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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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四小姐- 第2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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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让我深深震惊的。是四小姐的一番话语。

她被人搀扶着,一字一句的逼问老太太,问这些年。老太太可有把她当成亲孙女看待?

我的手心里,渗出汗意涔涔。

没有一个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忤逆蒋府最高的掌舵人;

没有一个人,敢这样掷地有声的申讨一家之主的不公;

更不会有人,敢当着蒋全所有人的面,表达她内心的愤怒与不满。

正是这样的一番话,才让我头一回清楚的认识到。原来在我眼里楚楚可怜的老太太,在旁人的眼里。就是拿着尖刀的刽子手,动辄便能取人性命。

老太太,咱们如何就走到了这一步啊?

……

人啊,有的时候真的是挣不过命。

你千恨万恨的仇人。不仅俏生生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还身骑高马,加官进爵,偏偏你奈他不得。

还有比这更灼心灼肺的怨吗?

你千宠万宠的亲人,不仅把刀伸向了自己的手足,还连累得堂堂安南侯府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大厦尽倾。

还有比这更心如刀割的痛吗?

你爱恨纠缠了一辈子的男人,临了不仅没让你见最后一面,甚至剥夺了死后葬在他身边的资格。

还有比这更刻骨铭心的恨吗?

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似有一道电光。在我眼前划过。这短短的一瞬间,我忽然明白的彻彻底底,为什么姑爷他。终其一辈子,都没爱上过小姐。

因为小姐她,姓周,她是安南侯府嫡出的大小姐。

而安南侯府,不仅葬送了蒋,徐两家。也葬送了姑爷这一生的平安喜乐。

姑爷他的心里,有着比小姐更灼心灼肺的怨。更心如刀割的痛,更刻骨铭心的恨啊!

……

我的小姐,我护了一辈子的小姐,她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我的怀里。

我抱着她僵硬的身子,叫得呼天抢地。

我的一颗心啊,幽幽荡荡的,也不知魂归何处!

……

云岩禅寺的老和尚曾说过,万物皆有因果,万象皆随因缘。

我常常在想,若说安南侯府一败涂地,那是孙子不成器的报应;那么老太太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又是为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我这个问题。宽敞的卧房里暗沉沉的,空气中弥散着浓浓的药味,那股子窒息压抑得我喘不过气来。

老太太直挺挺的仰躺在梨花木的在床上,惨白的脸上,一又空洞的眼睛,暗淡无光。死亡的气息慢慢的笼罩着这个刚过六旬她。

我凑近了,轻轻替她擦去眼角倾出的泪水,轻轻的唤了一声:“老太太!”

我的泪,如雨下!

……

曾经我天真的以为,凭着老太太的家世,下嫁到蒋家,必会获得男人的心。就算一时得不到,时间久了,男人总会感动的。

而如今,我却明白了,有些东西,有些人,注定了这辈子是得不到的。不管你是贵为侯府娇女,还是天之娇子,便是全天下最富贵的那一位,也总有求而不得的时候。

怨谁?

能怨谁?

我能替老太太怨谁?

我很想走到老太爷坟前,问一问他,老太太她这样喜欢你,喜欢你了一辈子,她想跟你好好的过日子,为什么到头来,你还要这样对她?

她哪里错了?

她错在哪里?

老太爷抬起头,柔柔的看着我,定定的一句话也不说。手上高高举着的,依旧是那只做工精良的兔子灯。

我问他,你这样举着不累吗?

他回我说,不累,我为她做任何事,都不累!

我又问他,小姐也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不嫌累!

他抬抬眉,嘴边绽放出一抹最温柔的笑意,你家小姐,来迟了!

……

我老了,眼花了,牙掉了,老得已经许久没有看见过冬日的太阳了。

可是,偏偏老天爷还让我活着。

我活得太长了,长到没有人再会听我去讲繁琐的那些陈年旧事。愿意听的人,早在几年前,就早我一步。离我而去了。

小姐去的那天,是个初冬的阴雨天。

那一年,燕南国不知道哪个将军谋反了。带着别国的大军打到了西北边。我还记得那年冬天的雪,下得很大,颇有几分京城的样式。

大老爷拿着京城的来信,一字一句的念给老太太听。

老太太听着听着,突然哈哈大笑不止,那笑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当天夜里,她就去了。

等我半夜进屋给老太太喂水的时候。老太太的身子已凉了半边。

过后我才知道,老太爷在外头的私生子。那个叫徐思远的年轻人,走了!

老太太恨的人,终于统统走了。

我亲自动手替老太太净了身,浑浊的眼睛。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老太太啊,你这口气憋了大半生,到头来,还是没有看开啊。你见他们一家团聚了,心有不甘,就这样巴巴的跟了过去,何苦呢?

他们一家三口亲亲热热的,哪里会有位置留给你……

人啊,不能总向前看。有的时候,得往后看看;不能总想着自己没有的,得多想想自己有的。

你要当初听了嬷嬷的话。找个心疼你的男人,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该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啊!

