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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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 第2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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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焦赞痛楚的又是唤了一句,孟良更是一脚踢在身边的枣树上,顿时几片青色树叶摇曳着落了下来。
沉着脸,杨延昭没有说话,径直的往前走去,只是待到门前,却是突然停了下来,拉着他手的八妹甚至可以感觉到那双本是宽大有力的手变得凉人肌骨。
隐约间,甚至看到他眼角泛出的泪花,八妹不由得心随之痛了开来,大颗泪滴翻滚而下,滴滴答答的落在她的襦裙之上。
终于,杨延昭深吸了口气,将那木门打了开,屋内,几名愁眉苦脸的白须老者正唉声叹气着。
见到杨延昭兄妹二人走了进来,皆是抬起了首,御医门眼中有些惊讶,显然是不曾见过。
“几位大人,有劳了,你们都回去吧。”
一进屋,杨延昭便看到了床榻上躺着的排风,当即心中猛然痛了起来,强压着泪水,轻轻的开口道。
听得这话,那几个御医相互望了一眼,虽不知杨延昭的身份,但是能随意进入天子旧府的人又岂是寻常之辈,当即作了揖,往外走去,心里的重担也随着卸了大半。
如今,他们也只能祈祷官家不会因此而生怒。
屋中,杨延昭反手将门给关了上,蹒跚着上前,走到床边,看着双眼紧闭的排风,颤抖的伸出双手,在她惨白无血色的脸上抚摸着起来。
一旁,八妹早已是泣不成声,伏在床前,拉着排风的手,口中念叨着两人的过往,说着二人约好的日后事情。
这番的话,更让杨延昭心如刀割,压制的泪水夺眶而出,低低的出声,唤着排风的名字。
良久,杨延昭抹去了泪水,将排风的衣衫整好,将床头的青鸾递给八妹,自己则是轻轻拥她入怀。
这时,杨延昭才真正的发现,这平日里跟随左右,做着端茶倒水的小女孩儿是那般的轻,那般的单薄。
当即,心中又是一番悔恨。
或许是怕搁着了排风,将手臂往下低了低,杨延昭很是轻柔的道,“丫头儿,我带你回家去。”
说罢,迈开步子往外走去,那一直候着的焦赞与孟良见杨延昭走了出来,忙胡乱的披上了那破损不堪的袍子,也顾不得伤口的疼痛,扎了两个结,便匆匆的跟在后面。
白发随风飘动,怀中,女孩儿闭目沉睡,身边,低低抽泣声,泪雨如珠。
这等场面,是何等的悲凉,恰逢盛事的王府却无人敢上前过问。
只因这白发是官家最为恩宠之人,即便是王府老人,谁又敢保证在官家眼中,地位会高于他?
更何况那两个凶神恶煞的随从,或许还未让官家知晓,便被二人给了结了,思前想后,却是皆是退避三舍,像是没有见到杨延昭等人一般。
王府外,一辆马车静静的听着,待看到杨延昭出来,那守在马车前的小厮战战兢兢的上前,说这是彭雁安排好的,给他来代步用的。
“谢了。”
面无表情的杨延昭吐出这两个字,便登上了马车,“去泗州街,遇和巷。”
孟良则是将巨斧扔在了车辕处,接过了小厮手中的马鞭,一拽缰绳,调动马头,这时才发现他并不知晓怎么去走,当即苦瓜着脸,正欲开口询问杨延昭时,却被焦赞拉住他伸向车帘的手。
后者摇了摇头,继而又是唤住那还未离去的小厮,在他的引路下,马车哒哒的朝着城西而去。
马车之上,杨延昭依旧怀中抱着排风,任由马车轻摇,而他却半点不动,低首望着嘴唇泛着紫色的排风,双眼紧闭的她亦如往常那般安静,安静的让杨延昭觉得如同曾经的过往一般。
车在遇和巷前停了下来,那里满是焦急的何钰与张谦正匆忙的从巷子里走了出来,见到孟良一声惊呼,便是迎了上来。
“孟兄弟,我兄长可在车中?”
