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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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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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遇见熟人,便跟了过来。”

一行人进了有顶的过道,荀馨回望一眼破败不堪的大门,不禁撇撇嘴,“你就知道自己逍遥自在,害得卢二娘隔三差五就到我家问你的下落。”瞟一眼花、史二人,“否则,我······爹就不会命他二人四处寻你了。”

方姨!想当初不辞而别,这难免会让方姨牵肠挂肚,朱祁铭心中戚然。“她还好么?回去告诉她,我一切安好,过些日子便回去。”

“过些日子?”荀馨略显诧异,“他二人说你与故人在一起,我还不信,以为你被人挟持,如今看来,你是真的逍遥自在!这样的话还是你自己去说给卢二娘听!”

来到院中,荀馨举目四顾,顿感惊讶,“外面破败,原来里面却是一个别致的雅处!”

朱祁铭在一旁黯然神伤。好在花、史二人被人一招击昏,大丢面子,回去肯定没敢说实话,他二人若道出自己路遇贼人一事,还不知方姨会揪心到何种程度!

牛三他们从屋子里探了探头,就各享各的清闲去了。梁岗也悄悄回到屋中。

荀馨的兴致似乎很高,东走几步,西走几步,看看小院,瞧瞧阁楼,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听说你应允了花、史二人一件极大极大的事,是真的么?”

朱祁铭顿觉头皮阵阵发麻,茫然看向花、史二人。

花千枝得意地砸吧砸吧嘴,“当时,我说出那件大事后,公子说‘好好好’,连道三声好,又道了谢,这不就是应允了吗?”

随口而出的敷衍之词也能作数?朱祁铭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听见荀馨抢先发了声。

“那件极大极大的事又是何事?说来听听。”

花、史二人齐齐一凛,旋即连连摇头,花千枝赔笑道:“嘿嘿嘿,还是过几年再说吧,嗯,三五年之后,小的定将告诉小姐!”

此事总算还未说穿!朱祁铭舒了口气。




第九十章 噩耗


正统四年六月,上旬过后,京城一连十余天都是烈日当头,酷热难耐。

这天,皇太后深坐于咸熙宫,心情极为烦躁。数年前她开始参禅礼佛,起初颇为虔诚,不出一月,心境便渐趋清静淡然。但最近一年里,眼见郕王一天天长大,不少褒扬郕王的言辞陆续传入她耳中,于是,新恨伴着旧怨,搅得她心神不宁。佛祖也不能保佑她每晚安然入梦。

偏偏她的儿子,当今皇帝朱祁镇快要成年了,在她面前总是语焉不详,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她意识到,以往母子二人互吐心声,不设心防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遇上酷热的天气,想着燥人的心思,自然是热量倍增。她已汗湿衣背,却无意传人进来掌扇。

此刻,咸熙宫所有的宫女都被支走,正殿里除皇太后外,唯一的活物就是吊笼里的两只红白蓝三色鹦鹉,那是爪哇国的贡品,极有灵性,蜷缩在笼中不出一声,显然察觉到气氛不对,不敢惹麻烦。

近侍宫女梅子却不如鹦鹉敏感,她的的性子依然如故,堪称紫禁城第一快嘴。只见梅子风风火火闯将进来,匆匆行罢礼,就当起了小喇叭,开始广播紫禁城里的最新传闻。只是她似乎未曾带来过什么好消息,想必今日也是如此。

一见梅子,皇太后就下意识地蹙起眉。

“皇太后,皇上命吴太妃照料太皇太后,吴太妃早晚赴清宁宫近侍,甚是殷勤。”

果然是个丧门星!皇太后脸上失色,怔怔地站起身来,“这是何日的事?”

“听说昨日便下了旨,清宁宫先前的女官、内侍、宫女全被换了,原有的人不知去向。”

难怪无人前来禀报!皇太后厉目扫向梅子,“蠢货,为何此时才来禀报!”随手抓起茶盏,朝梅子扔去,茶盏在梅子身前尺许的地方落地,梅子不敢躲闪,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几片碎磁跳到她的脚背上。

皇太后忿然离去,梅子这才想到要跪地请罪,可是已经晚了,皇太后的身影已出咸熙宫。那边笼中的彩色鹦鹉扑棱着翅膀叫了几声,似在幸灾乐祸。

皇太后叫上红蓼,直奔清宁宫而去。

在清宁宫门前尚未落轿,就听见里面传来静慈仙师的声音,皇太后心中有分忌惮,当即命脚程顺道转赴乾清宫。

进了乾清宫,朱祁镇行了请安礼,双方落座后,便迎来了片刻的冷场。

这样的冷场早就习以为常了!

