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微微一笑如同暖阳一样的道:“时间尚早,还没有到须要完结的时候,萤临,我,不想和你下,不完整的棋局。不过,从前怎么没发现,你右手的内侧有块胎记呢?”
墨静殊心下微动,从前他说这翻话时,她只是觉得这人不过是太执着于棋盘,现在听起来,却是另一番滋味。
酸涩,墨静殊低了头,目光撇向自己的右手内侧,确有一枚暗青色的胎记正好对着上官沐阳,她下意识的放落了袖子,有些不大自然的道:“从小就有,只是从前不明显,后来也不知为何,越来越深。怎么了?”
上官沐阳摇了摇头说:“没事,只是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墨静殊默然,没有回应,心想着他或是在墨君安那见过,也没在意。
两人继续下棋,下了半响后,黑子被白子围堵的再无落子之处。
墨静殊沉着眉目,心下黯然,却又松了一口气一样的坐在那。
输是注定的。
只是没想到输的这么惨。
这如人生一般的棋盘,一步错,步步错。墨静殊幽然的瞳眸里闪过一丝深沉之光。
那是一种恐惧,对未来不可逆转的结局的恐惧。
上官沐阳见她走神的次数有些多,便伸手拍了拍墨静殊失神的头顶,那动作是从墨君安那学过来的。
墨静殊却如同被碰了逆麟一般,猛然向后退了退,抬手抚开他未及时收回的手,脸色苍白,大睁着眼瞪着他。
上官沐阳没有料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气氛有些尴尬。
“萤临,你?”
墨静殊是被他吓到了,是因为他的触碰让她想到了上一世拿着簪子划破她脸面的蕴月。
那尖锐的痛直刺心底,皱了眉头,僵坐在那,却是没有半点多余的解释。
问月在一边,也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倒是很快就救了场。
“小姐前几日在建安寺受了惊,上官公子莫在意。”
说着将墨静殊揽过去。墨静殊便是安静的靠在问月的怀里。
上官沐阳脸上的笑意隐去了,带着几分深幽的担忧,许久,才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
而这时,屋外正巧传来太监的传唤声,宫宴快要开始了。
“好生照看你家小姐。”
说罢,上官沐阳便起身离去。
问月应了声好,也扶起墨静殊回到推椅上,随后离开了偏殿。
而就在这时,偏殿的阴暗处走出一名墨衣绣银纹的男子。
他目光锐利的停留在远去的墨静殊身上。
问月推着墨静殊一路沉默的到正殿,可才入门口,她就突然停了下来。
呆愣了片刻的墨静殊回过神来,不解的看向问月,只见她脸色苍白如纸的看着台子上方的传话公公,墨静殊识得他,是皇太后身边最为得意的高总管。
“怎么了?”
墨静殊轻声的询问,问月如雷击一般猛然回过神来,仓惶的摇了摇头,看了看高总管,又看了看墨静殊,随后推她到指定的位置后,在扶着她坐下时才道:“小姐,我在建安寺见过他。”
髣髴兮,淡情铭心 10、王爷还得尊称臣女一声皇嫂
墨静殊坐下的身子顿了顿,脸色很是难看的坐了下来,坐定后,她思索了片刻后,心中有个极为可怕的念头闪过。
冷着脸,她追问道:“什么时辰,在哪里见到的?”
问月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想了想才道:“起火那夜的傍晚,他从我们正对面的院子出来。随后没多久,小灶房就起火了。”
墨静殊全身冰凉,正对面,正对面的院子并不住人,是个公用的小灶房。
他去那里做什么,还是那么敏感的时间,墨静殊脑子转的飞快,很快,她就更加的确定了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那就是那场火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如果是这样,那么接下来会发生的事,都有得解释了。
就在墨静殊失神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声响,不由得她多想,顺着声响望去。
背光的正殿大门,一身青黑色绣银纹的袍子衬着来人尊贵而英挺。一头青丝由着镶着明珠的金冠高高绾起,高大而直笔着身姿步行生风的朝着内殿走来,墨静殊抬眼间便与李慎偲的目光对上了。
那双熟悉到化成灰也认的出的瞳眸,那闭了眼也能描摹出的英挺身姿。
曾经何时,她一次又一次的描绘着,和他初次见面的现在的场景。
可笑的是,直到这一刻她才将他看的清清楚楚,那墨黑的眸中,从来就没有过她的身影。胸口是空洞洞的疼。
“小姐?”
