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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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 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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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侧响起清脆的蹄声,朱祁铭移目望去,见是王烈。

“殿下,鞑贼比咱们还熟悉这里的地形,想要截住他们,何其艰难!”

“再难也得追!”

朱祁铭猛然挥手,三千护卫连忙策动战马,往北追去。

鞑贼的骑术十分了得,地形又熟,故而越府护卫使尽浑身解数,依然无法截住他们。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越府护卫已追至边境一线,朱祁铭举目北望,茫茫林海中哪还见得到半个人影!

朱祁铭命众人下马歇息,忽闻东侧蹄声飘来,循声望去,只见赵玟率千余骑人马向这边驰来。

“参见越王殿下。”待离得近了,赵玟熟练地翻身下马,抱拳施礼。

“赵大人不必多礼。”

赵玟趋前数步,“哨探察觉这边有动静,回禀后,在下率众前来看个究竟,不料却是殿下亲临此地。”

朱祁铭从容下马,双眼望着北方的密林,目中有分落寞,“本王追踪入境的鞑贼,可惜还是让他们逃走了!”

“鞑贼?”赵玟茫然睁大了双眼。

“此地离独石堡有多远?”

“约有六里。”

瞧瞧赵玟的神情,朱祁铭料鞑贼肯定不是从独石堡那边越境的,在蛮荒的北境线上,长城并未连成一片,到处都漏着风,也难怪鞑贼来去自如!

鞑贼越境试探意图何在?他想起了那日当着杨洪之面提出的疑问,彼时杨洪并未作答,不过,此事已无需作答,鞑贼的意图不言自明!

“赵大人,想必鞑贼已对宣府的地形、守军的虚实了如指掌,任其探测下去,宣府这边大战一开,大明与瓦剌恐将主客易位!”

赵玟面色一凛,“请殿下吩咐。”

“传讯给杨俊,守军总呆在城堡怎能固边?须派出人马分赴各处巡查,遇鞑贼越境,尽力截住他们,若你们无力截住鞑贼,可速命人告知本王。”

明知这番吩咐终将会泥牛入海,他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但事关国之大势,他不得不苦口婆心,极力谋求最好的结局。

:;;!!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一刀两断

夜已深,雍肃殿内仍灯火通明,御案上堆满了题本、奏本,皇上强打精神,就想批阅完最后几封急奏,再去安歇,可他神思倦怠,眼皮愈来愈沉。

王振缓缓入内,驻足扫了一眼,数名近侍内官立马躬身退去。

“陛下,据锦衣卫回报,几路人马都已退出涿鹿山。”

皇上抬起头,灯火映亮了他的双目,“总算消停下来了!”

话虽这样说,他的心里却不见得有多欣慰。权术容易让人上瘾,自亲政以来,他喜欢臣下之间有些争意,朝臣也好,宗亲也罢,无处不在的争意如催眠药,能让他安然入睡。只要事态不失控,利用争意远比玩弄制衡之术有效。

他期待天下大定时,再把权术玩到另一个境界,那便是巧妙地利用争意,拉一派打一派,不,准确地讲,应该是拉一派打一派扶一派!如此一来,自可将臣下玩弄于股掌之间,天子的大位便能稳如泰山。

至于争斗的双方谁事谁非,这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陛下,涿鹿山那边出现了一批来历不明的江湖人,领头者却是一名儒士,他叫庞哲!”

庞哲?片刻的茫然之后,皇上终于想起了多年前致仕的庞哲其人,心中一惊,“一名隐士与江湖人混在一起,此事不容小视,速命锦衣卫仔细查查!”脑中突然掠过一道疑云,“是锦衣卫发现了庞哲?”

“陛下,这与锦衣卫无关。据周家一名仆役说,周妃娘娘的妹妹率家丁远赴涿鹿山,欲对吕氏不利,被庞哲抓了个正着,当时庞哲自己报出了名号。”

皇上直直站起身来,“吕氏呢?”

“启禀陛下,应该是被庞哲率众救走了。”

庞哲救走了吕氏?皇上顿觉脑中疑云密布,“莫非越王在结交世外隐士和江湖中人,暗中培植势力?”

“陛下,此事还难以得到佐证,不过,庞哲早年与吕希交好,二人的私交非同寻常!”王振抬头望了皇上一眼,“眼下周家次女的处境堪忧,陛下不可不察。”

皇上目光一滞,“她身在何处?”

“今日天黑前被江湖中人押送回京,幽禁于越府。”

“周妃的妹妹只知道胡闹!”皇上暗中咬咬牙,大步走下御台,在殿中踱起步来。

社稷多事,册立皇长子朱见深为皇太子一事已被提上了议事日程,巧的是,万妃已诞下皇次子朱见潾,这个时候,周妃的名声不容有损,否则,朝廷上必是物议沸腾!

而周妃的名声与周家的口碑密切相关,此事一旦传扬出去,世人议来议去,势必将周晓蝶的私行与周妃搭上关系,疑为周妃暗中唆使,甚至与皇上密令锦衣卫追查吕夕瑶一事联系在一起,疑为天子不仁不义!若是如此,册立皇太子一事必将引发前朝与后宫的恶斗,进而损及天子的圣誉。

国难当头,朝中经不住折腾,天子的圣誉也伤不起!

