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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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 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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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君臣却全无给女真撑腰做主的气概,这让女真人颇感窝囊。更何况,外部压力一大,内部就有人动起了壮大力量以自保的心思,部落之间角力加剧,暗流汹涌,故而这个时候,女真诸部的确有心思活泛的人打起了朱祁铭的主意。

城门那边蹄声骤起,百余骑人马疾驰而来,转眼就到了众人身前,两名年过六旬、一文一武装束的人勒住马,翻身落地。

“殿下,入夏之后,古勒寨将摆下擂台,招女真各路英豪前去比武,决出整个女真地界首个金刀勇士。殿下若有兴致,不妨前去一观。”

赶在此时,朵儿真索匆匆说了一番话,语调提得极高,语意颇具诱惑力,点亮了现场一大帮女真人的目光。

言毕,朵儿真索示意叶赫那拉氏回到车中。

那两名年过六旬的老者已然近前,“提督辽东军务、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王翱参见越王殿下。”

“辽东总兵官曹义参见越王殿下。”

朱祁铭颌首,“二位大人不必多礼。”

王翱、曹义拱手与女真人见过礼,王翱移步靠近朱祁铭,压低声音道:“殿下一行人许是粮草不济吧?在下已有吩咐,请殿下毋忧。”

朱祁铭知道王翱居官清廉,且铁面无私,可惜这样的人物在承平之世往往不受朝廷待见,易落个“外放”的下场。此刻见到这个镇守边境多年的侍郎级官员,朱祁铭觉得他虽有铁面无私之名,接人待物却并不古板。

“无旨而私放粮草,或许会给王大人惹下麻烦。”

王翱轻轻摇头,“殿下此言差矣!殿下能来辽东,辽东大军便多了份倚仗,眼下大明九边不宁,在下岂会拘泥于枝节小事!”又上前一步,“不知越府护卫军将于何处驻扎,请殿下明示,在下差人将粮草送上门去,另遣五名医士随行。”

难得你虑事周全!朱祁铭有些动容,“还是去长胜堡吧。本王即刻启程,不敢再叨扰王大人,多谢王大人!”

言毕看向总兵官曹义,见他一身戎装,挺胸肃立,不显老态。

曹义是南直隶扬州府人氏,而今以都指挥同知的身份充任辽东总兵官,品秩是从一品,而王翱以都察院右副都御使的身份提督辽东军务,官居正三品,但往翱品秩低反而是辽东军政一把手。有一次曹义因防备兀良哈贼人不力,曾被王翱纠劾,若非曹义脑子反应快,及时率军攻伐犯境的兀良哈贼人并立了一功,只怕早已身首异处。

这反映出了明代军事指挥体系的奇特之处:品秩低的钦差大臣往往拥有最高军事指挥权;若无文官统军,品秩更低的内官也能有力节制地位显赫的武官。说到底,文官与天子家奴——内官比武官更受天子信任!

闲话少叙。闻言,王翱后退一步,放亮了嗓音,“不不不,请容在下等人给殿下接风洗尘!”

女真人听说朱祁铭要走,便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劝留,反正听不太懂,朱祁铭也难得细听,只顾举目查看天色。

罢了,日已落山,大家远道而来,何苦还要露宿荒野,啃食冻成冰块的干粮!

见朱祁铭点了头,王翱当即吩咐手下引越府护卫军前往军营用膳、歇宿。朱祁铭只留下欧阳仝和十名近侍护卫随行,在王翱、曹义及施聚、焦礼等辽东大将的簇拥下,与女真人一道,一路缓行至驿馆膳房。

冯鹰早领着部属、厨役将晚膳打理妥当。里面烛火高照,高台处设一案一座,自然是属于朱祁铭的专座。底下相邻处十余张大案呈一字形排开,不消说,这里是辽东众官与女真首领杂坐的席位,女真使团的随从则被安排在后边或外间的席位上。