问月在边上扯了扯她的袖子,好在她是跪坐在垫子上的。
除了与之对视外,并没有其他失礼的地方。
迅速回神,低了头,冰冷的声音带着由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寒意和淡漠。
“臣女见过慎王殿下。”
不愿再看那张让她腾升起梦魇的脸。
李慎偲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一步一步的朝她走来,目光一直停在她的右手位置,只惜她的右手放于左手之下,还以长袖藏之,不得见。隔了几步之遥的地方正对着她,停了下来。
“上京城,第一才女?”
他的声音永远都是那般低沉,带着一股子无法琢磨的深意。
墨静殊跪在那,脊梁骨挺直,拽着拳头的手死紧的埋在长袖之下。
“受之有愧。”
漠然的回应着与上世相同的台词,压抑着心底里腾升的寒意。
“呵,有意思。”
他并没有笑,不过只是冷哼了一声罢了。墨静殊听的清清楚楚,前世真是猪油蒙了心,哪里听出来他话语中的欣赏之意来。
“不知王爷口中的有意思指的是什么有意思?”
墨静殊仰起头,目光冰冷的与李慎偲对上了。
李慎偲眼角微跳,动作很小,却没有逃过墨静殊的好眼力。每当他遇到意料之外无法掌控的事物时,就会露出这样的举动。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知道这一点吧,可是墨静殊却记得清楚。
“你觉得本王口中的有意思,指的是什么呢?”
“王爷所想,臣女又怎么会知道呢?再者,臣女也不会去妄猜王爷的意思,毕竟日后,王爷还得尊称臣女一声皇嫂不是?”
一句皇嫂将整个大殿都震的寂静无声,李慎偲冰冷的面上结了霜一样凝在那里。
髣髴兮,淡情铭心 11、代表了墨家唯一的软肋
墨静殊却依旧十分平静的和他对视着。
“哈,哈哈。好一句皇嫂,倒是本王逾越了。”
李慎偲将皇嫂两个字咬的极重,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墨静殊。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敢。”
墨静殊依旧与他对视着,眼中没有半分退怯。
李慎偲被拂了脸面,一时无法下台。两人就这么僵在了那里。
正好坐在一边的上官沐阳发觉了两人间奇怪的氛围才赶紧上前引走了李慎偲,替墨静殊解了围。
李慎偲离开前,阴侧侧的目光瞟了墨静殊一眼,那眼神不知在诉说着什么,可是墨静殊却如同看不见一样,依旧那么冰冷而淡漠的坐在那里,完全不跟着他的离去而离去。
身后的问月整张脸都吓白了,半天都不敢发出声响。
其实墨静殊比问月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后背都冷汗渗渗的。
脑中尽是李慎偲带有深意说的两个字,皇嫂。
放在重生后的第一天,她也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如今不一样,从刚刚的判断中得知,太后要杀她,原因就是怕她嫁给了
李云偲。是啊,她活了两世,怎么就没有想过,那个人可是这个王朝嫡出的皇长子呵。比当今圣上,还坐的起那把龙椅。
再想到上一世,李慎偲用那般卑劣的手段骗得她团团转,只怕也是因为那个男人的存在吧。心底里的寒意越发的泛滥开来,泛滥的她全身发寒,如置冰窟一样的冷。
好半响,她才伸出手,紧紧的抓住问月的手,好似只有这样做,她才有无限向前走的力量。
被她抓住手的问月触及到她冰冷的手心时,整个人都愣怔了。
“小姐!”
“什么也别问。问月。什么也别问。”
墨静殊的声音颤抖的厉害,只是坐在那里的身形却依旧纤瘦而直挺,问月站在她身后,便也只能看着她的背影,独孤的像被世界所遗弃一般,徒然让问月生出一股子心疼和心惊来。
自从大火醒来后,小姐整个人都变了。
以前也沉静,但是明媚,现在突然就这么沈默了下来。沉默的让人感觉到莫名的心疼。这期间一定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太后驾到!”
墨静殊再次低下头,随着所有人一起,高声的呼喊着:“太后千岁。”
因着脚伤,也不用站立,行礼倒是方便。
墨静殊心里寒凉,抓着问月的手,越发的紧,像抓着救命的稻草一般。若不是问月,她怕是再活一世,也不知道这场火的背后代表着什么样的阴谋。
悲凉,墨家,她何时成了这些人争抢墨家军权的唯一的突破口?
