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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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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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蓼目光一滞,喃喃道:“越王子聪慧过人。”

“再聪慧过人,也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呀,何况他成年后多半要赴藩,一生的成就仅限于打理远离京城的小小王府,这与紫禁城有何干系呢?”

红蓼微微撩开车帘,看市景繁华,人烟阜盛,思绪在京华烟云中纷飞。

“或许,今日之后,一切都会有所不同。”良久后,红蓼的声音似从天际飘来一般。

正当毛贵、王青疑惑之际,越王府已然到了。在端礼门外的前门口,马车缓缓停下。

三人下了马车,王子的“大伴”黄安领着十多名王府内侍,恭敬地迎上前来见礼。

黄安二十出头,清秀的眉眼透着几分与他年龄不符的练达。他原是宫中内侍,六年前被太皇太后指定前来越王府服侍越王子,其身份自与别人不同,故而红蓼与毛贵、王青赶紧回了礼。

举目望去,只见前门上方有块匾额,右上一行金色小字:“永乐二十二年敕造”,下书三个鎏金大字:“越王府”。

越王与襄王都是先帝的同母亲弟,于永乐二十二年一道受封为王,不同的是,闲散逍遥的越王留京,而见识不凡的襄王赴藩。

有意思!

红蓼心中略有感触,随即摇摇头,举步穿过前门。一方刻着双龙戏珠图案的巨大照壁映入眼帘。

红蓼驻足凝视照壁,觉得它透着帝胄之家的非凡气派,仅此一处

便远非公侯伯三爵及九卿的府邸所能相比。

据说在山西大同的代王府有一面更加壮观的九龙壁,只恨此生无缘前去看个究竟!

红蓼心中方闪过此念,黄安便含笑趋前,邀红蓼三人分头登上王府轿辇,打下帘笼。二十多位轿夫自偏房列队而出,抬上三台大轿,进了端礼门,穿行在由汉白玉铺成的长长的甬道上。三人享受着钦差般的礼遇。

内侍房、承奉司、长史司、典膳所等王府内署沿甬道两旁依次排开,红墙碧瓦掩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水榭,藤萝修竹,点缀其间。

透过轿帘细微的缝隙,只觉得暖风轻拂,虫鸣鸟啼,春意自在耳际。

进了承运门,轿子稳稳落地,轿夫迅速退去。

一群恭候多时的丫鬟迎上前来将红蓼扶下轿子。

红蓼举目四顾,心境渐渐归于安宁。

眼前的越王府与传说中的一样,似一个远离了是是非非、纷纷扰扰的世外别院,气派而又僻静。

这里虽比不得富丽堂皇的紫禁城,但花林幽径、小桥流水,处处透着宁静、安详之气,就连围在她身边的丫鬟都有一番未经刻意雕饰的质朴感,全然不似紫禁城里的宫女那般,一举手一投足无不透着心机。

红蓼的心似乎融入了恬淡、闲适的庭院氛围之中,浑身上下顿感无比轻松自在。

片刻之后,心内一动,一丝忧色不经意地浅写在脸上。

她担心随着自己的到来,紫禁城里的火终将延烧到这个恬静得令人心醉的越王府。

绕过承运殿、圜殿,步入存心殿,只觉得到了一个蟠螭的世界,窠拱赞顶与四壁、座椅全以蟠螭的图案为饰,连随风轻拂的红消金挂帐都绣着栩栩如生的蟠螭。

红蓼定定神,朝盛装相迎的越王妃敛衽行礼,目光随即落在了一旁的越王子朱祁铭身上。

红蓼面色一震。

终于见到了这个顶着预言光环、带着神秘色彩的小王子!

四岁成诵、六岁成文的小王子堪称花样少男,令人一顾铭心!