朵儿真索、叶赫那拉氏因是女眷,故而被引入一间内室用膳,内室与膳房之间只隔一道门帘。

甫一落座,王翱、曹义方举盏开了个头,场面就立马失控。女真人太热情了,频频过来敬酒,朱祁铭有些招架不住,只得邀上数名甚至十余名敬酒者同饮,饶是如此,女真人太多,照此下去,只怕也会被灌得够呛。

偏偏朱祁铭又不习惯端架子而玩浅尝辄止的把戏,无奈之下,他瞪了王翱、曹义那边一眼。二位大人呀,还不利用主场之便,多叫些人来,灌翻女真人!

辽东众官却端坐不动。

嘿,莫非你们惜酒如命不成!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朱祁铭觉得自己已超越了微醺的状态,直想借故离席,到外面吹吹冷风。

这时,曹义起身施礼,“殿下,以往您来辽东,总避见王大人与在下,此次却不拘泥于规制,若在下猜得不错,您并不在乎细枝末节,想必心中装着大事。敢问殿下,辽东会有大事发生么?”

想让本王酒后吐真言。是么?何不直截了当问本王想干什么大事?哼,也不知避开女真人,岂有此理!

朱祁铭不满地扫了那边一眼,这一扫不打紧,他发觉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对着自己,连内室的门帘也被揭开了,露出了一群女人的面孔。

膳房内静得出奇,门外的风声清晰可闻。




第三百四十五章 关外要地

辽东孤悬关外,敏感的人们隐隐可预知震耳欲聋的蹄声即将掠过苍茫大地,而此刻反常的静默却透着分令人窒息的压抑。

不可感知的危险最为虐心,故而,辽东大军期待着有人替他们详解时局。

而女真人进了一趟京城,疑惑反而更甚,他们渴望从一个惯于勇对瓦剌铁骑的明白人嘴中获悉瓦剌人的真实意图。即便他们已有所觉,却也需要得到有力的印证。

或许,众人对朱祁铭能解开他们心中的疑团深信不疑!

一名使臣模样的女真人起身施礼,“敢问越王殿下,大名与瓦剌会有一战么?”

见朱祁铭沉吟不语,王翱召集辽东众官向他齐敬一盏酒,饮罢,王翱亮盏,“殿下好酒量!哦,筵宴之上,彼此漫谈几句,大家姑且听之,无伤大雅。”

一盏酒下肚,朱祁铭又平添了分醉意,但他的神智还十分清醒,此刻是否装醉以满足众人的好奇心,全在他一念之间。

“如此饮酒如饮水一般索然无味,不如每人上它一坛,咱们一醉方休!”放下酒盏,举目缓缓扫视众人,脸上似有分醉态,“大明与瓦剌必有一战!不过,瓦剌太师也先紧紧盯着大同、宣府那边,他对辽东不感兴趣。”

王翱等辽东众官纷纷对眼,片刻后似做出了确认,个个都露出了一副释然的样子。

朱祁铭略感失望。看得出来,王翱等人只想采取最稳妥的策略——坚守城池,并无与鞑贼于野外力战之心,如此一来,进剿兀良哈贼人、截击瓦剌窥边之部,这样的大事是指望不上辽东大军了。

听了朱祁铭一席话,此刻女真人颇为轻松自在,收起了一双双火辣辣的目光,注意力又被美酒吸引。但闻阵阵说笑声泛起,如此场面,折射出了女真人事不关己的超然心态。

也是,令人畏惧的也先志在问鼎中原,其铁骑只会离女真人的地界愈来愈远,女真人有何理由不为此感到宽慰呢?

门前人影一晃,就见冯鹰入内,快步至王翱身边,“王大人,朝鲜使臣只占用了一处馆舍,还有二馆空着。”

朝鲜二字方飘入众人的耳中,便如同响起了一声惊雷一般,只见女真人立马噤声,目中无不重燃怒火。

很显然,女真人仇恨朝鲜之心远胜于厌恶瓦剌之意!

