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文学之父--卡夫卡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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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文学之父--卡夫卡评传-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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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受孤寂       创作需要生活。这是人所共知的常识。但当生活积累到一定程度,需要   把它酿造成某种产品,或者灵感的 “引信”急欲将它“引爆”的时候,却是   个艰难的过程:它需要时间,需要注意力的高度集中,如果你是不愿步人后   尘,跟人亦步亦趋的,就尤其是这样。对于卡夫卡,不知是由于时代的新的   审美信息的袭击,还是缪斯女神的梦授,仿怫一个时代的艺术使命非他莫属,   决定要由他创造一种异乎寻常的艺术似的。只要能保证他专心写作,任何诱   惑他都能抵制,任何损失或牺牲他也在所不惜。于是友谊、爱情、婚姻、天   伦之乐…… “生活上要求的一切”,他都置之度外,把自己关闭在孤寂的世   界。卡夫卡的挚友 M·勃罗德是这样来谈论他的朋友的这一特点的:“在卡   夫卡的内心,两种截然不同的倾向为争夺优势而进行互相争斗:对孤独的企   求以及与人世交往的意愿。但是对于他,集体生活和有意义的工作才意味着   更崇高的目标和理想……当然,卡夫卡的文学工作需要孤寂,需要高度的专   心致志。这种专心致志有时因与别人交谈而受到干扰……甚至会由于向朋友                           ①   作出说明而受到损害。” 显而易见,两种倾向争夺的结果,“优势”越来越   倾向孤独这一面。因为卡夫卡把写作看作维护他的 “精神生命”的需要,对   于他,孤独是不可或缺的手段。他说: “自从我能记事以来,一种维护我精   神生命的深刻焦虑,便使我对其他一切事情都冷漠淡泊”。因为 “越处于孤                                    ②   寂的环境之中,我越觉得满足。” 卡夫卡要求孤寂到什么程度以及为什么需   要这样的孤寂,在他给未婚妻菲莉斯的一封信里讲得十分明白而具体:            有一次你信中写道,我写作的时候,你要坐在我身边。想想吧,这       样我是不能写作的 (不这样我也写不了很多),但这样我根本就不能写       作。写作就意味着敞开自己,敞开得不能再敞开;彻底的心胸袒露和让       人觉得失去了一切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我常想,一张写字台,一盏       灯,住在一间长长的、关严的地窖的最里面的房间里,这当是我最好的       生活方式了。人家给我送饭来,总是在最外边的门后放下,离我的房间       远远的。穿着衬衫走过去拿吃的,通过地窖穹形通道——这大概是我唯       一的散步了。而后我就回到原来的地方,慢慢地一边吃,一边想,接着       又马上开始工作,我会怎样进行尝试啊!我会把什么样深处的东西都写       出来!不会感到紧张!因为极度的精神集中是不知道紧张的。可是,我       也许搞不了多久,一开始,也许甚至就在这样的状况下不可避免地成不       了功而大大地发起疯来。”不要以为,这样的苦行主义卡夫卡不过说说   而已,不可能真的实行。同年八月的一则日记证明,为了创作,他确实过起   了这样的 “苦行僧”生活:            现在,我在自己的家庭里,在那些最亲近、最充满爱抚的人们中间,       比一个陌生人还要陌生。近年来,我和我的母亲平均每天说不到二十句       话;和我的父亲,除了几句空洞的大话,几乎就说不出别的;和我那两 ①  M·勃罗德: 《卡夫卡传》德文版95—96 页。 ② 卡夫卜:1911 年3 月28  日日记。 ① 卡夫卡:1913 年1 月14—15  日致菲莉斯信。 
                                     

      位已婚的妹妹与妹夫除了生气根本就没有话可说。原因很简单,我跟他       们没有最细小的事情可谈。一切跟文学无关的事情,都使我无聊,使我       痛恨,因为它们干扰我,或者说阻碍我,哪怕这只是假设的。在此以前   一个月,他的日记中有一段也写着类似的内容,只是点出了理由:            凡是与文学无关的一切都使我痛恨;与人谈话 (哪怕是有关文学的       谈话)都使我无聊,会客使我无聊,我的亲戚们的痛苦与欢乐使我极端       无聊。谈话夺走了我所思考的一切:重要性、严肃性、真实性。至此已   经可以看出,卡夫卡要求的孤寂是绝对的,无条件的。然而这个要求本身是   多么严酷啊,它要求你随时准备摈除生活中一切意外的诱惑和习俗的欲念,   尤其需要摧毁私生活领域的欲念。这需要多么坚强的意志力!现在我们可以   来考察他的婚姻之谜的奥秘和他的内心波澜了。 ② 卡夫卡:1913 年8 月21  日日记。 ③ 卡夫卡:1913 年7 月21  日日记。 
                                     

