呢？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他在我怀里哭得像个孩子，我怎么能推开他？
我挂断电话，走进房间里去。只见方才还插着蜡烛的巧克力蛋糕已经被黎华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他似乎是在浴室里换衣服，偌大的房间只剩下我一人。
我穿好衣服，走到浴室那边，轻轻扣了扣门，对里面的人说道：“对不起，黎华，我……”没想到此刻我的声音也已哽咽。原本要好好地为他庆祝生日的这一天，竟然如此收场。
“你走吧。”浴室里头黎华的声音在回荡，那富有磁性的低沉声音平添了几分空灵，“那边比较重要。”
对不起……我在心中再一次默默地念着，然后拿起手袋，戴上墨镜出门离开了会所。屋外的空气热得仿佛凝滞一般，这么热的初夏，或许是准备要迎来一场大雨了。
我在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被司机认出来了然后被载到了凯文医院。
我的心已经麻木了，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是无声放影机里重播的画面一样，没有一点生气。我和黎华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可是为什么总是会不断地有裂痕生长出来，然后无边地蔓延下去？
走进凯文医院，里面已经有护士在等着我了。那个小护士一看到我便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指引我到黎湘离的病房。她那忐忑不安的样子，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看到明星会很开心么，还是会很紧张？可是我却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哀，明星不同于其他人，我们连喜欢一个人也这么难。我和黎华，明明是相爱的，却爱得这么痛苦。
我抬手擦了擦眼角就快要流出的泪水。一直在旁悄悄观察我的小护士见我如此，在一旁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方，方小姐……你没事吧？”
“嗯，”我点了点头，“黎导演以前对我很好，我有点伤感罢了。”
“喔。”小护士继续默默地走在我斜前方为我带路，电梯到了十五层，一出门发现整个楼层都是冷冷清清的，偶尔只有几个捧着病例书之类文件的护士、医生匆匆走过。小护士带我直走到了走廊的深处，那里的一间病房外，王瑞恩正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弓着腰默默的叼着一根烟，烟并没有点燃，或许是因为医院禁止吸烟。
他戴着一副窄小黑色墨镜。远远地朝他走过去，我看不真切他的神情，只知道看着他的样子便有莫名的哀伤和心痛。
黎湘离，是他最亲的亲人，也是唯一的亲人了吧。失去了他，从小便没有父母疼的王瑞恩，该有多痛苦？
“王大哥？”小护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开了，我走向前去，直对他而站，见到他如此落寞的样子，不由得颤抖着手想要拍拍他的肩给予些安慰与他。
“若绮……”他的手猛地一抬抓住了我伸向他的，他用力地把手指都嵌进了我的肉里，抓得我生痛生痛的。
“医生说……他可能只剩下半年都不到的日子了，我，我该怎么办……”王瑞恩把脸深深地埋进我的怀里，我双手不住地轻拍他的背。我感觉背后衣服被他抓得皱成一团，他的泪划在脸上沾湿了我的衣服。
这样伤心的王瑞恩，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一直以来都这么坚强、从不外露自己感情的王瑞恩，在我四年前出车祸仍是从容镇定地照顾着我的王瑞恩。如今，竟在我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王大哥……不哭不哭。”我轻轻抚着他的头发。
他把头埋进我怀里，过了许久才抽身。他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又看到我皱成一块的衣服，抱歉地说：“对不起，把你衣服弄成这样。”
“没关系，”我站得笔直因而显露出了自己的尴尬，“你在电话里不是说黎导演要见我么？”
“嗯，他在里面，要我等你到了，让你一个人进去。若绮，我很抱歉，因为我的事麻烦到你了，”他站起身，为我轻轻打开了房门，“进去吧。”
我走进病房并轻轻地关上了门。偌大的高级私人病房空旷，并没有什么家具摆设其中。空气中有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但真的只是很淡的一点，还参杂着些花香。黎湘离静静地躺在房间靠窗的大床上。他还用着氧气罩，一深一浅地均匀呼吸着，牵动得被子也轻轻地动着。
“黎导演，我是若绮。”我走到他床边，找了张椅子坐下。他听到我的声音后，便睁开了眼睛，苍老而布满皱纹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若绮啊……最近，你是不是工作很忙？很久没有来家里了。”他偏过头来和我说道。