一代枭雄也先很讲策略,多年来,他对女真诸部威逼利诱,只惩罚少数挑头抗拒的女真首领,而不犯余者,故而从总体上讲,女真与瓦剌并无血海深仇。而且,也先亮出了恢复元室江山的旗号,尽管事后遭到了大明君臣的驳斥,但其影响力还是根植在了女真人脑海中。

瓦剌人祖上坐过江山,大明朱家正在坐江山,二者都有天命,其余诸邦都是小邦,小孩子嘛,跟着阿翁是睡,跟着阿婆也是睡,何来立场?

而朝鲜却不同,女真与朝鲜同为藩属国,谁能高过谁一头?何况朝鲜频频兴兵,杀过不少女真人,堪称女真诸部的数世仇邦!

该如何将女真人的仇恨转移到瓦剌头上呢?对此,明廷并未设谋定策,朱祁铭却不能不深思熟虑。

思虑间,他的目光不知不觉落在了王翱身上。

王翱显然也察觉到了女真人的异常反应,当即朗声道:“命人收拾收拾,一馆由越王殿下入住,另一馆由建州右卫女眷入住。”

“是。”冯鹰领命而去。

女真人闻得此言,脸色稍霁。

大家只对琐事上心,这日子也未免过得太逍遥了!一念及此,朱祁铭摇摇头,朗声道:“瓦剌既有也先,也有脱脱不花。也先对辽东不感兴趣,这并不意味着脱脱不花也是如此!”

朱祁铭只开了个头,就让现场所有人齐齐一怔。

“也先想图谋中原,注定会碰得头破血流!可是,脱脱不花心机极深,他不点头,也先断然不敢以孤军犯险,大明与瓦剌自会相安无事。若脱脱不花点了头,大明与瓦剌便会难免一战。试问,一旦开战,也先必是紧盯大同、宣府方向不放,那么,脱脱不花将会盯住何处?”

辽东众官的脸色相继沉了下来,曹义凝思片刻,若问若答道:“辽东?”

“不错,正是辽东!”朱祁铭扫视王翱、曹义二人,心中在暗暗幸灾乐祸。

你们不是好奇心极重么?哼,吓不死你!

“为长远计,打下辽东,可截断大明与朝鲜、女真的陆上通道,期年之内,瓦剌不难制服朝鲜和女真诸部,控制了朝鲜与女真,瓦剌的兵源与财力必将大增,再经略数年,瓦剌便能真正具备问鼎中原的实力。这是脱脱不花必选的上上之策!”

辽东大将施聚怔了许久,突然撇撇嘴,“辽东大军兵多将广,若关内明军应援及时,辽东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失守的!”

朱祁铭淡淡瞥了施聚一眼,“应援?这是死板的庙算之法!脱脱不花岂会错失顺势而为的天赐良机!试想,若也先在大同、宣府那边大举入寇,京城震动,庙堂之上谁还顾得上辽东?北境驻军恐怕都要移师南往,拱卫京师,那个时候,辽东驻军以一己之力,真能扛住瓦剌铁骑的疯狂进犯?”

空气也似乎被夜寒冻僵了,烛火映着一张张神色无比凝重的面孔。

王翱拱手,“辽东这边不是还有殿下吗?”

嘶!朱祁铭直想呲牙咧嘴。

王翱扭头看向女真人,朱祁铭见状,立马就明白了王翱今日的用心,原来他是想从自己嘴中套出实话,视情势而做出定夺:若辽东无事倒也罢了,大家饮酒作乐,而后好聚好散;若辽东处境堪忧,也可乘机邀女真诸部集结应援不是!