                                  婚姻之谜       世界知名作家中,经历曲折者不少,但很少象卡夫卡那样,一生中那么   平淡又那么富于传奇色彩。传奇之一是他的婚姻故事:一生中与两位姑娘先   后三次订婚、三次解约。他的第一个恋人是菲莉斯·鲍威尔,1912年在柏林   认识,1914年5月底订婚,同年7月解约;1917年与菲莉斯第二次订婚,同   年 12月又告吹;1919年卡夫卡又与另一个名叫尤丽叶·沃里切克的小姐订   婚,1920年夏又退婚。如果说第三次不成功多少与父亲的反对有关;和菲莉   斯的第二次解约与他的健康状况 (患肺结核)有关,但第一次解约是没有明   显的外在因素的。而从两人初次相识到第一次订婚的将近两年内,彼此确实   是相爱着的,不然,那厚厚的一本 《卡夫卡致菲莉斯的信》怎么会产生呢?   这本将近八百页的情书,凝结着作者青春年代思想情感的结晶,极端珍惜时   间的卡夫卡不惜笔墨来抒发他对爱情的追求,对婚姻的想望;倾泻他对一位   青年女性的热烈的恋情,而且也是他首先一而再地向对方提出求婚的。两人   也一起外出旅游过。他甚至已经租好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准备结婚之需。   然而就在卡夫卡对婚姻满怀憧憬的时候,他也没有被未来的小家庭幸福完全   陶醉过。仿佛在他的爱情奏鸣曲中不时闯进 “命运”的不谐和音响。那是创   作与职业的争斗!这场他无力战胜的争斗,时时发出呼唤,要他放弃情爱的   享受与生儿育女的家庭生活,用八小时以外的全副精力来供给创作,否则写   作的 “幸福”就有被窒息的危险。例如,1913年6月卡夫卡第一次向菲莉斯   求婚。而一个月后,即1913年7月,他在日记里记下了如下的生活守则:            第六,特别是在以前,我在妹妹们面前与我在其他人面前往往显得       判若两人。只有在我写作的时候,我才突然觉得无畏,身心袒露、有力       量、令人惊讶。如果我有妻子,通过她的中介在一切人面前都能如此,       那该多好啊!但是这样岂不是牺牲了我的写作了吗?这就是不行,这就       是不行!            第七,除非也许有朝一日我能真的放弃我的岗位,不然结婚将是永       远不可能的。象卡夫卡这样的思想丰富而又感情充沛的人,追求对异性   的爱无疑出于他的本性。而从这种爱中他显然也得到了温暖和幸福。然而这   爱显然抵偿不了由于影响创作而产生的痛苦。于是爱情被推到了第二位。            我当时不能结婚,我身上的一切都对此起来反叛,我一直来多么热       烈地爱着菲 (指菲莉斯——笔者)。主要是出于我的作家工作的考虑,       是它挡住了我,因为我相信婚姻对这一工作是有危害的。我何尝不想结       婚;但单身生活已在我现在生活的内部把它毁灭了。我已经一年之久没       有写任何东西了,往下我也写不了什么。我的头脑里只有这一个我加以       保留的、折磨着我的想法,此外没有别的想法。①       爱情、婚姻与文学创作在卡夫卡身上所发生的这种矛盾,难道仅仅是他   与菲莉斯这个具体的女子引起的吗?不是的。这个矛盾对卡夫卡已经普遍化 ① 卡夫卡:1913 年7 月21  日日记。 ① 卡夫卡:1914 年3 月日日记。 
                                      

