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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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 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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泱泱大国,一再忍受瓦剌的羞辱也换不来和平,真是悲哀!想想两千多年前管仲“内政不修,外举事不济”这一治国良言,不知大明君臣会作何感想!

就在正统十四年七月,北境的滚滚蹄声彻底震碎了朝中君臣的和平幻想。

这日早朝,在奉天门这个“御门听政”的地方,兵部尚书邝埜带来了北境“羽书”。

“启禀陛下,瓦剌胁诱群胡大举入寇,也先进犯大同,阿剌进犯宣府,脱脱不花进犯辽东。也先已率军进犯至大同猫儿庄,我军兵败,大同右参将吴浩战死!”

君臣闻讯无不震骇。惊惧、羞愧、愤怒等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涌上心头,令正统皇帝的情绪几近失控。

班后有名低品秩官员本能地叫了一声:“和谈!”

“和谈”二字何尝不是喊出了现场许多人的心声?但他们不便发声,因为这关系到士大夫的最后一点气节,如果连这点气节都不要了,那“饱学之士”的名头岂不是一个笑话!

阁僚苗衷愤然出班,“此时扬言‘和谈’,便是无耻!陛下,臣饱读圣贤书,知道城下之盟、耻之的道理。鞑贼犯我疆土,不战而与之和谈,所定和约便近乎城下之盟!难道泱泱上国,会自甘与当年绞国那样的蕞尔小邦为伍吗?瓦剌有春秋时的楚国那么强大吗?自古以来,历代君臣无不以城下之盟为奇耻大辱,望陛下明察!”

苗衷一席话堵死了所有的退路。其实也无所谓退路,朝中君臣很清楚,这个时候与瓦剌和谈,即便大明让出北京城也填不饱鞑贼的胃口!

皇上召集王振、九卿、勋戚、内阁阁臣、五军都督府都督进奉天殿议事,无数青壮官员守在奉天门外,不肯退朝,他们胸中装有满腔怒火,碍于国难当头,大家不便发作。

“报!”

一名御前内官跑入奉天殿,其慌乱的神色加重了殿内殿外所有人的担忧。

“启禀陛下,大同羽书来报,大同总督军务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左参将石亨率军与鞑贼战于阳和城外,全军覆败,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战殁!”

这道边报无异于晴空霹雳,终于将仍在幻想的某些人彻底震醒,九卿意识到,和平的窗口已然关闭,大战在所难免!

宋瑛是驸马都尉,尚明成祖朱棣第四女咸宁公主,后袭父爵为侯。阳和一战,不单让总兵官朱冕丢掉了性命,还搭上了一个驸马都尉,且参战士兵鲜有生还者,镇守太监郭敬躲在草丛中捡了一条命,而大明首屈一指的猛将石亨临战开逃,一路狂奔逃回大同城,得以活命。

大同守军是大明最精锐的军队之一,论装备、参战人数,绝不在鞑贼之下,却被鞑贼吊打,可见“太平”军战力是多么的不值得盲信!

皇上脸色铁青,“朕将亲征!”

御驾亲征,这是正统皇帝的必然选择。大同边塞是大明必救之地,一旦落入敌手,往东南至京城之间,再无坚固城堡可拒敌,京城势必危在旦夕,要想免于迁都“南渡”,只有集结大军迎战鞑贼一条路可走。

而要将平时分散于各地,将领与士兵错开、各不相知的军队集结起来,组成一支大军,且临战时号令如一,令行禁止,后勤补给有差必应,让庞大的军事机器高效运转起来,这唯有天子亲自统军方能做得到,换任何一个人统军都无此能耐。

“请陛下三思!”

王直等人跪地顿首,力劝皇上不必身临险境,可派遣良将领军开赴大同。众人的劝谏语气极其诚恳,但未免有迂腐之嫌,事发突然,军情万分紧急,不容有任何的延宕,故而大明根本就来不及详议,无论是算政治担当、军事调度这样的大帐,还是算士气、效率这样的小账,正统皇帝都是非亲征不可,除非大明不想从速应战!

事已至此,作为天子近侍辅臣的内阁阁僚心明如镜,不想枉费口舌,曹鼐、陈循、苗衷、高谷聚在一处,开始商议大军的配给事宜,以备天子咨询。

这次出征共动员最精锐的京军二十余万,从神机营、五军营、三千营在京操练者中选调,每人赐银一两、胖袄裤各一件、鞋两双、足够一月用的炒麦三斗,共发配兵器八十余万件,另外,每三人配驴一头,以载辎重。

天子率二十余万大军开赴大同,随行的内外官自然不会少,多半要把半个朝廷移往大同。随行大员须及早排定,以便大家尽快准备妥当。首席太监王振当在其列,不可或缺,而兵部尚书邝埜、户部尚书王佐一人管军务,一人管后勤补给,此二人必须随行。首辅曹鼐只怕也要从征······

御座上的皇上思虑良久,断然道:“卿等所言皆忠君爱国之意,但虏贼逆天悖恩,已犯边境,杀戮军民,边将屡请兵救援,朕不得不亲率大军以剿之!”