可惜,女真人很不给力,早有脑筋转得快的人移目它顾,更有甚者,举盏邀同伴饮酒,故意叽叽喳喳的,全当王提督的目光是两道烛火。

王翱显然寒了心,收回目光,摇摇头,只怕脑中已闪过一大串恶毒的词语。

首鼠两端!见利忘义!白眼狼!野人······

朱祁铭也觉得女真人不够意思,当即咳了一声,示意众人噤声。

“瓦剌可不像我大明厚待诸邦!瓦剌并非礼仪之邦,女真诸部若被瓦剌所控,男人为奴,女人为婢,终生只做下人!”

想吓唬小孩子么?满座的女真人只是愣了那么一小会,很快,他们就举盏相邀,醉翁之意全在酒。

总算有名身着官服的使臣还在那里一本正经地坐着,只见他豁然起身,肃然的表情很值得朱祁铭期待。

“越王殿下,女真许多人放牧不能穿暖身子,渔猎不能吃饱肚子,还不如为奴为婢衣食无忧呢!当然,若殿下有意,女真人更愿意给殿下为奴为婢。”

滚犊子!朱祁铭不禁暗自咬牙切齿:这都什么人呀?分明就是破罐子破摔嘛!



第三百四十六章 执念

宴终人散,朱祁铭已不胜酒力。他缓步走出膳房,就见席间备受冷落的欧阳仝跟了上来,几乎贴住了他的身子。

“夜寒极重,殿下当心身子。”

本王有那么娇气么?朱祁铭笑笑,一步跨入院中,夜风袭来,他立马打了个寒噤。

放眼望去,空中一轮明月高悬,流霜般的清辉泼洒下来,迷蒙了远方的城池、荒野,无边的寒意中,似浮动着某种扣人心弦的诗意。

情人怨遥夜,竞夕起相思!文人骚客惯于精准把控情绪触发点,以诗意撩发世人感同身受般的情感共鸣。

可是,此刻不如让诗意远去!

辽东情势诡谲,大明社稷、无数生灵只呼唤智勇卓绝之士闪亮登场,去消弭不堪承受的灭顶之灾,以免山河破碎、生灵涂炭!

他驻足于甬道上,听凭寒风拂去美酒添加的温度。

膳房那边传来一阵骚动声,但见月色下人影绰绰,朵儿真索在一群女子的簇拥下,缓步至朱祁铭身边。

轻细的脚步声骤然响起,一个高挑的身影离群而去,走向馆舍,途中回眸一瞥,月华映出了一双明眸,还有其间的幽幽眼神。

那双明眸闪现出异域的神秘色彩,一如那边神秘的大地一般。唉,想想那片热土,当真令人无比神往,只是,那里可供他旅途驻留,短暂涉足,却终归是陌生的异域,并不属于他这个大明亲王。他的心灵该为执念而坚守。

人无执念,枉而为人!

“殿下······”

朵儿真索方一开口,就见王翱领着辽东众官围上前来。

“请夫人前去馆舍歇息,有事明日再谈。”

“妾身告辞。”朵儿真索躬身一礼,随即率众离去。

王翱的目光缓缓上移,最后定在了朱祁铭脸上,“殿下,在下午间已宴请过朝鲜使臣,故而未让他们出席晚宴。”

朝鲜使臣?想辽东都司不让朝鲜、女真使臣碰面也好,省去了许多无谓的口水战。

朱祁铭忽觉面对即将到来的战端,若放任朝鲜袖手旁观,岂不便宜了他们?转念一想,鸭绿江西岸有如狼似虎的女真人,若朝鲜军队掺和进来,只怕联军内部纷争一起,会自乱阵脚!

罢了,先将女真人拉下水再说!

见朱祁铭久不发话,王翱又道:“殿下想见朝鲜使臣吗?”

吹了许久的冷风,朱祁铭的醉意已散去了大半,移目看向王翱,料他仍未死心,恐怕将力劝女真诸部遇瓦剌人进犯辽东,便从旁策应的希望寄托在了他这个亲王身上,且多半还指望着朝鲜陈兵于鸭绿江边,与辽东大军互为犄角。

可有辽东大军和女真人在前面遮挡瓦剌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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