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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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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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成为亲王了,朱祁铭心中却有分淡然,他觉得对迟早都会落到自己头上的尊荣不值得为之兴奋。朱祁铭突然想起了牛三他们的事,心想不妨拿此事试探王振的真诚究竟有几许成色。“王公公,皇上说过要擢升或封赏本座的救命恩人,时日一久,皇上或许忘了此事。”

“殿下是何等聪慧之人,无需洒家多言,殿下自会明白,许多事都要待时,而如何待时,这并非取决于皇上,而是取决于殿下!”

又是待时?还取决于我?朱祁铭一头雾水。

“殿下被掳后,太皇太后不豫月余,醒来后知是瓦剌人所为,就想找瓦剌人严正交涉,誓言不惜做好兵戎相加的准备,可是,此事被文官搅黄了。再后来,太皇太后不豫,天子年少,朝政便由得‘三杨’说了算。去年初,瓦剌人犯边窥伺、劫掠,勋戚与五军都督府的都督极力主张教训瓦剌,可惜,大明的兵事决断权一向操于文官之手,勋戚与都督的话分量不够,廷议时被杨士奇、杨荣压制下来。”

杨士奇、杨荣?朱祁铭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当初在松树堡、谷林集的两番遭遇,私仇与国恨一起翻将上来,故而对杨士奇、杨荣的旧有印象再次打起了折扣。

片刻之后,他平静下来,冷静思索王振翻辅佐大臣的旧账用意何在!

是王振有心,还是天子······

此刻已经入夜,殿中一片漆黑,但闻王振的声音再次响起:“去年京中流言四起,说居京亲王与京军有勾结,当时君臣震动,京城为此戒严。两个月后,事情渐渐查得有些眉目了,勋戚与众都督先后站出来说话,说流言就是流言,有人刻意散布流言,意在图谋不轨。但杨士奇与杨荣力排众议,力谏天子以大局为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两个亲王被暗禁于府中一年有余!”

朱祁铭心中震骇,痛彻心扉的感觉令他几近失控。

他本不想贸然翻两府蒙冤的旧账,可还是有人主动向他提及此事,而此人恰恰是天子宠臣、首席太监王振!

若杨士奇、杨荣果真如此,那他们到底是在为君分忧,还是别有用意?

似读出了朱祁铭的心思一般,王振幽然道:“就怕有人借题发挥啊!太皇太后不豫,天子年少,唯一能制约辅佐大臣的就只剩下居京亲王了。何况,谁在散布流言?为何别人对流言并不在意,而辅佐大臣却借此大做文章?”

朱祁铭浑身一震。他不能与王振深言,也不可贸然问及旁人,茫然中,脑海中浮现出两个身影。

云娘、霓娘!


第一百零三章 韶华飞逝


云娘、霓娘跪伏于地,“民女云娘(霓娘)叩见太皇太后。”

在越府行过册封礼之后,朱祁铭就是堂堂亲王了。徐恭、牛三、蒋乙未获消息,所以没有登门道贺,只有云娘、霓娘消息灵通,赶往越府恭贺,朱祁铭亲自将她们迎入府中,寒暄后问起当初越府、卫府蒙冤的旧事,云娘、霓娘二人知之不详,但她们表示可暗中打探此事。朱祁铭担心二人会有性命之虞,便吩咐她们从长计议,不必操之过急,并将她们引到清宁宫觐见太皇太后,以期为二人争取到一道护身符。

此刻,云娘已除去面罩,像霓娘那样以真面目示人。

眼见二女花容月貌,又别有一番遗世特立的气韵,太皇太后浑浊的目光渐渐亮了起来,心中有分疑惑,她二人到底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还是蒙着俗尘的仙葩?

“平身,既是祁······既是越王的救命恩人,你们就不必多礼。”

“谢太皇太后。”

待二人起身后,太皇太后以和煦的目光再次打量二人,“瞧你们的装扮,显然未嫁做人妇,但看你们的年龄,似乎已过婚嫁之龄,这又是为何?”

“民女二人是江湖女子,所以与世间别的女子略有些不同。”云娘迟疑道。

太皇太后含笑徐徐摇头,“江湖女子也该有个归宿呀!”沉思良久,目光缓缓移向门外,“京城倒是有个叫锦云阁的神秘帮会,以胁迫其家人的手段裹挟若干奇女子为他们做事。这些女子一旦入毂,便终生不得自由,命好的或许能老来嫁作商人妇,命苦的恐怕会连同家人一道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人间蒸发,尸骨无存。”

朱祁铭心中一震。太皇太后虽入迟暮之年,但依然心明如镜,对许多事,她并非不知,而只是不闻不问罢了!

那边云娘、霓娘相顾一凛,迟疑着不敢贸然搭话。

太皇太后淡然一笑,“人一老,就爱胡思乱想,一不小心就把话扯远喽。你们是越王的救命恩人,清宁宫的大门便始终朝你们开着,日后有事只管前来,不必顾忌什么。”

云娘、霓娘相视一笑,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地,齐齐躬身道:“多谢太皇太后!”

