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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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难求-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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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长手指缓缓伸出,似乎想要触碰,在即将接近那沉睡的面容时,迟疑着又似乎想要收回。
指节弯曲停滞在空中,不敢再近。
良久,他弯下腰,在苏婉之的额上印下一个清淡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吻。
暖意融融的房间里,唯美的恰似一幅画卷。
第三日清晨,苏婉之让苏星收拾好行装,带着轻便的行李去找谢宇,准备下山。
四八章
他们走的一直是大道,莫忘驾马车,苏星苏婉之和“谢宇”坐在马车里,只坐了一会,苏星就一副如坐针毡的样子,寻了个觉得拥挤的理由就和莫忘一起做到马车前。
赶了半晌路,苏婉之觉得有点饿。
从包袱里取出两张烧饼,咬了一口,虽然有点冷但还是软的,想着,又递了一张给“谢宇”。
“你吃么?”
“谢宇”接过烧饼,语气温和有礼的微笑道:“谢谢。”
而后便一言不发的也一口口吃了起来。
明明是独处,两人之间气氛却平平静静,毫无旖旎暧昧,那副容颜也还是那番模样,苏婉之有一瞬间的疑惑。
一路无言直到午间在驿馆歇脚。
计蒙给的银两不少,苏婉之开了间房午休,睡了一会总觉得心里莫名的慌乱。
辗转反侧之下,起身下楼问小二叫了一壶茶。
茶水压下了奔波的疲累和惶然,记得谢宇似乎是喜欢喝茶的,苏婉之又让小二给谢宇送去一壶。
半个时辰后,四人继续上路。
刚坐上马车,苏婉之记起似乎有个发簪丢在了楼上,同苏星打了个招呼就上去取,回来时经过了谢宇方才休息的房间,一眼瞧见刚才的茶壶还摆在那里。
鬼使神差的,苏婉之提了提茶壶,满满一壶茶,一点也没有少。
心头的疑惑越发的大。
上了马车,苏婉之似无意般问“谢宇”:“我觉得这家驿馆的茶还不错,中午还让小二给你送上来了,你觉得怎么样?”
“谢宇”顿了下,继续微笑:“多谢。确实不错。”
至此,苏婉之已经肯定谢宇在撒谎。
可是……这种喝茶小事为什么要骗人,直说不想喝不就行了……
在直接问还是不动声色查探中犹豫,苏婉之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家侍女的不在状态。
马车行了一日,已经彻底走出了祁山的范围。
苏婉之忍不住旁敲侧击:“谢宇,治好了之后你打算如何?”
闻言,“谢宇”似乎想了想才道:“此等事,还是等治好了之后再议吧。”
“你今日怎么不看书了?”
“马车颠簸,对目伤害极大,不宜看书。”
手指叩击在车壁,苏婉之像是没话找话:“谢宇,我们相识已有约莫半年了吧。”
“谢宇”的回答很快:“尚不到半年,至多不过三月。”
苏婉之轻笑:“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说的话么?”
“谢宇”流露出一丝疑惑,疑问道:“不是苏小姐把我救来的么?我那时神志不清,又何谈第一次见面说的话。”
几乎无懈可击。
但苏婉之脑中的疑虑不减反增,正是因为谢宇的回答太快,这些细节就连她自己也是回忆了好一会,才忆起,而比起细节,那些由自己主观的念头谢宇却反而要思虑。
实在……不正常。
这种不正常在晚上到了顶点。
苏婉之点了一份鱼籽烧茄子,围坐一桌吃饭时,苏婉之舀了很大一勺褐色的鱼籽夹杂着茄子进“谢宇”的碗里,鱼籽染着酱汁,因为并没有和鱼放在一起,乍一眼倒也不会认出,“谢宇”谢过苏婉之,就着饭将鱼籽尽数吞下,没有任何不适。
谢宇是不吃鱼籽的,上回艰难咽下的情节苏婉之还记得,这家伙……到底是谁?
她一向不是忍耐的性子,之所以忍着,完全是因为不想和谢宇交恶,可是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谢宇,那就另当别论了。
她压着情绪,佯装无事道:“谢宇,我有点事想和你说,你能不能和我出去一下?”
“谢宇”看了一眼吃到一半的饭,犹豫一刻,道:“好。”
“谢宇”跟着苏婉之走到客栈外的院子里,驻足等着苏婉之开口。
苏婉之冲他莞尔,扬唇的刹那袖中的白绫飞速蹿出,缚住谢宇的手脚,看似纤细的白绫充满韧性,苏婉之抬手一勒,白绫收紧,“谢宇”便被毫无抵抗力的拖了过来。
“你是谁?”
被勒住手脚,“谢宇”顿时神情慌乱了一刻,下一刻看向苏婉之,似是不解:“我是谢宇啊。”
苏婉之根本不等他解释,扣住谢宇的手腕。
即使不会医,苏婉之也能感觉出对方强劲的脉搏,勃勃生机同谢宇那个和缓到有些迟滞的脉象截然不同。
不等对方反应,苏婉之的手就在“谢宇”的脸上摩挲,“谢宇”挣扎不能,只得任苏婉之在发丝间摸到了一条极细的接缝,顺着接缝小心的撕开,露出的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又重复了一遍问话:“你是谁?真的谢宇在哪里?”