新帝登基,满城皆知,但是还未见到杨延昭,何钰、张谦二人坐立难安,特地回到小院中一探究竟,见家中无人,正欲往皇城去,打探写消息。
孟良点了点头,可见他神色凝重,那何钰心中大惊,匆忙的爬上车去,还未掀开车帘,却见杨延昭探出了身子来。
“兄长,你可安好……”
可是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因为何钰看到了杨延昭怀中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的排风,当即一个踉跄,差点跌落下车。
所幸有身后的张谦扶了一把,但即便如此,腿上还是被着实狠狠的磕到了,顿时见殷红血迹渗了出来。
可是何钰却丝毫不知,伸着圆胖的手,颤颤巍巍的往前伸去,想要抓住排风的衣角,“兄长,排风,这是,这是……”
身后的张谦这时也是看的清楚了,脸色瞬间惨白一片,他与排风相识更在何钰之前,那时候,府州的小宅中,这个羞涩不多言的小女孩儿为了做出可口的菜肴,鼓足了勇气敲开了他家的门。
从那以后,张谦便很是疼爱这年纪尚幼的女孩儿,甚至视其为亲生妹子,可是着实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等事情。
“今夕,秋白,此处非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回去,让排风先回家。”
杨延昭低低的道一句,抱着排风,一跃而下,如同落叶那般,悠然落地。
这一幕,看在焦赞与孟良眼中,二人不由得惊奇万分,虽说是轻轻的一跃,但这平波不起风浪的风劲却是极为的了得。
可这惊讶也只能藏在了心里,将马车丢到一边的客栈里,二人便追着杨延昭往那小院去了。
小院的钥匙张谦一直留着,因而也是径直开了锁便进去了,大半载未回到这里,一切都没有多少变化。
正如杨延昭在辽国时所绘的画那般,院中花草散着淡淡香气,古树越发的繁茂,枝叶之下,落着片片绿意。
似乎真的一切如旧。
只是可惜怀中的女孩儿再也不会醒来,院子里再也看不到那舞动着的青色鞭花。
胸口郁结的很,杨延昭将排风放回她的屋子,小心的盖好被衾,看着八妹悲痛垂泪,咬了咬牙,往外走去。
屋外,焦赞与孟良则是立马迎了过来。
“二位哥哥,究竟是谁下的杀手?”
也不作细讲,焦赞径直开口道,“是广平郡王赵元僖。”
既然是他!
杨延昭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那个见过几次面,满是忠厚老实模样的赵元僖。
“公子,此人武功甚高,就是他,两招伤了排风,手下更是有一批实力不亚于我等的死士。昨夜我等被救了下来,到王府后,大哥与四弟便出去寻赵元僖的踪迹,此刻也不知在何处。”
孟良嗡声道了一句,将赵元僖的事情给说了出来,也将萧慕春与崔平的不在去意道出。
听罢,杨延昭双眼满是杀机,嘴角边生出冷笑之意,“任他是何方神圣,这笔血债,我杨璟必定让他偿还!”
声音冷冽,满是杀机,让人胆寒万分。
道完这句,杨延昭唤出了何钰,让他将手中的所有伙计停下手中的买卖,全城去搜查赵元僖的踪迹,毕竟这大宋郡王,京城之中的人还是认识的,而且从昨夜起,城门便大关,赵元僖肯定还未出城。
一直到了日落之时,院外才有动静传来,屋中的杨延昭小心的放下排风那冰冷的手,只身往外走去。
屋子中,八妹与闻讯而来的张婶、碧月仍是低低抽泣,满是让人心疼的落着泪花。
“公子。”
却是萧慕春与崔平,二人此刻身上狼狈不堪,双目也是红肿的吓人,眉宇间很是疲惫。
见到杨延昭,他们立马走了上前,脸上生出愧疚之色,“公子,属下等无能……”
“莫说这些话了,萧大哥,崔兄弟,可是有那赵元僖的下落?”