我一边替小姐一缕缕的把头发梳好,一边在她耳边嘀咕着。

阳光斜斜的照样厢房里,柔柔的照在小姐的脸上。光影下,小姐的嘴微微嘟着。如玫瑰般娇嫩。细细的绒毛根根分明。那高高昂起的下巴,带着好看的弧度。散发着细腻的光泽。

她偏过脸,扬起微笑,明亮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我,娇羞的道:“嬷嬷,昨晚那个手提花灯的男子,笑起来真好看!”

……

“嬷嬷,你嘴里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呢?药冷了,该喝药了!我扶你起来。”阿松甩了条大辫子,走到我床前。

“阿松……都一世过去了……怎么这药才冷下来啊!”我颤悠悠的伸出手,想指了指窗户外头的阳光。

“嬷嬷,又说什么胡话呢,什么一世过去了,怕是做梦了吧。”阿松把我的手放下,我扶起来,替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做梦?”

“可不是做梦了,我都听见你说梦话了!”阿松吹了吹药,送到我嘴边。

“苦的……很!能……不喝吗?”我苦着脸巴巴的望着阿松。

“嬷嬷听话,这药啊,是咱们大奶奶求了三两小姐,才给你弄来的药方,灵着呢。你这一碗药,抵得上阿松我一个两年的月银。嬷嬷可不能辜负了大奶奶的一片心意。”

老太太走后,我就成了这个府里最老的人。大爷,大奶奶看我侍候了他们祖母一辈子,就帮我挑了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好吃,好喝的供起来,还专门派了五六个丫鬟侍候我。逢年过节,大爷,大奶奶还会带着府里的哥儿,姐儿,陪我说说话,聊聊天。

为人奴婢,能活到这个份上的,我算是开天僻地头一个。

“三两小姐?哪个三两小姐?”我不记得蒋府里有这样一位小姐。

“嬷嬷忘了,前几年四小姐回南边来,后头跟着的那个女孩子,就是三两小姐。她还给你把过脉呢?”

“又胡说;孩子怎么会把脉,又哄我呢?”我听得有些糊里糊涂。

“这孩子从小就是个神医,人家啊,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会读医书了。嗨,我跟你啊,也说不清。嬷嬷,把药吃完了,趁着今儿外头没有风,阳光足,一会儿,我让人抱你到外头院子里晒晒太阳,去去身上的潮气。”

阿松一边喂我喝药,一边霹雳啪啦,不带喘息的说着话。

不知为何,我心里头听得,很喜欢。

我像她这样年轻的时候,可不敢这样说话,那时候侯府规矩大,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都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侯府?我怎么又想起了以前的事。

……

冬日午后的阳光,晒得我睁不开眼睛,身上暖和和的。

阿远埋头帮我修剪指甲,专注的神情,像极了年轻时候的我。

那时候,只要一到冬日的午后,我与小姐就会搬了竹椅,小几到院子里晒太阳。

我蹲在小姐身旁,替她把指甲修剪成她喜欢的椭圆形。小姐有一双白腻,纤细的手,根根像青葱似的,特别好看。

我总说,能长这样一副手的女子,必能是荣华富贵,福气满满。小姐轻笑,扑倒在我怀里,含羞的唤一声“嬷嬷”。

……

小姐的棺椁,终是没有葬到姑爷的身旁。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了她的位置。

兴老太爷作主,把小姐葬入了蒋家祖坟,并把昔日姑爷用过的一套笔墨纸砚一并陪葬,置于小姐身则。

每年清明,忌日,我总会跟着府里众人,一道往祖坟去拜祭。等我老得走不动了,我就没有再去过。

不知为何,今儿的阳光照得我昏昏沉沉,直想睡觉。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阿远见我困了,从屋里抱出张毯子,轻轻的盖在我身上。

我很想再她一眼,却又懒得再睁开眼睛。

我又开始做梦了。

梦里小姐轻盈的跑到我身边,摇了摇我的竹塌,轻声唤道:“嬷嬷,嬷嬷!”

小姐的面庞如那桃花一般娇艳动人,那笑,似三月的春风,拂过人的心田,柔柔的,甜甜的,分外动人!

我掀了毯子,回首看一眼这雕梁画栋的蒋府,心里没有一丝留恋。

小姐,且等等嬷嬷。

嬷嬷这就来侍候你了……(未完待续)

ps:有书友问为什么要写钱嬷嬷的番外。

包子想说:这个老妇人,见证了周雨睛从少女走向死亡的全过程;见证了一对夫妻从相识到绝决的全过程,见证了一个女人由爱生恨,由恨生恶的全过程。

只想以一个不同的视角,客观的解剖蒋振,周雨睛,徐锦心三人之间的恩怨。

……

新书已经上传,书名是《极品丫鬟》,盼各位书友收藏并投个推荐票,包子感激万分!

