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外号角的声音再次响起,墨静殊睁大了眼睛,再不愿也要上战场了。
是的,修有句话是说的没错的,李云偲发起的主攻,他都能上去,她却在这里瑟瑟些什么?
心中的苦涩犹如海浪一般,瞬间将她全部的感官淹没。
李云偲,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或者,李云偲的心里是不是也在想着,墨静殊,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墨静殊长吸一口气。
大步的往着营外走去,肩头的伤隐隐作痛。
白珏骑着马早早就守在了外围,墨静殊一个纵身,飞上自己的马背。
拉了马绳走到白珏的边上时,白珏促狭着笑。
“掌门,古人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真没想到,上一次在这边境,你与李云偲里应外合的与我军作战,将我的大赢局做了个大翻盘,那一战,我们虽是赢了外围战,却是损失了最好的获胜机会。不是你们里应外合的一战,这谙尊的天下早就是我的了。如今真没有想到,你会与我真正的并肩作战,应对的还是谙尊,还是李云偲。你说我们这一次会不会打的李云偲落花流水?”
墨静殊看都没有多看白珏一眼,顾自拉着马,双腿用力,马儿快了些许,就甩掉了白珏。
白珏看着墨静殊的背影,啧了一声,然后看了眼身后的骑兵,再看一眼天上的夜空。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战场是在两国边境线之上。
领头的李云偲一身明黄色的铠甲,手中是尚方宝剑。墨静殊拉了马绳,一点一点的走到一字排开的大军最前方,独自与李云偲对视着。
李云偲盔甲下的五官,并没有多少变化,那是那副她喜欢着的样子。
“呜”的一声巨响,对方传来的是对决的战书信号。
墨静殊咬着牙。她与李云偲共凑过琴萧,共对奕过棋局。也曾一起在工部研发过水渠,这武刀弄剑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
像修说的一样,他是真的那么迫不及待的想与她一刀两断吗?
到底是为什么?只是那一纸修书?
墨静殊暗下眉头,是啊,有些东西是有底线的,如果有一天李云偲给她下休书,她会如何?
墨静殊不敢去想这些,因为她像所有人一样,分手的时候,一定要做先转身的那个,不愿做被留下的那方。
而现在她面对的就是被留下的一方,对方不恨她?她自己都不信。
可是两人两世的情意,就这样断了?
墨静殊的心底其实是不信的。
可是现在却是由不得她不信,李云偲拉了拉马绳,抽了剑,做了个嘲讽一般的手势,墨静殊的心真的支离破碎了。
她和他终是走到了这一步么?
墨静殊是怨李云偲的,他不是说过不当皇帝吗?他不是说过会保护她吗?他不是说过,有他在的吗?
是啊,现在除了前两条没了,第三条还在呢。
他就在她的面前。
举着泛有冷光的长剑。
墨静殊深吸一口气,拨出了自己腰间的短剑。
在拨剑的时候,她用着应战意思的手势向后方传达了意思,很快,这边的应战号角也吹响了起来。
几乎就是在那一刹那的时间里,李云偲的马飞一般的朝着墨静殊冲了过来,墨静殊下意识的俯身抱紧了马脖子,险险的躲过一招。看着那被齐齐砍落在地的鬃毛,墨静殊的心凉透了,他是来真的。
咬了牙,一转身,墨静殊凭着体内的一股子升上来的努气,直接往着李云偲冲了过去。
李云偲在看到她转身的那一刹那,长袖下紧握着剑的手抖了抖。俊朗的五官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并没有再次冲上去,而是分析着怎么应对墨静殊的这一招势。
墨静殊的杀气是很足的,完全不比他方才的那一击要若。没有想到,近四年不见,她的武功竟然涨了这么多。
不及多想,人已经奔至面前,李云偲打起一万分的精神应对起来。
两军之首交战,十回合为一制,十回合内未砍下敌方首级,交战便直接结束。
李云偲的武功是很好的,墨静殊在武功上是不及他,但优势在于,她的轻功好,轻功好的人身手都显得特别的敏捷。
十个回合下来,两个的身上都挂了彩,但是都不算太重的伤。
两边的军士都看傻了,谙尊那边是没有想到,皇上出马,对方是个女的,竟然没有被皇帝砍下首级。
北堂这边则是,这个女人脾气不好,原来是因为武功不错。只要没死,他们不直接败战,已经是最高的期待了。
最后的一个交战回合时,墨静殊在与李云偲擦身而过时,终于没忍住。
“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吗?”