点了点头,眼中冒出凶光,萧慕春低声道,“属下与四弟探寻了一夜,终于在城北的一条巷子里发现了他,为了不打草惊蛇,便匆匆回来与公子禀报。”
正说完,便见何钰匆匆跑了进来,手中罕见的拿着一柄长剑,“兄长,我找到那杀害排风的赵元僖了!”
或许是因为跑动牵扯到了腿上的伤口,略显臃肿的身体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却又很快的爬了起来,手中长剑拔开,咬牙切齿的道,“待我杀了那个畜生!”
回过首,杨延昭望了眼哭声传来的屋子,双拳紧握,低沉着道,“他的命,今日我便取了!”
冰寒之意,恰是那冷窖,萧慕春等人只觉得周身寒凉的厉害。
第三百六十七章 长鞭染血
夜色初起,华灯以上,这一日,满城风雨,无非是论着新帝登基之事,一番遮遮掩掩的说道之后,大抵也是从茶肆酒楼中各回各家去了。
朝廷的事,对他们来说,也只有无事话几句闲聊,升斗小民,柴米油盐,这些不变,日子照旧过下去,江山谁主沉浮,又有何种干系?
灯火之下,沈伦正品着香气萦绕的茶水,一边,蒲安礼却是坐立难安,好一会的瞪目之后,便见吕蒙正匆匆的走了进来。
伸手打断后者的行礼,蒲安礼抢声道,“圣功,可是有了什么消息?”
吕蒙正抬首看了眼仍是悠然吃茶的沈伦,继而开口道,“弟子打探到赵元僖的下落了,只是此刻杨璟也已经带人前去了。”
听得这句话,蒲安礼立刻出声道,“师兄,这还得了,若是让那杨璟抢了先,赵元僖可就非死不可了。”
“怎么,安礼师弟,你这是要去救他?”
放下杯盏,沈伦轻声道了一句,话语显得很是随意,聊聊几字,却也表明了他的态度,至少吕蒙正是听得明白了。
只是蒲安礼仍觉得不死心,又是问道,“师兄,今日的情形你也见到了,那赵德昭登基,你我兄弟二人可是出了大力气,到最后来,却让那姓杨的小子得了大功劳,即便是赵普老儿都是风光远胜你我,我宗门日后在朝廷岂不是要势微?倘若是将这赵元僖暗中留下,或许还有着大用处。”
这倒是个不错的盘算,吕蒙正心中暗道了一句,只是沈伦却没有应声,许久才轻声道,“安礼师弟,你这心中满是功名利禄,可怎番才好?赵元僖心机甚重,还是不加理会才好,否则养虎为患,岂不是自毁我宗门多年来的努力?这等事还是不要插手了,万千双眼睛正盯着,还是随他去吧,是生是死都是他的命缘,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将圣功提拔成执宰,力压那杨璟,而不是给赵氏江山带来动荡。”
这番说来,蒲安礼不再发话了,只得低头称是,毕竟二人混迹官场多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宗门。
另一边,赵府之内,自从散了超后,大宋的宰相赵普便悠然的在府中,并未出去,更是让老管家将登门造访的人给一一回绝。
此刻,他正一边听着府中乐师弹奏曲子,一边提笔在书案上写着,笔墨生花,镌刻在小小的奏折之上,却倒是写着请辞的话来。
一侧,立着的上官云丝毫不敢多言,只是趁着赵普酒水喝完,拿起酒壶给他满上,纵使耳边音乐之声糜糜,也不能扫去他心中的不安与感慨。
目光朝外看去,恰好见一个灰袍人到了门口,正张望着,见到他,上官云明白是有消息了,忙悄悄往外走去。
待上官云再回来时,赵普笔下的奏折也写好了,放下笔,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继而摇晃着脑袋,端起酒杯,抿着酒水,“怎么,开白,有事情?”
