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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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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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手而来,高兴个锤子!

众人纷纷摇头,失望的情绪迅速扩散开来。

前方来人中,为首两名身着朝服的中年人翻身下马,朝朱祁铭这边拱手施礼。

“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常思青参见越王殿下。”

“兵部车架清吏司郎中武奇参见越王殿下。”

朱祁铭久历苦寒之地,乍见国朝人物,不禁有些恍然。

只见二人上穿青领缘白纱赤罗衣,下着青缘赤罗裳,脚登白袜烟履,腰系赤白二色绢大带,套革带,带坠佩绶。精美的官服,优雅的姿态,让人领略到了京官的高大上。

二人头上的梁冠有三梁,表明他们的品秩是正五品,与欧阳仝相同。

他们身着大朝礼服前来迎候,这是为何?朱祁铭顿感疑惑,翻身下马,颌首回礼。

“卑职已在附近恭候殿下多时了。”常思青道。

“本王奉谕回京,自有规制可循,何劳六部官员远迎?”朱祁铭温言道。

常思青、武奇猛然一愣,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片刻后,武奇拱手,“卑职二人奉命前来禀告殿下,殿下的护卫军须移驻密云。”

什么!移驻密云?这脸打得噼啪响啊!

不犒劳也就罢了,总该搞个欢迎仪式吧?

不欢迎也就罢了,总该安排一下食宿吧?

不安排食宿也就罢了,总该宣布一下入京须知吧?

什么服务也不提供,一上来就要撵走越王的护卫军,官老爷再爷也爷不过王爷呀!

敢打堂堂亲王的脸,看把你们胆肥的!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众护卫眼中现出怒意。

朱祁铭淡然瞥了武奇一眼,“这是兵部的意思么?”嘴上虽这么问,心中却早做了否定的回答。

兵部尚书邝埜是个本分人,行事断然不会如此过分!

“这是礼部的意思,如何安置殿下的护卫军,皇上命礼部议行之。”

朱祁铭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了礼部尚书胡濙那张令人无法琢磨透的脸。四朝元老,心机深重!

“让越王殿下孤身一人入京,这便是礼部的意思?”欧阳仝沉声道。

常思青匆匆扫了欧阳仝一眼,“可带上越府文官与百名护卫,随越王便装入京。”

众人眼中闪动着怒火,情绪几乎要失控。

“亲王入京须有显赫的仪仗,区区百人如何撑得起那样的场面!”梁岗怒道。

“越王殿下未赴藩,不必设仪仗。”常思青的脸上有股冷意。

护卫军中顿时炸了锅,愤怒的情绪在迅速扩散,一时间喧哗声四起。

堂堂亲王被芝麻大点的官如此怠慢,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祁铭赶紧挥手稳住众人。“本王该赶往通州,还是留在顺义?抑或便宿在这荒山野岭之中?”

“这在下就不知道了。”常思青嗫嚅道。

哼!一帮官僚,这点事都谋划不周,还好意思奢谈治国理政!

朱祁铭忍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默然以对。

自己虽是亲王,但仍然属于朝廷体制外的人,而对方是朝臣,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就是钦差,代表着整个朝廷,代表着皇上。

为难钦差,无异于谋反!

再说,二人此来,肯定是受了朝中重臣的差遣,又何必把气撒在两个五品官员的身上?

“在下告辞。”

常思青、武奇行过礼后,转身上了马,招呼随从策马离去。

欧阳仝附在朱祁铭耳边低声道:“在朝中重臣看来,殿下是悬在许多人头上的一把利剑,都担心殿下说动皇上革除流弊,从而损及他们的私利,故而,殿下此番入京,朝中重臣并不乐见。”

本王有这样的意图么?朱祁铭没有搭话,默默转过身来,命梁岗点齐百名护卫随行,命唐戟率大队人马赶往密云驻扎。

唐戟虽气愤难抑,但还是听从了命令,落寞地率众离去。

就在这时,前方十余骑人马护着一辆马车疾驰而来。离得近了,就见一人从马车上掀帘而出。

那人身着大朝朝服,仪表不俗。头上的梁冠有四梁,腰间是素金束带,一看便知他官居四品。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陆康参见越王殿下。”

“陆大人此来,所为何事?”朱祁铭打量着陆康深沉的面色,预感到又将有事发生。

在阳光与积雪的反光交织映照之下,陆康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失真,目光闪烁不定。

“在下是来劝殿下的。”

劝?只须听个开头,就知道来者不善。

“本王奉谕入京,莫非陆大人要劝本王抗旨?”朱祁铭眼中带着些许的鄙夷意味。

陆康微微躬身,摆出了十分规范的典雅姿态。

“殿下言重了,言重了!皇上有旨,殿下不得不从。可是,殿下也有另外的选项呀,譬如,上书婉拒。”

“本王为何要婉拒!”朱祁铭的语气中不再有半分温润味道。

“百官以为,殿下当今要做的正事首推请旨赴藩,至于入京嘛,天下诸王皆有此意,皇上并无准奏的先例,难道殿下可以例外吗?”

