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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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四小姐-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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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嗤的笑声传来,蒋欣瑶只得垂下眼睑,装模作样的拿起手边的茶盏,润了润喉咙。
沈家大老爷沈俊共有一妻三妾。
荀氏今年整四十,观其相貌,年轻时也是一美妇人,育有二子二女,均已成家,只余小儿子沈力因从小跟着沈老太爷过活。他的事,沈俊夫妇说不上话,插不上手,一切均由老爷子定夺。
蒋。沈两家的事,荀氏早有耳闻,一直想见见小儿子的意中人,奈何总没有机会。
荀氏轻瞄了大媳妇一眼。只听那叶氏笑道:“蒋太太,四妹妹生得这般好,定了人家没有?姑娘家的姻缘,最是耽误不得。”
此言正中了顾氏的伤心事,她苦笑道:“还没呢,蒋府初来京城,不到一年,我一内宅妇人,也不认得几个人,再慢慢相看吧。”
荀氏轻扫了蒋欣瑶一眼。笑道:“周老太太原是侯府大小姐出身,虽说久居南边,到底也在京城生活多年,眼光是绝好的。二太太只管宽心。”
顾氏不愿多说,只淡淡道:“一切。自有老太太作主。”
荀氏脸上缓缓牵出个笑来,意味深长道:“听说四小姐平日里最爱读书,女红也好,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蒋欣瑶刚刚放下茶盏,细细品味沈府的茶水,刚有几分心得。听得荀氏的话,心头一紧。
听说,又是听说,听谁说?只见她不紧不慢的用帕子掖了掖嘴角,笑道:“伯母,实际上我啊。是琴棋书画一窃不通,书倒是读过几本,打发时间罢了。”
荀氏不由笑道:“好个实诚的孩子。要我说琴棋书画也不过是修身养性的玩艺,通不通的,倒也无所谓。我年轻的时候。就没习过。姑娘家,和顺贞静,端庄诚一即可。”
顾氏附和道:“二太太说得在理。”
荀氏又笑道:“听说四小姐从小跟着蒋老太爷过活?”
欣瑶对“听说“两字颇为反感,却不得不点头道:“正是,侄女从小就跟着祖父在苏州府乡下长大。”
荀氏道:“我家那个活祖宗也是,从小就跟着老爷子,我这个做母亲的,倒是靠了后,他的事,半点话也说不上。”
顾氏陪笑道:“沈公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材,前程不可限量,沈老太爷偏宠些,也是自然。”
荀氏似有似无的又看了欣瑶一眼,道:“宠得太过,也不行,哪能什么都由着他性子来。我啊,别的不求,只求他找个温柔贤淑,谨言慎行的媳妇回来管着他,安安稳稳过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顾氏笑道:“天下当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以沈公子的眼光,沈太太肯定能得偿所愿。”
荀氏看向顾氏,笑得一脸得意道:“借二太太吉言,我啊,就盼着这一天。只是这个不成器的,给他相看过多少家小姐,总嫌这个不好,那个不好,都拒了去,偏我们家老爷子护着,眼看着都十九了,还在军中混着,跟一帮子粗人一道打打杀杀,可不是急死个人吗?