只见他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正红倭罗锦过膝长褂,面色似玉,目如点漆,抿嘴一笑,那笑容极富感染力,引得红蓼莞尔。

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眼眸,眼波灵动,异彩斐然,让人印象深刻。

“世间豪杰英雄事,江左风流美丈夫”,虽然俗言说“七岁看小”,小王子还不到看老的年纪,但红蓼还是蓦然想起了这联诗句,似乎认定了他的未来必如诗中之意。

再联想到十六字谶语,一时间,红蓼颇为纠结,个中滋味不知是悲还是喜。

“黄花梨书案一张!”这时,毛贵唱起了太后的赏单。

黄安从王青手中接过书案,众人望去,只见书案四沿绝妙的雕、镂、嵌工艺配上案面黄花梨木的天然纹理,衬得书案精美中透着几分和谐,一看便知出于宫中巧匠之手。

于是,惊诧之下,众人纷纷张大了嘴,差点没发出惊叫声来。

“紫檀翡翠插屏一座!”

小小插屏显然是书案的配套用品,以紫檀木为底座,上嵌青葱的扇形翡翠,似天然生成一般。此宝物在内侍手中甫一亮相,便惊得众人齐齐轻咦了一声。

“螺钿笔函一件!”

这是一个盛装未用毛笔的红木匣,木匣表面嵌满了夜光螺壳片,乍一看去,五彩斑斓,细察之下,方发觉螺片打磨得十分光滑,嵌得严丝合缝,如天然长在木中一般,堪称巧夺天工!

此刻,无人惊叹,殿中四处可闻兴奋难抑的轻笑声。

王府内侍、丫鬟眼界颇高,但见过太后命人送来的三件赏物之后,顿时感慨天外有天,太后随便一出手,赏物却是王府中人平生仅见!

在众人看来,得此厚赏,小王子在太后心目中的地位肯定非比寻常!

红蓼的目光在越王妃脸上稍驻片刻,随即重新移向朱祁铭。“皇太后挂念王子殿下,亲选三样文房之物,以期于王子殿下的学业有所裨益。”

此刻,无需欢声,无需笑语,喜庆的气氛无声地弥漫在存心殿,活现在众人脸上。

“多谢皇太后厚赏!”越王妃显得十分激动,在众人兴奋的目光注视下,拉起儿子一道,面朝紫禁城方向躬身行礼。

赏物交接仪式很快便结束了,越王妃与红蓼寒暄一番,邀她入座用茶。

直到此时,红蓼才定睛望了越王妃一眼,立马被她的绝世容颜震住了,只是王妃眼角眉梢的温婉气韵像一缕和风一般暖人心田,让红蓼迅速恢复了镇定。

“多谢王妃殿下美意,皇太后有吩咐,奴婢不敢滞留。”

王妃道一声“遗憾”,竟上前挽住红蓼的手臂,亲送她出殿。

咸熙宫的掌事宫女,身份虽为奴婢,地位却不逊于女官,所以,对王妃的此番降尊纡贵,红蓼也未多加礼让。

一只脚方迈出存心殿,猛然瞥见吴太妃宫里的总领内侍小乐子领着数人,捧着礼盒,朝这边匆匆走来。

小乐子目光扫向这边时,显得十分自然得体,并无丝毫惊慌之意。甚至,他的眼角似乎还有一丝面对挑战时的兴奋。

红蓼心一沉,脑中掠过一道不祥的预感。

太后打算笼络越王子,想不到吴太妃也有此意!

紫禁城里的火似乎已然延烧到了越王府!

回首深深看了越王子朱祁铭一眼,不知为何,此刻红蓼竟然在替这个初见的小王子担忧。

她尚未意识到,她自己的麻烦已先一步抵达。


第四章 意外冲突


咸熙宫里的人前来送赏,不料你们这些人惯于拾人牙慧,跟着依样画葫芦,有点出息好不好?”