欧阳仝、梁岗、冯铎等人齐齐一震,愣在了那里,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二百三十二章 如影随行

欧阳仝顾不得官场上下之别,冷道:“请陆大人慎言!”

陆康依然静静望着朱祁铭,只是拿眼角余光扫了欧阳仝一下,“身为言官,御前尚且直言进谏,何况是在荒郊野外!”

“难得陆大人为了本王的事,以大朝仪之礼,远道而来吹冷风。”朱祁铭的目光定在陆康那身大朝仪官服上,想到早先听人说起过,这个陆康拜投于王振门下,得以平步青云,便一字一顿地道:“本王若执意入京呢?”

陆康颇有一番宠辱不惊,“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镇定。“违制入京,言官必有话说,若是惹得物议沸腾,那便不好了。”

听到这里,几个王府文官虽然品秩低,但实在是忍无可忍,便忿然拿陆康开涮。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据说,某个饱学之士爱认干爹,喜做人奴。”

“做奴便做奴呗,偏偏还要做恶奴,恶奴欺主啊,指不定藐视宗亲的事也做得出来。”

“有辱师门啊!”

“斯文扫地啊”

陆康那番典雅的姿态再也端不住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良久之后,悻然辞去。

望着陆康远去的背影,朱祁铭斩钉截铁地道:“本王正月十六入京!”

“你们都别跟着!”扔下这句话,朱祁铭使劲咬咬牙,而后跨上战马,独自北去。

远方传来悠扬的笛声,侧耳倾听,竟是!

此地离京不足二百里,一支送别曲,却让归乡途中的他隐隐生了去意。

很想吹吹冷风。他在山脚下下马,踩着如褥的雪地,漫无目的地信步而走。

一个年约十五岁的少年小跑而来,冲他施礼。“是越王殿下么?”

“你有何事?”朱祁铭见少年姿容不俗,顿生几分好感。

少年手指东北方向,笑道:“一里外的山林中,有故人相约。”

故人?

虽然心存疑惑,但他还是紧随少年走向那片山林。

上了一道缓坡,透过树林的缝隙,遥见一道背影映在无边的雪色中。

高挽的发髻,淡黄的披风,婀娜的身姿,瞬间幻化了荒凉的雪林,恍如瑶池飘落人间。

夕谣妹妹!

朱祁铭心在狂跳,血在沸腾,双脚离了地面,身子飞纵而起。

一阵沁心入脾的幽香飘了过来,朱祁铭落下身来,驻足凝视眼前的佳人。

佳人袅袅婷婷转过身来,盈盈一福,风情万种。

好熟悉的眼神!

突然,朱祁铭全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惧意。

绰罗斯·赛罕,你这个妖女!

电光火石之间,赛罕袖口白影一晃,手中多了一把短刀,森森刀光伴着两道流转的眼波扫向朱祁铭的腰腹。

此时此刻,那两道眼波定在他腰间的湛卢剑上,觊觎的眼神里竟含有柔媚的笑意!

朱祁铭猛地收腹,纵身急退,坠落之际,举目下视,一颗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上。

身下是十余丈高的山谷!

“啊!你怎么啦?”

别假惺惺了!耳闻赛罕焦急的询问声,朱祁铭心中有分气恼,就见谷底刺目的雪色朝他迎面扑来。

闭上眼睛,等待着接下来的猛烈撞击。

感觉身体极速穿透了厚厚的积雪,紧接着背部一阵刺痛,身体一顿,似碰到了棉絮状松软的土层,一阵低沉的哗啦声响过之后,身体又开始坠落,底下迎接他的是无边的烟暗。

奉天殿内,正统皇帝疲乏地靠在御座椅背上,冷冷打量着满殿的御史、给事中,预感到朝中又将乱成一锅粥。

他在极力忍受瓦剌带给他的屈辱感,以免失态,故而暂时未把心思放到言官即将纠劾的朝政上。

等了十来天,内外官终究是无人敢出言拒绝接待瓦剌使臣,眼下朝中正筹备在礼部设宴款待千余人的超豪华使团。

耻辱!

一年来,瓦剌的虎视眈眈令他如芒在背,他曾数次召集大臣廷议,众人倒是讲了一大堆话话,可结果令他大感失望,至于原因嘛,就在于百官都是人精,在官场上混,须得练就过人的嘴皮子功夫,洋洋洒洒讲一个时辰都有话讲,而且措辞精妙,听众爱听。

换作是数年前,正统皇帝肯定会被大臣们的口才所折服,甚至会被感动到,但如今,他对朝中的嘴皮子功夫嗤之以鼻,因为那些言辞只能用来饱饱耳福,事后细细一想,你会发现言者说了一大通,其实那里面什么操作性强的策略也没有,什么态也没表。

殊不知,要有效应对瓦剌给大明造成的巨大威胁,这根本就不是军事问题,而是政治问题,须直面大明的积弊!可一旦涉及积弊,朝中就鲜有人敢于直言了,直言无形中会得罪许多人,除了那些傻得可爱、结局悲催的酷吏、直臣之外,谁会拿自己的私利、仕途甚至身家性命开玩笑?故而,会做官的人必须时时处处为自己算得失账,话可不能随意说!这个时候,善于慷慨陈词,及早表明自己是在忧天子之所忧就显得十分重要了,而在慷慨陈词中巧妙地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则是不想因图嘴巴快活而四处树敌。

看看,一本正经地说假话、虚话,这就是为官之道!

