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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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旗-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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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阳有中国匪帮,你们应当去消灭他们。”

    “我们奉总督的命令去河内。”

    阮有明都差点开骂了,为什么不去海阳要去河内,何况海阳就在这条路上,轻松过去一个步兵连就可以消灭他们了。

    肯定是总督大人不了解情况!

    船刚停稳,阮有明就不顾疼痛大声叫道:“我要见领事大人,我向交趾支那总督大人反映情况。”

    海防的法国领事是阮有明多年的老朋友,他一见面就给神父泡了一杯红茶:“亲爱的神父,看来你受了很多委屈。”

    “亲爱的领事,海阳在流血,你不知道吗?”

    领事笑了笑:“我知道,我刚才得到了消息,可那不过是一些越南教民而已,静一静。”

    “领事阁下,我必须纠正您的说法。”阮有明指着自己被打成熊猫的样子:“我――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我希望立即派出一支部队,只需要一个步兵排就能解决他们。”

    领事还是打着官腔:“在短时间内,不会派任何部队去海阳。至于你与众位尊敬的传教士,你们所受到的伤害,会得到当局的补偿。”

    阮有明伸开负伤的双手,他指着到处是伤的身体:“法兰西什么时候忘记了他的子民?那是一帮万恶的盗匪,我们应当立即报复。”

    “正常情况是这样的。”领事大人还是那副官腔,他掀开窗帘,指着那艘停泊在港口加煤的兵舰:“但是现在我只能让这个海军陆战队连队去河内,那是总督大人派去河内的援兵。”

    “他们只需要在河阳停留一天,即便他们有任务在身,海防也可以从陆战队里抽调一部分士兵去海阳。”

    “不行!”领事大人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已经命令停止所有人的休假,在这个关系殖民地命运的时候,我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海阳已经沦陷了,我不想海防和河内有任何意外,我现在打电报给河内,询问他们是不是还需要援军,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立即从这里的连队抽调一半人去河内。”

    阮有明知道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以致于海阳被盗匪攻占,法兰西传教士和天主教徒受到攻击这样难堪的事都可以容忍:“领事阁下,发生了什么事?”

    领事张开双手,向阮有明表示同情:“我向您与所有神职表示最大程度的同情,向受害的天主教徒表示极大的同情,我的心情和你们是一样的,我也想让陆战队立即去歼灭盗匪。”

    “但是我的理智阻止我这么做,坐下来说。”

    “我明白,法兰西的利益至高无上。”

    领事大人坐在三色旗前,身子俯在办公桌上,拳头靠在脑袋上:“现在是非常时期,河内需要我们的援军,一刻也不能停留?”

    “越南人打了败战了?”

    在北部越南,法国人总共驻有两个海军陆战队连,一个在河内,一个在海防,各有一百人,而阮有明刚才看到的,则是派到北越的第三个海军陆战队连。

    但无论是两百人还是三百人,想要控制整个北越是相当困难的,毕竟这块土地上有十八个省,或者说,差不多相当十个人就要控制一个省。

    每当发生重大问题的时候,就会感到兵力严重的不足,而领事继续:“不是,比那严重得多,一位中国将军,一位中国高级将领,他越过了国境线。”

    “中国人?这些野蛮人!他们常常侵犯我们对越南的保护权,可恨。”

    阮有明没有明说的一点便是,中国军队的越境是越南官方经过竭力争取的,是完全合法的。

    领事大人摇摇头:“问题严重得多,这位将军现在宣布他是越南的皇帝。”

    “天啊!中国人授意他干的?”

    “问题的严重程度就在于此,他没有得到任何官方授权,他只是宣称他是越南一个古老皇朝的后代,他要收复自己的祖业,替中国人镇守越南,并驱逐我们出境。”

    “这是叛乱!”

    “是的!没错,我们必须采取行动。”

    阮有明对此表示赞同,他只问了一个问题:“这位叛乱者的名字是?”

    领事用不标准的汉语念出了名字:“李――扬――才!”

