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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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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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忠厚的商怀英!淡淡的感激之情从朱祁铭心底掠过,待亲卫军葬完遗骸,列队完毕后,他咬咬牙,挥手示意众人下山。

回到山下,刚翻身上马,一眼瞥见王烈策马疾驰而来。

“殿下,快骑来报,今日巳正时分,龙门卫之北一百余里处有大批鞑贼入境,人数不下于百人,全是轻骑兵,行进方向朝南。”

朱祁铭浑身一震,激情似被瞬间点燃,烧的他打了个激灵。“你速返回营地,命所有人在练兵场集结待命。”

“是!”

“驾!”再望半山腰一眼,扬鞭时,朱祁铭手上比往日多加了几分劲力。

驰驱中,目光猛然扫向身边的商怀英,“鞑贼往西是长城,往东是崇山峻岭,故而鞑贼只能南行。南行有两条路可走,西边那条是捷径,但正对着龙门卫,料鞑贼区区百余骑人马还无力攻破龙门卫,本王料定鞑贼必走东路,东路正对着五个村落,离龙门卫最近处约二十里。”

商怀英略显疑惑,“殿下,咱们该在何处截住鞑贼?”

“东路曲折难行,即便途中不歇息,日暮前他们也到不了那五个村落附近。本王料鞑贼必在途中宿营。”

说话间,朱祁铭一行人已到了练兵场,但见千余人马整整齐齐排在那里待命。

朱祁铭举目扫视众人,一见众人的脸色,他就知道他们此刻必定有些兴奋,还有分初临战事的紧张感。

他特意多看了亲卫军几眼。亲卫军刚来此地时,不少人还思亲念旧,五心不定,可是,只过了两个月,他们就似乎顺应了新的境遇,想必已真正做好了迎接血战的心里准备。

迎战百余名鞑贼,这是明军首次成规模地与瓦剌人正面交战。瓦剌人的战力相当惊人,他必须万分小心,以尽量减少己方的伤亡,把硬仗变成速胜。

一念及此,他微微皱眉,再做片刻的思量。

“唐戟,龙门卫东北方向四十里处有片平坦的低地,那里有水源,是鞑贼野炊宿营的首选之地。低地西边有块高地,你点齐槊兵、刀兵各一百人,全速开赴那片高地,如见鞑贼就地野炊宿营,你们便隐伏不动,等候本王的旗令;如鞑贼仍向南行,你们须死战堵住他们,若让附近村民遭了鞑贼毒手,你提头来见本王!”

“是!”

唐戟麻利地点齐人马,率众离去。

朱祁铭的目光落在了赵岗和石峰脸上,“赵岗,你点齐一百亲卫军跟着本王;石峰,带着你的人随本王行事”

“是!”

“是!”

随着两道间隔时间极短的响亮应声盖过众人头顶,余者的脸上大多露出了失望之色。

······

日暮前,朱祁铭率众赶到了低地正南方向的一片矮丘下,经一名护卫探路回报后,朱祁铭下了马,只带数名近侍护卫徒步登上矮丘,隐在丘顶仅有的几棵柏树后,悄悄望去,只见前方低地上散布着数小片树丛,树丛里冒着几缕炊烟。定睛一看,便见鞑贼已是人、马分离,隐约可见近十名鞑贼在四周警戒,余者分作数处聚集。

东侧有条极窄的溪流,已经结冰。偶有鞑贼到溪流边取水,似继承了狼的天性一般,鞑贼取水时东张西望,一副全神戒备的样子。

看来鞑贼刚刚在此落脚,此刻警惕性极强,故而还不到动手的时候。

朱祁铭扭头看向西边的高地,想唐戟他们肯定早已到位,此刻必隐伏在暗处等待这边发出旗语。

目光移至身前,见矮丘的北坡坡势较缓,其间不乏平缓之处,正好便于骑兵借势俯冲。

朱祁铭心中暗喜。也不知鞑贼是过于谨慎还是大意,竟无人在高处警戒。要是他们不怕暴露目标,派人在高处瞭望,别人想要偷袭他们恐怕不易得手。

夕阳西斜,负责警戒的鞑贼不再频频转动脑袋,而聚在一起的鞑贼似乎正在大声谈论什么,说笑声远远飘了过来。突然,白影一晃,林边有人早早动手搭建毡房。

鞑贼已经懈怠!