李云偲的动作明显的慢了一下,但是因为两个距离近,又是夜晚,所以外围都看不清,而更让墨静殊自己气极的是,在他失神的那一瞬间,她竟然也失神了,完全就没有把握那么一个好机会。
“龙吟。”
李云偲回的只有两个字,龙吟。
要不是李云偲的这两个字咬音咬的极准,墨静殊根本就没法相信,他竟然会回话。
只是回了这么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字,到底是在打的什么哑迷?
最后一招过后,两人各自回战地。
风声,鼓声,士兵的呐喊声。墨静殊看着对边的李云偲,李云偲也看着这边的墨静殊。
重新来过,是爱 60、她的重来是因为爱,而他的呢?
当手举起来的那一瞬间,墨静殊笑了,风沙扬起的时候,有滚烫的东西从她的眼框里流落下来。
心像破了一个洞一样的生疼。
我问的是,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吗?
而你回的是龙吟。是我的耳朵出现了错觉还是你说错了话。
李云偲,我是个人,我有心,有感情,我有自己的坚持。皇宫里的那一夜,你不来见我,我就捧着那颗流着血的心,假装它没有受伤,用手指狠狠的将破开的地上堵上,这样就可以假装是没有受伤的。
现在,你在我的面前,你回答我一句话,有那么难吗?信任我,为什么不给我我想要的答案!
墨静殊笑的越来越张狂,耳边的撕杀越来越大,修走到她的身边替她挡下迎面而来的剑时,她只是茫然的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我觉得,这样活着,真不如死了算了。”
说罢,墨静殊转过身,再次看向之前李云偲所在的位置,只是那人早已经失了踪迹。
“再等等,我会给你你要的答案。”
墨静殊摇了摇头,她不是傻子,她的心思比谁都细腻,懂得收集所有一切的细节信息,她知道的,远比他们想像中的多。
可正是越是知道的多,越是受伤。若大的棋盘之上,她是哪个棋子,又属于哪里,她心里太清楚了。就是因为太清楚,所以更加的悲伤。
她以为这一切的一切是爱情。原来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利用。
墨静殊深深了一口气。
她的重来是因为爱,而他的呢?
墨静殊悲催的发现,答案不是肯定的。
“不重要了。修,答案于我已经不重要了。”
墨静殊的声音是平淡而低落的。她抬手间抽了剑,直接将迎上来的敌军砍首,夜色下,鲜红的血是黑色的,空气中铁锈的味道浓郁极了,墨静殊强忍着想吐的冲动,拨了剑开始向外围冲,修见状也跟了上来。
可是每当修所到的位置,墨静殊都会极快的避开,甚至在好几次的砍杀中,丝毫不避讳身后还有个修,要不是修的反应够灵敏,早就挨了墨静殊好几刀。
而墨静殊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不想让修跟着。
而修却是不想让她单独离去,因为现在的墨静殊情绪过于异常。空俭说过,墨静殊太过安静了,随时都会有暴发的可能,一旦暴发,必须看紧,千万不能坏事。
可是不管是修也好,还是空俭也罢,他们都小看了墨静殊,墨静殊驭着马如同地狱里的修罗一样,狠命的砍杀着敌军,虽然修还能跟的上,但是当马儿到达外围不远的地方时,墨静殊松开了缰绳,直接跳上马背,凌空而起,深色的衣在空中如同盛放的花一样,华丽而凄美。
墨静殊的轻功是极好的,那份身轻如燕是任何一个男人穷极一生也练不出的境界。
于是,修眼睁睁的看着墨静殊踏着人海而去。
战场的混乱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两军交战,烽火连天,号角的声音不绝于耳。
墨静殊从战场逃离,一路漫无目的,她只是一味的向前,直到面前是一片汹涌澎湃的海浪,再无路可走的时候,她终于跌在地上,哭出声来。
海边的风是那么的大,它将墨静殊的衣衫狠狠的撩动着。
墨静殊坐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没有一个女人在面对自己付出了一切以后,发现自己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还能若无其事。
李云偲是爱她的,她相信,也明白。他可以告诉她,他要选这个天下,希望她能帮他,但是不能接受他一言不发,就将她交到别人的手中,替着他来做事。
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这种被人当成傻子一样耍的心情,令墨静殊绝望。
军营里的人并没有全部派出来,只是分了好几个小支队在战征结束后,才开始四下里找寻墨静殊。
让人料想不到的是,找到墨静殊的人竟然是白珏。