荀氏顿了顿,话峰一转,慢悠悠道:“四小姐,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一屋子的大姑娘,小媳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的转向蒋欣瑶,竖直了耳朵。
顾氏神色一敛,刚想出言相对。
沈英见状,赶忙道:“大伯母,姻缘啊,月老都牵着线呢,跑不掉。您啊放一百个心吧。”
按理说,荀氏这话说得无理,当着蒋欣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谈论自己儿子的婚姻大事,并且让人家对她儿子为什么不成亲发表意见,断不是一个有素养,浸淫上流社会多年的官太太该说出来的话。
欣瑶心中暗骂道,我了个去,你儿子成不成亲,跟我有一毛钱关系。
蒋欣瑶灵机一动,素手一伸,慢慢的端起茶盏,笑道:“伯母,精茗蕴香,借水而发,无水不可论茶也。择水先择源,水有泉水、溪水、江水、湖水、井水、雨水、雪水之分,虽说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但是什么茶用什么水也是有讲究的。”
众女不由的奇怪蒋欣瑶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话。
“武夷山产的大红袍,乃茶中极品,吸收以梅花,木瓜等物的香气,梅能傲雪,自然用雪水为最佳。
碧螺春产于洞庭山区,那里太湖碧水,烟波浩渺,自然用湖水为上。
欲把西湖比西子,从来佳茗似佳人,龙井即是地名,又是泉名,西湖龙井,以泉水冲泡最为佳。
沈公子就似这名茶,唯有用最适合他的水质,才能冲泡出香郁,形美的茶水来。正可谓,名水伴名茶,相得益彰。
伯母,似沈公子这般人品,门第,却能放下身段,吃得苦,耐得劳,正可谓厚积薄发。想来不久,便能找到最适合他的水源。”
众人暗叹,好个聪慧的姑娘,这般人品模样,配沈力这活祖宗,倒是沈府高攀了。
天底下,有哪个母亲不愿意听旁人夸奖自己的孩子?荀氏哈哈笑道:“真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四小姐这番话,甚得我心,孩子,来,到伯母身边来。”
蒋欣瑶依言款款走到荀氏身前,轻轻一福。
荀氏拉过欣瑶的手,从手上退下一只水色俱佳的镯子,就势替欣瑶戴上,笑道:“好孩子,头一回见面,没什么好东西,这只镯子拿去戴了玩。”
欣瑶回首看了顾氏一眼,见母亲微微点了点头,方才谢过荀氏回了座。
众人见状,心下各有滋味。
沈英背过身,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水,心里念一声阿弥陀佛。
原本这次沈家宴请,蒋家并不在宴请的范围内,偏祖父心血来潮提起旧年去蒋家作客一事,并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来而不往非礼也,府里这才挑了个好日子,特意单独给蒋家下了帖子。
蒋沈两家议亲的事,沈家大房诸人早有耳闻,大伯母明里,暗里常向她打听四妹妹为人,沈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当年的事她最是清楚,婶婶之所以拒了沈家,根源还在老太太身上,若老太太不是偏心太过,也不至于阴差阳错的弄得这般尴尬的境地,生生把一门好亲差点结成仇家,哎!
大奶奶叶氏同时也在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
幸好小叔子与蒋府的婚事没成,若不然,沈家还有她大房什么?都说么儿得宠,别看公公婆婆嘴上不说,暗地里还不是向着么儿。老爷子眼里除了那个活祖宗,有过谁?
以四小姐这般人品相貌,若小叔子得了她,可谓如虎添翼。这沈家的家业,早晚一天落在这对夫妻身上。老天保佑那个活祖宗一辈子不娶亲才好!
蒋欣瑶回了座,暗中也念了声阿弥陀佛。她若知道这屋子里早就有人念过这句,且不止一人,以欣瑶性子,怎么着也得换一句‘上帝保佑’或‘菩萨显灵’。
沈力啊沈力,求求你赶紧成亲,若不然,贵府的大门,日后她是万万不敢再进的。
若此刻菩萨能听到这屋里众女的心声,定会感叹一声,尔等凡人,诉求不同,佛祖也很为难!且姻缘这事,向来由月老掌控,他也无能为力啊!