毛贵三步并着两步冲到小乐子面前,像一只好斗的公鸡那般伸长了脖子。显然,太后、太妃之间的不和已传染给了下人。

而且,小乐子年不及弱冠,已是福安宫的首领内侍,而毛贵与王青二人仅比他小两岁,当初是一同净身入宫的,如今却要矮他一截,凭什么!仗着咸熙宫地位高出福安宫一头,管他什么首领内侍,见面就得压他一头!

“无聊!”毛贵重重地补了一句。

小乐子并不理会毛贵,而是颇为忌惮地瞟了红蓼一眼。虽然他是内官,而红蓼只是无品秩的宫女,但“女诸葛”的名头那可不是盖的!前朝后宫何人不是高看她一眼?

红蓼心一沉,担心咸熙宫、福安宫的人在越王府闹将起来,不成体统,传出去于太后、太妃的声誉有碍。

而且,两宫人马在此闹得不像话,越王府终究难脱干系!

“走,咱们回宫。”红蓼道。

毛贵、王青二人什么事都听红蓼的,唯独在与福安宫的人争斗这件事上却是例外,九头牛也拉不回!

姐姐稍待片刻。这帮人分明在窥视咱们的一举一动,要不然怎会这么巧,前脚赶后脚似的!”王青出来帮腔了。

红蓼心内大急,瞧眼下的情势已成骑虎之势,而她向着哪边说话都不行。劝毛贵、王青住口吧,事后多半会落个“吃里扒外”的嫌疑,连太后那里都解释不清;劝小乐子别多心吧,势必火上浇油;说些中立的话吧,只怕无人信她会保持中立,难免任人曲解。

毛贵他们与福安宫一帮人斗来斗去,太后总是护犊子。都是太后惯的、纵的!

可是,即便要斗,总得有点内涵吧,就这样如同泼皮吵架,不是将宫中的老底揭个底朝天么?

红蓼扫视全场,觉得数十名王府内侍、丫鬟肯定听出了一些端倪,别看他们一个个屏声敛气、交手垂目的,只怕耳朵竖得极高!

院中的虫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连方才那阵清风也消停了下来,四周静得出奇。

只有火药味在无言地弥漫。

那边小乐子淡然一笑,说出的话比毛贵、王青二人高明得多:“太皇太后终日为社稷操劳,亦无时无刻不为皇室宗亲操心,皇太后关心王子殿下,说到底是在替太皇太后尽心,皇太妃何尝不是如此?况且,咱们都只是奉命行事而已,碰巧遇上了,何必说得那么难听?”

此事只能到此为止了!“女诸葛”有一颗玲珑心,但人微言轻的她面对此番景象也只能徒唤奈何。她盼着有人迅速出面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便不假思索地举目望向王妃。

王妃此刻完全懵了,毫无反应。

毛贵像打了鸡血似的,他根本就不担心把事闹大,他知道,只要是与福安宫的人斗,太后必定为他做主。“你只是首领内侍,不必端四品太监的架子!”毛贵撇撇嘴,“内侍嘛,尊卑不看品秩,而要看你在何处做事,我等在咸熙宫做事,沾皇太后的光·····”

“王妃殿下!”见毛贵越说越离谱,红蓼不忍见到小乐子接下来的猛烈反击,赶紧请王妃出面平息事态,并借机打断了毛贵的话。

王妃应了一声,却恍然无措,手里的帕子都快捏出水来了。

咸熙宫、福安宫之间的事谁敢贸然掺乎?躲都来不及呢!

那边红蓼望眼欲穿,这边王妃踌躇不定,直急得红蓼都想要豁出自己保全大局了。

突然,朱祁铭缓缓走了出来,一双短腿迈出的步子毫无力度,不过,从容的神色却透着远远超出他年龄限制的气场。众人的目光立马聚焦到了他身上。

小王子你可千万别乱说话呀!红蓼暗中替朱祁铭捏了一把汗。

阻止已然不及,那边王妃心猛地一紧,一面暗中责怪儿子多事,一面为他揪心。

傻儿子,逞什么能!紫禁城里是非多,水又深,谁也得罪不起,连和稀泥都会留下是非话柄,你何必要出头?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柳荫匝地,树影斑驳。一缕阳光透过柳梢,投射在朱祁铭脸上,给那张稚嫩的面孔罩上了一层神秘的光影,明暗交错间,那双灵动的眼眸闪着异彩。

“你们都下去吧。”朱祁铭吩咐府中内侍、丫鬟道。

众人齐齐躬身退去。

红蓼双目一亮,不禁长长舒了口气。此刻将喜欢闲言碎语的下人支走,的确是当务之急!

