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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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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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百官更是齐齐一震,就见许多人在茫然对眼,那分疑惑全写在脸上,显得十分的夸张,如突然见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一般。

“越王带去的亲卫军、越府护卫军还剩多少?”行在兵部尚书王骥茫然道。

商怀英望了王骥一眼,转向皇上道:“启禀陛下,亲卫军、越府护卫军战殁七人,另有十余人受伤。”

什么!仅死七人?于久经沙场的王骥而言,亲卫军、护卫军战损交换比如此低,这意味着什么,他自然心知肚明,当年他率大军征剿已成惊弓之鸟的鞑靼余部时,那分血腥依然历历在目,明军死伤惨重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稍楞片刻,王骥脸上泛起由衷的欣慰之色,“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百官齐齐躬身道。

少年天子首次在社稷大事上乾纲独断,其圣明之处已得到了完美的印证,皇上自然是喜不自胜。不过,瓦剌不可战胜的神话已被打破,这让他忽然淡忘了进剿思任发一事,心思全落在了瓦剌头上,蛰伏的豪情被重新唤醒。“越王未班师,是想再度奏凯么?”

“陛下圣明!”商怀英躬身道:“陛下,只是越王那边粮草不济,还请陛下下旨调度。”

“此事不难,保安州那边粮草充足。”皇上缓步走下御台,“哦,亲卫军战绩如何?”

“启禀陛下,千户蒋乙率众斩杀鞑贼五人,副千户赵岗率众斩杀二十一名鞑贼。”

皇上微微一愣,旋即开怀大笑。

征讨思任发的战争史称“麓川之役”,此刻,这场备受后世诟病的无聊之战突然被皇上搁置在一边,对此,文武百官作声不得,王振却选在这个时候开了口:“陛下,去年黔国公率云南大军进剿思任发贼众,让贼首侥幸脱逃,殊为可惜。而今陛下亲自点兵点将,定能毕其功于一役,让思任发伏法。”

王振的心思不难理解:大明要想振军出境重创瓦剌大军,此事难度极大,而征讨思任发这样东躲西藏的流寇则不难,一旦获胜,便能彰显天子的文治武功,且胜利的荣耀全归天子所独有,并无一个亲王从中分辉,故而麓川之役的军事意义不大,政治意义却不容小视。

许多史官都有刻意丑化宦官之嫌,后人须客观甄别史料,方能对许多历史事件作出合乎逻辑的梳理。就拿王振来说吧,他身为天子家奴,自然是护主心切,预政的初衷或许源于对天子的一片忠诚。至于权势熏天之后,私欲随即泛滥,只能另当别论,内臣与外臣莫不如此。

皇上似乎接受到了王振的忠诚,深望王振一眼,“先生,此事不急。”

先生?就见百

官中有人暗自撇嘴。

那边沉默已久的杨溥将头伸向一脸落寞的杨荣耳边,叫上了他的字,“勉仁兄,越王带着五百亲卫军,还有一个商怀英,换作是别人,能防范周全已是难得,而越王不止于此,把各怀其心的人捏在一起,力气全用在一致对外上,就凭这分才智,也该让你、我二人由衷地叹服。”举目看向王振,将语音降得极低,“眼前的这位心眼太多,又把心思用在了百官头上,他才是真正难以对付的人。”

杨荣淡然看了杨溥一眼,举步朝皇上那边走去,临行前似乎还轻轻甩了一下衣袖。

“陛下,臣请致仕。”

殿中洋溢着浓浓的喜气,故而杨荣的贸然请辞极不应景,皇上闻言一愣,缓缓道:“杨卿乃朕的股肱之臣,辅政多年,劳苦功高,朕若有疏失,杨卿不妨直言,何故弃朕而去?”

杨荣微微垂首,目光倏然一亮,旋即趋于黯淡,屈膝跪于地上,“臣叩谢陛下垂怜之恩。臣离乡多年,久未回还,臣恳请回乡扫墓祭祖,望陛下恩准。”

皇上扶起杨荣,眼中带分笑意,脸色却显得淡然,“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既如此,朕岂能枉顾卿之厚德?准奏!”

