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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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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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谕朱祁铭回京一事,只有王振、邝埜、胡濙等少数人知情,胡濙将此事当众抖露开来,无异于在奉天殿投下了一枚震撼弹。

就见王振冲一些言官暗使眼色,他似乎看准了更紧要的危险目标。

“越王已过婚龄,不可滞留京中,宜从速册立越王妃,而后命越王赴藩。望陛下三思!”

“望陛下三思!”

言官激昂的语音与密集的磕头声混杂在一起,声浪骇人,大有掀翻奉天殿屋顶的架势。

胡濙突然岔开话题,此举让王直等九卿得以解围,压下了内外官之间的一场暗中较量。或许在胡濙看来,内外官之间还是能找到共同语言的,尽管双方的出发点不尽一致。

“罢了,给他立个正妃,再配几个侧室、媵妾,让这个丑陋的家伙尽快滚蛋!”

皇上暗中打定了主意。也不知他是心存侥幸,以为大明与瓦剌之间的战事或可避免;还是在内外交困的时候,不得不以舍弃越王这张牌为代价,来换取庙堂上的相安无事。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缕阳光

多次徘徊在死亡边缘,如今面对意外变故,朱祁铭心中便有了分从容。

“咚!”耳闻短暂的一响,随即脖颈处一阵刺痛,等身体作出调适时,忽然意识到自己正被温热的液体包裹着。

是水!水曾差点害死他,此刻却恰恰是水救了他。

身子似乎入水里很深,在“旱鸭子”的自我意识支配下,他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之后,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很正常,呼吸自然屏蔽了,身体并无不适,脑子还算清醒,深水似乎并不能把他这个“旱鸭子”怎么样。

于是,告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抖动双腿拼命上浮。

头已露出水面,伸手一拂,碰到了一块光滑的岩石,他扶着岩石爬了上去,双手往前一阵摸索,心中顿时一阵窃喜。

这是岸壁!虽然表面凹凸不平,但确实是岸壁!

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缓缓往前走了几步,手掌便碰到了大片大片的崖壁,很高很高,像一堵墙一样。

方才落水的地方水温不低,空气中散发着温热,所以,他身上虽然湿漉漉的,却并无一丝寒意。只是四周一片漆烟,伸手不见五指。

山洞?怎么又是山洞!朱祁铭不禁苦笑,但很快,他察觉到这里根本就不是山洞,而是地底深洞。

算算时辰,此刻应是戍时时分。

入夜了。

背靠崖壁缓缓坐下,歇息良久,脑中渐渐浮现出坠崖前赛罕“邪恶”的眼神,想要怒吼一声,却又急急敛住了这番冲动。不知为何,他对那个妖女竟然恨不起来。

耳边忽然回响起陆康、常思青的冷言冷语,胸中似有火苗被点燃。本想入京了却私怨,便远走高飞,可是,眼下心境中的那分恬然已被倔强所代替,日后他想做的恐怕远不止了却私怨那么简单了,如果他能活着出去的话!

阵阵饥饿感袭来。早上草草吃了点东西,一路快马加鞭,本打算赶到顺义饱餐一顿,不料半道上被人截住了,又被赛罕骗了来,遭受无妄之灾,肚子只能跟着受委屈。

不过,即便饿着肚子,此刻能够活着,也得感谢上苍眷顾,感谢太皇太后、父母在天之灵的保佑,哦,还得感谢盔甲、面罩,嗯,自己似乎要隆重地致答谢词!

盘膝坐定,调匀内息,于是,近乎入定的他暂时摆脱了饥饿的纠缠。

不知过了多久,睁开双眼在烟暗中搜索,发觉四周仍然是漆烟一片。

饥饿感再次袭来,他爬到水边,俯首猛饮了几口温水,觉得腹内好受了一些,便回到崖边,默念着诘屈聱牙的,昏昏睡去。

一觉醒来,却见洞中有了微光,头上似有白影晃动。仰头望去,数十丈高的地方有个洞口,上面的覆雪透着白光,远远看去,似天窗一般。

头上的天窗应该就是自己掉入洞中的入口了,那里透着白光,想必是因为此时已是白昼的缘故吧。

定睛打量洞中的情景,只见脚下是一片微倾的石坡,数尺远处是一条地下河,向左右两侧蜿蜒而去,两岸是穹庐状的崖壁。

顺着崖壁将目光移向洞顶,心里不停地盘算着脱身成算。

凭自己的身手,很难靠近头顶上的天窗,即便侥幸到达洞口钻了出去,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上面深不可测的覆雪是道摆不脱的魔障!

饥饿的感觉很不好受,他捂着肚子,仔细打量四周,可是,这里除了岩石与水,什么也没有。

沮丧地闭上眼睛,就想在昏睡中忘却腹中的不适。

“你的命不属于你自己,而属于大明!”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被半梦中太皇太后的训斥声震醒过来。

似乎没有理由就这么窝窝囊囊等死。

求生不易,等死更难!