白珏看着那抱着膝头,坐在海边,看着那遥远的海平面的墨静殊突然间,那曾经有过的一丝的情感,突然又溢了出来。
这个女人聪明而危险,这个女人令人讨厌又让人止不住对她产生微妙的情感。
白珏是无法想像,在这个女人的身上会流露出这么深的孤寂与绝望。
哪怕是当初第一次见到她,脚不能行的时候,她都不曾给人这样的感觉。
这几年,在她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白珏突然有些想接近她,在这样暧昧的时刻,是的,在她与那个人交手过后,最落魄的现在,可称之为趁虚而入的空隙,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商人,从来就不计较时机,不,商人最计较时机,总是在别人最不愿拥有的时光时,捉住那个空隙,长驱而入。
“给。”
白珏撕了衣袖,充着帕子送到墨静殊的眼前,墨静殊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来,看着他。
脸上已经没有了哭过的痕迹,那似乎已经是半个夜晚之前的事情了。
白珏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脸上并没有泪痕,心知,最佳的时机似乎已经过去,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只是看起来孤寂,实则那份孤寂也早已经被她深藏于心底,并未将之放任人观赏。
“海边风湿粘腻,擦擦吧。”
袖子已经撕了,不送出去,拿回来也无处放。
白珏的手难得坚决。墨静殊看着白珏这奇怪的样子并不想深入了解。
但是看他那破缺的衣袖,终还是将破布接了过来。
“俗套。”
丢了两字,然后将那破布一松手,就使之随风而去。
白珏见状气的直瞪。
“唉,你。”
你了一两声后道:“太不厚道了。”
墨静殊眸子依旧平静的看着海平面,所以这颗心还是管不住的向着了李云偲。
“我是商人,厚道的商人注定赚不了快钱。云殊山庄是走快钱打开的市场局面。”
白珏愣了一下,随后脑中转了转,快速的坐到了墨静殊不远的地方。
“我曾听闻,云殊山庄是依靠谙尊朝廷才会发达起来的。”
墨静殊看都没看他一眼道:“云殊山庄创建的时候,正是谙尊大洪流的第二年,我在江南药王谷养了半年的伤,然后在南巢建起的云殊山庄,当时所有的人几乎都知道,墨府的小姐生了病,少有走出墨府。这样说,你还觉得云殊山庄真的是谙尊的朝中在支撑吗?”
墨静殊的话说的很平稳,其实早在建立之时,她并没有想到,放到现在,还能有些用处。
白珏皱了下眉头,他查过云殊山庄,但是资料一直都是不齐全的。墨静殊的话前后来对时间,掐一掐,还是能看出是真实可靠的。
“所以云殊山庄的前身是由南巢在护着?”
墨静殊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坐在那里,目光依旧看着天边,似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如果是南巢,可是为什么后来。”
“白大掌柜去过上京城吗?”
白珏愣了一下,他怎么可能去过上京城,因为身份的特殊化,连去蜀都都是用的白珏这个化名。北冥轩这个真名倒是真没有人再叫了。
“北冥轩,我的名字。”
墨静殊顿了一下,明白过来,他要表达的意思。
“北冥轩,你不是好奇我是不是代表的南巢过的吗?你可知道,当年谙尊的钟太后,就是死在我手里的。当时若不是我心慈手软,后来你根本就见不到李慎偲的面。”
“不,李慎偲你动不了。”
白珏打断墨静殊的话,反驳了她的言语。
墨静殊极为微小的动了一下,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
“喔?你怎么会这么肯定?”
白珏笑,“李慎偲为了当皇帝,早在当年给李云偲下毒时就与北堂勾结在一起了。他在朝中是没有太大的影响力,可是北堂的雇佣军,在合作开始,就派了专门在他遇险时,出来救他。所以,你要不了他的命。”
墨静殊没有立即说话。
她突然记起来,那年在李慎偲的府上后花园,遇到他和蕴月私情时的事来,那时就曾听过一些风声,知道他的背后有人。
没想到,直到今天,这件事才真正的揭开面纱。
“所以那个和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也是你们的人?”
“我们的计划很完整,你是这个计划里的意外。要是没有你,谙尊早就不复存在了。”
白珏也不隐藏,或许这件事已经是历史,所以说说倒也没有太大的问题。毕竟是已经过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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