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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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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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吴太妃就匆匆赶到了清宁宫,见礼赐座后,她神色镇定,脸上似乎还写着分得意,只是被眼角眉梢那抹习惯性的哀怨掩住了。

太皇太后动动嘴唇,极不情愿地开了口:“人老不中用,总爱安静,可听人说前朝动静极大,想要安静却不容易。”

“太皇太后精神已然大好,虽如此,也不能任由外面的琐事打扰呀。”吴太妃移目静静看了朱祁铭一会,“太皇太后,臣妾甚是喜欢祁铭这孩子,不如让祁铭住进福安宫,与祁钰作伴,臣妾一定视祁铭如己出,总比那个什么······卢方氏强过百倍!”

太皇太后一震,旋即勉强宽缓了面色,“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了两三年。”

吴太妃略显失望,喃喃道:“唉,也怪臣妾不中用,您终究是想把祁铭托付给别人。”

太皇太后眼中精光一闪,胸部开始大起大伏,“你走!”

吴太妃顿时手脚无措,“太皇太后,臣妾并无······”

“快走!”

吴太妃略显慌张地起身施礼,临行前又看了朱祁铭一眼,朱祁铭赶紧趋前施礼。

一场交谈不欢而散,朱祁铭并不担心吴太妃会生变,吴太妃岂能置身事外!他只担心皇祖母的身子,就小跑到她身边,想劝慰几句,却见太皇太后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他的手。

“走,皇祖母不要这张老脸了!这就去奉天殿,看何人忍心欺负咱们祖孙二人!”


第一百零一章 赴藩之争


朱祁铭后退数步,跪伏于地,朝太皇太后行大礼。“请皇祖母息怒,您身子尚未完全复原,哪经得住这般劳心费神!孙儿求您了,请您千万要保重身子!”

“都这个时候了,皇祖母那还能爱惜一身老骨头!”

朱祁铭顿首道:“您的身份无比尊贵,既然有言在先,便事涉皇室体统,关乎天下物议,您岂能食言!”

“皇祖母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人欺负!”

“是不是欺负庙堂上自有公论。您一出面,或许护得住孙儿一时,可皇上如何看待此事?您不惜食言而翼护祁铭,皇上会怎么想?孙儿叩请您信任皇上!”

太皇太后怔怔地站立片刻,敛住怒气,缓缓坐下身来,茫然道:“皇帝果真镇得住场子吗?”

这时,内侍冯铎匆匆入内,望了地上的朱祁铭一眼,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太皇太后沉声道。

“是。太皇太后,奉天殿那边的情形不太对劲,五名辅佐大臣领头,百官群谏皇上下旨,让越王子殿下袭位赴藩。皇上······皇上······”

“皇帝怎么啦?”太皇太后焦急地站起身来。

“看上去,皇上······皇上好像无话可说了!”

“再去看!”

太皇太后打发走冯铎,身子颤颤巍巍,脚下站立不稳,朱祁铭赶紧起身扶她落座。

“请皇祖母毋忧。百官群谏,理由只有一条,那就是祁铭的父王已故去数月,袭位自有规制,从无迁延月余的先例,而袭位的亲王自然要赴藩,永乐以降从无袭位亲王居京的先例。”

太皇太后急道:“这一理由还不够充足吗!”

“此理由看似充足,但皇上也有留祁铭的理由。”

“哦?”太皇太后诧异地看向朱祁铭。

“祁铭要守孝三载,而今弃先父王的陵墓而去,百官此举是在逼祁铭做不孝子,而皇上是仁君,百官逼祁铭做不孝子,又将皇上置于何地呢?”

太皇太后似有所悟,“不错,百善孝为先,孝道是世间至道,孝道不行,何以治国!”突然脸色一沉,“唉,皇帝是你皇祖母看着长大的,帝位传承大统自有定数,明君圣主可遇而不可求,皇祖母只盼着当今皇帝做个仁德之君。可是,纵有仁德又能如何?就拿今日之事来说,人嘴两张皮,爹说爹有理,婆说婆有理,百官一闹,皇帝恐怕一时半会理不清这番理,哪能说服群臣?”

“皇祖母,此事无需皇上说什么,不是还有能言善辩的言官么?”

太皇太后怔怔地看了朱祁铭许久,方摇头道:“世事无常,人心难测啊。有些人无利不起早,凡事都爱讲价钱,世间的理终敌不过一个利字,哼,也不能对别人期望过高!”

太皇太后隐晦地暗指吴太妃恐怕不肯帮忙,朱祁铭自然心知肚明,想吴太妃要拿自己做郕王的挡箭牌,断然不会袖手旁观;而太皇太后期望拿自己制约郕王,也不会置身事外,因此,皇祖母所说的“二人联手”铁定会成为现实。

他心中有分超然,嘴上却不便把话说透,“皇祖母毋忧,别人或许能知晓皇祖母的所思所想,故而无需您吩咐,自有人主动替您分忧。”

太皇太后微微一震,目光久久驻留在朱祁铭脸上,目光里并无关切之情,有的唯有审视的意味。

她看得如此专注,似沿着光阴的轨迹,回溯到三年前,四年前,甚至更早以前,好像还沿着他漂泊的足迹在一路追寻,从京城到北境,从北境到京城······

审视之后,浑浊的眼中泛起精光,随精光闪现的是隐隐的疑虑!