正统皇帝无奈之下,便不再让群臣表演嘴皮子功夫,而是命他们拿点干货出来。这下倒好,群臣干脆沉默是金,“干”得只剩唯唯诺诺了,致使后来的廷议每每以冷场告终。天子又使了一计,命兵部尚书邝埜召集众人廷议,把应对瓦剌的举措列出个一二三来。邝埜不负所望,廷议后具了一道条陈,对宁夏、陕西、大同、宣府、密云等处的兵力分布详细算了个账,建议充实宁夏、陕西、大同西路、喜峰口、古北口等防守薄弱环节的兵力。

好吧,内政不修,也只能立足于防了,但愿此举能让瓦剌人知难而退!正统皇帝对这一条陈只做了些许的改动,其它一概准允。

朝臣的意见是立足于防,皇上自然不会再往前走一步,好在也先正举兵征伐兀良哈,也不知其是否控制了兀良哈三大部落,反正也先把注意力放在紧邻辽东的地方,京城以北的军事重镇又可缓上一阵子了。

乘这当口,皇上事无巨细地关心起边情来。也先的部属想见大同镇守太监郭敬,说是也先担心从兀良哈回还后人困马乏,故而要找郭敬借粮,皇上耐心地教导郭敬如何应对,前提是不可惹怒也先;守备独石的左参将、都督杨洪率众抓住了三十名瓦剌人,皇上赶紧下旨,说那三十人并无犯边之意,命杨洪善待他们,速送往京城安顿。

总之,既然选择了立足于防,那么在严肃的外交辞令下,暗地里少不得要作妥协退让,包括对眼下礼部大宴瓦剌豪华使团这样的奇葩事也得忍受。

偏偏这个时候,福建的乱象愈演愈烈!一个叫邓茂七的家伙率众杀死了准备缉拿他的数百名弓兵,一场朝中原本打算极力消弭的内乱最终还是爆发了,而伴随着福建大乱,从承宣布政司、提刑按察司、都指挥使司,到各府、州、县,包括三司主官在内的一大票官员先后被人揭出了惊人的丑闻,去年已遭贬的宋彰尚未入京受讯,那边烟压压一群官员就锒铛入狱,这可是数十年来罕见的官场大地震!

皇上不得不从形势紧张的边务中分心,因为内乱必诱发朝中内斗。这不,礼科给事中余忭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福建一帮蝇营狗苟之流既依附权贵以窃美官,何尝有忠国安民之心?但肆意诛求以利己耳!今布政使、按察使与多名知府、知州已获其罪,但臣未闻连坐保举之人。”

余忭的话音方落,一名御史就出班道:“启禀陛下,朝中重臣廷推时任人唯亲,荐举不公,福建官员多是吏部尚书王直等人的乡里、僚属、门下!”

六科给事中、十三道御史剑指九卿,要追究王直等人用人失察之罪,要让他们“连坐”,此事并不寻常。王直被推到了风口上,巧的是,王直这个时候刚好说不起话。

不久前,主持光禄寺事务的奈亨想谋个吏部左侍郎的官当当,受到吏部的排斥,最后只做了户部左侍郎,于是,奈亨上奏攻讦王直等吏部官员任人唯亲,而王直与两名吏部侍郎也不甘示弱,上奏攻讦奈亨,双方都以讦奏的罪名下狱,后被皇上赦免,不料出狱官复原职不久,王直又被给事中、御史弹劾,而且弹劾的是同一个罪名任人唯亲。

王直硬着头皮出班,小心道:“启禀陛下,若非平日里相识,何以知其才行?故举子举侄,自古无禁,孔子说过:‘举尔所知’。”

王直的这番说辞显然难以服众,眼看乌泱泱一大帮言官就要吵翻天了,皇上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局面失控,外敌当前,朝中须保持安定团结!他的目光落在了王振身上。

王振当然明白皇上的意图,但他依然选择了沉默。王振倒不是想看九卿的笑话,只顾嘲弄这些勇敢的“接盘侠”解气,他有更深的用意,那就是经此事一闹,九卿的威望必将一落千丈,到了那时,他这个“内相”就真的无人可以制衡了。

王振装聋作哑,礼部尚书胡濙却适时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陛下敕谕越王回京,虽然礼部会同兵部奉旨调走了越王的三千余护卫军,但臣思前想后,总觉得敕谕一个成年亲王赴京,此事须谨慎,还望陛下明察!”

敕谕朱祁铭回京一事,只有王振、邝埜、胡濙等少数人知情,胡濙将此事当众抖露开来,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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