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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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 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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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前,两百余名鞑贼闯到紫禁关一带劫掠,身为小旗的周霖率众应战,亲手斩杀一名鞑贼,立下首功。

周霖的晋升完全来自于实战,对此,眼前这帮勋戚子弟却颇有异议。

“周霖武艺极差,以往每逢斗殴······不,每逢比武,他总是第一个开溜,胆小鬼!”

“就是!周霖也就是误打误撞杀了个鞑贼,这才侥幸立功!”

“嗯,纯属意外,不值一提!”

朱祁铭斜了众人一眼,“你们武艺高强又有何用?不过是花拳绣腿而已!见过血肉横飞的血腥场面么?周霖好歹还能临危不惧,换做是你们,多半会双腿发软,早做了鞑贼的刀下鬼!”

对面一名年稍长的勋戚子弟不服地扭扭脖子,“就算在下初临战阵会有怯意,但多打几仗,在下自会练成铁血猛士!”

“多打几仗?”朱祁铭撇撇嘴,“靠打仗练胆实属下策,试想,一场血战下来,你们十人中能有五人活下来便不错了,再打一仗,五人中恐怕只剩两个半人······”

“两个半人?”一名脑子反应够快的勋戚子弟眨眨眼,生生打断了朱祁铭的话,如获至宝一般,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敢问殿下?那半个人是被人拦腰斩断了呢,还是被从中分开了?”

其他人跟着起哄:“哈哈哈······这世上竟有半个人之说!看来,智勇过人的越王也有妄语的时候!”

有必要抓住细枝末节不放么?瞧把你们一个个得意的!朱祁铭没忍住,咧嘴就笑,引得对面那帮人齐声哄笑。

“五人中有一人致伤致残,不就只能算作半个人了么?再瞎起哄,本王便将把你们全都撵回家去!瞧瞧人家周霖,本可凭自己的身份等着封侯,但他毅然从军,从一个小旗做起,靠真本事晋升。再看看你们,一个个都不是家中的嫡长子或世子,无法承袭父辈的爵位,却依然安于现状,躺在先祖的荣光中醉生梦死,等到自己的祖父或父亲为国捐躯之后,这才想起来要上阵复仇,晚啦!哼,临阵磨枪,又有几成胜算!”

这番话戳中了众人的痛点,于是,一帮桀骜不驯的纨绔子弟垂下骄傲的头颅,神色黯然,片刻后,人群中隐隐响起了啜泣声。

十里长街已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或许,瞧过这场热闹之后,明早醒来,这里的人们会拂去心头上的那分不安,让日子重回正轨。

想到这里,朱祁铭不禁粲然一笑。




第三百七十三章 仁至义尽

一名身材修长的勋戚子弟半天不吭一声,此时突然叫道:“殿下,在下愿从一名小旗做起,但求能尽快随殿下上阵杀敌,来日拜将封侯,全凭在下的战功!”

哟呵,口气倒是不小,不知本事与品行怎样!朱祁铭扫了此人一眼,见他年近弱冠,眉眼中透着分正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纨绔子弟。

“你姓甚名谁?”

“在下叫毛延庆,家严是五军都督府左都督。”

左都督毛福寿的儿子?毛福寿武功高强,家教甚严,这小子不称“家父”而称“家严”,倒也恰如其分。

朱祁铭冲毛延庆努努嘴,“你,过来!”

毛延庆策马钻出人丛,手中握着一柄马槊,骑术看似不错,挺槊策马的姿态透着几分英武之气。

眼见毛延庆策马奔至张裕身旁,与之并排而立,嘴角似有分傲气,余下的勋戚子弟不禁目瞪口呆,感觉很受伤,忘记了方才心中的那分悲戚。

“越王殿下,您不妨再想想,在下等人是为父报仇才求您收留,而毛都督还健在耶!”

“就是,活人的儿子凑什么热闹!”

朱祁铭叹口气,“哎呀,国恨胜过家仇,本王自有识人之明!素闻毛都督家教极严,想必其子有些本事,哪像你们,一个个不学无术!”

人群中又炸了锅,“毛延庆就是个伪君子,他的武艺未必胜得过在下!”

片刻后,许是发觉如此咋呼显得底气不足吧,众人立马换了腔调。

“殿下,咱们改,还不行吗!”

“在下决意改过自新,如再犯事,是杀是剐,但凭殿下处置,在下绝无半句怨言!”

“唉,从明日起,在下只当自己是个出家人,戒酒、戒色、戒嗔······”

最后叫嚷的那人咬牙蹙眉,一字一顿地接连吐出数戒,引得这帮勋戚子弟跟着一愣一愣的,似有剜心之痛。

朱祁铭摇摇头,面有难色,“本王的护卫军人人都是猛士,遇见鞑贼就像猎人看见了猎物一样,无不奋勇争先,骁勇善战,再加上本王的一点点计谋与机变,一旦临战对敌,那可是锐不可当呀!”