还是那句话:用心写,写好书!我们一路相伴!


第八十二回 万劫不覆

一抹红得令人心醉的晨夕,缓缓升上地平线

沈平幽幽转醒,浑浊的眼睛慢慢看向床边围着的人,眼睛渐渐黯淡下来,闭上半晌,复又睁开,脸上悲色凝重道:“来人,替我更衣!”

沈俊扑通跪下,愁色满面道:“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好好的禁卫军怎么会围住咱们沈家?”

沈平不答反问在道:“外头如何?”

沈俊忙道:“禁卫军围得密不透风,任谁也出不去,一丝消息也打探不出来。”

“峰儿何在?”

沈峰忙上前,拉着祖父的手道:“祖父,峰儿在此。”

“好孩子,外头的官兵中有没有你熟悉的人。”

沈峰略思片刻道:“孙儿看过了,其中有个副将与孙儿有几分交情。”

沈平不慌不忙道:“很好,你拿着银子,去求他。就说,我快不行了,需得送到萧家老太医那头医治。请他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通融一二。他若不放心,只管派人跟着。”

沈峰心中大痛,虽不明就里,却抹了一把眼泪道:“祖父,我去去便来,你等我的好消息!”

一盏茶后,沈峰去而复返,面色有喜道:“祖父,千求万求总算是松了口,只是……”

“只是,他们须得派人跟着,片刻都不能离了视线。”沈峰垂着头道。

沈平忙道:“只管让他们跟着。快,快,替我更衣!峰儿跟着。大老爷安守在府中。”

沈俊哪里放得下老父,忙道:“父亲,我陪你去!”

沈平缓缓看向他,目光阴郁而尖利。沈俊忙改口道:“父亲,我替你穿衣!”

……

卯时二刻,一辆马车从沈府后门而出,驾车之人轻喝一声。马车便飞奔起来。马车四周,八个身穿盔甲的持刀士兵骑马紧紧跟随。

半个时辰后。萧家大门被敲得砰砰直响,只还未敲几下,门便开了一条缝。

“来者何人?”

“京城沈家,求老太医为我家祖父看病。”

门吱呀一声大开。蒋重看了看来人,想着大奶奶的交待,忙道:“快跟我来。”

沈峰背伏起老太爷,随即入了蒋府,八个兵卫整齐划一,不离那祖孙俩左右。

蒋重也不吭声,吩咐小厮把门关上,一路引着众人往里去。转眼已入萧府一处偏僻的院子。

……

寂静的院子里,一女子身着白色披风。风骨凛然,楚楚背身而立于海棠树下。

听得声音,女子缓缓转过身来。

一行人均站立不动。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眉目如画的女子。

沈平抬起头仔细一瞧,眼中老泪纵横。

欣瑶上前,把玉扳指朝那八个士兵一出示,八人脸上一片惊色。

“你们在此等候!”

领头的官兵收了神色,恭敬抱拳道:“是!”

“大总管,替他们备上些茶水。点心。”

未等蒋重回答,欣瑶迅速转过脸。对着一脸茫然的沈峰道:“你,跟我进屋。”

沈峰见眼前的女人虽一脸憔悴,双目浮肿,然气势十足,不由自主的跟着她走。

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刚刚女子所示的玉扳指是新帝号令御林军,禁卫军的信物,不由心下疑惑。再看女子的目光,便有些不同。

沈平颤威威的扶着孙儿的手直立在厅里,目光紧紧的盯着蒋欣瑶。

他突然急行两步,双腿一弯欲跪下,惊得一旁的沈峰冷汗涔涔,大叫一声:“祖父!”便一把扶住了。

欣瑶微微蹙眉,开口淡淡道:“沈公子,快扶你祖父坐下!”

不等沈平开口说话,又道:“老太爷,欣瑶既然能给您送信,让您入了这个门,便不会置之不理。老太爷不必跪我,说正事要紧!”

此言一出,沈平爷孙俩脸色俱变。

那沈平仰天长叹一声道:“丫头啊,咱们又见面了!这一回,劳你受累了!”

微云麻利的沏了茶,送到各人手边,低眉垂目立在欣瑶身后。

欣瑶眼神温和的看着眼前的老者,轻轻一笑道:“老太爷风采依旧,只是言语稍欠妥当,一个‘劳’字,若换成‘要’字,便是大好!咱们坐下说话。”

沈平几欲纵泪,却生生忍住。

他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见过的人,见过的事不计其数,如何不知道人情的淡薄。眼前这个女子,正是当年被他拒之沈府门外的人。

而如今,能救沈家的人,唯有她。

欣瑶见其坐下,直言不晦道:“老太爷,丫头素来不喜欢拐弯抹脚,有话便直说了。程大反了,老太爷对此人有救命提携之恩,当初平王之所以敢大胆用他,也是因着老太爷的缘故。未曾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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