第三百五十六章 败像已露

顶着阵阵秋凉,朱祁铭在露台边与建州三卫首领话别,打算领军回还。

露台上,朵儿真索躬身施礼,良久不休。一旁的叶赫那拉氏像个擅长读心术的萨满,以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朱祁铭,反正朱祁铭也不想让自己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故而他一直回避着那双明眸。

王烈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叶赫那拉氏,只怕他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抖动。对王烈这个临行还魂不守舍的家伙,起初大家在商议处罚措施时,还是颇感头疼的。

唐戟切齿,怒其不争,“临战违令,严惩不贷!”

石峰挠头,疑其不义,“见色忘友,小惩大诫。”

凡察叹气,哀其不矜,“年少轻狂,训斥即可。”

这几个台阶滑溜下来,王烈违纪的性质被淡化到了不值一提的地步,而惩罚的手段也是层层递减。

干脆连口水也别浪费算了!

朱祁铭似乎只有顺着阶梯往下滑的份,于是带上了老者的口吻:“罢了,英雄气短嘛!”

“架!”

朱祁铭一马当先,一阵驰驱下来,蜿蜒的骑队没入染黄的秋林中。

直到次日清晨,一行人才经鸦鹘关回归辽东地界。

王翱率军迎候于道旁,一见朱祁铭的身影,连忙招呼众将翻身下马,十分隆重地行起了大礼。

“参见越王殿下。”

朱祁铭跳下马背,亲手扶起王翱,随即招呼众将正身。

冷无涯悄声向朱祁铭辞别,率长胜堡民壮先行离去。

“殿下,果如殿下所料,脱脱不花率军进犯辽东,总兵官曹义已于日前领军拒敌。好在虏寇攻势显缓,在下等人可保辽东不失。”王翱深望朱祁铭一眼,面色和煦至极,“殿下,朝鲜已派兵驻防鸭绿江一线,建州三卫遣使来议,约为策应。脱脱不花骑兵方遭殿下重创,元气大伤,如今辽东、朝鲜、建州女真又同气连枝,咱们的胜算极大!”

王翱并未言谢,但还是将谢意通过礼节、语气婉转地表露了出来。

迎着瑟瑟秋风,朱祁铭伸手托住一片黄叶,“辽东大局已定,脱脱不花再怎么折腾,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欧阳仝、唐戟上前与辽东众官见礼,而后退至朱祁铭身后数丈远的地方肃立。

辽东诸将却不愿退后,紧紧跟在王翱身侧。

王翱并无驱逐众人之意,淡淡瞟一眼部属,随即笑望朱祁铭,“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善于利用敌人内部的嫌隙大做文章,这堪称上上之策!殿下,脱脱不花在这边吃了大亏,想必巴望着也先也在宣府、大同那边损兵折将,若能如此,双方依然可以互相制衡,说不定脱脱不花还指望借此占得上风,摆脱受制于人的窘境。”

朱祁铭以笑作答。

那边冯鹰朗声道:“越王殿下,据传也先不久前入寇大同,我大明数万边军覆败,皇上御驾亲征,数十万大军正在开赴大同的途中。敢问殿下,您对此有何高见?”

冯鹰嗓门大,一番话让越府护卫军许多人听了个真切,众人无不神色穆然。

辽东将士都睁大了双眼,把目光聚焦在朱祁铭身上,连王翱也是如此,无意斥责冯鹰唐突。

朱祁铭敛起笑意,只顾望着远山出神。

“意料中的事!”他回过神来,深邃的目光徐徐扫向众人,“如此说来,京中精锐尽出,这等阵仗可谓罕见!但这不是去打思机发那样的麓川小贼,也不是进剿兀良哈残敌,而是要与瓦剌重兵较量,故而······”犹豫片刻,还是按下了心中的真实想法,只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胜负难料。”

“照说,我军胜算不小于七成!”王翱抚须,“我军兵力远超瓦剌,那可都是训练有素的京中三大营精锐!且兵器优于虏寇,据说还带上了碗口炮、信炮等大量火器,又占有地利之便,故而胜算极大!”

地利之便?那也未必!料瓦剌人早将北境的山川地貌探了个清清楚楚,恐怕比京军更知地利之便,朱祁铭不禁摇头。不过,他无意去纠缠此事。

“瓦剌人身经百战,而我大明训练有素的京军是否善战,还需实战检测,实战与纸上谈兵是两回事!我军要想取胜,须过两关:其一,与瓦剌重兵的最初接触,那一刻的兵势相当凌厉,一旦交战,战况势必会十分惨烈,这需要足够的智谋与胆略作支撑,否则,初历战事的一方极易溃败。其二,若不能一举重创鞑贼,而只是顶住了鞑贼的攻势,与之形成相持,战事多半会旷日持久,我大明有让北境长久不宁的意愿么?朝中君臣恐怕对此尚未深思熟虑,故而变数极大。”

尽管朱祁铭并未言及最糟糕的结果,但王翱的脸色已转趋凝重。“殿下何不快马赶赴大同?”

