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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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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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金英慌慌张张地小跑进来,禀道:“太皇太后,皇上,方才东城兵马司吴指挥使率人将那刺客由玄武门逼到东华门外,卫王率人击伤刺客,正当刺客便要束手就擒时,突然一支暗箭飞来,那刺客便。。。。。。一命呜呼了。”

太皇太后再次站起身来,喝道:“混账东西!为何不将祁铭传进宫来?”

金英连忙跪伏于地,“太皇太后息怒!那支暗箭似从紫禁城内部射出。”

太皇太后大惊失色,沉吟良久,怒道:“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灭口,这还了得!彻查!掘地三尺也要查出元凶!”

“快传令锦衣卫,快传召辅佐大臣!”朱祁镇有些惶恐地接口道。




第二十一章 不期而遇


东华门外,因无在紫禁城查案之权,东城兵马司的人带着刺客的尸体撤离了现场。

经卫王劝说,吕希父女已由卫王的人护送回家。梁岗率十名护卫仍侯在一旁待命。

卫王朱瞻埏也守在这里。他今日会见鞑靼使臣本来就是做戏,是不必入宫复命的,但他放心不下小侄子,所以不愿离去。

两百名金吾卫校尉奉太皇太后之命堵在城门口,护在朱祁铭身前。

众校尉尽显无所事事的慵懒之态,睡意浓的打着盹儿,心事重的神思远游。

现场只听得见两名百户的轻松交谈声。

“射杀刺客的人肯定是在城外贴着宫墙动的手,得手后神不知鬼不觉逃离了现场。”

“不可能!东城兵马司也有不少高手,怎会连毛都没捞着一根?”

“若在宫内纵身跃起射杀刺客,这等身手也不算什么,只是会留下蛛丝马迹,除非那人脑子有病!”

“这可说不准,等会锦衣卫勘察现场后自能见分晓。”

。。。。。。

朱祁铭甚感无趣,他看看身前冷冰冰的宫墙,再看看四周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只觉得这纷纷扰扰的紫禁城是一个剥离了人间温情的地方,暗忖道:若吕妹妹在此讲些紫禁城趣闻,那该有多好!

迎着十叔王关切的目光,转而想:不如离开这里,去十叔王身边!

这时,城门徐徐开启,金英快步来到朱祁铭身边,拱手道:“太皇太后传王子殿下入宫,殿下无恙吧?”

朱祁铭自去年初见金英时起,便对本分、持重的金英有极好的印象,方才目睹王振趾高气扬的做派之后,两相对比,他对金英的好感愈发强烈了。

金英吩咐两名百户道:“你二人领头,挑出五十名精壮校尉,严护王子殿下入宫,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朱祁铭心中一暖,看来,紫禁城内还是有人在关心他的死活。

“多谢金公公,有劳了。”

在众校尉的簇拥下,朱祁铭遥对十叔王行了礼,然后冲金英笑了笑,随他入城。

进了紫禁城,他情不自禁地扭头北望,约莫十丈远处,便是暗箭射出的地方,此刻那里空无一人。

城外无人勘察现场,城内也是一样。

“金公公,锦衣卫未获讯么?”朱祁铭问道。

金英苦笑道:“锦衣卫指挥使徐恭的住处距东华门不过四里,若是有人传令给他,他早就到了,有人。。。。。。罢了,殿下不必多想,这紫禁城啊,万重宫门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万重心机。”

传令?

掌控东厂和锦衣卫的人不是王振吗?他为何不传令给徐恭?

朱祁铭年幼,有些事他想得清楚,有些事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突然,王振在一帮小内侍的簇拥下迎面走来。

遥见朱祁铭,王振停下脚步。

与最不想见到的人不期而遇,朱祁铭心中的愤怒在这一刻被点燃,而历险与漫长等待带来的焦躁感,无异就是助燃剂。

王振四十多岁,身材偏瘦,相貌平平,唯一能让人记得住的地方便是那双鹰隼般的眼睛。

现代人往往将古时宫中阉人统称为“太监”,这是十分荒谬的。以明代为例,明宫设内侍十二监、二十四衙门,只有二十四内衙主官方为太监,司礼监居十二监之首,在掌印太监之下,另设数名“秉笔太监”、“随堂太监”,以协助皇上“批红”,近侍天子理政。此外,还有外派监军太监的职设,如“镇守太监”、“守备太监”等。太监之下是少监,少监之下设监丞、奉御、典簿、长随、写字等职。因此,称得上太监的人绝非泛泛之辈。

王振能登上“首席”太监的位置,还多亏了当年的自残行为。他原先也是一个读书人,做过县学的教官,与大明无数学子一样,深感考取功名踏入仕途这条路太难走了,简直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因屡试不第,他换了种活法——净身入宫为宦,从此时来运转。朱祁镇降生后,他被选派到太子宫任“东宫侍读”,近侍、教导年幼的朱祁镇,所以,朱祁镇对他“雅敬之”,言必称“先生”,且一登大位便让他做了“首席”太监。

朱祁铭听说过王振的许多传奇故事,可自从一年前听了十叔王对王振的那番恶评后,“传奇”二字便从朱祁铭脑海中溜走了。

金英轻声道:“王公勋戚见了王先生,无不望风而拜,请殿下莫失礼数。”

朱祁铭恍若未闻,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

堂堂皇室宗亲,犯得着对天子家奴低三下四吗?

