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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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影-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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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岳和冯儒共事将近3年了,没有什么矛盾。相反,倒是有点朋友之情、兄弟之谊。谈岳老家在太湖边,自己一人在南京工作,他的工作性质和他不喜交游的性格决定了他没有什么朋友。
而冯儒也是孤身一人。他的老家在苏北,父母前两年相继去世。他犹如一个孤儿。
相同的境遇使两人比较投缘。性格上的默契也是一个因素。谈岳很慈厚,冯儒很低调,所以两人很是合得来。
“还是提醒他一下。杜林甫问起来,他好有个准备。”谈岳心想。他当然知道这样做不妥!假如杜林甫知道了不把他骂个臭死才怪呢。可是,他仍然觉得要告诉一下冯儒。一是因为和冯儒的交情,二是不会有风险。杜林甫根本不会知道他通风报信的事。
主意既定,他就拿起机要室的电话拨到了冯儒家里。
“是我,谈岳。”
“哦,什么事?请我吃饭?”冯儒在电话里开了一个玩笑。
“你真自在!还吃饭?你快告诉我,你闯什么祸了?”谈岳想知道冯儒究竟干了什么。
“闯祸?闯什么祸?”冯儒反问道。其实,他在听到谈岳的这句话时,心里着实吃了一惊。
“杜处长刚才到机要室来找过你了,脸色不好看,还带了华雄飞那小子。你是不是得罪处长了?”
冯儒听到这里,他知道这几天的担心终于出现了。他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故作轻松地说:“嗯……我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这不……前两天闲聊的时候,我一时失言,说……杜处长如果胖一点,那就更有威仪了。本来这也不是说他的坏话,可一琢磨,就有点问题。我说完后就后悔得不得了……可能有人告诉处长了。谢谢你哟,兄弟。”冯儒握住电话沉默了片刻,接着说道:“好兄弟,我没事的,你放心吧。嗯,你也要保重啊!”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谈岳放下电话后,心情轻松了不少。能为好朋友做一件事,感觉不错。可是再一细想,冯儒的最后几句话总让他觉得有点异样。他咂了咂嘴,一时想不明白,就又坐到办公桌前,拿起了报纸……
他没有想到,杜处长信任的人、自己相处了3年的好朋友竟然是共产党间谍。
冯儒放下电话,慢慢坐下来。
自己暴露了!
他想到最近一系列奇怪的事:营救失败、杜林甫频频到二监,尤其是那天晚上自己到秦淮河边,那个悄无声息的跟踪者……
肯定暴露了!赶快走!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马上站起身,准备收拾东西。可是再一想,到哪里去?在南京,甚至在江南,他不知道党组织在哪里。即使知道了,同志们会马上接受他吗?
回家?“家”在哪里?他一时悲从中来。
“先走再说。到江北去!慢慢联系党组织。江南的党组织都是秘密的,很难寻找。就到江北去,江北已经解放了,过了江再说。总会有办法的!”他果断决定。
于是他立即走进卧室,取出一只半新不旧的手提皮箱。接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枪和两匣子弹。手枪是美国产的史密斯·韦森转轮手枪,乌黑程亮。他把一匣子弹推上枪膛,另一匣子弹放进衣兜。
当他正要把手枪插进腰间枪盒中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脱了这身军装。我不再需要它了。”此时,他已经想到,杜林甫肯定会派人追捕自己,穿着军装不正暴露了自己吗?而且,一个少校军官,拎着一个箱子,路上也好,投宿也罢,也太显眼了,容易让人生疑。
想到这里,他迅速扒掉了那身军装,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黑缎长衫披在身上,把韦森手枪插在腰间皮带上。
“还有一样东西!”他掀开被子和床单,抽开床板,床肚里露出一个小木箱。他打开箱盖,从里面拎出一部机器。这是一台便携式的袖珍特工机,也就是小型电台。它是美国“援助”国民政府若干物资中的一件。
这台特工机是冯儒从保密局的仓库里捎出来的。当时,冯儒奉杜林甫之命进入仓库,看看有无适合特情处的“美援”器材。冯儒发现,仓库的登记簿上只有器材名称,却没有注明数量,管理也很松散,免费的东西总让人不太珍惜。何况这是一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的“免费”。
冯儒有了这台特工机,但是并不经常使用,只是在非常重要的时刻才使用它。而使用一次之后,十天半月内他不会再用。频繁使用电台很容易暴露自己的方位。冯儒太谨慎了,他不想轻易暴露自己,他要把自己的价值发挥到最大。他一直在等待一个伟大的时刻,一个特工最骄傲的时刻。
然而,令他感到悲怆的是,这样的时刻好像没有了。
现在,他把这台唱片机大小的袖珍电台放进了手提皮箱。没有其它需要处理的东西了,因为冯儒平时总是把重要的资料及时处理掉——他时刻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他提着皮箱,再次环顾了一下自己居住了三年的“家”,然后戴上墨镜,转身出门。
“大鼻头”气势汹汹,直扑冯儒的住处。
“妈的,真想不到,这个规规矩矩的人竟是共产党卧底。”杭苏边开车边说。
“哼!不是我说大话,我早就怀疑他了。”华雄飞用老大的口吻说道。
“真是‘人不可貌相’!”