那丝疑虑告诉朱祁铭,太皇太后是自己的皇祖母不假,但她更是皇上的守护神!即便自己是如她所愿顶起“世间豪杰英雄事,江左风流美丈夫”这顶光环的,仍要接受那道目光的无情过滤,以查验光环里是否藏有危及国之神器的图谋!

那道目光绝对不会放过半点不纯的杂质,这令朱祁铭感受到了深深的失落!

“哼,明面上说‘后宫不得预政’,背地里谁又禁得了!前朝与后宫暗通消息,互为倚仗,此事何曾杜绝过?也好,违制之举多少还有些用处,天子大概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太皇太后的语气略显淡漠,淡漠就代表着某种距离,朱祁铭意识到,从今以后,自己与皇祖母之间会横亘起一道无形的藩篱,心与心将不时被藩篱隔开。

他无能为力,只能面对现实。人贵在知足,回京之初,皇祖母给他以翼护,这是上天的恩赐!皇祖母扶过他一程,已经足够了,前路是风雨还是彩虹,终须他自己去把控。

冯铎带着喜气回来了,太皇太后只是淡然望了来人一眼,显得十分的镇定。

“太皇太后,好消息!都察院一帮御史闯入奉天殿,弹劾辅佐大臣枉顾孝道,意欲令天子失亲亲之德,陷天子于不仁不义之境,其心可诛,辩论时辅佐大臣落了下风!”

太皇太后淡然一笑,“辅佐大臣身后不是还有一大帮朝臣吗?”

冯铎闻言后显得更加兴奋,唾沫星子随之溅了起来,“咸熙宫的两名内侍溜进奉天殿对百官一番耳语,殿中纠仪官视而不见,由着他二人暗中走动,半数官员突然与辅佐大臣唱起了反调,到后来,只剩下五名辅佐大臣了,不,后来辅佐大臣中的三人也退到一边,只剩杨士奇大人与杨荣大人了。二位大人看似理屈词穷了,极狼狈,若非皇上好一番安抚,他们恐怕会跪地不起。”

太皇太后又是淡然一笑,“这么大的阵仗,奉天殿里总该有个定论吧?”

“有定论。越王子可袭位,但大婚之前不宜赴藩。”

“大婚之前?”太皇太后略显惊讶道:“如此说来,不是三年孝期守满后再赴藩,而是要论亲!要我这个太皇太后养孙儿,皇太后、皇太妃抚侄儿,皇帝留堂弟至成年,如此方显天家亲亲之德喽?嗯,不错,言官识大体!”

太皇太后挥退冯铎,转对朱祁铭道:“如今皇帝不会再有顾虑了,想必恩旨近日便可下来,恭喜你,金册金宝,岁禄万石,堂堂亲王一生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言毕略有所思,脸上浮起些许的落寞。

朱祁铭快步走到太皇太后座前,伏地道:“孙儿叩谢皇祖母!”

“起来吧,起来吧。”待朱祁铭起身后,太皇太后幽然道:“对你,皇祖母当初总算没看走眼,举荐你的人也未看走眼,你的确与众不同。哦,无需皇祖母再考你学问,也无需皇祖母替你引路,而今皇帝对你极有兴趣,这是一条捷径,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但愿如此吧。只是皇帝与你都年少,凡事不可意气用事。”

举荐我的人?朱祁铭大感困惑,沉思间,却听见太皇太后又开了口。

“皇祖母也算看明白了,而今的大明说是盛世,其实呀,百病缠身!百官中的许多人还在大明的病体上拼命吸吮膏脂,令人心寒啊。但守住偌大的摊子还离不开他们,你要注意分寸。记住,时时以国事为重,万不可心生杂念,但愿来日你能助皇帝化解大明的内忧外患,告慰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

朱祁铭再次伏地道:“孙儿谨记皇祖母教诲!”

“起来吧。从今日起,皇祖母就不拿你当小孩子看了,只是大人得有大人样,你可别要让皇祖母失望!”

“是。”

成年与否,行冠礼并不重要,有太皇太后的认同,就是最有说服力的成年!可是,得到皇祖母的嘉许,他并无半分的兴奋之情,他隐隐看见,清宁宫温情脉脉的日子已然远去,往后他再来此地时,眼前的这个老人或许不再是他的皇祖母,而是正统朝的太皇太后!

“你去读书吧。”太皇太后挥手道。

朱祁铭转身离去,走在落叶满地的甬道上,皇祖母淡然的语气回响在耳边,淡然的神色浮现在眼前,他的鼻子开始泛酸。


第一百零二章 不期而遇


晚膳后,朱祁铭歇息片刻,动身去南苑那边习武,不料却被常德公主黏住了。

“祁铭,祁铭,你慢点,等等我。”

常德公主款款而行,总跟不上大步流星的朱祁铭,不时远远落在他身后,直急得连连叫唤。

想皇祖母都拿自己当大人看了,再任由常德公主呼来唤去不成体统,朱祁铭当即不乐意地回头道:“常德公主,我长大了,这名字也不便放在嘴上随便叫吧?”

