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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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妾- 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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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如此说,就是她连表现一丝丝伤心和委屈也不行了么?那么是要她露出一张比她自己成亲时还要喜悦的笑颜?
有那么一瞬,她心里竟然浮现一丝丝怨恨,如果此时换换立场,她要与另一个男人成亲,要他帮她置办婚礼,他也能笑得出来?
不对,她本来就是在一个男尊女卑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封建社会里,不管男人是多么痴情,他们都会认为纳妾是非常正常的事。她从未对他说过男人只能一夫一妻,他也从未向她表示过他今生除了她会不再娶。他不是西武的太子么?日后登了皇位,他的皇宫还会有妃嫔三千,又岂会只有她一个女人?
所以,她所想的那种换位思考,是永远都不会发生的。
这时候,她竟然有一种幡然醒悟的感觉。
一直以来,似乎都是她想错了。她以为这是个独特而深情的男人,她以为一些事情不用她说,他都会明白。
但是她忘了,他终究生长在这个时代,对一种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她不说,他永远都不会明白这样对她的伤害有多大。
她想对他说,这是致命的,甚至是可以毁灭一切的伤害。
但是眼下,她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想毁了他。
想想这么久来,她一直靠着一种执拗和一股倔强坚定着要与他一起走下去的信念,尽管每天都处在一种高度紧张高度警惕之中,除了防备还是防备,就算累,她也总是在告诉自己,没关系,没关系,总会过去,总会有熬到天明的那一刻。
可是现在,多了一个女人,一个攻于心计的女人,她仍然需要每天都防备着,不再是一时,而是一辈子,永无止境,没有可以歇息的日子,直至她闭眼的那一刻才能停止。
这就是她选择要与这个男人所过的人生。
竟是如此可悲。
就算没有白芳华的要胁,她也应该要明白,这些事都是她以后要去面对的。
所谓的田园生活,可能都只能放在梦里幻想。
是她太天真,把这个男人放在她按自己的标准设定的完美方框里供着。结果,像翻开人生阅历一般,等一页页翻开时,才发现他并非那么完美无缺,是她自己在一厢情愿自我陶醉的将他放在那最高处仰望着。
当他向她歉疚地说着对不起的时候,她强迫自己露出最适度的笑,说没有什么对不起,只要他身体无忧就好。
她这样笑、这样说是不是很得体,是不是很大度?是不是很彻底的展现了这个时代为丈夫纳妾的女性最独特的魅力?
他说怕她委屈,那么她就表现出成为他的正妻所应该表现的荣幸、幸福。他说怕她伤心,那么她就露出她最开心的笑脸。
这种女人真好。
却是她最最不屑的虚伪。
前世如此,今生她还是如此,像她这种灵魂的女人,永远都脱不开这个面具。
*
林漠遥回到屋子想与她告别的时候,她已经静静躺在了床上。
乌发披散,弯弯的长睫轻覆着秀妍的容颜,安静而娇慵,楚楚动人,面颊上有一抹红晕,却比以往更尖俏。
她又瘦了。
他蹲下身子,静静地看着她。
这个初识时的小姑娘其实变了,就算还是那么笑容嫣然,聪慧狡黠,可是她眼底已经不再是那种兴冲冲的鲜活明亮,她有言不由衷的忧郁,她的眉时常在睡梦中都紧紧拧着,这个神情其实也很美,却也很令人揪心。
她以为他不知道她强掩下对温七的那份不安吗?她以为他不明白在亲吻她时她的一丝丝犹豫?他可以全部忽略,因为他知道,她在努力忘掉所有拦在两人之间的阻碍,她在很努力的向他靠拢。
所以他便什么都不提。
但是现在,他知道不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他。
他的心里真的只能容纳她一个,白小姐的搅局只能说是个意外,但是他说过了,现在一切都只是权宜之计,待事过后,他岂会真的娶她?可是她听不进去,仍自我意识的保护着,他再也走不进她的心里。
她的手臂轻轻动了一下,袖子下露出一截白色纱布,他伸出手,里面还有鲜血在渗出,他既轻又柔地慢慢解开纱布,终于,她手臂上一条条触目惊心的划痕呈现在他眼前。
旧的,新的,还有刚划的,横七竖八,犹如剜在他的心上。
第一次,握住她的手颤抖了,她不说,就是如此伤害自己吗?是因为心太痛,所以不在乎身体的痛楚?
为什么要这样傻?难道她不明白,走完这一步,以后便是他们光明辉煌的明天?
他又怒又痛,重新将她的伤处包扎好,她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他将她掀开的被子轻轻掖上,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他长叹一声,低头在她脸上一吻,坐起身子靠在床柱上,望着窗外渐渐飘起雪花的影子,久久不能回神。
*
在落日城落下第一场雪的那天晚上,王府里的主子们都连夜撤出了京城,苏红茶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雪花如拉碎的棉絮般纷纷飘下,她披衣起床,走到屋外,四处一片寂静,人都走了吗?