王振似已窥出了皇上心中所忧,“陛下,越府如今是长史欧阳仝当家,就怕他将周家次女押送进顺天府或刑部。早先为了吕氏,周家的名声已经受损,再说,锦衣卫追查吕氏的秘行也经不住世人议论呀,而今周家次女的私行一旦传入坊间,京中难免会掀起惊涛骇浪,恐为奸人所乘!”

顿了顿,续道:“陛下,凡事都得做好最坏的预案,您说,越王会因为前番遇险,朝中并未给他做主,故而怀恨在心,欲伺机扰乱京城,从中有所图谋吗?”

皇上一震,匆匆驻足。他自然知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道理,但他终究是心软,即便是玩弄权术,也留有余地,不愿把事情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这样的秉性让他此刻犹豫不决。

“求皇上给臣妾的妹妹做主!”

周妃凄恻的叫声远远飘来,皇上嘴角一咧,沉声道:“速命锦衣卫去越府救人,将周家次女送回家中,越府知情者一律封口!”

“老奴遵旨!”

······

时值盛夏时节,龙门川一带下了几天的细雨,天晴后早早迎来了一丝秋凉。

朱祁铭巡查途经东河村,就见村中男女老少听见动静,陆陆续续聚了过来。

他也不知自己是第几次来到东河村了,这里的人们与他愈来愈熟,对他颇为好奇。在村民看来,说他是个亲王吧,可一举一动总给人带来几分亲切感,甚至连农家的粗茶淡饭都不嫌不弃;说他不是亲王吧,可他的眉眼间天然带着几分贵气,且凭那副绝世姿容,又岂是凡夫俗子可堪比肩的!

每当他出现在村民视野中的时候,人们总有分说不出的兴奋,只因有威武的越王在此,何人胆敢劫掠村民?

“越王殿下总与咱们农人呆在一起,只怕失了尊卑礼制。”一名耆老好心提醒道。

“无妨。”朱祁铭平和地笑笑,“本王当年落难时,曾被一户好心的农家收留,做过农家小子,吃过农家饭,还做过农活。”

他连回忆带吹嘘,引来众人一片善意的哄笑。这番话让一帮本事未见多长、心眼却比天高的半大小子听来很是受用,瞧瞧,英武善战的越王与咱们一样,都做过农家小子!

一群到了谈婚论嫁年龄的少女也不知避讳,躲在人后纷纷窃笑,不时瞟他一眼。

另一位耆老抬手抚须,一脸的肃然之色,“老夫总算看明白了,只知窝里横的人一遇鞑贼,多半是个怂包!而像殿下这样令鞑贼胆寒的人,却能善待老百姓。”言毕冷冷瞟了旁边的一帮年轻人一眼。

这些年轻人一看就是习武者,许是有人平时恃勇欺人吧,此刻闻言羞愧地垂下了头。身教重于言传嘛,越王在此,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村民们还想搜罗出一大堆话题与朱祁铭叙个够,却见一名护卫走到他身边,附耳低语一番,他的脸色微沉,众人意识到,越王有正事要办,即将离去。

唉,遗憾!

朱祁铭别了村民,策马北行里许,就见一名汉子立在道旁,定睛一看,竟是马利!

“参见越王殿下。”马利行罢礼,笑道:“殿下,庞先生已救下吕姑娘,而今吕姑娘就住在殿下住过的杭苇居。”

朱祁铭悠然一笑,心情大畅,折磨他数月之久的心思瞬间散尽,他终于可以释怀了,只觉得浑身上下十分舒泰。

“殿下,周妃的妹妹率家丁远赴涿鹿山,欲害吕姑娘,被抓了个正着,庞先生命人将周氏送入越府,以便报官后为吕姑娘讨回公道。可是,将周氏押回京城的当夜,锦衣卫便闯入越府,带走越府长史和十余名知情的护卫,囚禁于皇城之内,周氏却安然回到了家中。”

公道!朱祁铭心里呼唤着公道二字,庞哲命人草率将周氏送入越府,对此,他脑中也不是没有闪现过疑问,可是,肇事者周氏平安无恙,而无辜的越府中人却身陷囹圄,这样的变故让一切的怀疑都显得多余!

“殿下,传旨的内官恐怕已在路上,据说,皇上将命殿下长居营寨,无旨不得擅出。”

朱祁铭一言不发地策马而去,良久后拔出宝剑,但见寒光一闪,一颗松树轰然断为两截。

就在如练的青光乍敛之际,脑中最后一丝幻想倏然荡起,随风湮灭。




第三百二十九章 暗中施压

时光飞逝,转眼京城又迎来了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冬。

浙闽一带内战正酣,北境则进入了一个极度平静的相安无事时期。就在正统十三年十月,瓦剌裹挟“买卖回回”,双方共同组建了一个庞大的使团,人数号称有三千五百九十八人,由瓦剌正使太尉完者帖木儿、副使平章乌马儿率领,浩浩荡荡来到京城,经礼部核查,发现瓦剌使团共虚报人数一千零七十四人,这关系到一大笔赏赐,更关系到泱泱上国的颜面,于是,皇上命礼部查实使团人数,验口给赏。

这一历史事件被现代学界过度解读,可悲的是,现代文人比古人还要怯懦,竟说大明不该较真,因验口给赏,交恶于瓦剌,最终招来战端,太不应该!

