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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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良人-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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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生不死,倒也未必没有……想到那地底之中那个虚无缥缈的“东西”,那算不算是一种长生不死?她咬着唇涩然地笑了下。
  “我不相信‘炎景’是凭一人之力就可以改天换命的东西,除非有什么东西是藏在更深处的,而你……大概就充当的是开启这种东西的锁钥。”
  “真是精彩,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附着的是个什么怪物,你却已经想来剥开它的皮囊看个清楚了?只可惜,你们抓了我也没用,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给你们开这把锁。”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一切的根源在哪里,所以才要一门心思替他们找齐地图,想方设法回到蓝州找出谜底。
  话到此处,她看他的眼神已经透出了警觉与讽刺:“如果你也信什么‘得炎景者,得天下’,那我恐怕要叫你失望了。”
  端王忍不住踏上一步抓住她肩膀,突然薄怒道:“你就这么来提防我?”
  “是你们在提防我!”她如一只全是炸起了毛的小兽,目光盈盈布满异色。
  谁说“炎景”一定要是某种东西,炎景,是一个人。
  是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人,一个平白无故就替天下背了命运的人。
  世人皆为夺炎景,不惜杀父母、害兄弟,彼此反目成仇,只为得炎景、换天下,以为那便是幸福。可是天下,又岂是一人的天下?以为可以得到一切,以为可以坐拥一切,殊不知,本身就是不幸的她,断不可能给人以幸福。
  “是你们、一个个地提防我……”她喃喃重复两句。
  突然感觉手上一暖,他已经贴到近前,居然满脸说不出的气愤:“我要是提防你,怎么还会在这里同你说这些!你可知道本王身边有多少双眼时时刻刻盯着本王的一举一动?”
  她努力挣了一下没挣脱开,见他连自称都改了就知道这次他是真的发怒,同时感觉今夜说着这些话的他,似乎是换了一个人,比起以前那个泰山崩于面前仍不改色的端亲王来,多了几分情绪上脸,却也多了些几分真实。
  “李邺……”被他的呼吸逼近到眼前轻扫到面上,她有些心慌,又要有所动作时,整个人都已经被对方拉进了怀里。
  “别动。”
  她只觉得耳侧暖洋洋的,半晌才传来了低叹:“要是提防你,怎么还敢把你留下这么久……外头多的是急于摸清你我底细的人,打从我出了宫门起,那些人就没有跟停过,想来也该要到了。你这般不小心,教人拿你怎么办呢?”
  话音刚落,书房外已经印证这话般地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来人通报:“殿下,陈亲王和齐郡王的人来了,说是有要事拜会殿下!”
  笑笑轻微颤了一下,他就已经感觉到,便拥得更紧了些,似乎要驱走她这些无妄的心悸才好。彼此低沉的呼吸渐渐稳了下来,融得成微醺的暖意。
  李邺啊李邺——
  你用你的方式包容着我,让我觉得,自己说不定是可以被人接受和信任的。这明明就是你的温柔啊,为什么偏偏让我觉得愧疚呢?一厢情愿地把你跟记忆中的他重叠在了一起,以为那是上天想到要补偿我了……我是不是很自私?
  拿过去框定着别人,以为这就是一往无前的爱了,我跟他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现在我懂了,你跟他完全不同,你是真实地活在现在的,在我身边触手可及。他要我死去,你却要我好好的活着……我,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被你拯救了啊。
  眼眶中湿气渐重,门外的人又急切叫了声,这次她却置若罔闻。
  “笑笑……”他轻揉着她脑袋,终于似是而非地笑,“怎么听也不是正经名字,复姓贺楼,那你到底叫什么?”
  她闷头低低抽泣一下,吸了吸鼻子,最终老大不情愿地闷声道:“蓝儿。”
  贺楼蓝,本来是再也不愿意提起的名字,却还是忍不住告诉了他。
  这时,屋顶上响起几个细碎到微不可闻的脚步声,端王终于直起身放开她,轻道:“来了!”
  她侧耳一听,五个人,果然明的暗的都来了。轻道:“就凭他们还追不上我。”
  他微微勾起唇角,“那你从后门走。”说着将她推进阴影处,自己则拉开门迎了出去。
  本来那诰文传出后他就不该回来此处,免得无端坐实别人揣测,千思百转也理不清的零星线索终于被串联起来,却得出了她身藏“炎景”的结论。起初他也不是不惊讶,也一度犹豫该怎样面对这局势……但现在,只想让她离这漩涡越远越好!