朱祁铭目光一动,神色中透着分无奈,“赶赴大同?不,那是无用功,本王只被准允呆在辽东!”

······

皇上率二十余万京军,还有大量内外官及各级官员的仆从,经唐家岭、龙虎台,出居庸关。这时,群臣请求就地驻扎,皇上不允。

一帮勋戚与朝中大员都已老迈,英国公时年七十六,行动已是不便,年轻一些的邝埜与王佐都是六十六岁。这些老臣根本就经不住长途跋涉,可偏偏军情紧急,皇上心急如焚,所以大军刚出居庸关,领头的勋戚、高品秩文官便已露出疲态。

大军再经榆林站、怀来城、雷家站,来到宣府,赶上了风雨加交的鬼天气,群臣再次请求就地驻扎,王振大怒。等皇上的车驾到达鸡鸣山时,群臣已生危惧之意,纷纷叩请皇上率军回还,钦天监正彭德清甚至拿天象说事:“虎势,如此不可复前,倘有疏失,恐陷天子于草莽!”

王振的战争意志倒是坚定,无奈勋戚与随行百官却不然,姑且不论此行是否该让天子身临险境,单说群臣这一番闹腾下来,二十余万大军的军心士气想必大受影响,这对初历战阵的明军而言,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等大军到达阳和城南时,太平军的弱点立马暴露无遗!

只见地上尸横遍野,大同边军留下的遗骸无人收殓,就躺在那里任野兽啃噬,腐烂生蛆,入眼的景象简直惨不忍睹!

受够了高层之间的争争吵吵,又见到这惊悚的一幕,部分士兵的意志就在这一刻崩溃了,余者恐怕也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主客易势

坐在蓬庐的西窗边,望着窗外的溪流与秋林,朱祁铭几近入定。

欧阳仝快步入内,“殿下,快马来报,数十万京军开赴大同不久,尚未与虏寇接战,便匆匆回撤,如今正在回京的途中。”

“此事当真?”

朱祁铭豁然起身,目中闪现出震惊、失望、愤怒的意味,良久后一脚踢飞座椅,“砰”的一声,座椅摔了个稀巴烂。

“数十万大军,人数远超鞑贼,却一箭不发,一仗不打,去而复返,荒唐!看来,朝廷并未被瓦剌人打醒,而是被打懵了!”

欧阳仝叹口气,“王振勇而无谋,而百官厌战、惧战,只会消磨明军的斗志。据传大军出关后,百官仍扯着不让天子历险的由头反战,这一路走下来,想必人心早已涣散。”

朱祁铭一拳砸在案上,木案轰然散架。“数十万大军集结于大同,有数处坚固的城堡可为依托,凭瓦剌那点人马,能奈我何!本王曾设想过最糟糕的战局,即我明军拼得几近全军覆没,却能让鞑贼遭受重创,令其一蹶不振。可是,本王不曾想到,还有更加糟糕的结果等着我军,那便是依照眼下的情势,鞑贼只需付出极小的代价,即可全歼数十万明军!”

愤然踱起步来,“一帮权贵如此昏聩腐朽,烂透了!”

欧阳仝一脸的疑惑,“殿下的意思是······”

“也先岂会不知‘避其锋芒,击其惰归’的道理?明军仓惶回撤,正中也先圈套!”

欧阳仝一震,“天子亲征,郕王监国,殿下何不速回京城,与郕王商议此事。”

朱祁铭仰天长叹,“只怕来不及了!”奔出内室,叫住唐戟,“传令下去,护卫军即刻收拾行装,半个时辰后启程,奔赴山海关一线候讯!”

······

庞哲随郕王来到午门前,临别时悄声道:“殿下奉旨监国,但皇上同时密令襄王入京,请殿下留意此事。”

“知道了。”

郕王撇下庞哲,独自入内,来到午门左门一侧。

虽说是奉旨监国,但郕王毕竟只是一个亲王,故而不可在奉天门前听政,不得擅入奉天殿、谨身殿、华盖殿,更不能闯入后宫。常朝只能在午门举行,廷议则可选在武英殿。

内阁阁僚陈循、苗衷、高谷早候在那里,一见郕王,连忙施礼。

陈循上前数步,“郕王殿下,宣府、大同、甘陕一带都缺粮草,户部已移文各地征调,料半月之内即可补足。只是大同那边连日风雨交加,据传皇上亲率的大军粮草不济,配给的炒麦淋雨后俱不堪用,还请殿下召集户部众官速议此事。”

郕王思虑片刻,目光缓缓扫向奉天门那边,“户部有一大帮官员随行,他们自会择机从就近仓库征调。再说,皇上的车驾不是正在回京的路上么?”

陈循正想回话,却见于谦匆匆入内。

“兵部右侍郎于谦参见郕王殿下。”

郕王并未颌首,而是十分罕见地拱手回了一礼,“于大人不必多礼。”

“殿下,据羽书来报,皇上亲率的大军本想经紫荆关回京,但遭到虏寇尾随与堵截,眼下已移师宣府方向,打算绕道居庸关回京。”

陈循、苗衷、高谷闻言大惊,苗衷道:“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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