“别那么多废话。一会儿见到他别婆婆妈妈的。我们是在执行任务。”
“哎呀,你就别操心了。处座说得那么明白,谁敢婆婆妈妈的?”杭苏说。
“知道就好。”
一会儿工夫,车子就到了冯儒的住处。
华雄飞、杭苏掏出手枪,打开保险,跳下“大鼻头”,像两只猛虎上了二楼。
门锁着。
“砰砰砰!”杭苏边拍门边叫道:“冯儒!开门!开开门!”
屋内没有动静。
“快点开门!我是华雄飞!开门!”接着又是一阵“咚咚咚”的擂门声。
屋内还是没有动静。
“不在家?”
“跑了?”
两人对望了一下。
“砸门!”华雄飞恶狠狠地说。
杭苏闻言,飞起右脚,对着木门一阵猛踹。
“咔嚓!”门被踹破了。华雄飞乘势又是几脚,门被喘得稀巴烂。
两人进屋一看,知道冯儒已经跑了。
“怎么办?”
“赶紧报告处座!”
杭苏拎起电话。“处座。冯儒……冯儒他……”
“他怎么了?快说!”话筒里传来尖锐的声音。
“他跑了!”
“跑了?你怎么知道的?”
“屋里乱七八糟的。肯定跑了!”
“饭桶!叫你们快一点快一点,你们总是慢他妈的一拍!”杜林甫胡乱地骂道。他知道这不能怪华雄飞和杭苏,但他此时不骂他们又骂谁呢?
“处座,我们……”杭苏嗫嚅着。
“别你们我们的了。赶紧去追!去车站!去码头!一定要抓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杜林甫气急败坏地叫嚷着,“你们两个就去下关码头。车站我会派其它人去的。”
“假如他不去车站码头,躲在城里怎么办?”杭苏怯法地提醒。
“娘希屁!你真会瞎操心!旅馆、妓院我会和警察局联系的!你们赶紧去码头!
“是!”杭苏正色道。
两人立即下了二楼,钻进“大鼻头”,直奔下关而去。
牛首山北麓山脚下是一大片油菜田,七八户农舍散布在金黄色的菜花丛中。空气中流动着芬芳甜蜜的味道,引得蜂蝶翩翩起舞,忙碌不停。
傍晚时分,一户农舍的屋顶上率先飘出了炊烟。农舍门口,一个姑娘穿着蓝底碎花春秋衫,踮着脚尖,在竹竿上晾着衣服。她还没有把最后一件衣服晾好,就冲着屋里喊道:“嫂子,快点烧晚饭。我肚子饿死了。”
屋子里一个人搭腔:“刚做了一点事就饿了。哎,真是的。你先歇歇吧,我正在烧着晚饭,马上就好了。”
不一会儿,从菜花田里的小路上走来一个中年汉子,一副庄稼人的打扮,胡子拉碴的,但是目光却很有力,让人印象很深。
汉子刚进门,就对姑娘说道:“英莲,晚饭做好了吧?我老远就闻到油香了。一闻到油香就觉得肚子饿了。”
英莲扑哧笑了一下:“钱队长,我半个时辰前肚子就饿了,也没有像你这么馋!”
钱队长憨笑了一下,坐在长条凳上。
原来,18号傍晚,阿芳急匆匆地赶到沙子坳游击队集合地,将情况告诉了一支队的钱队长。钱队长果断命令游击队员立即疏散,只带了小林等几个骨干队员来到这里暂时安顿下来。阿芳同时跟随他们一起来到这里。第二天下午,孙英莲也来了。
后来,当城防二营的马营长带领部队扑到沙子坳的时候,他们没有见到一个游击队员的踪影,只看到了几间空屋子和废弃的锅灶。
“晚饭好了,一起吃吧。”阿芳从灶口旁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围裙,招呼着孙英莲和钱队长。说完她从灶间端出几个碗碟摆在八仙桌上:韭菜炒螺蛳、咸肉炖豆腐、鸡蛋酱油汤,还有几碗米饭。
“小林呢?在不在家?”钱队长拿起筷子,在桌子上戳了戳,问道。
“在后头呢。我去喊他。”阿芳说着就往屋后的一个小棚子走去。
她小心地推开棚门,看见小林戴着耳机,握着铅笔,在全神贯注地记录着电文。小林知道阿芳进来,但并没有理她。此时,他没有工夫。
阿芳知道小林正在抄电报,也就没有跟他说话,轻轻地走出了小棚子。
“有电报了。”阿芳回到前面,在八仙桌旁坐下。
“哦。那我们等等他再吃。”钱队长说着搁下碗筷。
英莲和阿芳看见钱队长碗中的米饭已被他卷下去一大半,那盘韭菜炒螺蛳也少了很多。两个人都竭力忍住笑。
片刻工夫,小林捏着一张纸片从棚子里兴冲冲地走出来,边走边说:“芳姐,今天做的什么好吃的?我在后头就闻着香味了。”
“又是一个猫鼻子。”阿芳嗔道。
“什么电报?哪里来的?”钱队长急切地问小林,同时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手中的电文。
“江北来的,刚刚收到,我还没来得及解密呢。闻到香味,先过来看看。”小林挨着阿芳坐下来,伸手就要抓筷子。
“小林,先解密吧。”钱队长不苟言笑地说。
“是!”小林霍地站起来,随即就转身向小棚子走去。
“哎,小林,不必了。就在这儿解密,阿芳和英莲不是外人。我们连她们都不信,我们信谁呢?英平都……”他说到这里,似觉不妥,就打住了。
“是!”小林又坐下。
屋子里一时静静的,静得让人不舒服。
钱队长掏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着了。劣质香烟的味道在屋子里弥漫。钱队长的目光透过烟雾盯着小林的脸,好像能从他的脸上看到电文内容。却见小林的脸色越来越严峻。钱队长的香烟刚抽了不到半支,烟灰还挂在香烟上,小林就气愤地说道:“出来了!”