朱祁铭心中释然,高高兴兴送走云娘。霓娘二人,回来时却见太皇太后沉着脸,顿感事情远非他预想的那么简单!

“她们与紫禁城的人有牵连吗?”太皇太后沉声道。

嗡的一声,朱祁铭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好不容易定下神来,想太皇太后对福安宫与锦云阁的暗中勾结肯定已有所察觉,便想替云娘、霓娘二人撇清干系,“臣不敢欺瞒太皇太后,她们以前或许受人驱使过,但以后绝对不会再有此事发生。”

“但愿如此!”太皇太后脸色稍缓,“皇帝找过你?”

朱祁铭摇摇头。

“那便是皇帝派人找过你!”

朱祁铭觉得似乎什么事都逃不开太皇太后的火眼金睛,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点头后又补充道:“那人是不是皇上派来的,臣不敢贸然下结论。”

“嗯,皇帝快成年了,心也大了,皇帝想做的任何事,何人敢说他是错的?皇祖母只能装聋作哑!可是,皇帝若想对付什么人,你万万不可打锦云阁的主意,以百官落在锦云阁的把柄去拿捏人,这是轻率之举!庙堂之上真正干净的人用两只手就能数清,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翻出锦云阁那本帐,势必拉出黑压压一大堆人,那会地动山摇的!”

“臣绝无此意!”

“那便好!”太皇太后静静打量朱祁铭一会,“皇帝终究是沉不住气了,想动手,想必许多事会落到你头上,而你初来乍到,不知水深,就想托消息灵通的人打探一番,是不是?你是心存顾虑,担心自己成为棋子。”

朱祁铭松了一口气,想太皇太后毕竟不是神仙,并不知道自己只想查清越府、卫府蒙冤的原委,还以为自己担心沦为天子的棋子呢。殊不知何人能逃脱棋子的命运?不想做皇上棋子的大概有两类人:隐世而居者;或像辅佐大臣那样,是天子的绊脚石!

朱祁铭清楚得很,不做棋子,哪有机会做棋手!当然,这样的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君有君道,臣有臣道,臣侍君,忠心最为可贵。只是你须小心行事,不要闹得举朝大乱,到时候再请皇祖母出面收拾乱摊子,那便是皇帝失策,你越王无能!”太皇太后丢下此话,就拄着拐杖自行朝内室走去,途中叹道:“何况皇祖母不知能否活到收拾乱局的那一天。”

如此说来,太皇太后是赞同皇上摆脱辅佐大臣的掣肘喽?太皇太后何以如此?朱祁铭凝眸而思,却见太皇太后驻足缓缓转过身来。

“虽是亲王,但还是住在清宁宫吧,越府与紫禁城是两个天地,住在越府,每年见皇帝的次数屈指可数。”

太皇太后终于进了内室,正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朱祁铭久久站在那里,闭目而思,心中体验到的是无尽的孤独!

无法谋及旁人,即便是徐恭、欧阳仝那样的人,他也不便与之深言。此刻,心中纵有百念,他却不能自主,而今贵为亲王,说到底,他仍是一朵任由风吹雨打的浮萍!

但愿能查出杨士奇、杨荣有意为难越府、卫府的证据,让自己扮演棋子一事变得有些意义!

朱祁铭回东阁脱了亲王冠袍,换上常服,匆匆离了清宁宫,快步赶往庆元殿进学。

庆元殿里没有心机,没有权谋,只有一对渐渐长大的少男少女,还有一个略显迂腐的先生。那是一个唯一能让他感到无忧无虑、遍体轻松的地方。

吕希大约是察觉到了朱祁铭的机敏、自己的呆板,故而不久前刚说过“不必死读书、读死书”的话,从此放宽了尺度,不再端严师的架势。

吕夕谣学得极认真,渐渐与朱祁铭有了共同语言,那就是在课后交流学问,她对儒学经典的释义日趋精妙,直追其父亲,每每高谈阔论,令朱祁铭为之咋舌。时日一久,吕夕谣俨然成了朱祁铭的小先生。

吕夕谣星目一扫,里面略含嗔意,“世间学子无不寒窗苦读,你却总不专心,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朱祁铭不解地睁大了眼睛,“我又不必考取功名,为何要与世间学子相比?”

吕夕谣的大脑有片刻的短路,但很快就缓过神来,“那也不行!虽然不取功名,但学问万万不可输给别人。”

那就是要我做天下第一喽,这个有点难!朱祁铭心里犯着嘀咕,一颗头却点得很是殷勤。

每当这个时候,吕夕谣总是会满意地一笑,然后离去。不过,当下次课余交流机会再次来临的时候,她会十分遗憾地发现,她不得不旧话重提。

在不知不觉中,吕夕谣似乎起了变化。每天她会提前入宫,在朱祁铭练剑的地方驻足观望一番,这个时候,朱祁铭就憋足了劲施展那套精妙的九华剑法,当觉得自己方才一招十分了得时,他会偷偷瞟一眼吕夕谣,却见她正茫然地望着零星的飞雪出神。