    注解:交趾支那小舰队是法国人设在印度支那地区的一支分舰队,总督是指设在南越的交趾支那总督。

 第十九章 余波(下)

    “李扬才?”阮有明重复着这个名字:“我知道他,一位优秀的中国将军,曾经担任过广西浔州军区的司令官。”

    “他历史上对法国没有恶意,我曾经向您报告过,在清国军队和黄旗军的战争中,我们派去黄旗军联络的两名法国人被李扬才的军队俘虏,当时李的下属都建议杀害这两名联络员,但是李拒绝了,还给两名联络员以路费和证明文件,把派人把他们护送到了河内。”

    “嗯!但是现在他对和我们签订保护条约的越南政府采取敌对行动,我们必须保护他们的利益。”

    阮有明又加重了语气:“我同意,不过黄旗军虽然失败,但是这些中国人始终忠于我们的事业。”

    领事暂时不想把话题转移到黄旗军身上,他继续说明眼下的情况:“根据各方面的报告,李扬才是因为长期想到的职位被他的同事获得,便愤怒地变卖了家产,集合了大量人马穿过国境的。”

    “他的军队装备了许多西方式的步枪,甚至有若干后膛火器,而越南人仅仅拥有少量的火枪,所以越南人的失败非常合乎情景的,他们已经在交战中遇到了一次掺重的失败。”

    “嗯。”阮有明想要知道更多:“他们有多少人?”

    “越南官方的消息是七千人,但是一些小道消息说李扬才的部下多达五万人,而我们的使者从北京方面获得的官方消息是,李扬才至少有两万人。”

    “更大的麻烦是,我们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越南官方违背了保护条约,正在企图向清国求援,一支规模庞大的清国正在集结之中,随时准备进入越南!这支军队很有可能达到两万人。”

    “惊人的数字,我站在您的立场,也会同意派援兵去河内的。”

    河内是北越最重要的城市,而李扬才的部队拥有数万人,装备精良,一个连队无法执行如此艰难的任务,即使是两个海军陆战队连队,海防领事仍认为兵力偏少:“我已经向河内打去了电报,驻在海阳的陆战队随时可以抽出半个连队增援他们,如果他们需要的话,还可以继续增加兵力。”

    “我明白,法兰西的利益高于一切,对海阳的收复行动,我赞同稍缓进行,但是只要有足够的兵力,我还是建议尽快歼灭这些侵犯法兰西利益的匪徒。”

    “我也同意,不幸中的大幸,没有一名法国公民在骚乱中死亡,虽然有天主教徒不幸殉教。”

    在领事大人的眼中,法国公民的生命就比越南人要值钱得多,如果有一名法国公民死亡,他必定会冒着极大的风险立即派兵,但是现在只是负伤而已,他有权力决定行动暂缓。

    “您放心,大约十天或两周,我们就可以调集足够的兵力来解决问题了,总督大人是我们最坚定的后援。”

    “我赞成您的看法,我等待看到这些匪帮的未日,他们实在是太可恨了。”

    可是阮有明总有点不解恨,为什么要过个十天半月才能看到这些匪徒的未日,他们肯定会趁着这段时间将海阳城劫掠一空,然后逃之夭夭。

    他甚至有这种感觉,那些匪徒把握住了法兰西的底线,他们故意不杀害法兰西传教士,专门枪杀越南天主教徒,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可以毫无顾忌地盘据在海阳城。

    只是一想到这,他摇了摇头。这不可能,他们怎么会知道李扬才叛乱,知道法兰西的底线?野蛮人中,没有这样的人物。

    海阳城。

    “李扬才?”

    一听到这个名字,范富庶的眼睛不得跳了一下。

    什么提督啊,是提督衔记名总兵,是个记名总兵,二品官,不是提督。

    大清朝有几千记名提督,上万个记名总兵,可是提督实缺不过是二十三个,其中还有五个是总督巡抚兼任的,真正的缺不过是十八个而已。

    可是范富庶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他认识李扬才啊。

    大清朝的名将,冯子材的旧部,曾经多次领兵入越助剿,对越南情形再是熟悉不过了。

    他知道李扬才是广东人,曾任浔州镇副将,有这么两重身份,登高一呼,自然是一呼百应,不知道能裹胁多少人马入越造反。

    他只能最后确认一下:“李扬才可是大清二品记名总兵,怎么会行此谋反之事?”

    柳宇知道范富庶已经入套了:“那石游击可是亲口对我说,李扬才祖上是贵国李朝皇帝,他这回入越一为夺回祖业,二来仍作大清屏障驱逐法夷。”

    范富庶笑容绽放,就差把柳宇当爹了:“不必如此客气,我祖上亦是大唐人士,咱们是一国之人,说不定还是大同乡了。这李扬才不过是许了柳字营一个虚衔,我大越却能给贵军以实利。”

    “此言当真?可郡王似乎也不错啊?”柳宇还在犹豫其中的利害得失。

    范富庶是个庸才中的人才,但是这个庸才中的人才,始终最受嗣德帝恩宠,而且他自小读四书五经,早已把忠君作为人生的第一个大目标。

    作为一个标准的儒生,他无力改变现实,而且一路观察,这柳字营的军械实在是太过精良了,后膛枪就有数百杆,恐怕前膛洋枪不下千支。

    这样的武力投到李扬才那边去,那简直是一场灾难啊。

    不!他甚至想到了比灾难更严重的事情,那就是阮朝灭亡,他受皇恩深重,怎么能坐视不理。

    他又看了看这个不懂事的少年,还好,还好。

    这个娃娃少不经事,不知道自己的份量到底有多重。

    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你放心,你想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海阳的库房,向你敞开!”