何况这个家奴刚刚对自己的父王傲慢无礼,是可忍,孰不可忍!

“还是随了陛下,称呼一声‘王先生’的好。”金英再次吩咐道。

朱祁铭只是远远看着清宁宫的方向,旁若无人地走到王振身前。

见朱祁铭并无行礼的意思,那帮小内侍瞪大了眼睛,眼珠随着他移动的身影徐徐转动。

错身之际,一名内侍突然叫道:“请留步!阿父在此,不可失礼。”

这声叫唤太突兀,后果很严重。

一个口齿伶俐且胸中装着怒火的小王子发起狠来,势必令始作俑者万分尴尬。

朱祁铭猛然驻足,怒对那名内侍道:“你个小小内侍,敢在宫禁重地大呼小喝,分明长着贼胆,我看你便是那个放暗箭的贼人!”

这话从一个涉案小孩口中说出来显得十分诡异。

旁人自然不信这样的信口指认,但万一太皇太后盛怒之下信了,被指认者不死也得掉层皮。

这是要死人的节奏!

那内侍打了个哆嗦,惶恐地看向王振。

不待王振开口,金英抢上前来,冲着那帮小内侍喝道:“你们这帮小厮,天子脚下出了惊天大案,不去吆喝人手查案,却在这里无端生事,都在瞧热闹么?”他不敢让小王子受辱,毕竟这关系到太皇太后的颜面和他自己的使命。

金英是司礼监资深秉笔太监,一年前还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最佳人选,却被王振凭着天子的宠幸而越位。,

“金兄怎知我没有吆喝人手?锦衣卫即刻便到。”王振的语气不急不缓,面对昔日的上司,他还是心存忌惮的。

“即刻?都过了半个时辰了,大家都是明白人,多说无益!”

王振脸色一凛。

想不到金英这么一个本分人,丢起刀子来比谁都狠。

什么“多说无益”呀?分明是暗讽自己存心迁延!

“王子殿下险遭贼人暗算,咱们作内臣的应体察皇上‘亲亲’之意,见了王子殿下本该诚心问安才是。”

又一把刀子丢来,王振面现怒意。

竟敢暗斥自己漠视皇室宗亲的死活,金英太过分了!

可是,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问皇室宗亲的安危倒也罢了,总该把心思放在案子上,尽快找出元凶,为太皇太后、皇上分忧,尽人臣之职吧。”金英语气平和,如谈心一般。

王振怒更盛。

堂堂“首席”太监,经对方一番轻描淡写,竟变得如此不堪。

“何必对礼数这等细枝末节的事耿耿于怀?”金英终于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特么的!这才刚开始,哪来的耿耿于怀?

王振再也按捺不住了,“胡说!大明举国上下礼制严苛,这紫禁城更是一个礼数周全的地方,你以为这里是菜市场么!”


第二十二章 初次交锋


朱祁铭双目紧盯王振,嘴上却问着金英:“金公公,司礼监掌印太监是何品秩?”

“回殿下,正四品。”

“亲王是何品秩?”朱祁铭又问。

“朝臣最高品秩是正一品,亲王的位分高于一品大员,所以是超一品。”金英突然笑了,笑过之后续道:“哦,王子也是超一品。”

朱祁铭嘴角浮起一抹诡异的浅笑,“超一品的人与四品内官相遇,到底该谁向谁行礼?”

那帮小内侍顿时目瞪口呆。

金吾卫众校尉一双双睁大的眼睛里,无不闪现着看热闹的兴奋劲。

金英望着王振,眼神颇有深意。“王先生,此事闹大了恐怕难以收场,相忍则两安。”

王振脸上阴晴不定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泛起了浓浓的傲色。“礼数不单论品秩,还得凭圣意。天子隆恩,免了洒家近侍时的一应礼数,如今洒家只向太皇太后、皇太后行礼。”

朱祁铭笑道:“只向太皇太后、皇太后行礼?那不是天子的礼数吗!”

礼同天子,那是僭越,还可归于“大不敬”,这可是“十恶不赦”字眼里的“十恶”之一呀!