“嘿,真拿自己当大人啦?”常德公主追上朱祁铭,推了他一把,“叫你三弟你不应,叫你祁铭你不爽,干脆这样好了,殿下,奴婢给您请安!”

见常德公主装模作样就要躬身施礼,朱祁铭赶紧拦住她,“你饶了我吧!公主啊,出了前面那道门就算出了后宫,那边常有外臣走动,你如今是待字阁中,深宫望月之人,请你留步,免得望月不成,却望见一群糟老头子,嗯,不吉!”

常德公主脸色微红,一把将朱祁铭推了个趔趄,“信不信我哪天缝了你这张嘴!成天憋在宫中,无聊极了,叫你带我去前面看看,你总是推三阻四的,莫非你在那边做贼不成!”

朱祁铭头都大了,“不是我不愿带你出去,实在是皇祖母禁你外出,万一落下什么风言风语,皇祖母多半怪不到你头上,到时候还得我替你背过!你干嘛跟着我呀?要不,我留在这里,你自己一人出去。”

“嘿!”常德公主气得牙痒痒,刚想发作,旋即姿容一缓,陪起了笑脸,“跟着你不是能看你习武、读书嘛,是督促你用功!我自己出去?那怎么成?我有病呀!”

不就是想找个借口么?朱祁铭无奈之下,就驻足拖延时间,忽见暮色中,门外远远地现出几道人影来,“看看,来人了,你的仙容岂能让人瞧见!”

常德公主顿时慌了神,一边后退,一边指着朱祁铭道:“下次,下次择个无人的时候,或干脆将那些无事瞎晃悠的闲人撵走,让本公主痛痛快快瞧够新鲜!”

看着常德公主渐渐远去的身影,朱祁铭心中顿生怜悯之情,想一名深宫女子终日困于后宫,与长辈们说不上体己话,又不愿面对木头人一样的皇上和木讷的郕王,算来算去,就只剩下自己这个堂弟可勉强为伴,但自己终究还是扫了她的兴。

唉,该想个办法让她出去出去散散心!

朱祁铭沉吟片刻,起身出了门,与那几道人影的距离渐渐近了,定睛望去,当先一人竟是首席太监王振!

“殿下。”王振拱手就要施礼。

“王公公免礼!”朱祁铭制止道。数年之前发生在紫禁城里的那场不快似乎并未给他留下太多的印象,而十叔王对王振的恶评也不再牢牢左右朱祁铭的心智。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个有些跋扈的首席太监对自己,对越府、卫府虽失礼敬,但并无恶意,至少,王振并不是暗算自己的贼人。

王振想对付的人与皇室宗亲无关!

“洒家特来参见殿下,请殿下移步庆元殿,洒家有话要说。”王振缓缓道。

特来见我的?看王振貌似恭敬,语气诚恳,朱祁铭略感茫然。

撇下各自带来的随行内侍,朱祁铭与王振进了庆元殿,也不燃灯,就在昏暗的后殿里相对而立。

“殿下,皇上正命人筹划册封礼。依照规制,王子承袭王位要在王府举行册封仪,届时殿下还需回到越府受封。圣意已决,命英国公张辅为正使,左右大春坊、翰林院、六科给事中十名五品以上官员为副使,即将赴越府宣旨,虽依规制,人员却是高配,足见皇上看重殿下。”

这么快?想王子承袭王位须服丧期满,经王子请封后由皇上下旨册封,自己回京时实已服丧期满,只是事后追思祭奠了数日而已,如今父王、母妃的丧礼已过去了数月之久,这倒符合册封的条件,但自己从未请封呀,皇上为何不请而封?朱祁铭诧异地看向王振,昏暗中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哦,其实三年前,皇上就准备册封殿下为王世子,但一场变故······唉,殿下刚回京那会儿,皇上就命人备好了金册金宝,拖了这么久只为待时。”

大明王位承袭有一套严格的规制。亲王的嫡长子或世子承袭亲王爵位,其他儿子在十岁时一概被册封为郡王,亲王与郡王的区别从封号上就能看出,亲王的封号只有一个字,如越、襄、卫等,而郡王的封号则有两个字,因此,亲王又叫一字王,郡王又叫二字王。

亲王府若不绝嗣,世世代代总有一人是亲王,世袭罔替。

郡王的嫡长子或世子承袭郡王位,其他儿子会被册封为镇国将军。依次类推,镇国将军之下还有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

镇国将军的品秩是从一品,依次推算,郡王相当于正一品,而亲王、亲王的嫡长子或世子自然就是超一品品秩,位分十分的尊贵。

就要成为亲王了,朱祁铭心中却有分淡然,他觉得对迟早都会落到自己头上的尊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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