深吸一口气,就连这吸气都能牵得胸口痛苦不堪。
当太后走过她的面前时,她明显的感觉到来自上方的注视。冰冷的,短暂的停留。
真是承蒙这些人的爱戴,让她有此殊荣,代表了墨家唯一的软肋。
任他们捏搓揉踩。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都平身坐吧。”
高贵的女人冷淡的出声。
墨静殊抬头,目无焦点的平视着前方。
先帝世逝百日多,宫中不是不能起宴,但是却是不能凑乐起舞。
所以这次的宫宴莫名的安静。
菜过十碟,酒过五循,气氛已然轻松了几分。
髣髴兮,淡情铭心 12、自愿前往皇陵为先皇守陵三年
墨静殊吃的不多,每样菜,她均只是沾了沾唇就吐了出来,没有味口,一点也吃不进去。
想念芳如煮的东西,什么菜,她都想吃。
殿上的太后目光扫过一众臣子臣女,最后看了眼边上的高总管。
墨静殊执着琉璃杯的手顿了顿,要来了吗?
“德安皇已入陵寝,今日招众公子贵女入殿是以先帝无女,云王又重病加身无法守陵。特请众位前来商讨守陵之事。不知可有哪家公子贵女自愿请命,为先帝守陵三年。”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墨静殊的目光飘向大殿一个完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
那里,一名青灰色长衫的男子盘腿而坐,沉静如莲。
柏桑。
男子守陵是件清苦的差事,不说皇陵地处偏远交通不便,没有急召,还不得擅自离开皇陵,且守孝又诸多禁忌。日日抄经颂佛,如同苦行僧。
“臣子,柏桑请命。望太后恩准。”
前世初闻此事时,墨静殊很是惊讶,但是现在,她一点也不惊讶。
整个朝野没有谁比他更适合去做这件事,要不是李慎偲一次醉酒,别说她,就怕全天下都不会有人知道,他竟是先帝遗养在外的皇子。
柏桑。这个在夹缝中生长的男子。
他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请命的呢?
墨静殊不知道。
但是太后一定会同意,虽然太后心中的理想人物是李慎偲,可是这是不可能的。
“能与先皇守陵是莫大的荣光,柏公子既然自愿请命,哀家便应了你。不知在座的各位臣女,可有自愿为先皇守陵的?”
太后的声音中气十足,却又带着女子惯有的亲和尊贵。
“谢太后。”
柏桑淡然谢恩,不再言语,整个大殿死一般的沉静。
守陵臣子确定了,现在还差一名女子。
墨静殊的内心很是纠结,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前世得李慎偲相助避开了,后来又因避开而发生了很多令人不愿忆及的往事。
现在还要回避,还要躲开吗?
墨静殊没有挣扎太久,直接侧过身,行礼,请愿:“臣女请愿,自愿前往皇陵为先皇守陵三年。”
上一世的自己总觉守陵是件很可怕的事。一个人孤苦无依,如同圈禁一样的住在偏远的皇寺里,带发修行三年。不得见家人,不得与外界有所联系。光是想想,就感觉活到了地狱里一样。
直到重生,墨静殊才知道,真正的地狱不在于环境,而是心境。
就算真去守陵,也是好过呆在上京城的。
上坐的太后愣了一下,就是这一愣,便听闻殿中一人道:“臣子以为,此事不妥。”
说话的人竟然是柏桑。
墨静殊没有料到第一个反对的人会是他!
侧着的身子没有动静,很想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只要不与李慎偲沾上关系,其实去不去守陵都无所谓,她只是不喜欢处在被动的地位罢了。
“柏桑,哀家念你自愿请旨守陵不怪罪于你。墨家贵女本就是皇家未过门的儿媳妇,去守陵也无可厚非。”
没错,皇太后要她死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不想让墨家的势力依到云王那。
而李慎偲更简单,娶到她就是赢得了一切,谁管她的名字是叫墨静殊还是蕴月呢?
髣髴兮,淡情铭心 13、难道你不愿意为先帝守陵
“云王此时病重,先不说墨贵女克夫这一不祥的名声,在云王病重之时,让未来的云王妃去守皇陵,只怕有损皇家声誉。还望太后三思。”
克夫?
墨静殊活了两世,才女,美人,什么虚名都担得,这克夫之名还真是头一遭听闻,竟然还是出自于当今第一文豪柏桑公子之口。
一口怒气。真是憋的墨静殊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只能闷在那。
太后原本平和的面上闪过一丝轻不可见的跳动。
墨静殊知道,这陵她是守不成了。太后不可能让一个有着克夫之名的女子去守先皇皇陵,那可是大不敬。
“工部尚书董由之女董淑媛出生时天降异光,蒙先帝赐字淑媛,臣子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