王振朝杨荣投来意味复杂的一瞥,在杨荣陛辞后默默走出武英殿的那一瞬间,百官纷纷扭头望向杨荣脑后透着沧桑的几缕散发,片刻后,门外已是漫天飞雪,掩住了一个踽踽独行的背影,似在宣告一个时代的正式终结。

······

厚厚的积雪铺满大地,隐去了一切尖锐的棱角,即便是刀削般的断崖顶上,那层覆雪也呈现出平缓的弧度,经阳光一照,白晃晃的一片,衬得天空更加蔚蓝。

“石峰,你慢点,等等本王!”

朱祁铭策马疾驰,身边的王烈兴奋得哟呵呵叫了几嗓子,眼眸中亮着两点雪色。

“殿下,那是一只傻狍子,它耐力不够,多半会被石峰逮住。”

“傻狍子?为何叫它傻狍子?”

“狍子好奇心极重,若猎人一击不中让狍子逃走,过后狍子必返回原地看个究竟,易遭猎人伏击,真是好奇心害死狍子!”

“哟嚯嚯!”前方数丈远处,石峰大声吆喝着,一手牵着马缰,一手举弓挥舞。

十余丈远处,那只狂奔的狍子猛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向石峰,眼中散发着柔和的光泽,浑然一副呆萌萌的神态。

还不快跑,傻瓜!朱祁铭方要发声,却见狍子嗷叫一声,转身再次狂奔起来。

“石峰,有种你就别放箭!”见石峰正在弯弓搭箭,朱祁铭急道。

石峰扭头匆匆回望一眼,待转视前方时,狍子忽然变向,石峰略显沮丧地卸了手上的劲力。

“殿下,多日不见荤腥,今日好不容易逮住了一只活物,小的可不敢放了它。”

话音未落,石峰便瞅准时

机,再次弯弓引箭。

忽见狍子一头钻进积雪里,除了头外,身子全露在外面。这一幕让朱祁铭吃了一惊。

石峰降下马速,缓驰靠近狍子,放下弓箭,似在为射杀或擒获而犯难。

后面嘀嗒的蹄声响个不停,王烈转眼间就到了石峰身边,“石峰,莫非你也变成了傻狍子?再不动手,小心它缓过劲来溜走!”

石峰举弓正待发力,却见朱祁铭快马赶到,一只手按住了石峰的弓箭,“罢了,咱们出营只为瞧个新鲜,如今新鲜瞧够了,还不赶紧回去!”

“殿下,您不想吃肉?”王烈诧异地道,身子随马的缓步而在轻轻摇晃。

“想,本王想吃狼肉,就怕你们逮不住!”朱祁铭扫了二人一眼,掉转马头,回首道:“还迟疑什么?小心警讯传来,误了战机!”

得地一声,朱祁铭策动战马。“可惜!”石峰、王烈二人朝狍子投去不舍的一瞥,不情不愿地策马跟了过去。

“哟呵呵!”朱祁铭学着石峰、王烈的样子,兴奋地吆喝声,刺目的阳光让他微微眯上了眼睛。

“哟呵呵!”

石峰、王烈二人的和声惊动了远处林中的宿鸟,但见几点黑影在空中掠过。

在离营地数十丈远的地方,朱祁铭一眼瞧见前方旌旗招展,一溜的马车缓缓驰来。

朱祁铭一阵加速疾驰,随即降下马速,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身后的王烈。

王烈眯着眼望向车队,“送粮草都打着一溜的旗号,好大的排场!”

“以旌旗造势,一看就知是卫所军的做派,哼,尽玩虚把式!”石峰最后一个下马,似乎还在为一顿到手的美味无端溜走而沮丧。

“殿下!”

