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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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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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收下吧,挑些好的送给常德公主,剩下的先存放于清宁宫,不必急着移入别院。”

“是。”

朱祁铭出了一身的汗,自然要去沐浴更衣,这个时候,他是断然不会让茵儿、渠清她们近身的,至多准许崔嬷嬷替他更衣。

沐浴后换了身亲王常服,朱祁铭顿觉遍体通泰,一人进了书房,就想续读汉代战例,忽闻曲廊那边响起一道熟悉的脚步声,他咧嘴一笑,起身奔了出去。

“妹妹为何今日才来别院?”

吕夕谣微微一笑,顺手将手上的雨伞放在栏杆边,“天公不作美,再说,我总不能天天往紫禁城里钻吧?”

“你可别忘了,你是我的伴读,还要教我琴棋书画呢!”

吕夕谣又是一笑,贴着他的身子就拐过曲廊。朱祁铭转身追了上去。

“妹妹,习琴棋书画可是要日日用功的,你不来,我的那点薄底子恐怕就都不能算数了,又得从头学起。”

吕夕谣深深望了朱祁铭一眼,旋即侧过头去,“我父亲还在侯讯呢,莫非你忘了进学一事?”

朱祁铭一怔,“我可不敢忘!唉,皇上不发话,我也不想请旨,罢了,一个亲王,日后只会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为伴,学那么多干嘛!”

说话间二人进了书房,吕夕谣瞟一眼书案,微微蹙眉,“当年窦宪大破匈奴,登燕然山刻石记功,史称‘燕然勒石’,可是窦宪功高震主,最后走上谋反的不归路,以辉煌开始,以惨淡终局,值得后人引以为鉴。”

一副爱训诫人的小先生做派,无趣!朱祁铭撇撇嘴,“窦宪是谋反还是被谋反,此事只有汉和帝清楚,后人不便妄论。况且,我只对他的战法感兴趣。”随即咧嘴一笑,“妹妹快坐。”

吕夕谣随朱祁铭入座,眼中似有

一丝疑惑的色彩,“我父亲命我给你捎话,武隆算计你,被下锦衣卫狱,大家原以为他走走过场就能出狱,可如今武隆被人揭出勾结妖僧伽和的秘事,伽和曾被先帝钦定为逆贼,这下武隆恐怕难以活命了。我父亲有些担心,此事是否于你不利?”

朱祁铭立马想起了越府长史欧阳仝提及的旧事,便轻松地扭扭脖子,“让先生放宽心,此事与我无关,是别人之间的积怨使然。妹妹有所不知,早在先帝殡天前,宫中便传出了由王振出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消息,当时司礼监有个叫蔡奎的典簿与王振有私仇,于王振外出传旨的途中,邀集江湖死士截杀王振,后被随行锦衣卫击退,蔡奎逃匿,不知所踪。巧的是,最近蔡奎在通州一带现身,四处扬言,大骂武隆过河拆桥。此人说先帝殡天前,当时就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的武隆许以重利,指使他行刺王振,但武隆事后一直都未兑现,还派人四处追寻他的下落,想杀人灭口。这样的传言传到京中,自会生出许多事来。”

吕夕谣仍是一脸的疑惑,“传言而已,王······公公会信么?”

“管他呢!或许王振愿意相信此事是真的,咱们又不是神仙,怎能猜透别人的心思?”

吕夕谣面色一宽,目光定在了朱祁铭脸上,许久后才轻轻一笑,“这些日子你没忘记什么不该忘记的人吧?”

“谁?”

“赛罕。”

朱祁铭撇嘴,“妹妹为何提她?来,妹妹,咱们不妨摆上棋盘对弈,嘿,若论手谈,我不一定会落下风。”

“赛罕走了,听何司赞说,启程前,赛罕对着紫禁城足足望了半个时辰。”

朱祁铭脸色微沉,“一个鞑女,提她作甚!”