朱祁铭吩咐一名近侍护卫返回丘下传令。

尽管石峰、赵岗是率众牵马徒步登上丘顶的,但还是弄出了些许的动静,底下的鞑贼似有警觉,有几颗人头直直地望向这边,大概是因为没见到人影吧,鞑贼似在犯楞。

朱祁铭果断地挥手示意石峰率众出击。但见百名弓兵快速上马,策马越过丘顶,开始加速俯冲。

朱祁铭赶紧吩咐近侍护卫朝西侧高地发出旗语。只需这边旌旗一摇,高地上的人马很快就现了身。

“殿下!”赵岗叫了一声,一脸焦急地看向这边。

朱祁铭挥手发出了最后一道号令,赵岗立马率众冲了出去。

三班人马的出动有着明显的时间差,出击效果如何,还须实战检验。

鞑贼的实战经验那可不是盖的!石峰等人尚未完全冲下缓坡,就见鞑贼纷纷奔向战马,转眼间大部就已跨上马背,熟练地掉转马头,迎向这边。

但闻石峰大喝一声,百名弓兵动作齐整地撒出一片箭雨,而几乎就在同时,鞑贼的箭雨也迎面袭来。

弓兵身披厚甲,但还是有两人不幸被飞矢命中面门,另有十余人因坐骑中箭而坠马。

敌方全是轻骑兵,境况十分的狼狈,中箭者不下于十五人,因坐骑中箭而坠马的不下于十人,余者快速整理队形,又在弯弓搭箭。

忽见弓兵从中一分,如两股激流猛然转向,朝东西两侧一泻而去。鞑贼稍一愣神,就闻西侧蹄声大动,百柄明晃晃的马槊,透着森然的杀气,出现在离他们两丈余远的地方,想要抵抗,却已无能为力。

电光火石之间,十余道人影以诡异的角度飞向空中,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随即飘了过来。

鞑贼的队形已被冲得零乱不堪。

槊兵骑队一闪而过,紧随其后的是刀兵,百柄寒光刺目的长刀,刀背略厚,刀身挺直,刀口无比锋利。一时间,尖厉的破空声接连响起,到处血肉横飞,几颗带着血丝串的头颅腾空而起,于空中停顿片刻,似无身的鬼魅在游荡。

刀兵方冲出敌阵,跨过那条溪流,如精准计算过一般,赵岗率众堪堪赶到。此刻,马上已无鞑贼,赵岗喝令手下肃清地面上的残敌。

朱祁铭往前奔跑片刻,驻足望去,见赵岗亲手砍下了一名鞑贼的脑袋。

亲卫军勒马缓行,仔细搜寻地面上的每一个角落。突然,一名浑身染红的鞑贼爬起身来,翻上马背,策马就想逃去。

石峰拍马紧追,弯弓搭箭,弦声未至,朱祁铭就见鞑贼坠落于马下。

稍作搜寻后,三路人马齐聚低地中央,赵岗一手提刀,一手提着一颗头颅,冲朱祁铭张大了嘴,似在嘶吼,又似在狂笑,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狰狞可怖。

顿时,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成一片,飘向四荒八野。

无数边民的在天之灵得以告慰,折磨明军多年的耻辱得以洗刷,这一切都只发生在转眼之间。在此之前,这些亲卫军、护卫军从未参与过对外战争,但正是他们,亲手创造了一场辉煌的胜利,他们赢得无比酣畅淋漓!

朱祁铭昂首望向天边,只见天边残阳如血。



第一百四十章 歧路

亲卫军、护卫军开始打扫战场,唐戟下马一路小跑至丘顶。

“殿下,护卫军阵亡六人,伤九人;亲卫军那边阵亡一人,伤五人。”

“亲卫军为何还有亡者?”朱祁铭皱皱眉,在他看来,亲卫军的最后一击无异于秋风扫落叶,当时瓦剌人已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除非亲卫军误把长刀砍在自己身上,否则,断无受死的道理!

唐戟微楞片刻,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越府八百勇士练过胆,都经受过死亡测试,亲卫军则不同,或有人临阵发怵,故而为鞑贼所乘。”

但闻嘀嗒的蹄声响起,赵岗策马而来。朱祁铭不禁白了赵岗一眼,这么一段坡路都不知爱惜马力,瞧把战马累得直吐白气!

赵岗翻身下马,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殿下,此战足足歼敌一百一十人,鞑贼无一活口。”

无一活口?可惜!朱祁铭摇摇头。若是留得两三个俘虏,凯旋后可在午门外举行盛大的奏凯献俘仪,届时热闹过后,当场释放战俘,也可让万邦感受我大明的上国威仪和博大胸襟。

当然,奏凯献俘仪只是场面活,手上握着战俘,有了人证物证,不怕瓦剌事后矢口抵赖,这才是关键!将瓦剌暗中冒名入寇的事推上明面,不知朝中百官是否乐观其成,此时想想还是挺有意思的!

“查验过鞑贼的身份吗?”

“回殿下,查验过了,在下粗通鞑文,有三名鞑贼的身上携带书函,瞧书函里的意思,他们必是瓦剌人无疑!”赵岗笑道。

哟呵,还有这特长!朱祁铭突然觉得赵岗还是挺招人喜爱的。“他们属瓦剌何部?”

“回殿下,书函上有什么······知院的字眼。”

“阿剌知院!”朱祁铭脑中顿时闪过一系列疑问。也先、脱脱不花、阿剌知院三者之间是各有活动区域,还是混杂在一起?阿剌知院在也先与脱脱不花的对峙中平衡分量如何?三者对大明的态度究竟怎样?弄清这些问题,似乎比一场胜战更加重要!

一旁的赵岗依然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难以自拔,“殿下,这场胜战一气呵成,干脆利索,鞑贼根本就无还手之力,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方才看着还凶神恶煞的贼人转眼就成了刀下鬼,痛快!