这番话吊足了勋戚子弟的胃口,也引发了围观民众的共鸣。想想越王的战绩,围观者突然觉得,鞑贼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可怕。

“越王威武!”一名布衣少年振臂叫道。

围观的人们终于彻底放松了心情,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偶有笑声响起。

东安门外动静太大,如此多的民众上街集聚,这可不是小事!于是,五城兵马司派人过来查看究竟,见朱祁铭在此,当即识趣地退去。

此刻,场上的勋戚子弟全都巴巴地望着朱祁铭,可朱祁铭接下来的一番话将他们火热的心瞬间打入了冰窖。

“哎呀,本王可不想让人滥竽充数!方才耐着性子挑了又挑,也只能勉强看中井云飞他们三人。罢了,你们还是各回各家吧。”

众人傻了眼,一时间抱怨声四起。

“殿下待人不公,任人唯亲!”

“以貌取人!”

“识人不明!”

······

朱祁铭摸摸下巴,蹙眉道:“要不,让你们入营操练一些时日,再上阵与鞑贼打上一仗,试试你们是否堪用,如何?”

那边的三十二名勋戚子弟齐齐一愣,随即相顾窃笑,口风立马转向。

“越王殿下独具慧眼!”

“越王殿下智勇过人!”

朱祁铭示意众人安静,扭头吩咐井云飞道:“本王已给越府护卫军指挥使唐戟传过话了,你领着这些人速去西郊京营找他。”

“是!”

井云飞招招手,一帮勋戚子弟兴奋地作礼辞别朱祁铭,策马西去。见街道上观者如云,这些人表现得十分小心谨慎,一边缓行一边等前方的民众让开过道,生怕一不小心冲撞了路人。

围观者中自然不乏怀揣英雄梦、将军梦的平民子弟,见勋戚子弟得偿所愿,无不心动。何人不想追随智勇过人的越王,立下不世奇功?可是,他们不敢学那些勋戚子弟,涎着脸纠缠堂堂亲王,只能遗憾地各回各家,掂量一番,看是否该择日赴校场碰碰运气。

唉,亲近了国事,却冷落了佳人!见围观民众陆续散去,朱祁铭蓦然心动,就想叫上几名锦衣卫校尉随行,策马赶赴北城,去会会吕夕瑶。

“参见越王殿下。殿下,皇上传您去武英殿议事!”

朱祁铭循声望去,只见金英正在离他丈远的地方施礼。

“本王正打算去婉汀居那边看看呢。”

金英笑笑,“殿下,国事为重,至于其它的事嘛,嘿嘿嘿,来日方长。”

“本王身着戎装,不便陛见。”

“殿下正好顺路,嘿嘿嘿,更衣不妨事的。”

你再嘿嘿,本王便让你跨上战马,沿着十里长街跑上几个来回,颠散你一身骨头架子!

······

换上亲王常服,朱祁铭来到武英殿,就见景泰帝快步下了御台,近前与他并肩而立,阻止他行礼。

“越王,你见了朕不必行礼,连常礼都可免去。”

朱祁铭冲景泰帝拱拱手,随即浏览起武英殿的陈设来。想景泰帝虽已登极,但上皇后钱氏尚未迁出坤宁宫,故而他不宜入住乾清宫,也就不便在离后宫极近的雍肃殿理政,只能续用武英殿处理朝政。

看来,朝务繁冗,景泰帝还无暇过问后宫中人的迁宫事宜。

景泰帝叹口气,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越王,不少廷臣合辞上奏,吁请朕派出使者,赴虏廷与瓦剌媾和,朝中主战者全都保持沉默,连于谦也是如此。唉,朕思无良策,只得传你过来问计。”

朱祁铭望望偏殿那边肃立的庞哲一眼,而后凝眸片刻,“那些廷臣打着迎回上皇圣驾的旗号,故而对廷臣的奏请,陛下只能采纳,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可是,派出使臣媾和必将无果,难道朕要自打耳光不成?”

朱祁铭目含深意,“既然料定了媾和一事将无果而终,陛下还担心什么呢?土木堡丧师辱国之后,边境守军已不堪用,而京城的布防尚需时日,眼下正值人心浮动之际,要固守京城、安定北境,谈何容易!遣使拖上一阵子,倒也无妨。对陛下而言,有些事须做得仁至义尽,看廷臣还有何话可说!届时若媾和无果,自打耳光的是他们,与陛下无关。”

景泰帝目光一亮,“何人可堪肩负使命?”

朱祁铭意味深长地道:“陛下不妨问问那些主和者,看他们何人愿意出使瓦剌。”

景泰帝眉头一展,笑道:“你在这里等着朕!”




第三百七十四章 政治担当

“何人愿意出使瓦剌?”

景泰帝首次踏入奉天殿议事,心情却是静若止水。他端坐于御座上,缓缓扫视殿中群臣,看众人会做出何种反应。

满殿的主和者全都垂下头,默然不应。

瓦剌使臣纳哈出刚刚入京,显然是来窥探明廷的动静的。人家的使臣都上门了,大明若不定下自己的使臣人选,讲和这场戏根本就无法开演。

可是,这些惯于“子曰”、“诗云”讲大道理的主和者岂敢自告奋勇,临不测之地,受无妄之灾?