于是,振作精神,沿崖壁摸索着向左侧前行,走出不到半里地,碰壁而回。

折回“天窗”下,再往右侧摸索前行。

光线越来越暗,一道绝壁横亘在眼前,他失望地摇了摇头,打算返回“天窗”下。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察觉到此处的崖壁向后凹陷进去,似乎形成了一个很大的空间。

他侧过身来,定睛望去,只见地上堆满了许多石块,不,是土块。举目仰视,发现这里的洞顶似乎不是岩石,而是土层,地上的土块肯定是从洞顶脱落下来的。

恍惚中,朦朦胧胧瞥见一只小动物往前窜去。

鼠!

他虽然饿得发慌,但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吃鼠?想想都恶心!

他又饿又乏,便颓然坐到地上,歇息了小半个时辰,准备起身返回“天窗”之下时,突然右手似乎抓到了什么东西,送到眼前细看,貌似人参,但底部光秃秃的没有根须。

什么鬼东西!正想将手里的东西扔掉,心中蓦然一动,整个人随即定住了。

他想起了当年见过的草原鼢鼠,它们四处打洞,啃食植物长在地下的根茎。

莫非方才见到的是草原鼠?而自己手里的那样东西是百合、黄芩等物的块茎,随土块掉落下来的?

若是这样,草原鼠吃得,人何尝吃不得!

只是,从数十丈高的地方随土块掉落下来,那只鼠为何没死呢?

罢了,肚皮都贴住脊背了,哪有心情无端烧脑!

他起身快步走到水边,洗净那根块茎,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入口脆滑,微甜,多汁,味道还不错。

吃完一根后,腹中饥饿感更加强烈了,于是,返回到土块堆前,扒拉了好一阵子,找到了十多根块茎。

勉强填饱了肚子,望着头上的洞顶,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洞顶离地表肯定很近。有“鼠粮”续命,自己蓄足精神,再过几天,总有破洞而出的那一刻!

就这样,他睡足之后便找食,吃饱之后便练功,也不知过了几天。

要命的是,“鼠粮”难觅了!

吃这些没有油水的块茎本来就不抗饿,只需断食两个时辰,便饿得发慌。

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洞顶,纵身一跃,离地足有一丈余高,可是,这样的高度离洞顶还是太远了!

即便练了壁虎功,要想沿着四周光滑、呈穹庐状的崖壁攀援至洞顶,那也是一件极难的事。

一念及此,心生悲凉,只觉得不久前燃起的希望之火已然熄灭了。

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自己只能坐以待毙!

伸手入怀,掏出那柄惹来妖女、陷自己于死地的湛卢剑。

让这柄旷世宝剑为自己殉葬,那也太奢侈了!

他使足劲力,忿然将湛卢剑掷向洞顶,暗道:“你若能重见天日,便让有缘人得之!”

他这一掷用足了全力,湛卢剑带着破空声飞向洞顶似乎触及到了洞顶的土层。片刻后,湛卢剑坠下。

唉,剑且如此,何况人乎!他伸手接住湛卢剑,方要摇头叹息,却见眼前忽然多出了一道光柱。

那是一缕阳光!


第二百三十四章 破茧成蝶

让双眼慢慢适应光线的刺激,然后迎着光定睛望去。

真的是久违的阳光!

原来方才自己掷出的剑捅破了洞顶,留下了一个孔口。

就在他为这缕阳光亦悲亦喜时,洞顶传来一声闷响,似有重物猛击地表。紧接着,大大小小的土块纷纷坠落下来,顶上的微孔赫然变成了一个井盖般大小的洞口。

头顶上烟影闪动,似有土块兜头砸来,他挫身堪堪避开,忽觉脸上一凉,金面罩被土块砸脱了,掉在了水中。

他无暇顾及面罩,只因上面的动静很大,牵住了他的注意力。

难道湛卢剑具有某种神秘力量,能搅翻外面的世界?

这也太夸张了吧!

不,不对!上面有人的喝斥声,还有兵器猛烈碰撞发出的响声,很显然,一帮人正在上面恶斗。

细碎的土块纷落如雨,在洞中聚成一座小山,小山渐渐升高,向顶上的洞口缓慢逼近。

“你们可是兀良哈人?跑到大明境内劫掠,简直是贼胆包天!”发声的人操一口地道的京腔。

兀良哈人?

在朱祁铭的印象中,兀良哈人几乎是强盗的代名词!

数十年来,兀良哈人时叛时服,反复无常,频频骚扰东起山海关,西至宣府的大明边境,给边民包括辽东边民留下了无数痛苦的记忆。

何况眼下兀良哈三卫已被也先征服,成了瓦剌人的帮凶。

此时此刻,听闻外面有兀良哈人劫掠,朱祁铭直恨得牙痒痒。

喜峰口是兀良哈的贡道,这些家伙肯定是混在商队或使团中,从喜峰口入关的。

竟敢深入明境数百里行劫,真把上国威仪当作空气一般的存在?太肆无忌惮了!

“我是朝鲜陪臣,赴京城朝贡,你们快快罢手,惹怒上国,你们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先前发声的那人又开了口。

朝鲜陪臣?