朱祁铭却显得十分冷静,“大胜固然可喜,但对方是轻骑兵,咱们以众击寡,又侥幸偷袭得手,如此而已,万不可因一仗而轻敌!它日遭遇也先的精锐重装骑兵,若敌我双方人数相当,在驰驱中对攻,咱们未必占得了什么便宜,唯有拼死血战一途可走。”

赵岗仍在开怀大笑,唐戟则想起了正事,“殿下,是否就地宿营?”

朱祁铭一怔。不知为何,他这些日子总在为独石堡方向出乎异常的平静而感到不安,那里才是鞑贼重兵入寇的首选之地,快三年了,恰恰是独石堡那边无贼人犯境的传闻,这不能不令人生疑。

“在此歇息半个时辰,而后连夜返回营地!”

······

凛冽的寒风肆虐京城半月之久,终于捎来了零零星星的雪花,飞雪入地即化,入水即逝,只有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才为零星的雪花张开了收容的怀抱。世人若有闲心凝目打量室外的世界,便能发现不知不觉间,屋顶、草地上已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白色。

此刻,少年天子正坐在武英殿的御座上,望着门外屋顶的那层白色出神。

皇上的情绪颇为低落。杨士奇总在托病告假,杨荣惯于保持沉默,因此,少年天子虽无亲政之名,却有了亲政之实。可是,当最初的热情淡去后,皇上发现,直接与一帮心眼比网眼还多的老臣打交道,那分不堪与无奈,并不是一个少年所能够忍受得了的。

皇上梦想着像汉武帝那样,建不世武功,正好瓦剌可堪扮演匈奴那样的角色。但几番试探之后,他领教了百官的“太极”功夫,宫中经筵突然换上了司马光的内容,而司马光对汉武帝的恶评简直令人为之咋舌,百官此举的用意如何,恐怕连傻子都会猜出数分!他终于意识到,想要就那份雄心勃勃的计划与百官达成共识,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更何况,要做好与瓦剌决一死战的准备,必须暗中展开举国动员,于短短数年内,完成人、财、物的高效配置,并断然扭转有利于瓦剌的被动战略局面,此举必然导致大明与瓦剌的紧张关系不断升级,这要有一颗无比强大的心脏来承受,很显然,少年天子的心脏还不够强大。

皇上熟读史书,知道从赵武灵

王胡服骑射开始,到汉武帝、唐太宗,只要华夏政权坚定了与外敌决一雌雄的意志,还从未有过失败的先例,反倒是宋代的妥协退让开了中国被外族整体灭国的先例。但他毕竟年少,要想思维完全不被别人牵着走,这很难。

偏偏这个时候,缅甸那边有个叫思任发的家伙学着他老子思伦发的样子,不奉诏,不服大明的管治,此时朝中大臣倒是同仇敌忾,鲜有反对声音,主流意见相当一致,那就是重兵进剿思任发。说到底,这不过是欺弱畏强的短视之举罢了!

准确地讲,思任发所在的地方叫麓川平缅军民宣慰司,是大明的藩属国。思任发在那里一跳三尺高,使使性子,只能损及大明的颜面,却根本无法危及大明的生存,只须另立诸多头目,分而治之就行了,料思任发也翻不起三尺高的浪来。大明的辅佐大臣倒好,放着瓦剌这个心腹巨患不管,却从正统四年开始,鼓动少年天子派重兵进剿思任发,这一巨大的战略失误自然要算在杨士奇、杨荣的头上。

要想在大片大片的蛮荒之地捉住思任发,这无异于是大海捞针,偏偏大明的辅佐大臣喜欢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也不心疼银子了,数十万大军长年奔波于云南与缅甸之间,致使大军疲惫,国库空虚,再想对瓦剌用强,已是力不能支了。

悲催的是,八年征讨之后,大明竟以惨淡收局,面子没挽回,里子丢了一大片。

此刻,文武百官齐聚武英殿,正是为了第二次征讨思任发而廷议。

少年天子有些茫然,心中想着瓦剌这个心腹巨患,耳中听着百官的谏言,一番纠结之后,终于咬牙发出了谕令:“命定远伯薛贵为征蛮将军,内官曹吉祥监军务,行在兵部尚书王骥提督军务,侍郎徐晞督军饷,明年开春后进剿逆贼!”

朝中有少数有识之士是不赞成这场并无实际意义的战争的,不愿见到大明在错误的战略道路上越滑越远,但他们人微言轻,只能暗自叹息。

突然,殿外远远传来内侍的通报声:“捷报,北境大捷,越王大捷!”

报捷声愈来愈近,就在君臣大感诧异之际,金英入内禀道:“陛下,监军太监商怀英求见。”

“传!”皇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为之一亮。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期待无声

商怀英入内,快步至御座前行大礼,“启禀陛下,越王于北境两次截击鞑贼,共斩首一百一十五级,未放跑一名鞑贼。”

皇上直直地站起身来,满脸的喜色中夹杂着一丝疑惑,良久后才说了句“平身”。

殿中百官更是齐齐一震,就见许多人在茫然对眼,那分疑惑全写在脸上,显得十分的夸张,如突然见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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