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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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良人-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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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菱蛇露出莫名奇妙的神色,“不是我还有谁?”
  “是你杀了她!”公叔荐“呛!”地已经拔剑出鞘,“你为什么!为了什么?”
  此时他已经怒发冲冠不能自已,虽不知山上究竟是何景象,仅看到吴月如此就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理智可言,更何况!更何况原本以为惨遭不幸的菱蛇没死,还告诉他是她杀了吴月!
  “你究竟……”他指尖发抖,有一瞬竟起了杀意。
  “为什么,你问我这话不觉的可笑吗……我是为了师父、为师兄们报仇啊……”她朝他走近,身上浓浓一股血腥气,“你莫非是不知道……这个被你叫作‘月儿’的女人,是‘白茶会’的人吗?你不知道,告诉了‘白茶会’破阵口诀,继而害死了师傅的,害死咱们师门上上下下三十七口人的,正是你这冰清玉洁的月儿——这披着狐狸皮的吃人精吗!”
  公叔荐如雷轰顶,尚未喃喃两句“不信”,手下已经翻过一个剑花往她面上扫去!菱蛇知他意在夺下吴月尸身,反应也是极快,“啪!”地抽出袖中一根软鞭,撤掉对方攻势借而反往吴月面上扫去。
  即便如公叔荐这样能够自制之人,此时也是心绪急乱难消惊怒,更见她连已死之人都不放过,当即面上黑云流转煞气更盛。“菱蛇!”
  “我说的是事实!你竟不信我?”
  “你可是已经疯癫成性?月儿不会丝毫武功,与人无怨,怎么成了杀害师傅的凶手?你不查明真相反对她下如此毒手,简直、简直丧心病狂!”
  菱蛇冷笑不已:“不会武功就不能害人?公叔荐啊公叔荐,你是不是被她装出的温柔贤淑给毒瞎了眼!可是你别忘了,你瞎了,我却还没有瞎!当日,是我亲眼所见她身在‘白茶会’之中,确确凿凿不会认错,你不过是不愿相信她是个同谋,不愿相信我罢了!”
  “相信你?我就是错在了相信你!”他心意已决,剑指菱蛇,“月儿患有晕血症,怎么见得别人杀人?何况、何况她根本就不可能自己上山——她早就重病缠身,双脚没了知觉,目不能视物,长久以来不过苦苦瞒着你们,若非……若非遭人胁迫,怎样上山?怎样杀人!”
  菱蛇浑身一震,但很快冷下脸来:“我、绝、无、看、错!”
  这场面真是天大的讽刺,信与不信,有什么用呢,到底谁对谁错又有什么用,当事之人已经死了,就在两人身边,如若她还能张口讲话,真相又是怎样?
  她只知道这个叫吴月的女人,夺走了她的一切,让她又回到了一无所有的深渊里。
  公叔荐,你为什么要爱一个这样的女人,你若是不爱她,现在还会站在这里对我怒目而视,拿这一副恨不能噬我之血肉的表情看着我吗?如果你信我没有看错,也认为是这个女人害死了你的师傅和同胞,你会不会比我对待她来得更残忍?
  不,我想你也不会,你是光明磊落的人,肯定下不去这样的手,那便让我来帮你下!你信她对你一片真心?我却不信!会毫无理由地这样对你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个……唉,你真的是……瞎了。
  “这么些年,我总以为你那一身阴毒能被师门之谊所感化掉,看来却是我错了!”说罢,公叔荐再次欺身上前,足尖却是凌厉地扫出,整个人如同展翅雨燕袭来。
  认出这招“堂前燕”,菱蛇不怒反笑,“你为了个女人,如今叱我阴毒?既然这样……既然这样,你当初救我做什么!救了我——再逼我恨你、杀你吗?”说罢也倒竖柳眉,“啪!”一声甩出长鞭往他身上招呼上去,这一甩来得巧妙,显然双方都讨不到任何便宜,却将“堂前燕”化解得干干净净。
  这次打斗不似以往,公叔荐出手毫不留情,招招充满戾气,菱蛇愈打愈落下风,最终与他对过一掌,疾退数十步撞在树上,只觉得胸口碎裂般疼痛。公叔荐却面若玄冰不再理会她丝毫,去到一旁,剑锋一挑斩断了树上的绳子,伸手紧紧接住了落下来的吴月。
  这一刻,也说不清他的面上是种什么表情,似是魔怔了,冷得天地间独剩下他与吴月两人。这般表情看在菱蛇眼里,突然有了浓重不化的悲哀,胸口亦不觉着痛了,唯独是空,空的让人惶恐不知所措。
  “明日申时,我在山门等你,回来给师傅及各位师兄弟们安葬。如果,你不回来……”她哽住,剧烈地咳两声显然是伤及胸肺了。撑着勉强走一段,膝头发软几乎跌倒,却执拗地晃了晃重新将背挺得笔直。
  “如果你不回来……公叔荐,我穷尽此生必让你后悔。”
  公叔荐背对着她,依旧紧抱着吴月,一动不动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
  ******
  整整四日之后,公叔荐才提剑上山。
  山门破败,大火肆虐过的焦黑痕迹爬满了每一栋屋脊,只剩下颓壁矗立原地,连同应有的血腥气都被焦炭味掩盖掉了,四下阴沉得有些诡异。正对山门是高高的牌坊,原本刷了红漆的抱臂粗柱成了灰黑色,斑斑驳驳似一只只长有眼睛的蛾子伏在上面,抖动着骇人的翅振飞起来。
  他的面色本来就苍白,待拾级而上,猛见到牌坊之上的东西——上面整整齐齐地挂着的,正是同门三十几颗的头颅!