兀良哈人在大明境内劫掠朝鲜使团,若果真如此,那泱泱上国的颜面何存!

朱祁铭胸中的怒气在快速累积中,而洞中的“土山”也越聚越高。

几声闷叫过后,上面消停了一阵子,片刻后,传来了一群男子的怪笑和两名女子的尖叫声。

“别过来,别过来!”

“滚开!别碰我家小姐!”

朱祁铭使足劲力,纵身一跃,一只脚踏在高高的“土山”坡上,然后反身扶住崖壁,如此几番起纵,终于一脚踩在了“土山”顶上。

“土山”如沙丘一般四泄而散,朱祁铭的身子则似离弦的箭弹射而出。

身在空中,强光刺得他难以张目,伸手稍加遮挡,便速速举目望去。只见数丈远处,斜停着一辆马车,车篷已缺了一面,三个髡首裘衣的猥琐男正围着马车张牙舞爪,怪笑连连。另有三名大汉守着两辆装贡品的马车,在一旁围观起哄。

三名车夫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那辆破损的马车车篷内,有两个着朝鲜服饰的女子,其中一人大约十四岁,服饰华贵,显是贵族女子,此刻缩在一角,脸上早已梨花带雨。另一个婢女模样的中年女子拼命护在少女身前,虚张声势地嘶喊着。

一个猥琐男猛地推开中年婢女,一只咸猪手缓缓朝少女抓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瞬间,朱祁铭落地后再次跃起,忽见青光如练,他已抽剑出鞘,凌空扑向马车。

“嗷!”

青光乍敛,那只咸猪手十分恐怖地落在了地上,当猥琐男回首以惊恐至极的眼神打量来人时,他的身子已变成了两截。下一刻,另二人齐齐发出惨嚎声,身子横飞起来,落在了丈远的地方。

这番突袭当真是快若闪电,动作一气呵成,旁人恐怕还来不及看清他是如何一招连毙三人的。

旁观的三名兀良哈人见势不妙,转身欲逃,方迈出一步,就闻窸窣声起,那柄湛卢剑如长了眼睛一般呼啸而至,顿时,三人都是伸出一条腿齐齐定在了原地,脸上挂着夸张的惊愕表情。

朱祁铭收回湛卢剑,刀刃上不带一丝血迹,于是,归剑入鞘,冷眼扫视定住的三人。

伴着一阵风声,三人缓缓倒地。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身后传来少女的致谢声,一口纯正的汉语令朱祁铭有些恍然,细细思量一番,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朝鲜世宗大王虽然发明了谚文,并以此教化百姓,但朝鲜士大夫家族都不屑于讲谚文,而是读汉书,讲汉语,以传习儒家文化为荣。若论儒学造诣,朝鲜的顶尖士子未必逊于明廷中的饱学之士。

眼前这位少女肯定是自幼蒙受儒学教育,所以,一口汉语说得比许多明人都要地道。

朱祁铭转过身来颌首,“姑娘不必多礼,赶紧将马车遮好,你们到了顺义县城方能更换马车。”

突然,他意思到自己面目恐怖,又失了面罩,这样面对人家,还不把个惊魂甫定的小姑娘吓得半死!

于是,侧过身来,背对马车。

可是,方才眼角余光分明察觉到她面容安详,眼波流转,并无丝毫厌恶之意呀?

傻帽!你救了人家,人家哪好意思给你白眼!

想到这里,便自嘲似地摇了摇头。

“多谢公子,请公子救救我父亲。”

朱祁铭闻言,这才发现数丈远处的雪地上还躺着四个人,四人身着明廷官服。

明廷给各国使臣皆赐官服,样式与明臣一模一样,故而这四人必是朝鲜使臣无疑!

朱祁铭快步上前,伸手查探一番,见四人只受了点轻伤,鼻息尚存,显是被兀良哈贼人击昏在地,一时间失去了知觉。朱祁铭扶他们背靠石壁坐起身来。少顷,四人悠悠醒来。

朱祁铭暗自叹了一声:谢天谢地,幸亏你们不经打,又有那个少女令鞑贼分心,否则,你们恐怕早已身首异处!

“父亲,是这位公子救了我们。”少女道。

四人连忙起身行礼致谢,其中一个年近四十的人拱手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我是大明越王。”

那人一震,怔了许久,这才躬身道“朝鲜陪臣李穰参见越王殿下!”

“原来是越王殿下!”

身后传来少女的惊叹声。

朱祁铭扭头看向方才破洞而出的地方,见洞口边有块显大的石头,棱角处沾着雪,显然被人移动过。

洞顶是如何被砸开的?不待朱祁铭发问,李穰见他望着那块石头发怔,便笑道:“敝臣本想用石头砸兀良哈贼人,可惜未砸中。”

朱祁铭不禁瞠目:真特么神奇,一块石头没砸中鞑贼,倒砸出一个亲王来!

突然,一队人马自南边疾驰而来,李穰等人顿时神色一凛。

“贵使不必惊慌,那是本王的护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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