朱祁铭循声望去,见那边商怀英离了车队,策马疾驰而来。

“殿下。”商怀英翻身下马,脚在雪地上一滑,打了个趔趄,脸上却满是笑容,并无半分的慌张。“皇上下令从保安州那边调来了充足的粮草,但雪路难行,洒家来迟了一步。”

“有劳商公公。”

朱祁铭招呼一声,就见许多士兵朝这边奔了过来。

“殿下,洒家带来了足足五车猪肉,还有五车羊肉!”商怀英忽地拔高了声调,故意吊人胃口似的。

但闻一阵咕噜声传来,不消说,肯定是亲卫军、护卫军在咽口水。

“五车猪肉?五车羊肉?那还不得堆成一座小山!咱们每日一碗肉都管够!”

众人的欢呼声响成了一片。

“这是皇上的厚赏,回京后另有重赏!”商怀英冲众人鼓动几句,转身来到朱祁铭身边低声道:“殿下,洒家听说第二次征讨思任发的战事即将发动。”扭头张望一番,“皇上好像有些犹豫。”

朱祁铭一怔,不禁扭头北望,远方或许正对着令他日思夜想的独石堡!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军营琐事

朱祁铭吩咐唐戟、蒋乙、赵岗三人负责接收粮草,他自己则叫上商怀英,急急返回营地。

顺着简易石阶,登上矮丘,进入营房,就见两名近侍护卫燃起炭火后躬身退去。

脱下披风,随手扔在榻上,朱祁铭在炭盆前落座,“商公公请坐。”

商怀英也不客气,但入座后不敢离火盆太近,且大半个屁股悬在凳面之外,只能算是半坐。

望着炭火,朱祁铭眼中有反光闪动,“皇上问过鞑贼的身份吗?”

士兵自己烧制的木炭质量太次,盆中忽地腾起一股浓烟,顺风飘到位于下风处的商怀英身边,商怀英顿时被呛得咳了几声,等浓烟稍稍淡去后,商怀英眼眶都湿了。

“咳!殿下,廷议过后皇上又召见了洒家,皇上问及鞑贼的身份,洒家便说他们是阿剌知院手下的轻装骑兵。咳咳咳······”

火盆中呼的一声,窜起一束火苗,随着炭火越烧越旺,浓烟总算彻底散去。商怀英掏出一方巾帕飞快地擦拭眼角,随即迅速将巾帕收入袖中。“皇上还问过有无也先重装骑兵的踪迹。”

“重装骑兵。”朱祁铭喃喃自语一声,旋即站起身来,“大雪要是迟来一月该有多好!如今大雪封山,鞑贼入寇恐怕要等到明年融雪时节。哦,麓川那边定于何时开战?”

商怀英起身肃立,“听人说,皇上本已谕令正月间开战,但听到殿下的捷报后,便按下南边的战事,像忘了似的。”

朱祁铭走到窗前,凭窗远眺,“正月,正月?等到十日之假过后,已是正月底。唉,但愿明年的早春是个暖春!”

“听殿下话里的意思,莫非皇上在等殿下击败入寇的也先重装骑兵?可是谁知他们是否入寇,何时入寇?”

朱祁铭转身回到火盆前入座,冲商怀英笑笑,只回了他半截话:“瓦剌舒服日子过得太久了,人口孳长过盛,衣食不周,能捱到明年融雪时分已是不易。鞑贼入寇多半会选在融雪时节,早了,天堑无涯;晚了,他们等不起!”

商怀英似有所悟,“哦,殿下,行在兵部尚书王骥大人特意让洒家给殿下捎话,他说,据边报所示,入冬后也先大部人马应在宣府之北驻扎,请殿下小心防范。”

朱祁铭目光一亮,“好!王大人真是有心之人!等来年开春后鞑贼入寇时,本王击败瓦剌最精锐的重装骑兵,便能测试出方方面面的反应。”

商怀英略一凝思,旋即摇摇头,“殿下,这边的战事与麓川那边的征讨有关么?”