  眉角已经开始突跳个不停,胸口气血翻涌着要呼啸而出,他紧握住了手中长剑飞掠进屋,发疯似地开始找寻起来……没有!没有!为什么会没有人?
  “菱蛇,你给我出来!你、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谁做的——我公叔荐,此生、此世若不将其碎尸万段必誓不为人!菱蛇——你给我出来!”最终是喊得嗓子嘶哑了,眼睛充血如鬼,依旧不见一点活人声息。
  他面如修罗,长啸一声扫剑劈在了屋梁之上,原本就熏坏的屋脊顿时爆出了可怖刺耳的断裂之声,连同屋顶吱呀摇晃了几下,便“轰!”得悉数坍塌下来砸起漫天尘土。
  似是终于被响声惊动了,良久有个幽幽的声音飘出:“你的剑……跟以往真是大不相同了。那个女人,当真能让你痴到如此?”
  他猛地转向声音出现的方位,嘴唇颤动了两下却不说话。岂料对方笑道:“不对、不对……我不信是因为她,你今日如此,我知你是因为恨我,你恨我对不对!”
  “我只消问你一件事,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谁、做、的?”
  “唉……公叔荐啊公叔荐,你自负聪明一世,不如猜猜这都是谁的错?如果你认为是我,是不是就要来杀我?你不信吴月是那罪魁祸首,那我说人都是我杀的,你又信是不信?”
  公叔荐脸上青白流转,最终嘶哑地答:“我……不信你会狠毒如此。”
  “哼哼哼……”对方好像真是开心起来,“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傻子。你这副样子,怎么为师父他们报仇?不如就一直做你的少年侠士,装得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干脆赶紧回去多好……你来到底是为了诸位同胞,还是只为了那个女人?”
  公叔荐闻言勃然大怒,“你说这样的话,真是疯了不成?”说着侧扫剑气直劈向声音来源,柱子爆裂开来,却空无一人。
  “我是疯了,但没有你疯。莫要忘了,那个女人是你带回来的,也就是说,害死了大家的人其实是你……哈哈哈哈,你嘴上说不信她是凶手,该不是畏惧这祸害的根源在自己吧?”不知为何,对方每一句话都旨在激怒他,虽然知道有所蹊跷,他还是被这一口一个“凶手”激得失了理智。
  狂风怒卷,他冲着屋外房梁疾攻上去,上面红影一闪,尚且没来得及接下这攻势,又见他运气掠起三丈,冷哼一声:“尽是在外学些雕虫小技!”一腿勾向左侧空当踢中一软物,对方闷哼一声急急落下,还没着地,又见他剑走“之”字,清啸之间已经有银白色光辉抢到了眼前,对方似乎本就带伤,动作缓慢得出奇,硬是受下这一记撞在地上。
  公叔踏前一步,见了却也微敢震惊,她那样子已经称不上是个人的样子了,反倒有些像只凄厉的艳鬼,桃花深目恨恨剐过来,微含戚意一晃而不见,俨然……跟当年救她时一模一样。
  她说:“怎么,你真要杀我?”
  兴许是过了冰川消融的时间那么长,他挑起了剑锋:“这个招式,本是我想教你的最后一个招式……如今、如今,我唤其‘叹月’,用来伤了你却也不想杀你,我只用此一剑将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全部斩断……‘叹月’此生,我不会再用!”
  叹月?叹月!
  对方沉默不语,突地闷咳出一大口血。他微侧过脸不愿多看一眼,十指掐进掌心刺疼。
  “先生。”背后的人微弱地叫一声,公叔荐背脊一僵,疑是听错。她竟然如此称呼他?
  可是她又唤了一声,似乎在笑:“谢过先生这么多年的教诲,菱蛇……受教了!”