可悲之处不止于此,还在于现代学界再次曲解历史,只提及一点而不及其余。

这一历史事件的起因在于大明戍边武将的玩忽职守颇令人生疑,当时瓦剌使团的人数是由山西都指挥使马义和居庸关署都指挥佥事李景具奏呈报上来的,二人如此大幅虚报使团人数,有暗通瓦剌之嫌,故而朝廷不能大意。事实上,正统皇帝事后赦免了居庸关署都指挥佥事李景,但下令巡按监察御史执拿山西都指挥使马义问罪如律。

那么,大明的这次较真是否就是引发战端的诱“因呢?当然不是!

下旨验口给赏后,正统皇帝担心此举会惹怒瓦剌,便留瓦剌使团在京中好吃好住款待数月之久。翻过年来,在瓦剌使臣陛辞时,他还采取了两大补救措施。

其一是致书瓦剌汗脱脱不花。试想,大明天子只与皇室宗亲偶有书函往来,平时的只言片语都是诏敕,连写份检讨书都是“罪己诏”,何曾有“致书”这样低三下气的时候?洪武年间大明致书所谓的“日本国王”良怀,彼时的“致书”是由礼部尚书具名的,根本就轮不到堂堂明太祖亲自署名。

正统皇帝放低身段,平等对待瓦剌汗脱脱不花,且在书函上十分诚恳地表达了善意,尊称脱脱不花为“可汗”。“自朕即位,重念可汗和好至诚,以其管治迤北人民,特以鞑靼可汗称之,且朕与可汗和好在有诚意,不必论此虚文也······自古和好之道利于君长,不利于小人,盖和好长久,人民安乐,君长永享富贵,其小人欲为恶,无隙可乘······”

书函上满纸都是“和好”二字,简直到了不厌其烦的地步!正统皇帝还屡屡提示脱脱不花,劝他不要受好战小人的蛊惑,可谓是好话说尽,也隐含着离间的意味。

其二,给脱脱不花和也先以巨额赏赐。这次的赏赐远远超出了常例,赏物的价值堪比一次中型“纳贡”。

我们不妨看看赏赐中都有些什么:织金蟒龙文绮彩绢一百八十四匹,五百斤重的金银锭各五锭,塔纳珠五千六百颗,金银厢木椀各二,织金九龙蟒龙浑金文绮三十八匹,纻丝衣一袭,绣金衣五件,靴袜、乐器、账房、药材无数。另对可汗妃、也先妻各赏织金文绮彩绢三十二匹,锦袍一袭,织金衣三件,此外,靴袜、针线、脂粉、丝绒俱全。

与如此丰厚的赏赐一比,瓦剌人因大明核实虚报人数而少得的赏赐根本就不值一提!脱脱不花与也先只怕嘴都笑歪了,岂会因怒而兴兵?

“使团事件”不仅不是招致战祸的诱因,而且它还以铁的事实昭告世人:忍辱求和求不来和平,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当未来某一天外寇大兵压境时,你会发现之前忍受的所有屈辱、不计代价的利益输送全都万分的不值,大明与瓦剌最终还是要以战争的形式决一雌雄,要么丢疆弃土直至灭国,要么击败瓦剌获得重生!

而且,因为大明在幻想中错过了革除积弊、化解内忧的良机,等战祸临头时,必将付出百倍的代价!

大明接连遭受瓦剌的公然羞辱,年深月久,习惯成自然,文武百官的精神状态愈发的萎靡不振,背地里及时行乐,明面上虚言粉饰,这成了士子的生活常态。

可那么多的饱学之士,总会有人不甘忍受屈辱,那些备受压制的侍郎级有识之士,还有大批的青壮士子,他们胸中的怒火在与日俱增,终有一天会像岩浆一样喷发出来!

在此之前,庙堂之上依然是暮气沉沉,不少人在权术搭建的迷宫中不断沉沦。

正统皇帝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待瓦剌使团离京后,他传来郕王,与之宴饮。

“郕王,如今大明的国力千倍于太祖开国前后所能支配的财力,而瓦剌的兵力根本就不足与当年的元兵相提并论,为何却是攻守易势?”

此言与其说是在问郕王,还不如说是在问皇上自己。郕王心中有数:内政不修,江南还在血战呢!但郕王岂能实话实说?他也不想粉饰太平,放下酒爵,未开口先带三分笑。

“臣弟不问朝政,不能作答,请皇兄恕罪。”

“社稷不宁,你也该留意朝政了。”皇上再饮一爵,眼珠充血,看上去有几分醉态。

他放下酒爵,脑中不知为何竟浮现出了朱祁铭的身影。将近半年来,朱祁铭一直呆在营寨中,不出营寨寸步,不上表上书,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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