  了,也就是跟任何女子的结合对于他的创作都是致命的 “陷阱”。他说:            女人是陷阱,埋伏在四周等男子入彀,从而把他们拖进纯粹的有限       之中。这里似乎让人听到歌德 《浮士德》中的音响。浮士德看见民间少   女格泪卿,喜欢异常,遂与之睡了一夜,第二天就不得不离开她了。为什么   呢?歌德认为,家庭的婚姻生活与个人事业上的追求是相矛盾的。但一个人   如果与异性毫无肉体接触,则他的精神发展就不会健全。所以他安排了他的   主人公体验这么一夜的儿女情 (不料这一损人利己的举动却给格泪卿全家带   来悲惨的后果)。卡夫卡这里所写的并在行动中加以切实贯彻的与歌德的观   点是基本契合的。       晚年,卡夫卡把他对婚姻问题的看法进一步理论化,表述了他更高的立   足点。下面是他跟青年朋友雅诺施的一段谈话:            一个人藏匿到自己的所谓私生活里去,是因为他缺乏把握世界的力       量。他逃离奇迹般的世界,投入自己有限的自我之中,这是退却。        “有限”的家庭生活对事业追求的束缚与妨碍,认识这一点,对于一般   人是并不困难的。但要彻底解决这一矛盾,即断然放弃一头,成全另一头,   尤其是摆脱 “有限”而成全事业,这是为一般人所难能做到的。然而,卡夫   卡做到了这一点。不消说,他经历了多少个年月的 (至少有八年吧)痛苦的   思想斗争和感情冲突,才让事业——文学创作取得了胜利。他自己甚至用这   样怵目惊心的词句来描写他的痛苦:            我自己被撕裂了…世界 (菲莉斯是它的代表)和我陷入了一种无法       解决的冲突,正在撕裂我的身体   正是因为他的感情受到了长期的折磨,他对异性的欲望受到了残酷的压抑,   所以,1920年,当他成婚的念头最后破灭,他天性中那深藏着的对异性的热   烈的感情,不顾一切地冲开了理智的闸门,向一个有夫之妇——密伦娜倾泻。   这看起来似乎反常,其实,不过是他身上长期被压抑的恋情的 “反叛”和宣   泄罢了。 ② 见奥登: 《卡夫卡的天堂》,译文载《外国文艺》1980 年第2 期,第309 页。 ① 雅诺施: 《卡夫卡谈话录》。 
                                      

                                 短寿其因       卡夫卡小时候是个 “英俊少年”,他和他三个妹妹与他父母一样都有一   个结实而强壮的身体。但卡夫卡从小就养成了爱看书的习惯,常常看得很晚,   以致影响睡眠和功课,当家长们不得不进行干涉时,却使这敏感的孩子感到   不胜悲伤。后来潜心于创作,睡眠时间少了,头痛、失眠纠缠着他,有时不   得不因此中断创作。而中断创作对他又是最痛苦的事情。所以有一天的日记                                                  ①   里他这样叹息道:“完全的停顿,无穷的折磨。”这还只是一方面。另一方   面,如上所述,他内心里还得充当一个全副武装的 “斗士”,既要对付那个   他想摆脱而始终摆脱不了的职务给他造成的焦躁,又要忍受他不愿摆脱而不   得不摆脱的婚事对他的 “撕裂”。于是,精力在创作和职务上的过度消耗,   精神在几重矛盾的折磨中过度损伤:卡夫卡那天生健康的身体垮下去了!1917   年8月9日,在他几个月内写出了一系列短篇名作之后,他终于被当时那至   命性的肺结核的病魔缠住:他咳血了!然而,这个中了缪斯的神矢再也不能   自拔的男子,却依然不听生命的“黄牌警告”,在同年的10月 21日至23   日他竟一连写出了三个短篇小说。患病后,他仍未辞去保险公司的职务,只   是断断续续告假疗养。这期间,他的创作旺盛力并没有随着生命的危机和生   命力的衰退而减弱,数量和质量都不减当年。这几年内,他不但继续写完长   篇小说 《诉讼》(1918),写出了另一部长部 《城堡》(1922),而且继续   写出了大量的短篇作品,如《普罗米修斯》(1918)、《一只狗的研究》(1922)、    《饥饿艺术家》(1922)和那封有名的长信 《致父亲》(1919),以及大量   的具有文学价值的 《致密伦娜书简》(1920——1921)等。与他的创作成反   比的是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到 1922年不得不办理退休手续。此后,直到1924   年6月去世,卡夫卡除了写出 《地洞》和另两个短篇外,就没有能写出更多   的东西了!他的生命终于放完了强光。这时候——1923年 12月,卡夫卡才   让一位名叫多拉·迪曼特的女性接近自己,以同居方式,让她陪伴自己离开   人世。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卡夫卡的全部作品都是他自觉地用一个男子的健   康和一切 “生之欢乐”换来的。这一点他自己的日记写得很明白:           我没有学到半点有用的东西,与此有关,我却让自己的身体给毁了。       此事的背后可能掩盖着一种打算。我不想让一个有用而健康的人的生之       欢乐来左右我的方向。似乎疾病与绝望也丝毫改变不了我什么!① ① 卡夫卡:1915 年2 月7  日日记。 ① 卡夫卡:1921 年10 月17 日日记。 
                                      

                                  毁稿奇念       卡夫卡把世界看作一种悖理的存在,其实卡夫卡存在的本身又何尝不是   一种悖理现象:他一生那么平淡,却又那么富于传奇色彩。如果说他的三次   婚约之谜已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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