  “李邺。”她在背后叫他。
  他转过头来英挺的眉习惯性往上轻扬,只是在那肃穆的蟒袍之下,恍惚突生了一股不可抵挡的傲然之气,激得她一个瑟缩。她沉吟一番,说:“你只消告诉我,此事,即便是到了以后……会不会连累你?”眸中含的似乎是股隐忧,令人觉得不像她这个年纪会有的神情。
  他的眉峰终是松了松,声音低沉而平稳:“我说过以后会护着你,就不会食言。”
  “你……会后悔的。”
  他似乎是笑了一笑。“快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炎景

  一跃出了王府,笑笑就往西市方向狂奔而去。屋顶的五人发现有异立马就紧跟了上来,他们的身手并不比她慢多少,单从轻功上来看就是一等一的好手。
  笑笑见没办法将他们甩掉,只好七弯八拐地尽挑些隐蔽的弄堂跑,刚拐过一个转角,唐突冒出一只手将她逮住了。
  她惊得要抽身,却被人大力拉进阴影里。“别出声!是我。”
  “陆随?”她皱了眉死死瞪住对方,见他也是一身官服未褪,冲她做了个噤声。
  两人刚敛下气息,那五人已经逼了上来,见她突然消失了身影,其中一人飞快打了个手势,五人便四散了分别朝前追出去。确定对方都走远了,笑笑一肘顶在陆随胸口,气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啧!你个该死的丫头……”他疼得龇牙咧嘴,“我得了殿下嘱咐,一出宫门就赶过来接应你,你瞒骗得大家好苦!”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追我?”她一时之间若有所思,若有所遗。
  “嘁!”他揉着胸口飞过来一眼,“无非就是冲地图来的。如今朝中大乱,厉王的人都快跟羽林军打起来了,你要是被他们逮到就难保不掉层皮那么简单,废话不多说,快点走吧!”原来他以为此番追杀是因为她与地图的下落有关。
  笑笑却杵着迟疑了,说:“你在这里,李邺那里一个人怎么办?”
  陆随狭促地笑起来:“几天不见你倒是生出点良心来,学会担心殿下了?放心吧,几个亲王大臣他暂且能打发的,昨夜公叔荐也已经从洛阳回来了,总之你先关心好自己再说吧。”
  这次陆随来得仓促,却是有备而来,带她避开了几个有暗探蛰伏的点,稍后两人便改装混进了西市。今次虽是鬼节,但西市的人依旧不少,毕竟这里外乡人占去大半,他们之中很多是不避讳这种中原节日的。
  陆随一路走得飞快,时而警觉地同路边几个不起眼小贩打了个秘语,对方一个眼色便让出摊后最稳妥的小弄,待两人进去后又毫无声息地挪回原位,任凭谁都瞧不出端倪来。单单这样,他们就在半个时辰里穿过了大半个市集。
  笑笑觉得奇了,问道:“你一早料到我们要逃?”
  “端亲王府势踞天下,不说谁都该有个自家的情报网,这有几个秘密人手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一脸少见多怪的表情。
  她又问:“那咱们这是去哪?”
  陆随突然有些得意,从前都是她跑在前头卖关子,这还是头一回见她像个好奇宝宝似的问东问西,倒让人心头畅快起来了。于是嗤一声:“问那么多做什么,只管跟来就是了。”
  原来到的是个茶庄。
  这茶庄唤名“由子问”,名字取得叫人不明所以,却是个香山人远山远水跑来置办的,出于什么原因各有分说,有说是主人当年结识京中权贵为招待官员所用,但更多人愿意相信什么曾有位国色天香的女子入住此处的传言。
  不管怎么说,等笑笑进到这里,就觉得这些定是别人唠嗑出来的废话。茶庄十分的寻常,规格甚至有些过小了,前后穿廊不过六间屋,布置倒是简洁雅致,对外开一间铺正临小街,后门则落在别家挤挤攘攘的不起眼弄堂里,若是不留心,一个轻功翻过就进了别人家的院子里也未可知。
  陆随到了此处却似落下心中大石,直接唤来庄上的老管家,吩咐了声就拎着笑笑说要住下。等下人收拾客房的辰光里,他已经嚷着饿了要吃宵夜。
  月色凄凄,两人的兴致却颇好,干脆端了酒具坐在屋顶上喝酒。
  三杯玉酿下肚,笑笑已似睡眼朦胧。顶了凉风问:“咱们坐得这么高,刚才那帮人难道就瞅不见咱们?”
  “不怕,这‘由子问’有些特别,就算他们瞅见了,也不敢来。”
  “就这几间破屋子难道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陆随哈哈笑出来,“要知道你这一句‘破屋子’,非把主人家生生气死不可……唉,由子问,‘由子问,不可说!’”
  “嘁。”见他不愿意说,笑笑不再纠缠。“那我们之后怎么办?”