皇太后望着自己的儿子,觉得他的模样今非昔比,分明就是人君,哪还有半分人子的样子!朝中老臣把他教导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早熟天子,从他的面色、神态上,看不出内心细微的波澜,瞧不见任何情感流露,直观地说,就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表体特征对内在情绪起伏完全无感。

他的形象已不再生动自然,或许,他真成了上天之子,与世人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皇太后厌恶这样的距离,但她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迟疑良久,终究是不便直奔主题,只能闲叙一番,以作铺垫。好在她确有许多事值得一叙。

“去年十月,卫王薨,今年二月,嘉兴大长公主薨。太皇太后若知晓此事,肯定会万分伤心!唉,京中只有两个成年亲王,如今只剩下越王了。”

卫王薨?嘉兴公主薨?门外的红蓼闻言深感震惊,也万分的疑惑,这样的消息为何被遮掩起来,不传于宫中?

卫王死时二十三岁,嘉兴大长公主死时三十一岁,二人正当青壮之年,却前脚赶后脚似地相继离世,此事诡异!

红蓼不禁想到了越王,便失神地举目北望,无心再去旁听里面的对话。

“太皇太后的嫡子、庶子颇多,至少,襄阳府不是还有襄王吗?”

朱祁镇淡淡的语气令皇太后感到难受,她微微蹙眉。“澄清传言一月足矣,何须一年!对越府的禁令该解除了吧?”

“辅佐大臣皆以为事涉国之神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朕虽有亲亲之意,无奈皇考留有遗诏,朕对辅佐大臣须言听计从。”

朕?都不愿自称“儿子”了,哼,还真成了天下人的人君!皇太后突然想起了那个可恶的庶子,她记得皇帝与朱祁钰相处时,倒像常人一般,其乐融融,全然不似眼前这般生硬。

对,唯有在朱祁钰面前,皇帝才不摆天子的仪态!

“如今卫王离世,越王不便,京中就只剩下郕王得便了,郕王不能总闲在紫禁城里吧?”

朱祁镇依然是面无表情,但总算抬头看了皇太后一眼,虽然眼色淡然,但皇太后还是下意识地读出了那里面对后宫干政的不满。

“郕王尚小,生性怯懦,等他成年后再说。”

“怯懦?许多表象未必是真实的,许是迷惑人的把戏也未可知。”

“父皇殡天后的那一年里,朕与他朝夕相处,这些年也常在一起,故而深知其秉性。世上有许多人不会让人看透,但郕王可被看透。”

皇太后咬咬牙,一脸的落寞,忿然扭动脖子,似要口出厉言,最后生生忍住了。“既如此,郕王便离不了吴氏。太皇太后那里一直是哀家在照料,皇帝为何颁旨让吴氏近侍?吴氏撇得开郕王?”

一番叙谈,令皇太后万分的不顺心,不过绕来绕去,总算绕到了正事上。

却见朱祁镇抬起头来,久久望着皇太后,一言不发,目光里依旧无喜无忧,不显山不露水,饶是如此,皇太后仍被看得有些心虚。她微微垂下头。

“无妨!皇太后辛劳数年,殊为不易,如今也该让皇太妃分担一些,帮忙照料太皇太后。”

皇太后?这种盛典上才有的正称,私底下就叫上啦?皇帝连母后都不愿叫一声,这令皇太后心碎。

再说下去只能是自讨没趣!皇太后起身就想离去,片刻后不甘地回过头来,“听说,越王子祁铭已从鞑贼手中逃脱,流落在涿鹿山一带,皇帝派人寻他回京,此事不难。”

朱祁镇起身相送,目光却落在门外。“大事未定,何必回京!”

是啊,眼下越府处于风口浪尖上,一个王子何必回来凑热闹!

皇太后万分郁闷地离了乾清宫,尽管心中惴惴,却无心再去清宁宫晃动,便匆匆回到咸熙宫思虑对策。

尚未落座,梅子急忙迎上来,又张开了她的乌鸦嘴:“紫禁城盛传越王薨,越王妃自殉。”

啊!那边红蓼脸上一震,呆在那里半天缓不过神来,而皇太后也是吃惊不小,扶着椅背直直地望着门外发呆。

“还有······”梅子嗫嚅道:“太皇太后的神智已经好转,听说能认人了。”

什么!皇太后跌坐在椅子上,冲梅子喝道:“滚!”

笼中鹦鹉吓得扑棱了一下翅膀。梅子万分狼狈地退了出去。

一个卫王二十三岁,一个越王三十五岁,好好的,说没就没了,死因恐怕已然成谜!

越王方薨,太皇太后便醒,二者之间若说是巧合,天底下大概只有说书人愿意相信!

红蓼念着多年前的恩情,心中有分戚然,忽听太皇太后已醒,神思顿时回到了正事上。

她知道皇太后的心病,而皇太后的心病于越王子有益!

“皇太后,太皇太后一醒,肯定会问越王子的小落,如今找回越王子才是当务之急呀!”

在皇太后眼中,红蓼似乎起了变化,两年不出惊人之语,无谋无计,虚于应付,女诸葛的头衔白戴了!

本来皇太后对红蓼有所怀疑,此刻见她说到了点子上,一语惊醒梦中人,于是,皇太后心中的那丝怀疑便淡去了数分。

太皇太后一醒,郕王便安全了!

找回越王子,日后可制衡郕王自不必说,立下这份功劳,自己一切的罪过,在太皇太后眼中都可被看轻!