这小子黄口一张,便罗织出一条灭九族的滔天大罪来,令听者脊背上飕飕直冒冷气。

一名小内侍腿一软,生生跪倒在地。

王振嘴角抽搐了一下,身不由己地拱手施礼,心里顿时翻江倒海,比被人掌嘴还要难受。

更让他郁闷的是,受礼者连安抚一番的面子都不肯留下,竟然一路扬长而去。

他哪里知道,朱祁铭根本就没打算再见到他。

倘若朱祁铭能预知自己会在未来某个时候卷入宫廷政斗的漩涡中,且与王振有一场惊心动魄的大较量的话,那么,他多半会在此时回转身来,拉住王振的手劝道:“王公公啊,神马都是浮云,延年益寿要紧,哈。”

朱祁铭进了清宁宫,想到自己将从皇祖母那里得到片刻温暖,郁积于胸的惊怵、烦闷情绪全都一扫而空。

眼见孙儿笑吟吟行了请安礼,太皇太后立马起身抱住他“心呀”、“肉呀”叫个不停,竟与寻常人家的老奶奶一个样子。

其实,太皇太后传朱祁铭入宫不为别的,只为亲眼见上一面,毕竟从别人口中报出的平安不能令她放心。再说,孙儿都到城门口了,哪能不见?

可是,见面后她心里更难受,还不如不见。

假如上天能让她年轻二十岁,那她一定会命人拿下青松道长问罪,但不幸的是,她已是行将就木的人了,那道谶语虽不足信,亦不能舍,想到自己竟有拿孙儿的尊荣富贵作赌注的念头,她很难受。

偏偏歹人的惦记又落到了祁铭头上,这比“庶人之命”的预言更令人揪心。

“祁铭,夜已深,别回去了,今晚便宿在清宁宫。”太皇太后的眼眶有些湿润。

朱祁铭根本就不愿久留宫中,他甚至刚刚发了誓,日后不再踏入紫禁城半步。

可是,当他碰到皇祖母满含期待的目光后,却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久久望着孙儿,太皇太后眼中的泪滴终究还是掉了下来。

“祁铭,你受苦了。皇祖母一时半会还无暇替你做主。”转过头去,遥望门外的夜空,“你还小,无力搅动京城风云,可是,这京城风云还是蓦然之间因你而大动,皇祖母眼下要做的呀,是定风波!”

朱祁铭静静地琢磨着皇祖母话里的意思,望着皇祖母转趋凝重的面色,预感到一场风暴即将来临。有皇祖母这棵大树在,再大的风暴他也只需旁观,甚至旁观都是多余的,明早醒来,书房才是他该呆的地方。

又闲聊了一会,太皇太后吩咐宫女领着朱祁铭前往东阁入寝。

此刻,尽管已是子夜时分,太皇太后仍独自默默端坐。

孙儿的遭遇令她心酸,但汹涌的暗流让她无暇伤春悲秋。

她要为自己的另一个亲孙——皇帝着想,防止权臣乘机培植势力以至尾大不掉,架空皇权。

不久,清宁宫内侍冯铎匆匆入内,他带来了太皇太后等候多时的消息。

“雍肃殿里的情形如何?”太皇太后平静地问道。

“您回宫后不久,皇上也回乾清宫了。五位辅政大人指责顺天府及都察院、刑部、大理寺惰政,致京城日益不宁,笃意要大换人,以整饬三法司。”

太皇太后面现忧色,“他们没谈如何查案、缉拿元凶的事?”

“不曾谈及案子。”

太皇太后脸上如染寒霜,“内阁元辅杨士奇是怎么说的?”

“杨大人倒没说什么,不过,看样子杨大人还是顺了另几人的意思,他应允明早入宫面圣,将整饬三法司的事定下来。”

“乘机排斥异己,安插门生故吏,亏他们……”话说到一半,太皇太后突然面色一缓,改口道:“锦衣卫可在东华门查出了端倪?”

“贼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哦,锦衣卫方到场,还在现场勘察。”

“方到场?徐恭是干什么吃的!”

“司礼监只派人赴水关给马顺传令,想来徐指挥使尚不知情。”

“马顺?”

“就是方升为锦衣卫指挥同知的那位马顺,据说,十日前他认了王公公为干爹。”

太皇太后心明如镜。王振传令时舍近求远,当然是想让他自己的心腹抢得头功。如今无迹可查,头功抢不成了,自然要把难题再扔给徐恭,这样一来,日后左右案子侦办进程的恐怕是官场倾轧的潜规则了。

思虑良久,太皇太后幽然道:“贼人没有留下线索,此案怕是要成谜了。”话锋一转,淡然问道:“内外重臣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言官该有话说吧?”

冯铎的作用仅限于充当清宁宫耳目,他可不敢妄议政事,但他拿不准太皇太后是问他,还是自问,只得小心道:“各人的算盘装在各人心里,从明面上看,前朝、内侍监做的事还是无可指责的。”

太皇太后沉声道:“是啊,世上并无诛心之罪,言官进谏得有借口,那就给他们借口!”

冯铎茫然,太皇太后的心机岂是他一个内侍所能窥透的?

“咸熙宫内侍在灯市闯了祸,皇太妃吴氏可知此事?”

冯铎迟疑片刻,答道:“福安宫的小乐子亥正时分曾在东华门外见过吴指挥使。”

太皇太后终于恢复了往日的雍容之态,“你明早传吴氏来清宁宫谒见。还有,传出话去,就说明早皇帝不得空,外臣午后方可入宫面圣。”


第二十三章 余波激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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