对方却只是缄默不言。
苏婉之又勒紧了几分,白绫深深扣进只穿了单薄儒衫的身体里。
“说!不说信不信我杀了你?”
对方毫无动容,开口:“苏小姐杀了我吧。”
威胁无用,他根本不怕死!
沮丧与惶急同时涌上,苏婉之不自觉垂下手,声音淡淡:“你是谁派来的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想知道你们把谢宇带到哪里去了,你告诉我,我现在就放你走,行不行?”
对方动了动唇,终言:“对不起,苏小姐。”
话音一落,苏婉之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你们是不是杀了他?”
对方尚未回答,身后有人叫道:“小姐,小姐……”
“苏星?”苏婉之微转身,轻声道,“你出来干什么,回去。”
轻描淡写的语气,过分的平静,深深了解自家小姐的苏星一听便觉得不对。
再一看眼前那个穿着谢宇衣服却面容陌生的男子,苏星顿时心头慌然无措,纠缠了自己一天的忧虑也跟着浮上心头,顾不上多想就跑向苏婉之,低头叠声道:“小姐,对不起对不起。”
苏婉之摸了摸苏星的头:“你跟我道什么歉,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事情。”
转头看向那个冒牌货,苏婉之问他:“你到底怎么才肯说?”
对方只是道:“苏小姐,对不起。”
下一刻,有紫色的污血从对方的口中流出,苏婉之一惊,忙松开手里的白绫,然而已经来不及,软绵绵倒下后,再探对方鼻端,已经气息全无。
苏婉之大骇,反复探息,随着那毫无反应的生命流逝,她的心也跟着沉到谷底。
眼看着鲜活的生命在她的眼前消逝,苏婉之的感觉只剩荒凉。
这个人死了,那一切的线索都断了,她甚至不知道谢宇是什么时候被换掉的,而且……能轻易的用一条生命来掩盖秘密,那杀了谢宇又算得了什么。
即将入秋的节气夜间已经有些微凉,低低呜咽的夜风拂过,苏婉之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双手抱臂,蓦然一点凄惶。
苏星还在地上摇着那具尸体,苏婉之抬眸望着远处的灯火,若有所思呢喃,不知是说给苏星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我找不到谢宇了,那还去什么回春谷,我们回祁山……不对,计蒙说了下山了就不要再回去了……那我们去哪呢……”
还沉浸在眼睁睁看着人死的惊骇中,苏星抬头看见苏婉之的模样,更是吓得不轻。
姬恪说是选择让小姐受伤还是一无所知,可是……再受伤又怎么能比得了现在!至少、至少,告诉了小姐,她不会以为谢宇已经死了……至少,就连恨也比现在这个样子好!
“小姐,谢宇没有死!我知道他在哪!”
苏婉之木然的转动眸子看向苏星,带点期待带点狐疑,最终换做一笑:“你又怎么知道的?别哄我了。”
咬咬牙,苏星站直了身,绕到苏婉之身前,嗫嚅了良久,却又开不了口。
苏婉之等了半晌也不见她继续说,只当苏星是哄她,拍了拍苏星的肩,便欲回转。
“小姐!”苏星见状终于鼓起勇气,又一次拦住苏婉之,闭着眼睛,低吼道:“小姐,因为谢宇就是齐王姬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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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府,书房。
其徐无声的掠进姬恪的院中,低声向姬恪汇报朝中消息,姬恪安然听着,末了,其徐忽得道:“公子,那个替身已死。”
姬恪握笔的手抖了一瞬,继续书写:“这么快。”
“那公子,之后该如何?”
姬恪没回答,只是继续写。
抖抖纸张,待墨迹半干,将纸折起,放入信封中,递给其徐:“这信你务必交给太尉关简,定要他本人收到。”
只字未提苏婉之。
其徐前脚刚走,便有人引折扇于身前晃悠而来。
丢下厚厚一沓的文书,来人兀自寻了姬恪书房一处铺着软垫的榻靠坐上,眸光一抬,尽是风流满溢:“齐王殿下,我这次可是为你出生入死了一回,你要的我都找齐了。”
姬恪接过,草草翻阅,微微点头:“我要的的确是这个,你是如何找到的。”
“钱、权,威逼利诱,不过十九年前的事情还真的不大好找,大理寺库房都被我翻了个底朝天。”苏慎言悠然扇扇,俊逸的眉微挑,很是自得,“除了这个,应该还有不少你想要的,权当是我的附赠吧。”
“谨与,多谢。”
“谢什么,你当帝王总比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哥哥强,更何况这时节,纯臣也不好做啊。”
似是有所感慨,苏慎言拍扇,“唉,这些日子都没去醉烟阁,也不知那些姑娘们可否还记得我苏某人……对了,殿下,我家不成器的妹子呢,你可有她的消息?”