“嗯，我这些天有很多通告要赶。”黎湘离在以前还当导演的时候总是对我很照顾，我的好几个影后都是靠出演他的电影而获得的。他就像一个亲切的老爷爷，有好脾气，对新演员也很照顾。如今看他如此难受，我的心也很不安。
“我就是很喜欢看到你，那时候我也曾经因为这个病而倒下过，如果不是你把瑞恩劝来看我，恐怕那时候我就已经不行了，”黎湘离深深吸了一口气，休息了一会才又继续说，“这次，我就是想你以后能多来看看我。现在人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就是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幸福快乐。”
我怔了怔，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早就把你也当成我的孙女儿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期望，只是希望你和瑞恩都能开心，不要为了我的事而伤心。”看来刚刚王瑞恩在外面哭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嗯，我会的，黎导演，以后每一天，我一完成通告就来看你。”
“以后就叫我外公吧，我都把你当成自己的孙女儿了，即使知道你和瑞恩没可能，但也还是很喜欢你这个女孩子，”黎湘离弯起眉眼笑了，“你就像我的女儿湘湘，那么敢爱敢恨，那么重感情。”
“外公……”我的声音也哽咽了，他眉目慈祥地看着我，我忍住才没让眼泪流下来。
又再坐了一会儿，我便离开了病房，不再打扰老人休息。走廊外王瑞恩还是如我刚来时那样，叼着根烟，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我猜，只怕是在担心黎导的病情吧。
“出去抽根烟吧。”微微触碰他的肩膀，他抬起头，黑色的墨镜笼罩住了他的眼睛，寂寞而深沉。
“不了，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他起身拿起搭在一旁的外套。
“不用不用，王大哥你还是在这里陪黎导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你真的不用送我。”我摆手兼摇头，他如此担心自己的外公，连一刻都不想离开，怎么能安然送我回家呢。
只怕在路上，他便会控制不住自己轰然崩溃。在这里，他才能因为还要照顾黎导，而勉强保有最后的理智。
“那……你路上要小心。”他见我如此也不再坚持，而是又坐□去。
“嗯，你也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再见。”转过身去，身后还是一片寂静。王瑞恩并没有回我。我走出长廊，小护士引我下了楼。
“轰隆隆——”走出医院，天空突然响起了一闷雷声，吓得我心猛地重重一跳。我赶紧坐上一辆停在医院门前招揽生意的出租车，报上地址。现在，只想能够马上回到家。
这个夏天的第一场暴雨，看来马上就要来临了。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就算如此，还是谁都不会说出分手吧。
一整晚，屋外都是响彻云霄的雷声与大雨滂沱声相互交映。这样的雨天原本是最适合睡觉的，可是我却一整晚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前一天晚上回家得晚，第二天的通告又在下午，加上昨晚实在没有一个好眠，我难得在床上闭眼躺到快中午才起床。
起床洗漱完毕，走到楼下客厅看到了已经出门的芬芬为我准备好的早餐，感动地喂饱了肚子，然后百无聊赖地开了电视。
电视里播放的是昨晚的八点档重播，看到里面千篇一律的婆媳关系恶劣戏码，我无奈地关了电视机。
周遭顿时静了下去，静得让人害怕。
我起身上楼去找下午出席代言活动的衣裙。虽然昨晚刚下过雨，但是炙热的阳光早已把它烘烤干净。我找了一条清凉的淡黄色连身裙，化了个淡妆便出门。
黎华的生日会也是在下午开始的，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不知道，他是否还在生我的气。
自己驾车到了活动现场的准备室，负责人大姐赶紧过来和我打招呼。
“方小姐，那个，等一下代言活动结束以后，我们准备有相关的采访任务，但是鉴于今日黎华生日宴的事情，记者可能会问及您的私人情感问题，若是不方便，我可以预先和记者打个招呼。”
“黎华今天去办他的生日宴，和我的采访有什么关系？”我挑了挑眉。
“您不知道么，他办了十余年的生日会，但是从没像今天这样，带了个女星去。”负责人对我的不知情表示诧异。
“女星？”黎华的生日会？带了个女星？
我的大脑顿时一阵空白。
“是呀，就是之前和黎华传绯闻传得很盛的那位萧依莉，我给您拿资料视频来看看，这不，网上都已经有视频了。我只是想，您和黎华以前也传过绯闻，如今这样的情况，怕记者突然问起来，对您不公平。”负责人给我抱来一台手提电脑，点击了几下，便出现了黎华的生日会视频。