可是······

“哀家的五个兄弟为天下人所瞩目!朝中大臣盯着,以往太皇太后也盯着,如今连皇帝也紧紧盯着他的几个舅舅!孙家要招些人手,总逃不开世人的眼睛!明知祁铭有难,孙家想去搭救,苦于并无合适的人可派!”

“皇太后,恕奴婢直言,都这个时候了,何必还藏着掖着?大可明着去找人!”

明着找人?不错!

对红蓼,皇太后还是瞒了许多事的。孙府派人去涿鹿山那边寻找过,无果;赴镇边城时不敢暴露身份又被驻军挡回。派去的人皆因偷偷摸摸,不便光明正大行事,所以无果而终。

眼下已顾不了那么多了!在红蓼诧异的目光注视下,皇太后霍然起身,那分迅捷赛过男子,哪还像是深宫妇人该有的仪态?

天边传来隆隆的雷声,暴风雨即将来临!


第九十一章 血路


连日来,朱祁铭心中有种莫名的不安。照说,歇芳园外围已成无人区,院中人进出无禁,起居如常,此地宛如世外别院,诸事皆如意,自己本该气定神闲才是,何以心中不安?对此,徐恭却将它归之于闷热的天气。

或许,徐恭言之有理。七月流火,但天气并未转凉,连续多日骄阳似火之后,云生风止,欲雨还休,整个镇边城变成了巨大的蒸笼,无尽的闷热令人狂躁不已。

朱祁铭坐在书案前,闭目平复心情。

一年多了,足足四百二十天,一方书案,数架史籍,他终日念兹在兹,无数次梦入子产、管仲等千古名相的灵魂世界,时时触摸伍子胥、范睢、晁错等风云策士的脉搏,日日领略汉唐雄风和华夏北境的万古狼烟,他为即将到来的风云际会做足了功课。在徐恭的口中,他就是一个天才少年,一番见识已非临事茫然的腐儒可比!

可是,他此刻心神不宁,脑海里一片混沌!

他已有一身武艺,假以时日,武学必有大成。而且,从徐恭那里,他习得兵法阵仗,胸中的韬略,远胜于当初王府练兵时的粗识拙见,它日再经疆场历练,自能扬鞭策马,笑傲疆场。

只差四书五经了。如今花大把的时间去发微阐幽毫无意义,那毕竟是某种虚饰,回到京城再镀金不迟!回到京城,经过名师的包装,自会水到渠成!

可是,他终究是心神不宁,非凡的抱负无不失落在平凡的心境之中!

白日失神,子夜惊梦,无端的异象纠缠他一月有余。

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却不愿去面对。

突然,惊雷在窗外炸响,狂风卷着骤雨,瞬间迷蒙了门外的院落。

阵阵凉意袭来,他打了个哆嗦,恍惚中,只觉得那丝凉意并非来自风雨,而是出自心底!

这时,云娘缓缓走了进来,此刻她面罩已除,一脸戚然,头上的雨滴顺着面颊淌下,流经眼角,浑似泪珠。

朱祁铭茫然起身,不祥的预感愈来愈烈,一不小心碰落了书案上的《汉书》。

“云娘刚刚得知京城的消息,不敢隐瞒。请殿下挺住!”

门外白茫茫一片水花,积水四溢,风雨疯狂撕扯着草木,一眼望去,满院凄凉。

“去年十月,卫王薨,卫王妃殉。”

朱祁铭脑袋嗡的一声,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他失神地走出书房,跪在雨中,泪水混着雨水,在脸上肆虐。

“上个月,越王薨,越王妃殉!”

朱祁铭浑身一震,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黑暗。

“师傅!我要回京!”倒地前,这声凄厉的尖叫声刺破了雨幕,在廊中久久飘荡。

······

梁岗回了一趟京城,带来了更为详细的消息:卫王在王府诗宴上猝死,死于一场风花雪月,身上无病无伤无毒;越王卧病二月有余,不治身亡。两名亲王的相继离世似乎怪不到别人头上,而传说中的京城大事就是军中有异情。

越府一帮人知道的军中异情并不比云娘她们多。

朱祁铭半躺在榻上,他泪已哭干,过度的悲恸没有摧垮他的意志,如今,即便前方摆着刀山火海,他也将毅然决然地闯过去,回到京中,尽人子最后的孝道。

“襄王在京中吗?”他生生敛起泣意,问起了一个令众人愕然的问题。此问似乎在心中潜藏了许久,此刻脱口而出,像是随口一问。

梁岗摇头,云娘答道:“听说年初襄王府被盗,襄王迁怒于门禁,殴人致死,遭皇上下书训斥,所以······京中虽有变故,但襄王肯定不便请旨入京。”

朱祁铭抬眼望向红着眼的徐恭、牛三、蒋乙三人,劝道:“本座此去将会不计一切后果,你们身为锦衣卫千户、百户,不必跟着趟浑水。”

徐恭断然道:“在下回京复命前,绝不会离殿下而去!”

牛三咬咬牙,“殿下不必多说,牛三早已脱队,自行回京肯定是凶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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