朱祁铭笑望小乐子,挥手相邀:“请公公入殿。”

小乐子是七品内官,而毛贵、王青只是不入流的内侍,本来他怒意难消,想乘机好好教训二人一番,见王子以礼相邀,不得不端出笑脸,领着他的人上前给王妃、王子行礼,然后不太甘心地步入存心殿。

既然是前来送赏的,王子相邀,不入殿行吗?

红蓼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浅笑。

没有掺乎到两宫之间的是是非非之中,连劝解这样的间接掺乎都没有,不着痕迹地将形同水火的两班人分开,这让她有些怀疑小王子的年龄不实。

毛贵、王青很不识趣,赖在存心殿门口不走,也不听红蓼劝。二人对福安宫送来的赏物十分好奇。

若福安宫的赏物只是一些不起眼的东西,他们便权当笑话收藏;若太妃的赏物分量超出了太后,嘿嘿,那可是犯忌的大事!

小乐子浑然不觉门外人正黑着心,兀自润了润嗓子,准备唱吴太妃的赏单,忽闻朱祁铭哦了一声,便猛然顿住了。

“哦,公公,此刻殿中无人接收赏物,不如免了唱礼,皇太妃的赏赐,我自当铭记于心。”朱祁铭道。

小乐子这才意识到越王府只有王妃、王子二人在殿中,自己一时不慎,差点让王妃、王子亲手接礼,实在是唐突!转念一想,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扭头瞟了门外的毛贵、王青一眼,顿时恍然大悟,当着他们的面唱赏单,岂不是摆明了要与咸熙宫比赏赐分量较劲吗?

好险,差点上了擂台!

“殿下说得是,小的唐突。”小乐子连忙躬身道,随即吩咐随来的人将礼盒置于案上放好。

小乐子想行礼告辞,扫一眼门外,又犹豫了起来。见识过小王子的机智之后,他不想再惹麻烦了,何况福安宫的主人势弱,少些麻烦总是好的。

可是,若两宫人马又缠到一处,,非闹个鸡飞狗跳不可!

这时,朱祁铭对犯楞的母妃道:“请母妃招呼诸位公公。”随即走向门外,笑对毛贵、王青二人道:“怠慢了,我送你们出府。”

“不敢,不敢,殿下留步。”毛贵、王青躬身一礼,识趣地转身随红蓼离去,远处的黄安赶紧小跑过来为三人引路。

红蓼回眸深望了朱祁铭一眼,内心在为小王子疯狂点赞。

走在曲曲折折的游廊上,望着静穆而又明丽的庭院,情不自禁地拿小王子与年龄更大的皇上、郕王作了一番比较,结果令她大吃一惊······

呸,呸,呸,大逆不道!




第五章 疑惑与焦虑


两宫人马终于相安无事地先后离去,王妃怔怔地望着朱祁铭,心中疑窦丛生。

方才的情景她自己都束手无策,偏偏七岁的儿子却能举重若轻,将一场冲突化解于无形,这是自己的儿子么?

在她的记忆中,儿子虽然聪明,却贪玩厌学,总无正形,令她大伤脑筋。

永乐以降,皇室宗亲多酒囊饭袋,自己的儿子天资聪慧,王妃可不想让他步那些废物的后尘。她有一个宏愿:将儿子培养成小一辈宗亲里的翘楚!

若有朝一日,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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