视频应该是粉丝录了传上网的，画面有些抖且模糊。但是该粉丝或许十分靠近舞台，从黎华挽着萧依莉的手，两人甜蜜地走上台的那一刻起，他们两人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捕捉得一清二楚。
黎华宠溺的笑，萧依莉甜蜜的笑。两个人站在一起，正正应了“璧人”二字。
“很高兴今天能和大家相聚在这里，庆祝我的小小生日，也很高兴，能邀请到我的好友，与我合作过数次的萧依莉小姐来到现场。”黎华一脸官方的笑容，但是这短短几句，无疑已是向全世界承认了萧依莉的身份。
黎华公开承认的女友？那我算什么，我和黎华你可是还没有分手！
“方小姐，您还好吧？”负责人看到视频结束许久，我仍呆坐在那不作声，便问道。
“你帮我和来的记者说，一切采访都取消。如果你还是坚持要我接受记者的采访的话，我现在就离开。”我站起身来，脸上是少有的坚决。
记者保证不问，但是难道他们就不会从旁敲击？到时候我该怎么回答？祝福他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还是哭着控诉黎华的寡情薄意？
“方小姐您别生气，我马上去办。”今天是它们手表品牌的新品发布展示，如果我这个代言人中途离开，那么一定会出乱子的。
有时候，再理智再能将工作与感情分开的女人，被逼到无路可退的时候，也是会任性的。
我带着代言品牌新款手表中的主打款走了次秀，闪过无数镁光灯。
活动结束后，果然没有了采访环节，只是例行公事般照了几张相片。
我累得快趴下，却深知无人能在此刻给我依靠。
驱车回家，芬芬正一边吃着薯片一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见我回来，开心得站起身，走过来问我要不要一起吃饭。
我艰难挤出一个微笑，告诉她我还要去探望黎湘离导演，回来只是换件衣服，带上早上煲好的汤过去。
芬芬有点失望，她重新坐回沙发上。我的视线随她而去，看见沙发上正躺着新鲜出炉的晚报。
娱乐头版上，又是黎华与萧依莉羡煞旁人的合照。
“若绮姐姐，你……会不开心么？”芬芬看我盯着报纸，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乎才会不开心，芬芬，有一天如果你不在乎一个人了你就会知道，不管他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你都不会不开心的。”我抛下这么一句话，转身上楼去换衣服。能说出这样的话又有什么意义，明明还是在乎，明明，还是会不开心。
我真的不明白，我和黎华在一起，这样相互折磨，相互猜疑，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等我准备好了汤，王瑞恩已经在家门等我有一阵子了。这些天他坚持我去看黎湘离已是麻烦了我，务必要保证我的出入。
他可能只是想为他的外公多做一些事，我也能理解，便没有拒绝。
“若绮啊，你来了？”黎湘离早已依靠在床上，一副等着我来看他的样子。
我提着保温桶走过去，病房里再次只剩下我和他。我给他倒好一碗汤，递给他拿稳后，坐在了床旁边陪他聊天。
“若绮啊，听说黎华也有女朋友了，是不是啊？今天护士给我开电视看娱乐新闻时，我看到的。”老人慢慢喝着汤，和我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那个萧依莉只是他的朋友罢了吧。”我嘀咕着。
“不是我自家人赞自己花，黎华出道这么多年就有过很多的绯闻女友，相反，瑞恩除了做演员时被炒作过一两次假恋情外，都是一个人，可专情了。”扯到自家的外孙，黎湘离笑不拢嘴，连喝汤都喝得差点要呛到。
“王大哥是很好。”我点头表示赞同。
“可惜啊，可惜啊……”黎湘离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他眼中的深意，我却顿时了然。
王瑞恩很好，黎湘离他也很喜欢我，他很希望……我们能够在一起。
我在心中放声大笑，我怎么会不懂呢。可是表面上却是一脸不明所以。
王瑞恩是很好，但是，我对他的悸动已经被岁月偷走了。
陪黎湘离聊了个把小时，王瑞恩进来示意已经很晚了，要送我回家。
我答应着出了病房，到医院楼下的时候，却突然止住了脚步，对王瑞恩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你不要送我回去了。”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也等明天吧，听话。”他仍然坚持。
“我的事情，是和黎华有关的，王大哥，你回去陪黎导演吧。”没等他答应下来，我便小跑着跑到马路边，恰好一辆停在医院楼下招揽生意的出租车在我不远处，我便坐了上去，报上黎华家的地址。
刻意不去看王瑞恩所在的那方。然后，拨通了黎华的电话。
“我现在在去你家的路上。”电话不一会便被接通，那方一片沉默。
电话似乎被递到远远的，一把女生遥遥响起，带着些娇羞：“华，有你的电话，很抱歉，我不小心帮你接了起来。”
“没关系。”黎华的声音远远地，饱满温柔与宠溺。
“喂——若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