“赛罕对你可不一般,人家何止是认识你?心里分明还装着你!”

朱祁铭恍若未闻,冲门外道:“茵儿,快奉茶。”随即笑望吕夕谣,“嘿嘿,今日我准赢了你!”

吕夕谣莞尔,起身移步至琴案边落座,嗔道:“不准你耍赖!”

朱祁铭快步跟上前去,抢先拿到了黑子,“嘿嘿,不必猜先,我勉为其难,执黑先行,嘿嘿嘿······”

“想当初进学时你虽不用心,但还肯读书,不料才过了一年,你已是志在逍遥。”吕夕谣脸上挂着分嗔意,扭头瞟向书案那边,“再不就是找些古书猎奇,既然如此,不如赴藩得了!”

朱祁铭心中一凛。想如今自己委曲求全,若说对京城还有些许留恋的话,那也是源于心中还有一个割舍不下的大明梦!还有,宿怨旧恨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抛诸脑后的。

淡然一笑,抓起一颗黑子,“啪”的一声,下在星位外侧。

茵儿入内奉茶,身后跟着梅子。

“越王殿下万福!您多日不去咸熙宫,皇太后可是想您了。”梅子见礼后转视吕夕谣,“哟,这不是吕小姐吗?正好皇太后想见见吕小姐,便随越王殿下一道去咸熙宫吧。”

哼,扫兴!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南城周家

“民女吕夕谣拜见皇太后。”

“起来吧。”

皇太后竟直直地站起身来,怔怔地望着吕夕谣,眼中的那分惊诧滞留许久,直到被淡淡的冷意所取代。

“嗯,不愧为翰林院吕希的女儿,模样倒是出众,听说才学也不输祁铭,算起来,你还是祁铭的半个先生。”

“当初蒙太皇太后抬爱,民女粗通诗书,仅为伴读。他的学识并非民女所能企及万一。”

“他?”皇太后面有不悦,落座时椅子发出一声闷响。

“民女失言,是越王殿下,越王殿下久受太皇太后、皇太后教诲,见识自与别人不同,故而莫说半个先生,就是半个时辰的先生,民女也是承受不起的。”

皇太后面色稍缓,目光扫向殿中的一名少女。朱祁铭顺着皇太后的目光望去,见殿中有一名并非宫女装束的女子,年龄似比吕夕谣略小,穿着一身粉色的襦裙,一双眼睛很大,只是脸上的胭脂、唇上的口红,还有发髻上艳丽的头饰都显得过于扎眼,妆容与她的年龄不搭,掩着了她天然的气质。

少女上前给朱祁铭行了万福礼,嘴上却无言语。

“祁铭,她是南城周家的次女,名周晓蝶。”皇太后淡淡瞟一眼吕夕谣,目光重回周晓蝶脸上时,就立马变得柔和起来,“祁铭,她与你一样,既修文又习武。”

南城周家?没听说过!朱祁铭品味着皇太后的语意,刚开始还以为周家是闻名京城的大户人家,一见周晓蝶的装扮,他就断然否定了最初的判断。可是,皇太后为何要称“南城周家”呢?

疑惑间,朱祁铭又上下打量了周晓蝶一番,见她偶尔挑动眼皮,淡淡地看他一眼,旋即把目光重新投向脚下的方寸之地。

如此年少就浓妆艳抹,俗!朱祁铭不禁撇撇嘴。

皇太后似察觉到了朱祁铭神色有异,笑道:“祁铭,今日是五月初一,女儿节,家家户户妆妍小女。可惜碰上了一个阴雨天,哀家又不便出宫,否则,哀家倒是想重见女儿节的盛况,无数装扮艳丽的小女孩齐聚天坛边消暑避灾,连续五日热闹非凡,想想都能勾起哀家儿时的记忆。你别看走了眼,正因为今日是女儿节,所以蝶儿才装扮得与以往不同。”