  他惊得回头,背后却已经没有人了——她走了。
  有很长一刻,感觉似乎有什么细密的东西渗进心脏,比起恨意更多的是滔天酸涩。
  后来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听说她嫁了一个人,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刀客,可这个刀客最终死在她手上,被砍下的头颅送到了临云宫,当日,“白茶会”突然从江湖上销声匿迹,而君承欢身边多了“菱蛇娘子”。
  “菱蛇娘子”恶名太盛,没多久就成为江湖正道征讨的对象。可她却一直没有被杀死,而且一日不死,就一日杀人,好像要使这恶名散播得人尽皆知才好,让天底下每一个角落都听到她的名字。
  混迹在同一个江湖,他又怎么会听不到这些消息,只是想,这或许算是他的错——将一条惶恐不安的青蛇,硬生生逼成了一条张开獠牙的毒蛇。
作者有话要说:  

  ☆、洛阳雨(番一·蛇之信)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尽湿的两人像是化了雕像。
  “我想好了,如果那天你来了,我就原谅你了。”
  菱蛇娘子幽幽的声音穿透年岁将记忆贯穿起来,面颊上雨水浸得笑意有些朦胧不清。
  “我曾想过,只要你来……管他什么养育之恩师兄弟之情全是狗屁。哪怕对人说他们全是我杀的好了,让我自己亲手斩断这些背叛他们都没关系,反正我从来都这么自私……可是我等那么久,一直等了整整两天三夜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她说。
  “当时雨下个不停,水淹过我的脚脖子了,很冷、很冷,冷得我像是要死了一样,你,一直都没有来……后来,再见面的时候,我早下了决心此生都不会放过你。要怪——就怪你来的太晚。”她抬起眼睛,怨毒的光突然就没有了,换之却是一抹妖异的红色掠过,魔障一般使人移不开眼去。
  “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们的头颅一排一排整整齐齐地挂在牌坊上?”
  看着公叔荐面色惨白,她怪异地笑:“没错,那是我挂上去的!为了说服自己不去找你,我每克制一次就割下一个头,挂在那里拼命盯着看,对自己说:‘这是同门的头颅,我得看好它们不要被野猫野狗叼走了,放在这里等你回来给他们入土为安……’先生可还记得你说我像个疯子?没错,我就是个疯子!反正他们全都死了个彻底,尸体早就被水泡得发臭发烂了,假惺惺地念念不忘有个屁用!”
  “当初,我不信你会是个大奸大恶之人,仅仅是因为你将他们的尸身悉数照料妥当,却不想……”公叔荐深叹了口气,目光复而更加清冷,“我知道你恨吴月,但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逝者已矣我也不愿痴缠此事,你怨怼的是我,何必因为个人恩怨再去助纣为虐?”
  “先生说的莫非还是那老尼姑的事?哼哼,你当这帮江湖正道都是什么好人?老尼姑看上蓝州地图已久,还好意思厚着脸皮说要来围剿我临云宫,今日我若不在此将她收拾了,先生难道以为她会好好同你合作?先生你是聪明人,想必也清楚这些人的伎俩,出尔反尔尽是不要了那张老脸……我做此事,于朝廷的利益其实无甚大碍,你何必操那份闲心?”
  “杀人偿命。你今日杀了人,日后便会有千千万万的人前来寻仇,谁也保不准你性命,你何苦还要执迷不悟。君承欢此人狡诈成性,派你谋害萧家夫人在先,杀死静尘师太在后,观之,你不是沦为了歪邪之鹰犬又是什么?”
  “住口!”菱蛇脸色突地变了,“即便是先生,也不该说我家宫主任何不是!”
  “我只评述事实,你也是一次次从刀口下活过来的人,应该不会不懂这道理,被害者何其无辜,谁给了你掌他人生死的权利?”
  菱蛇轻微一颤,良久道:“要怪就怪她们命不好,谁让她们偏生被我撞上了?”
  “那个萧家夫人我本不想杀她,谁知她自己纠缠不休送上门来……我平生最恨愚蠢又痴心的女人,恨那蠢得自作多情,恨那蠢的痴心妄想!这样的女人,不如将心肝挖出来了才好,捧在自己手上好好看清楚,看清楚自己的心是多么狭小卑微的,看清楚究竟是什么颜色的,是不是要挖上几个洞,变得七巧玲珑才好?这样一来,她就会学得聪明了!”她尖锐的指甲狠狠剐在自己脖颈侧,笑得骇人。
  “菱蛇……”他喟叹了声。
  “你是不是很后悔救了我?你当初就不该救我。你以为救人就是好事吗,现在我就杀人给你看,让你看看,你公叔荐也有做错的时候!”说完,她突起发难,平地掠起好几丈,甩起凌空一鞭自上而下攻来,只听得破风猎猎作响,火红色的长鞭已经扫到眼前。
  公叔荐也不惊慌,不退反进,虚地晃过一步就躲过了攻势,更趁着那鞭子后劲未收借力而上,同菱蛇娘子展开了拉锯。
  菱蛇更恼,扑上前手腕一翻,那长鞭被松一端突地扬起如蛇头一般袭向公叔荐喉口。眼见缠斗不下,“叹月姬”清喑一声再次出鞘,格住了鞭头,两股猛劲相碰震得彼此虎口微微发麻。
  “你一日不将这剑丢了,说明你仍旧不信我当初说的话。可无论你心心念念惦记她多久,杀人凶手始终就是杀人凶手!比起我来又能清高到哪去?不如我送你去了黄泉,你自己好好问问她!”她眼睛眯出细小的杀意,手脚已经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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