  “朝廷的事自有殿下挡着,绝对不能让你落在他们手里……如今咱们要抓紧掌握段横江的下落。”
  自先前在韶华他们的帮助下找到了顼凤闲的下落,笑笑就将线索告诉了陆随,想来要顺藤摸瓜将这人找出来不是难事,关键是怎么使他松口吐露段横江及地图的下落,而且要赶在所有人之前。想到此,陆随拍掌下了定论,“还是越早出手越好,以免夜长梦多。”
  “我跟你一道去。”
  “你去做什么!你留在这里就好。”陆随擒住了她,生怕她要跑了似的。“如今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神仙都救不了你!”
  “地图的事情我比你清楚。”
  陆随惊得手一松。她低垂了脸,笑:“等在这里也只能受制于人,怕什么——他们还有想要的东西,总不能让我死了。”
  况且,精心策划了这些之后……青和,他总不能让我就这样死了不是?
  陆随再找不出反驳的话,即便脑中有一千个小人在跳着警告自己这样会有大麻烦,可不知为何看到这惨淡的笑容,就仿佛有手扼住了自己喉咙,透不过一丝气来。
  彼此静默一会儿有些尴尬,却听她突然道:“你这衣裳准备几时换下来,看得我碍眼。”
  陆随揪着自己的深绯色官服,上面已经被酒水浸湿一片不成体统了。嗤着:“怎么,从未见过我这般风神俊朗模样?”
  笑笑硕地站起来,低瞥一眼面露不耐,“这天底下也就我能将红色穿的好看罢了!”
  “嚣张放肆的丫头!”他端起酒壶直倾嘴里,朗声大笑。“你看了朝廷不顺眼,连我都顺带着厌恶起来了……明天,我打赌就从明天起,你跟这所谓‘恶势力’的纠缠才算开始呢!”
  “所有官员要都像你这样大逆不道,活该都死了才好!”
  陆随被这句顶得肺都要气炸,但见她背对自己立在风里,有些瑟索。
  一袭薄红衫子猎猎轻扬,裹了道细密微弱的奇特香气似乎要融进浓夜里去,唯独那纤小笔直的背脊却坚硬生冷,活生生与满街盈盈灯火辉煌分裂开来,笔直的、傲然的,要与这天地示威抗争一般……
  他喝光最后一口酒,突然才发觉酒辣穿喉。
  ******
  第二天起来,街上已经大乱。
  陆随说得果然没错,前后才不过十几个时辰,朝廷就已经开始了暗中调度,城内官兵以倾巢之势封锁了整个长安城。往来的商贾因为出不了城办不了货,纷纷同守门的侍卫起了争执,最后还是悉数被压制下来,更有带头的几个直接被铐走没了音讯,群众生了畏惧便再不敢闹。
  “你说说这算个什么事,当兵的就了不得了?封哪条街不好偏偏要封我门前的,我得罪谁了呀我,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这是?”
  “少说两句吧你!还想着做生意?你看看这情形,指不定是要出大事!”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但巡视的官兵却个个紧绷铁面不透露一丝消息。直到城北传出发生了命案的传言,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有说是江湖帮派蛇鼠一窝已经危及四方百姓,朝廷派出了大量官兵来剿灭他们,以防逆贼犯上作乱。
  民众恍然大悟,加之一些不入流的江湖游士解释:“真有这个可能,早就听说魔教临云宫的人神出鬼没,想必早就渗透到城里来了!这等魔头要一夜之间杀几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一定是这样了……”
  果然,到了正午朝廷下发一道通缉令,到处捉拿任何疑似临云宫一众的党羽,先是查封了一家有江湖人士出入的酒楼,而后又抓了几个当街闹事的地头蛇,但凡被抓走的就没见着有放出来,端的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姿态。原本只是衙门负责的事务,如今却由皇城官兵直接接手,可见其中反常。
  长安城里一时草木皆兵。
  ******
  此时的司城府邸却恰恰相反。
  依旧是临水小筑暖风入阁,清香袅袅之下不带热气只有醺意,任谁都忍不住要枕书睡去吧?也无怪乎我们的韶华少爷要盖了卷薄书堪堪打盹了。
  他这样一动不动时,总是让人惊疑为神仙诗子,绒发缱绻捥在一侧满是慵懒之态,似乎只要一醒就会低吟着幻化开去。引了只落秋的燕尾蝶停在了书脊上流连,不是一出惊梦又是什么?当真奇了。
  然而,惊梦的却不是蝴蝶仙子,而是个比之仙子并不逊色多少的彩衣女伶。大老远卷了阵香风呼喝过来:“少爷!快醒醒!”惊得塌上人一个哆嗦。
  她将一张秀丽小脸直直凑上来,几乎与那榻上的俊俏公子哥儿贴上。眨巴着大眼急道:“可不得了了少爷!方才我去集市上买粉,见着满街发放的皇榜,正在通缉上回你带回来的姑娘呢!”
  韶华从书后面露出半个脸来,打了个大哈欠,奇怪万分:“什么,七娘?”
  “不是施姑娘,是那个红衣裳的!哎呀,叫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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