    “任你挑!”

    注解:本节所述李扬才史事,皆有中法档案为本,其于1878年10月越过中越边境企图推翻阮朝统治取之代之,次年方在中越两国的联合进败亡。

 第二十章 李扬才(上)

    虽然得了这么一个承诺,可是柳宇还是在那里犹豫着:“打开库房,你们能给多少银子?”

    范富庶可是把全部家当都押上了:“别说是银子,便是金子,我都给你弄来。”

    “就库房?”

    范富庶还够狠,一下子就注了:“这海阳,你想要什么,拎走就行,不管是库房,还是人家闺女的私房,我一定让柳字营满意。”

    得!等的就是这句话。

    在古往今来的搜刮高手之中,拿破仑算是极有效率的抢劫专家,每次出兵都是天高三尺,可是他没有如此便利的条件。

    有地方政府协助刮地三尺,如果不把海阳搞得天高三尺,我柳宇对不起柳字营的众位弟兄啊。

    广西。柳州。

    这是广西提督的驻节之地,而今天城内到处是穿着号衣的防勇,空气显得格外紧张。

    “三十载袍泽情义,也曾生死与共,不料想到老来,居然只换得一身骚……”

    说这话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广西提督冯子材,他表字南干,号萃亭,可谓是西南防线倚上长城一般的人物。

    他的手中,还拿着李扬才写给他的书信,一想到数十载戎马生涯,他不由又摇了摇头。

    他年过六十,平时连走路都觉得困难,早上起床,总能看到床头又落下白头。

    可也算上是功成名就了,可没想到到老来,还遇到这么一桩天大的麻烦。

    那封信是他旧部李扬才写来的:“越南本吾上祖基业,不幸被黎阮各王次第篡夺,今越王懦弱无能,子民激变,外匪入寇,侵犯边境,今欲复回旧业,即举仁义大兵十数万,并带失所饥民径取安南……”

    十几个子侄故旧都围在他的身边,看着这个老人因为这个打击一下子就衰老下去,赶紧出言安慰道:“军门大人,何必为他动气,赵沃赵道员已经领兵出关,追击李扬才去了。”

    冯子材摇了摇,他知道无论是两广总督还是广西巡抚,都瞧不起他这个降将,何况他与李扬才,可不是一般的交情。

    “你们不知,我与李镇可是三十年情谊,昔日同守镇江的往事,今朝仍历历在目啊。”

    冯子材做到了广西提督的位置,在大清朝的体制之内,这已经是一个职业军人的极限了,升无可升,可是谁料想,他也是个曾经的降将。

    杀人放火金腰带,天国起事,倒是让一群混在底层的亡命之徒找到了升官发财的捷径,象大名鼎鼎的李忠义、丁汝昌、骆国忠、刘铭传等等,哪一个不是先从贼再受招安,最后还享尽了荣光富贵。

    冯子材亦不例外,他向这群子侄慢声说道:“我虽然已到耳顺之年,但是这脑子还算清楚,我昔年曾随天地会起事,此是毕生污点,不提也罢,可李镇却是那时相识的旧人。”

    这些子侄平时自然不敢触冯子材的霉头,却询问他早年从贼的旧事,只能继续听他说道:“我与李镇相交近三十年,他也算是我最得力的旧部之一,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次他冒然领兵入越,却是害苦萃亭我一人,也不知道这后事如何善了。”

    子侄当中,倒有贴近冯子材心意的:“西省兵事,非军门不可。”

    冯子材年纪虽老,但是一颗心却是七巧玲珑:“巡抚大人看不上咱这个老军伍,这一回搞不好咱一家子就回老家种田去了。”

    “你们也知道,西省就是那几个营头,可是现在硬生生搞出一个左右两路防军,拆走了二十营健卒,实话跟你们说了吧,这一回扬才入越,巡抚大人让我呆在柳州,只让赵道领九营出关,他的用意,你们还看不出吗?赵道若是胜了……”

    冯子材须发尽白,身体也是一身病,可是一提到用兵的事情上,他可是一点都不马虎:“没有我们冯家军的存身之兵,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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