现代人考证中国传统的女儿节,称三月初三“上巳节”,或五月初五“端午节”,或“七月初七”的“乞巧节”为女儿节,这是相当荒谬的。明代史籍有详细的记载,真正以“女儿节”直观命名,且仅以女孩这个单一群体为主体,举办盛大庆祝活动的节日也就是中国传统的女儿节,是每年的五月初一至五月初五,一连五天都是女儿节。现代人不妨记住一个日子,那就是五月初一即为女儿节。

有趣的是,上巳节这天是日本的传统女儿节,因循中华传统风俗习惯演变而来。

闲话少叙,话入正题。朱祁铭听见皇太后提起女儿节,再看周晓蝶时,依然觉得不适。你

一个花季少女,却装扮得像个幼女,恐怕在心理层面上尚未断奶吧!习武?还不如骑木马来得靠谱!

令人不解的是,皇太后叫她蝶儿,显然她与皇太后很熟,莫非她真的是哪个外命妇家的女儿?

他退到吕夕谣身边,冲吕夕谣笑了笑,望着周晓蝶打趣道:“你取名时恐怕家里请来了读书人。李商隐有一首无题七律,中有‘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的诗句,你的名字一定是取了‘庄周梦蝶’这一典故的寓意。为何不叫周梦蝶?周梦蝶,蝶梦周,如此更合典意。可惜呀,一字之谬,典意尽失!”

周晓蝶抬头怔怔地望着朱祁铭,眼中有分委屈,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忍住了。

“你二人谈得来就好!”皇太后听不出朱祁铭语带讥讽,还以为他与周晓蝶一见如故呢,当即面带喜色,冲周晓蝶吩咐道:“你先下去,到西阁那边歇着。”扭头冷冷望了吕夕谣一眼,“你回去吧。”

吕夕谣上前行罢礼,转身出了咸熙宫,朱祁铭就想追上前去吩咐她几句,让她在别院等着他,一眼瞥见皇太后在向他招手,只得生生缩回已迈出门的一只脚,回到皇太后身前。

周晓蝶与近侍宫女都已退去,殿中只有梅子一人远远侍立着。

皇太后眉头一拧,脸上的嗔怪之意很自然地就流露了出来,“祁铭,近墨者黑,你不可再与那个不成器的郕王来往,免得被他引上歧路!”

想皇太后肯定知道他那天追去安慰过郕王,但皇太后对此似乎并不怎么见怪,故而朱祁铭心中一宽,躬身道:“是。”

“胡氏、吴氏素来以卑凌尊,此番吃些苦头也是咎由自取!祁铭,太皇太后或许放心不下宫里的一帮老人,会吩咐你替她们做些事,你可得想仔细喽,别让哀家失望。”

朱祁铭闻言,一时间心念电转。静,如藏于九地之下;动,如凌于九天之上,皇太后蛰伏多年,终于抓住了宫中众主全都把心思放在他这个越王身上的有利时机,还抓住了关键人物齐聚乾清宫的良机,利用两个时机形成的黄金交叉点,骤然之间发起雷霆一击,一击闷棍打下去,吴太妃与郕王只怕要过许多年才能缓过劲来,而静慈仙师往后难免要在凄风苦雨中度日!

吴太妃自有她自己的一把算盘,暗中的较量仍将延续下去,可叹静慈仙师无甚心机,是这场较量的真正输家!事情之所以尚未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只是因为宫中还有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百事不理,却总能在最后一刻成为定海神针。唉,静慈仙师的命运也只能寄望于太皇太后了!

想想温婉的顺德公主,要他这个亲王对静慈仙师即将面临的诸多苦难袖手旁观,朱祁铭恐怕做不到。只是,咸熙宫里的这双眼睛是何等的锐利,容不得他有半分的闪失!