众女略坐了片刻,便到了开席的时间。今日沈府宴饮,也没有旁的人,只蒋沈两家女眷。
沈老太爷嫡妻已逝,几个小妾均随着儿子开府别住。故沈家大房荀氏独大,自然端坐正首。
蒋欣瑶坐在母亲身旁,左手边是二嫂嫂吴氏,除了恰到好处的抬头摆个笑脸,她大部份的时间用心品尝眼前的各色菜肴。
但凡富贵人家,府里掌勺的厨子多多少少有几把刷子。欣瑶是个好吃的,又因着怡园的关系,自然不肯错过这个品尝学习的机会。
这道清炒鱼片就不错,鱼肉鲜嫩,爽口,入口即化,美中不足是鱼片腌制的时间不够,若能再长上一柱香的时间,会更入味。
荀氏暗中留意四小姐的一举一动,心道儿子眼光果然是好的,就这份淡然自若的胆识,比起旁的扭扭捏捏的姑娘来,便胜一筹,心下很有些惋惜。

☆、第三十九回

饭后饮过一盏茶,顾氏便起身告辞,荀氏也不多留,客套一番后,令大奶奶叶氏送至门口,起身便往老爷子书房去。
沈平正在书房习字,见大媳妇来,搁下笔,拿起帕子擦了擦手:“看过了,觉得如何?”
荀氏忙恭敬道:“老太爷的眼光自是好的,那姑娘我看着就喜欢。模样且不说,行事说话极有分寸,是个聪慧的。依媳妇看,与咱们力哥儿倒是般配。”
沈平在西北玩了两年,人晒黑了不少,精气神却很好,只早年的腿伤落下了病根,一到阴雨天,便有些疼,这次回来,大部份也是因着身体的缘故,到底是六十多的老人了,比不得年轻人肆无忌惮。
沈老太爷目露精光道:“虽说这事过去快两年了,我看着阿力还把她放在心上,半年前托人送了蒋府三爷一把名剑一本古书,想必也是爱屋及乌。如今蒋府三小姐已定亲,你儿子又迟迟不肯定亲,你看这事……”
荀氏想了想,便把四小姐那一番以茶论人的话讲给老爷子听,末了又道:“依媳妇看,那姑娘这搬夸阿力……”
“妇人之见,人家夸你儿子几句,你就找不着北了?她这话意在告诉我们,你沈府的哥儿就算再是名茶,她也不想做那杯泡茶的水。”
荀氏奇道:“这是为何?咱们府里的门第,力哥儿的人品,也不算辱没她,这心气也太高了些。”
沈老太爷子叹道:“这丫头若想嫁,便是王侯将相也配得。行了,你去吧。这事,我自有主张。”
荀氏道了个福,怏怏的退了出去。
嫁到这个府里几十年,她哪里不知道沈府真正当家的,从来就只有老爷子一人,便是大老爷。在老爷子面前,也只有挨训的份。罢了,这孩子从小就是个有主张的,随他去吧。
沈老太爷子待荀氏走后。坐在书案前沉思良久。他特意把英丫头留下来,为着还是孙儿的婚事。这些天,他着实问出不少东西。
蒋府二太太一双儿女,最小的哥儿不算,婚姻大事均由顾氏说了算,连老太太,蒋宏生也不能插手。由此可见,当初蒋,沈两家议亲,真正拒了沈府的。不是周老太太,不是蒋宏生,也不会是顾氏,只能是那丫头本人。
京城的瑾珏阁生意红火,这丫头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当初还是小看了她。念及此。沈老太爷子提笔疾书,待墨干透,装进信封里,唤来人,悄悄送至西北军营。
……
北地春迟,榆杨晚叶。
一晃日子已过去了两个月,蒋家依旧波澜不惊的关起门来过日子。
蒋宏生为人向来不喜钻营。属于实干苦干型,往日里除了与同僚喝喝花酒外,就是与几个旧日的同窗聊聊诗书,偶尔的几次倚红偎翠,事后也会与顾氏如实汇报。
大爷蒋元青一家年前回了苏州府;二爷蒋元航依旧在内闺厮混着;三爷蒋元晨去年秋末冬初中了秀才,如今越发的勤学苦读。
老太太年岁渐大。更不愿意往外头多走动,便是连娘家安南侯府也懒得去。
顾氏依旧理着家,周姨娘还在禁足中,三小姐只在老太太跟前打发时间,蒋欣瑶则一如继往的窝在自己的院子里。
……
府里过年后。有了两桩喜事。
一是二奶奶某日晨起突然觉得恶心想吐,大夫一把脉,说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喜得老太太在小佛堂里念了整整七天的佛。
老太太的佛经刚念完,二奶奶的陪嫁之一菊怜干活时,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太夫一把脉,说也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待菊怜幽幽转醒,看着二太太面无表情的脸,忽拉一声,掀起被子,跪倒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
二太太只问了一句话:“这孩子是谁的?”