姬恪番外
雨夜无眠,从齐王府的阁台眺望,透过淅沥的雨帘,姬恪能看见宫城的一角,翘起的檐角重叠而起,烟雨朦胧。
就连眼帘似乎也被滂沱的水汽浸染,朦胧不清。
恍惚时,姬恪想起了自己的童年,纷乱的记忆似乎氤氲缠结,穿梭过层层意念,铺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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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前。
金碧辉煌的宫殿,成群蜿蜒耸立的建筑,深幽的回廊里竟是悄无声息,宫人们恭敬的沿着宽阔的广道循矩而行,只余下曲裾深衣自地面拂过的沙沙声,骄阳下奢华的一切是那样华丽诱人却又隐缠着一缕说不出的凄哀。
那是姬恪最初的记忆。
他生在宫中,长在宫中,十一岁以前他的一切都被北周皇宫烙下深深印记。
他记得从母妃居住的霜华殿到父皇的寝宫一共要走一百二十七级台阶,路过三座宫殿,绕过七个回廊,就算是用跑的,这么一长段路他也要走上半个时辰,而父皇却时常来看母妃,会赏赐母妃漂亮的衣裳和精致的首饰,也会指点他的功课。
那么远的路,父皇走过来一定很辛苦,如此不辞辛劳,父皇一定是很爱母妃的。
小时候的姬恪这么认为。
然而他不知道,父皇是帝王,即便在后宫也是乘着龙辇的。
而且……如果真的那么爱,又怎么会让母妃住在后宫中最偏远的宫殿,常年锁居深宫,整日对着的只有奢靡的家什和高阔的宫墙。
母亲是真正才貌双全的女子,在那一方冷寂的空间里,手握书卷,捧茗香茶,她教会他如何念书,从书上的每一个简单的字起,一笔一划,一个音节一个音节,温柔而慈爱。
他永远记得那个温婉的音调,合着那样的声音,伴他在霜华殿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日夜。
那个不大的殿宇,有他,有母亲,还有云姨,曾经姬恪的所有也不过如此,他满足于简单的生活,从未想过离开,更未想过那更辽阔更遥远的水墨山河。
江山予谁,又与他何干?
但有些事却偏偏非人所能预料。
七岁,他进了蒙学。
太傅讲学,底下做了一排排的皇子公主,身边皆伴着名臣子弟做伴读。
他孤零零的独自走进学堂,又孤零零的等着云姨带他回霜华殿,耳畔是其余皇子公主的嬉闹声,他曾试图加入他们,但最终未去尝试,母亲说过——人生在世,别人如何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挺直脊梁做人,于心无愧便好。
然而,不知何时,以他所谓的大皇兄为首的子弟开始以捉弄他为乐。
他们最常问的问题是:“你是哪家的野种?”
他的身体里流着一半前朝的血,这是个禁忌,不能说亦不能解释。
唯一不会奚落嘲弄他的是苏相家的公子,苏相是朝中中流砥柱,没人会去得罪,看似吊儿郎当的苏公子曾向他提议要做他的伴读,最终被他拒绝……朝中乱如浑水,他不想节外生枝。
不过是被羞辱而已,又能如何?
但差异又何止羞辱,父皇去太学查看,单独考察大皇子姬止,夸完亦是如云奖赏,二皇子姬跃不甘,向父皇抱怨,父皇笑着给他也补了一份赏赐,姬恪站在末尾,父皇却似从未见过他,视而不见般掠过。
隔些时日,父皇再去看母妃的时候,对他又是一副慈父模样。
他终是明白……父皇的宠爱只在这霜华殿,出了这个殿宇,他只是父亲众多无望皇位的皇子之一。
他愤愤的将自己的发现告诉母妃,委屈涌上心间,母妃却只是温柔揽着他,低声道:
“恪儿,你父皇是爱你的。”
“恪儿,不要管其他人怎么说
“恪儿,你的身上留着最高贵的血,你该骄傲的活着。”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母亲的话,他信,只是不甘。
他认真学习四书五经,经策典论,读遍百家诗,一遍记不住便再记第二遍、第三遍直到记住为止,遇到不会的便反复思索推敲,实在不会便再去问太傅。
他被传作神童,七岁作诗,八岁熟读四书五经,九岁便敢与教习的大儒争辩。
所有的授课师傅都夸他聪慧过人,可堪大用。
那时的他,尚不会敛却锋芒,亦不会韬光养晦,他只是在等着他的父皇如同夸耀大皇兄般夸耀他。
然而,在那之前,先找上他的却是他名义上母后,许皇后。
美丽雍容的许皇后请他吃点心,一整盘的酥饼,做的精致诱人。
即便再迟钝,他也知道,这点心不能吃。
他打翻食碟,不肯吃,许皇后脸色一沉,极怒让他跪在阶前,自日中到日落,何时反省自己冲撞了皇后的罪过何时起。
他倔强的咬着唇,一言不发跪着。
腹中饥饿,疲累交加。
夜色下,他恍惚看见一个女子抱住他,跪在他的身侧。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母亲走出霜华殿,却是为了他。
跪了一夜,母亲病了,他也病了,父皇来看他们,却没再像平日面目慈善,只叫了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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