“祁铭谨遵皇太后教诲。”

皇太后面色一缓,轻轻拉了朱祁铭一把,“过来,就在哀家身边坐。”

待朱祁铭入座后,凝目似想起了别的事,“好茶若无名泉,滋味与寻常茶叶也无甚区别,这些日子哀家总在回味那几日的茗趣,难以释怀呀。”

“哦,都怪祁铭粗心!皇太后,故人又捎来了数坛江南泉水,还有谷雨前后采摘的顾渚紫笋,祁铭即刻吩咐人将它们送来咸熙宫。”

那边梅子掩嘴一笑,得意地扬扬脖子,“奴婢早就说过,越王殿下心里装着皇太后,肯定正托人张罗泉水的事呢,皇太后以为如何,此事还是被奴婢说中了吧?”

皇太后佯嗔地白了梅子一眼,随即叹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祁铭,哀家可不想做个劳民伤财的无德皇太后。”

“皇太后言重了,不过是故人的顺手之劳而已,何来劳民伤财?再说,那些物什是故人送给祁铭的,祁铭不知茗趣,岂能白白糟蹋它们?外人若有什么闲话,那也只能落在祁铭头上,无损皇太后的清誉。”

皇太后深望朱祁铭一眼,浅浅一笑,一只手放在了朱祁铭臂上,“祁铭,蝶儿这孩子与哀家来来往往快半年了,她甚是伶俐,姿容与才学不见得会逊于吕氏,她又是习武之人,正好陪你修文习武,你看如何?”

姿容?世间谁的姿容比得了夕谣妹妹?至于周氏的才学嘛,呵呵,不提也罢!朱祁铭根本就不愿让吕夕谣自降身份与周氏比才貌,他只想拿周氏的武学说事,“皇太后,祁铭习武只为来日赴疆场杀敌,不比京中的花拳绣腿。”

皇太后正色道:“皇帝明年将要大婚,今年入秋后就要选秀,周家长女品貌俱佳,多位外命妇将她引来咸熙宫,哀家见过之后甚是喜欢。”皇太后伸过头来,将声音压得极低,“皇帝见过周家长女,甚是中意,她来日参与选秀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入选不难,瞧皇帝的欢喜劲,周家长女肯定会被封妃,至于能否更进一步,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周家长女将被册封为妃?甚至有可能更进一步而成为皇后?朱祁铭心中一惊,立马意识到皇太后让他与周晓蝶相处,这番用心并不简单!

朱祁铭不再是懵懂少年,对许多事自然要往深处想。皇太后话里话外都在传递一个明确的信息,周家长女一旦成为皇上的宠妃甚至是皇后,则周家的男丁迟早要封侯,摇身而变为京中显贵,如此一来,周家次女可不就成了百家争聘的热门人物?

莫非皇太后是想······切,你想多了!朱祁铭动动身子,眼中掠过一丝尴尬,赶紧清空脑中那道自以为荒唐的想法,不解地道:“皇太后,此事与周家次女有何干系?”

皇太后连连摇头,“真是年少无知呀!不必多说,你就让蝶儿做你的伴读吧。”

朱祁铭起身,“是,祁铭这便去清宁宫,求太皇太后收回成命,让吕先生的女儿不再入宫。”

“等等!”皇太后一把拉住朱祁铭,犹豫片刻,无比懊恼地道:“罢了,此事急不得,不如先缓一缓。”



第一百六十六章 几处凄凉

“祁铭,你到西阁那边玩去吧,等会哀家命人过去传膳。”

闻得皇太后的吩咐,朱祁铭一想到西阁里还栖着一只花蝴蝶,顿觉得万分的别扭。

心中挂念着吕夕谣,很想辞别咸熙宫,回到别院,可是,无论怎么打腹稿都难以找到说得出口的措辞。

为难之际,就见御前内侍入内禀道:“皇太后,皇上午膳前将来咸熙宫问安。”

皇太后惊得张着嘴愣了半天的神,待御前内侍告退后,轻轻叹了口气。

“皇帝真是难得,总算想起咸熙宫来了。哀家不去找他,只怕一年之内见不上皇帝几面!”

朱祁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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