朱祁铭脸色一沉,目光转趋黯淡。“麓川那边的战事一旦开打,必将旷日持久,到时候大明只能向瓦剌示好,以稳住瓦剌。可是,瓦剌才是我大明的心腹巨患!”

商怀英再次摇头,“洒家还是不太明白。罢了,当年随先帝出征,洒家不过是凭着一身骑射功夫受到先帝青睐而已,哪想得了那么多!”

朱祁铭笑笑,“内廷之中也是藏龙卧虎啊!商公公是有心人,身为内官,许多时候自然要难得糊涂。”

商怀英闻言笑声连连,再看朱祁铭时,商怀英的目光变得更加和善了。

“殿下,出事了!”王烈慌慌张张突然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殿下,商公公,卸车的亲卫军哄抢猪肉,护卫军有人出

面阻止,双方快要打起来了!”

朱祁铭微皱眉头,而后从容起身,出门时与商怀英对了对眼。

下了那道简易石阶,朱祁铭远远望去,见膳房前有两队人紧张对峙着,一队是亲卫军,一队是护卫军,各有近百人,双方吵成了一锅粥,好在与离京前相比,众人知道了收敛,并未兵戈相向。

在一辆拉猪肉的马车旁,一人在大声嚷嚷,朱祁铭记得他是亲卫军百户高谦。“说你多少遍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再不让开,我可就不客气了!”话说得很冲,嘴上倒还干净。

马车前站着一个壮汉,根木头桩似地直直立在那里,拦住马车,一言不发。疾步如飞的朱祁铭略一凝思,终于想起这个壮汉叫付元,是护卫军一名百户,因他言语少,平时不吭不哈的,名字又极平凡,故而朱祁铭总要想那么一会儿才能明白他叫什么。

遇到此事,朱祁铭还犯不着自己先出头,身边的商怀英方张了张嘴,就见有四人从另一边率先一步走进人堆中。四人肯定是从峡谷那边的营房里出来的,其中有唐戟、蒋乙、赵岗,还有一人肯定是保安州那边负责押运粮草的军官,年纪约在五十上下,相貌平平,看装束应是一名千户。

“吵什么!刚陪骆千户说了会话,你们就翻天了!”赵岗背着双手,冷眼看向高谦,又淡淡瞟了付元一眼。

开赴北境后,朱祁铭曾悄悄问过蒋乙,总算知道了蒋乙被架空的原因,原来亲卫军全是羽林左卫的人,属赵岗手下,只有蒋乙来自羽林右卫。照说,蒋乙与赵岗一个是主官,一个是副职,谁说话算数是不言自明的事,可惜蒋乙不善驭众,特别是与一帮齐心与他若即若离的部属相处时,他言语短,心又宽,一副顺其自然的样子,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孤家寡人。对此,朱祁铭帮不上什么忙,亲卫军的背景有些复杂,赵岗是否暗中奉了什么人的密令,此事存疑,这可不是一个亲王可以贸然掺乎的。

朱祁铭与商怀英来到人堆外,,驻足静观,也不急着进去。

“他们哄抢猪肉!”一名护卫愤愤道。

在这个蛮荒之地,能尝到荤腥那就是最奢侈的享受了,如今千余号人谁不睁大了双眼死盯着这十车猪肉、羊肉?谁肯让别人多吃多占?眼下高谦率众利用卸货之便私拿猪肉,那还不把旁观者的眼睛都给急红?幸亏此事未惊动练兵场那边的千余人,否则,恐怕高谦早已成了肉饼。

赵岗笑望蒋乙一眼,脸上带着征询的意味。如今他对后者多了分尊敬,这让朱祁铭稍感宽慰。

蒋乙冲赵岗点点头,赵岗立马转向高谦道:“混账东西!猪肉不进膳房,莫非你们一个个都馋成了饿狼,想生着吃!”

赵岗显然是想大事化小,只斥责高谦贪嘴,却不提军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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