寒冬来临,朱祁铭命人在那里搭了个小小帷棚,摆上一张带座垫的椅子,还有一个暖炉。吕夕谣也不客气,每次到来后,都会欣然入座,端着暖炉静静地坐在那里,也不知她在看什么,想什么。

朱祁铭习惯了练剑时有吕夕谣坐在一旁的日子,尽管她的心思似乎落在了别处,但他心中还是有某种十分朦胧的奇妙感觉。

就这样,时光飞逝,紫禁城已是一片冰天雪地,新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天,朱祁铭早早来到习武场,却迟迟不见吕夕谣现身,他觉得心中空空的像少了什么,就直直地站在那里,忘了练剑。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雪幕中隐约现出一个娇小身影,披着洁白的斗篷,像一朵飘动的莲花。

朱祁铭咧嘴一笑,竟急急的迎了过去。“妹妹今日为何迟来?”

“我与父亲一同入宫,途中被金公公叫住了。”

“金公公?所为何事?”

“说有个日本使团突然入京,他们入境时朝廷并未获知消息,皇上盛怒。而且,使团中有个麻烦人物,令皇上头疼。”

“金公公何必对先生说这些!”

“金公公说,此事恐怕唯有你出面方能济事。”

我出面方能济事?朱祁铭大感诧异,想金公公并未明着找自己,而是托吕先生捎话,肯定没获圣意,故而要避嫌。

那么,金公公此举肯定是于朱祁铭有益,才来暗通消息!


第一百零四章 棋路


“日本使团中来了何人,竟让天子头疼?”朱祁铭诧异道。

“别提了。”吕夕谣一头钻进帷棚,端起暖炉,也没急着落座,“诶,今日雪大,你为何不打伞?伺候的人呢?”抬眼望去,见宫墙那边两名内侍站在那里,微微抖着,头上、衣服上尽是积雪,浑似雪人一般。

内侍手上各有一把伞,想必他们是给朱祁铭预备了一把,因朱祁铭不愿打伞,所以他们也只得陪着受风吹雪淋。

吕夕谣浅浅地叹口气,随即落座。

“不用。”朱祁铭如今按时服用霓娘赠送的天珠茶,加上每日习武不辍,功力大长,而且耐寒。“我是习武之人,哪有那么多讲究!”

吕夕谣似嗔似笑地轻哼一声,仰头望着漫天的飞雪出神。那声轻哼不知何意,或许是以为习武之人的身份并不值得骄傲,还是在庆元殿做个学子更显体面吧。

朱祁铭总被吕夕谣女儿家脾性弄得一愣一愣的,此刻他不想费脑子,默念数遍《心空歌》,然后亮剑指诀,摆了一道十分潇洒的起手式,蓦然想起吕夕谣尚未回话,便收手道:“妹妹,日本使团有何怪异之处?”

吕夕谣的神思似在云端,目光如星星一般晶莹,突闻朱祁铭发问,当即悠悠回过神来,“他们朝觐天子时不行臣礼,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子扬言要与大明皇室宗亲任意一人比武。”

“岂有此理!”想金英多半是想让自己抢得露脸立功的机会,便托吕先生捎话,当即不假思索地道:“我去教训那狂徒!”

“俗话说,富贵险中求,可刀剑无眼,你如今贵为亲王,何必出头?若是论文,不妨前去崭露头角,论武嘛,还是算了。你是得用心读书了,多读书终归是大有益处的,免得真到了论文的时候你比不过人家。”吕夕谣适时当起了小先生。

重文轻武,世俗偏见!朱祁铭不以为然,想自己读书的取向与儒生不同,是要学以致用的!这武学也是一门学问,且极易学以致用,岂能由着人随意贬低!

不过,转念一想,吕夕谣之言也有些道理,自己一个亲王,对方却是一个使臣都称不上的来历不明的“小白”,身份不对等,还轮不到自己出头,自有人收拾他。

唉,想不到这个素来沉稳的金英也有轻率的时候,竟撺掇本王自降身份!

朱祁铭轻哼一声,当即凝神敛气,心念迅速进入了九华剑法的固有套路中。

顶着纷扬的雪花,一道敏捷的身形四处飘移翻转,偶尔临空一旋,轻盈似雪花。剑嘨声声,由沉闷到尖厉,忽化作一吟即敛的颤音,向长空荡去,似要洞穿无边的云层。

突然,朵朵剑花次第绽放,如凌寒怒放的雪莲。剑影倏然敛住,一道炫目的寒光刺破了绵密的雪幕,呈现出瞬间的绚烂。

“好!”

“好!”

那两个木桩似的内侍边跺脚暖和身子,边大声叫好,满身的积雪簌簌而落,略显僵硬的脸上浮起兴奋的笑容。

不知不觉中,朱祁铭已习完九华十三式,收住身形,含笑望向帷棚,却见那里已是人去棚空。

“天气寒冷,你们快回去吧。”朱祁铭不可随身携剑,只能将剑交给内侍拿去择处存放,待习武时再取。

两名内侍道声谢,随即匆匆离去。

朱祁铭转身赶往庆元殿,方到后殿门外,就被福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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