一直守在屋外的哑姑进屋又重新给她披上一件厚厚的狐裘,指了指墙外树梢,示意庞大虎安排的弟兄已经来了。
苏红茶轻声一笑,此后半个月,她便是整个王府里唯一的主子,不对,还有一个有了身孕的如花。
如花,她不知道半个月后是带她走还是直接把她送到白家,可是现在以她世子义妹的身份,等宣武帝发现王府人去楼空后会放过她吗?到时候恐怕连白家都要跟着被牵连。
若是到时候带她走,她与白春水情深,会不会跟她走?
现在王府里估计除了没有主子有所不同外,其他都一切照旧。该如何采买的还是如何采买,一样都不会少。所以如花现在还无所察觉,但愿她永远不要知道她即将与白春水分离的事。这件事,其实在她当初被认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除非白春水愿意离开白家跟她远走天涯。
接下来几天,王府一切正常,林漠遥还安排了一个他的替身在王府外面时不时晃一下,没有人会想到王府现在正由一个假世子和一个胆大包天的世子妃合起伙来在唱空城计,只等时机一到,便会化妆易容全身而退。
*
十一月二十三,从京城出来的赈灾队伍一路浩浩荡荡,终于是到了平关。平关以东就是通往南三省的必经之路,在那个狭窄的隘口,忽然浓烟滚滚,守在隘口上的暗兵一惊,回头禀道:“王爷,下面有浓烟看不清了,怎么办?”
如今的燕王更是一脸刚毅,寒风在他脸上似乎已经刻下了岁月的痕迹。他紧抿着唇,目光自下面的隘口慢慢扫过,良久,才沉声道:“先不要轻举妄动,待听到下面有蹄声,再放火箭和滚石。”
“是。”
果然,过得一会,隘口隐隐传来马蹄声,宋欢一声令下,滚石立即排山倒海般滚下,下面不断传来惨呼声和马嘶声,声势甚众。但是再等得一会,下面变得一片寂然,燕王忽然发现不对,立即挥手停止,转而又有声息传来,他赶紧挥手下石。
这样反反复复几次,山上滚石几乎已耗尽,而下面浓烟渐尽,却看到大批的人马在堆着战马的地上飞快移动,燕王方知上当,立即挥兵直下,一定要劫下这批粮草。
而在下面隘口不远处,林漠遥与夜无歌混在运粮队伍中,紧紧关注着前面吼声震天的撕杀,燕王人虽少,却个个彪悍勇猛,一个能敌两三个官兵,但是此次朝廷早防着他,或者还有剿灭之心,在淳江三省都督那里持令借来三万兵马,就算以十敌一,也必要将燕王的人马累死。
燕王初落平关,根基未稳,第一是想灭了太子报仇,再则是想劫得粮草以慰其军队。本已料到太子会防范他,未料到会如此大手笔,眼看不敌,挥兵撤退,而官兵却紧追不放,誓要抄了他老巢。
而太子一行却稳当当地带着他的官粮一直往南急奔,很快就将平关远远甩在身后。
傍晚,在即将进一座小城的时候,林漠遥带着几乎有十大车的王府里的人悄然撤离粮草队伍,到一个土坡口,太子宋岳已候在那里。
“此次多谢太子相助,后会有期。”林漠遥一抱拳,便与他告辞。
宋岳淡淡扫了他一眼,“世子就这么离了京,日后我们务必不要再碰面。”
林漠遥不动声色道:“我知道该如何做,今天的事,只有你知我知,绝不会让紫金宫的人知道。”
宋岳点了点头,看向他后面的车队,到了嘴边的话忍了忍,终于是没忍住,“请问世子妃为何没与世子同行?”
林漠遥顿住,缓缓转过身,冷冷道:“多谢太子关心,不过这是我们的家务事,恕难奉告。”
看着他与夜无歌策马而去,宋岳低叹一声,怅然地回到了车队。
林漠遥带着王府一家大小和仆从不敢稍歇,赶了半夜路,终于与林德约好会面的地方遥遥相望。
再也忍不住喜悦之情的林王妃喝停车队,与林德多年未见,真的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吗?
奔跑多时的车队一停,立即就有人相应下车,喝的喝水,如厕的如厕,松筋骨的松筋骨,就算疲累,没有人能掩饰得住再见王爷时的兴奋。
在京城被质押多年,马上就可以自由了……
黑暗中,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不好,二少爷不见了。”
这一声惊呼,顿时让林王妃失了魂,她忙冲到中间一辆马车旁,对一个惊慌失措的丫头喝道:“二少爷不见?他在哪里不见的?有没有派人去找?”
那丫头吓得一下子跪到地上,哇得一声哭出来,“刚才奴婢带着二少爷到那边树下去出恭,奴婢就站开了一点点,谁知一转身就不见了二少爷,奴婢找了两圈都没找到……”
林王妃怒不可遏,一脚把她踹翻在地,立即招呼人去寻找,此时林漠遥和夜无歌策马奔过来,“出了什么事?”