菊怜哀哀欲绝,却清清楚楚的说出“二爷”两字。
外间的吴氏冷笑两声,便推门而入,幽怨道:“你这丫头,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你是我从娘家带来的,跟了我这么些年,难不成,我还会不顾你的死活 ?”
那菊怜一听这话,便扑倒在二奶奶脚下,泣声痛哭。
吴氏道:“起来吧,有了身子,别动不动就跪啊,哭的,二太太,媳妇求您件事,过几天,找个好日子,给菊怜抬个姨娘吧。”
原来这菊怜是吴府外头买来的奴婢,长得平常,却胜在嗓音柔美,莺声燕语,宛转悠扬,私底下一声娇滴滴的‘二爷’,让人酥了骨头。
几番眉目传情,欲语还休后,蒋元航被撩拨的不行,找了个机会,欲拒还迎之间,两人成了好事,日后便越发不得收拾。
蒋元航觉得这样偷偷摸摸的更有一番刺激,一来二去,不知为何便有了身孕,这才东窗事发。
顾氏冷冷的看着地上哭得正哀的菊怜,又深深的看了吴氏一眼。
“这事等我回了老太太再说。有道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别打量着谁是傻子。你与二爷那些个事,我也不想追究,安生养胎吧。”
顾氏难得说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话,那菊怜又羞又臊,一张粉脸涨得通红。
顾氏若有所思的看了庶子媳妇一眼,便去了归云堂。
老太太素日做姑娘时,最恨的便是丫头背主爬男主子的床,当年老侯府就有一个小妾,便是她母亲的丫头,仗着宠,越发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甚至暗中挑唆。老侯爷夫人忍了两年,待老侯爷有了新欢,才找了个错,把人打发了。
老太太沉吟了半日,却道:“这个吴氏,也贤惠太过;换了我,这种背主的丫头打死为算。”
顾氏忙道:“老太太,肚子里好歹有二爷的种,再怎么说也是条命。”
“那就留着吧,在二奶奶院里僻间房,找个小丫头服侍。姨娘不姨娘的,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老太太很是不快的一捶定音。
……
不到半日菊怜有了身孕的事府里人尽皆知。旁人倒也罢了,只气坏了二爷房里的两位小妾。
这两人均是吴府的家生子,从小就跟在小姐身边,以陪嫁丫头的身份到了蒋府。如愿当上了姨娘。因小姐尚未有孕,每回同房后二太太身边的嬷嬷总会端来一碗避孕汤药。
大户人家的规矩向来如此,这两位倒也安份度日,与小姐一道侍候二爷,偶尔争个风吃个醋之类的,也属于小打小闹,只等小姐产下嫡子,赏她们一儿半女的,日后便有了依仗。
哪料到,却被菊怜那丫头抢了先。暗渡陈仓不说,还渡出个冤孽来,又见小姐因此事,背地里暗自落泪,动了胎气。这让她们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故心生一计,每日跑到菊怜的房里一通漫骂。这二位都是在吴府长大,打鸡骂狗,指桑骂槐这种招数从小便耳濡目染。
骂人其实分很多种,有明骂,有暗骂,有真骂。有假骂,有骂得高雅,有骂得下流。
偏这两人,看着娇羞可爱,明艳动人,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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