“什么情况?”钱队长追问。
“是有叛徒!”小林气愤地答道。
“谁是叛徒?”钱队长连忙将手伸向电文纸。可是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钱队长不识字,或者说,只认识一些简单的字,看电报有点吃力。
小林将电文递给孙英莲。孙英莲接过一看,只见电文上写着:
敌保密局南京特情处机要科少校、机要员冯儒原是我潜伏特工,现已叛变无疑。我游击队中伏击实因其叛变所致。现电令你部全力除之,免贻后祸。切切。
孙英莲还未将电文内容说完,就忍不住抽泣起来。阿芳更是泪流满面,咬牙切齿。
钱队长一听,气恨交加。他猛拍了一下桌子:“狗日的叛徒!害得我们死了这么多人!我不杀了你,对不起陈书记和孙队长!对不起……”
阿芳一听这话,触到了她的伤心处,更哭得厉害。
孙英莲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对钱队长说:“让我进城!派两个人给我!我要亲手杀了他!为我哥报仇!为同志们报仇……”
话音未了,她已泣不成声。
难得做了一顿好饭,可他们谁也吃得没有滋味。
冯儒提着皮箱出门下楼,立即在街道上拦住一辆黄包车。“下关码头。”冯儒简要地说。
“500块。”车夫说道。
“好的。要快!”
“半个时辰,包你到码头!你坐好了!”车夫猛踩了一下脚蹬,黄包车立即飞快地向西穿去。
下关码头在灰暗的江边显得异常萧瑟。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刻,外出的人很少,而且还受到严格的管制。一些商旅平民默默地买票,上船。军警在码头上荷枪游弋。江边除了一些商船、渔舢以外,还有一些军用船只,十来个民夫在士兵的监督下搬运着货物。
冯儒在走下黄包车之前,警惕地朝码头张望了一番。
“过了江就好了。”
他向码头走去,黑缎长衫轻轻拂动。
刚走了两步,他突然看到码头广场右侧有一辆轿车。这辆轿车有点眼熟。再一细看,这是杜林甫的“大鼻头”!
他心中“咯噔”一下。
“他们已经追到在这里了!”尽管冯儒先往码头而来,但华雄飞开着轿车还是抢在冯儒的前面到了码头。
冯儒急忙掩在一堵花墙后面。透过花墙的孔洞,他看见华雄飞和杭苏正站在登船栅栏口。
“在这里走不了了!赶紧离开!”
于是,他立即返身离去。
华雄飞站在栅栏人口处,远远地看见广场边有一个背影突然转身而去。这个背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对杭苏说道:“你在这看着点。我到上面去看看。”说完扔掉了烟头,朝着这个背影而去。
冯儒听到了华雄飞急促的脚步声。他左手提着箱子,右手摸了摸腰间的手枪,也加快了脚步。冯儒边走边思考着对策。自己提着箱子,靠双脚奔跑肯定很难脱身。即使一时跑脱了,又能跑多远呢?“实在不行,就扔了电台。”他回头望了一眼,随即奔跑起来。
就在冯儒回头的一瞬间,华雄飞隐约看见了冯儒的脸:“就是他!”
于是,他连忙回过头,挥手招呼:“杭苏快来!他在前面!”
杭苏一听,应声奔来。
冯儒听见华雄飞的喊叫,奔跑得更快了。
华雄飞从腰间拔出手枪,朝冯儒直扑过去,口中大喊:“抓住他!他是共产党分子!”
冯儒提着箱子吃力地狂奔。
双方大概有100多米的距离。
华雄飞对着空中开了一枪。
枪声一响,码头附近立时骚乱起来。
冯儒正要扔掉电台往巷子里奔去,只见迎面开来一辆敞篷警车。警车里的人听到枪声急忙赶来。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边开车边把头探出车外张望情况。
冯儒急中生智,一边奔跑,一边掏出手枪,对准车中的警察连开两枪。警察应声垂下了头。警车失控冲向路边的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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