往古晏子使楚、蔺相如完璧归赵,二者不辱使命,被传为千古佳话。不过,晏子、蔺相如出使的楚、秦二国,却是华夏诸侯国,大家奉行着同质文明,邦交道义与使者风骨极易得到敌对双方的共同赞许。华夏国度又岂是瓦剌这个野蛮之邦可比的?

而眼下大军新败,国中人心惶惶,大明并无多少与瓦剌讨价还价的本钱,无论是谁出任使臣,都注定是一次冒险之旅!

像过去那样对瓦剌的勒索有求必应?没门!瓦剌人此时的胃口只怕都能吞天了,靠大肆出卖国家利益来换取和平的意愿即便得到朝中君臣默许,其成事后的历史责任也有不堪承受之重,使者回京后肯定会被朝野的唾沫给淹死,甚至背上千古骂名,遗祸子孙后代!

更要命的是,你想学学晏子、蔺相如,在虏廷亮亮自己饱学之士的风骨,与虏酋来一场华丽的辩论,嘿嘿,行啊!“咔嚓”一声,只怕话没说完就会人头落地!

说到底,此时求和就是一厢情愿,大明与瓦剌之间最终要用实力对话!

因此,漂亮话说了一大箩筐的主和者,在需要他们将自己的愿景付诸行动的时候,一个个都退缩了。

殿中尴尬的场面有些令人不忍卒睹。景泰帝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见无人请命,便撇下群臣,一言不发地出了奉天殿。

既然无人自告奋勇,景泰帝便只能点将。他传来锦衣卫指挥同知岳谦,升岳谦为都指挥佥事,赏白金二十两、纻丝四表里。

还别说,真的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岳谦转动眼珠思量半天,硬着头皮慷慨陈词:“微臣誓将不辱使命!”

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岳谦为了官升两级、获取白金二十两,远赴虏廷,结果被瓦剌人扣留,不久就死于非命。

值得一提的是,几乎就在同时,皇太后派遣金吾右卫都指挥佥事季铎赴虏廷给上皇送貂裘,季铎来去自如,也先并未为难他,此事颇耐人寻味。

这是后话,姑且不提。话说景泰帝定下使臣后,当即传纳哈出陛见,景泰帝修书一封,向瓦剌可汗脱脱不花表明讲和之意。

一纸空文当然不足以表明大明的诚意,于是,景泰帝召来百官商议,定下了奉送给脱脱不花、也先的财物,书面上不提“赏赐”这样的字眼,而是改用“特致”二字。

“······特致金百两,银二百两,托珠十托,珍珠百颗,织金九龙纹纻丝五匹,织金蟒龙纻丝十匹,浑织金花纻丝五匹,素花纻丝二十匹,并琵琶、筝器等物,令使臣赍领给付,可汗亮之。”

这些财物与当初正统皇帝的大手笔一比,是显少,但挨了打,丧师辱国之后,大明自己的日子都不好过,还摆出高姿态,给虏酋输送丰厚的财物,诚意已然足矣!

景泰帝根本就不指望瓦剌人会作出积极回应,一转身就对自己方才的举动嗤之以鼻。让主和者如愿后,他立马回到武英殿,见朱祁铭仍候在那里,摇头叹道:“唉,白费了那些财物,朕心里堵得慌!”

朱祁铭回以一脸的苦笑。

金英入内,“启禀陛下,司礼监方才整理今日呈来的题本、奏本,发觉里面有份急奏。十三道御史、六科给事中交章弹劾左都督刘聚、右佥都御史张楷,二人征剿福建叛贼时,一直躲在建宁城内,每日以饮酒吟诗为乐,勒索府、卫金帛,听说邓茂七被诛,这才引兵开赴战场。张楷还谎报军情,且让随行的家人冒领擒贼功。”

景泰帝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张楷是典型的饱学之士,能官居右佥都御史,殊为不易,不料在他看似风雅的表象之下,竟藏着一颗无比狡诈、贪渎的心。

景泰帝意识到,紫禁城换了皇帝,以往许多官员的斑斑劣迹必将被人乘机抖露出来,刘聚、张楷二人东窗事发,这仅仅是开端!

幽然道:“朕刚下旨大赦天下,还是将刘聚、张楷二人革职吧。”转视朱祁铭,目中略含激愤之意,“治国首在治吏,往古各代无不亡于吏治败坏。”

朱祁铭略一凝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追查下去,朝廷必将大乱。眼下社稷危殆,整肃吏治不可不做,但不宜操之过急,还是要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的,等天下安定后再用重典不迟。”

景泰帝点点头,冲近侍内官高声道:“来人,拟旨!”

景泰帝作出了他的第二个历史性抉择,那便是向吏治败坏这一顽疾开刀。他措辞严厉地敕谕百官,痛斥吏治乱象,说大明沦落至此皆因“尔文武群臣或庸庸保位,缄默不言;或请托公行,希求迁叙;或掊克下人,以图奉献;或贪渎无厌,以肥身家”,称上述乱象不胜枚举。

敕谕中语调一转,给百官留下了“收手”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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