“恩师,找到赵元僖了。”
似乎并未惊讶,赵普仍是吃着就,手轻轻的在半空中晃着,“知道了,杨璟那小子肯定也找到了。”
“可是,恩师,便由他这番去?”
很是惬意的放下酒杯,赵普将桌上奏折合上,递到上官云的手中,“开白,老夫已经不算是朝中人,也无需再理会这些事情了,你也无需费心了,这件事,若是没有人在留些血,宫中的那位怕也是不安心啊。”
道完这句,他又是举杯听起丝竹之声,留上官云看着手中的奏折,不知该如何才好,唯有轻叹了口气。
皇城之内,灯火齐耀,赵光义兄弟二人的后事皆以王爷的礼节,因而宫中倒也未挂上服丧之物。
这些,是彭雁自作主张之举,当然赵德昭是知晓的,或许是后来觉得有些不妥,才在赵光义寝宫内添了白绫与香烛,也让一代帝王死的不是很凄楚。
此刻,赵德昭正在紫宸殿,与入了宫的潘影说着感慨的话来,后者眉宇间虽有喜色,但双目中却是疲惫之色,似乎这多少人可望而不可求的母仪天下并未让她容颜盛开。
“怎么了,榛儿,你是有不适之处?”
将白皙柔软的手从赵德昭手中抽出,潘影摇了摇头,“今日之事来得太过突然,臣妾却无心理准备,便觉得有些劳累。”
闻言,赵德昭点了点,“倒是朕疏忽了,我这就派人送榛儿你回宫去。”
说话间,便见彭雁在殿门出探出了身子来,似乎有事要禀报,赵德昭见后,忙将他召入内。
“你这憨货,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这般鬼鬼祟祟的。”
彭雁卑躬屈膝的陪笑道,“官家恕罪,只是刚才宫外来报,说是发现了那逆贼赵元僖了。”
如今赵元佐昏迷不醒,赵恒年岁尚幼,而且两人都已被杨延昭一句话给解了围,唯独这赵元僖还下落不明。
正是他杀了排风,赵德昭也是未曾想到那小侍女竟然是杨延昭的至关重要之人。
更有甚者,他被打压多年,心中的怨气怎能那般轻易散去,不杀赵元佐与赵恒,一时找不到下手的理由,二来可以留下英明。
如今听到寻出了那赵元僖踪迹,当年双目猛睁,一道杀气从他眼中迸了出来,一边的潘影顿时觉得心中一寒。
“杀了他。”
这股杀气,着实让潘影心惊了,美目望向赵德昭,似乎这一刻,他变得很是陌生。
那彭雁更是低着头,双股战战发抖,“官家,那侯爷已经过去了。”
闻言,赵德昭胸中的怒焰卸去不少,点首应声道,“杨璟恨他入骨,这事确实还是由他来做何事,只是赵元僖的身份较为特殊,你去开封府传朕口谕,让他们机灵点,元芳还未到汴梁,得将残局收拾的干净些,别给元芳为难。”
“奴才领旨。”
这一切,杨延昭自是毫不知情,此刻,他正坐在马车之上,不出声,只是抚摸着那青鸾鞭。
长鞭依旧,只是再也见不着那沉默不多言的女孩儿了。
车内,何钰紧紧的抓着长剑,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也拿出了一个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柴刀,而孟良、焦赞与排风相识不久,但皆是沉着脸,用还能动的臂膀提着各自的兵器。
马车行得很快,甚至有些颠簸,可是无人在理会这个,皆是沉默不语,眼中凶光毕现。
“吁……”
行了好一会,马车停了下来,不待驾车的萧慕春与崔平发话,杨延昭率先出了马车,脚尖点地,便飘然离去。
“你们就不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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