林王妃冷道:“暮语不见了,最好马上去找。”
林漠遥与夜无歌心里同时一紧,才要去找人,就听那边树下有下人们惊叫道:“二少爷……天哪……二少爷死啦……好多血……”
“什么?”林王妃只觉腿脚发软,跟疯了一般往那边冲去,推开几个下人,果然见到林暮语一身血污的躺在地上,有人提来灯笼一照,他的胸口开了一个大洞,鲜血从里面喷涌而出……
“不——语儿……语儿……马上就要见到你爹了,你怎么能死,别抛下爹娘,语儿……”
林王妃抱着那个紧闭双眼已经没有气息的少年悲声大哭,凄厉的哭声痛彻天地。
跟过来的林漠遥也呆在了那里,林暮语死了,林暮语死了,他怎么会死?都到了这里,马上就要见到林德,他怎么可以死?他死了,那么他的命岂非也即将不在?
所有人都在悲声痛哭,在不远处的树林子里,却突然传出更凄厉而又得意的狂笑,比深夜鬼哭还恐怖。
“林漠遥,当初你不顾我肚子里的孩子要我的命,你的心好毒,枉我对你一片痴心,你却想让我一尸两命,可惜我命大得很,有人救了我……哈哈……我现在就要了你弟弟的命,哈哈……一命抵一命,还是我墨音最划算……哈哈……”
夜无歌听此声音神色大变,身体如离弦的箭一般朝发声处掠去,但是那声音在发出一声狂笑后更销声匿迹,他寻了几圈,哪里又能找到墨音的踪影?
等他回到原地,却见林王妃狠狠地捶打着如被抽去所有力气的林漠遥,“你还我儿子……混帐东西,你还我儿子,我们林家没有欠你的,你为何要让我们林家绝后……”
她不停谩骂,不停撕咬着,林漠遥一动也不动,如失了魂一般,所有人都只惊呆了一样看着眼前一幕。
白芳华再也看不惯林王妃的疯狂,她一把将她推开,“你儿子死了怎能怪他?你讲不讲道理?是墨音杀的,你有本事去找墨音,为什么要找他?”
神志几乎不清的林王妃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她一抹眼角的泪水,喘着粗气盯着白芳华狰然大笑,“……哈哈……好笑,真是好笑,你以为他还是个活人吗?你现在还维护着他,你难道不知道他早已死了……被他自己杀死了……哈哈……”
她笑得弯下腰去,直到喘不过气来,她忽然抬头盯着林漠遥,神色狰狞而怨毒,咬牙切齿道:“小杂种,我早防到你这一点,你以为你的寒毒我能解?告诉你,你的寒毒是要拿人命来解的,我本来已经准备让我师兄用他那条半身不遂的命抵给你,可是现在呢?我儿死了,林家绝后了,我还有什么指望?我又何颜面见王爷?所以我师兄也死了,他不愿见我伤心,他这时候已经自杀死了,你以后休想还有活命,到下面去给语儿作伴去吧……”
她这么一句一句吼着,刚刚才从马车上下来的林含烟惊恐的捂住嘴,她完全不敢相信她的母亲竟然会如此对待她叫了十几年的大哥,她母亲绝不是如此恶毒的人……
林漠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段吵吵杂杂的地方,他感觉他快要虚脱了。
想起还在京城里帮他唱着空城计的女子,她这时候应该已经动身向他飞奔而来了吧?
她是不是也满怀着期待,要与他携手一起回西武?
她是不是在幻想着即将与他阔别多年的父皇母后行儿媳之礼?
她是不是还幻想着和他在美丽的田园风光中养鸡养鸭?
她是不是在期待着他与她的孩子早日降临世间?
她是不是……
他和她还有许多事未做,老天怎么可以如此不长眼,要让他先她而死?
他死了不要紧,可是他怎么舍得下她?
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谁来给她擦眼泪,谁来握紧她冰冷的手,谁来给她温暖的胸膛倚靠,谁来给她掖冬夜里掀开的被子……
她虽然看似坚强,却是最脆弱,她躲在角落里一个人呼痛的时候,谁又来轻拍她的后背给她安慰?
寒风在呜呜地刮着,就像他心底发而未发的呜咽声,越来越低沉。
他恍然记起起程那日她在梅树下仰起小脸的嫣然笑语。
“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他说,“什么事?”
“你养鸡鸭,我养孩子。”
他自然忘不了,他默然在心里不知念了多少遍,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要实现那一个最小最小的愿望。
现在一切都在一瞬间破灭了,他该怎么面对她?又怎么忍心让她眼睁睁地看他永远闭上双眼?
*
夜无歌扶着他在一间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坐下,待铺好了被褥,他把他扶上去,将他的被子捂好,一动不动的坐在旁边守着。
他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打击,策划多年,用尽心力这么多年,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结果所有的拼搏都是一场空,是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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