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自己的标准去衡量着别人甚至约束着别人，却为何不想想，那些被你束缚的人是否拥有和你同样的起点，是否和你拥有同样幸运？！】
琴欢颜看向祝金风，这位不算是朋友的好友，也说过同样的话。
天下第一，天下第一，这天下第一所代表的，是何其渺小的一片地域。
他冷淡道：“下一步你打算如何做？”
“想必南昭国的军队不出三日就会到达边境，而为了守卫边境，常家的军队就绝不可能离开青州，帮助尚云进攻皇都。况且此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五皇子对皇帝的软禁，所有作为都会让自己成为逆贼。”苏濯点着桌子上的地图，沉吟片刻道：“七皇子那边应该也是一样，李老将军虽然不似常家族长那般一心为国，却也知道绝不可以失去益州边防。一旦失守，西琉国的骑兵就会长驱直入，届时必定国难将至。”
“那五皇子当真蠢钝至极。”祝金风冷嘲道：“引外敌入侵，不过是养虎为患。就算当真取得了天下大权，也不过是做他人手中的傀儡罢了。”
“确实如此，可是若说五皇子如此短见，那么他身边的幕僚为何不会劝阻？再退一步，身为他后台的燕云国师，为何又置之不理？”苏濯顿了顿，轻声道：“只怕国师所求的，并不如我们开始想的那样简单。”
琴欢颜道：“去青州？”
苏濯摇头道：“不，是去柳州。”
祝金风低头看向案几上铺着的地图，若以京城为圆心，青州位于东陵国的东南角，与京城之间隔着十皇子所在的交州，比邻南昭国。而就情报所属，九皇子卫尚云此时应当身处于青州母族常家军处。
而柳州位于版图正西边，上临京城下临才州，苏濯几人从京城来到鹊桥仙城走的正是这条路。而柳州与青州相隔两州，便是卫尚云从探子发信出来的那一天走水路日夜兼程，此时也不应当在距离青州万里之遥的柳州境内。
那么，为什么苏濯如此肯定？
祝金风仔细端详着不大的地图，而也只有胜却人间阁这般屹立大陆三百余年不倒的庞大家族才能拥有如此细致的地图。商人的敏感让他发现了异常，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祝金风勾起嘴角朗笑道：“好极了！有这般头脑，总算我不算是上了贼船，与一个庸人合作。”
琴欢颜皱眉道：“柳州有什么？”
苏濯轻笑道：“有着对于任何一支军队都无比重要的东西。”
“——粮仓。”
——
万绿时的心情与她的师姐们不同，并不怎么好。
此时正是仲夏，交州又位于东南气候湿润。与万绿时一同出来的师姐们不过片刻就热的香汗淋漓，细密的汗珠沾湿了薄薄的轻纱，隐隐约约露出内里娇嫩的皮肤。似乎讲了什么好笑的话语，几位国色天香的美女们笑的花枝乱颤，那微微颤抖的香肩与头上饰品轻微的晃动让站在远处观望的十皇子面目绯红心跳加速。
“十殿下可是喜欢我那些徒儿？”
一个娇柔的女声从十皇子身后传来，白衣的青年连忙转身，一张美的让人窒息的容颜印入眼帘。这个女子已经不年轻了，她的年纪足以做十皇子的祖母，便是眼角也能看到细细的纹路。但是她不同于庭院中那些年轻的少女们，她所拥有的是一种成熟的美丽，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仿佛带着无法抵挡的吸引，让人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做出拒绝的事。
十皇子艰难的从这种诱惑中回过神，引来了对面绝世美女的轻笑。他面上一红，恭敬道：“见过从外祖母。”
“什么从外祖母，十殿下这话生生将我叫老了二十岁。”美妇笑容优雅却不容拒绝：“十殿下要是再叫错，我可就真的要生气啦。”
十皇子这才真的回过神来，连忙道歉：“在下一时走神，请谷主见谅。”
十皇子面前的绝世美妇，正是境界位于宗师级高手顶峰，只差一步便可成为大宗师的百花谷谷主。
百花谷主轻笑：“十殿下还没说，可是喜欢我那些徒儿？”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却不是‘些’。”十皇子恭敬道：“便是众位姑娘们容颜绝世，却都比不得那最为娇媚的一朵国色牡丹。”
百花谷主淡笑道：“十殿下倒是好眼力。绿时是我最为喜爱的关门弟子，无论是天资还是性情都是顶好的。而能够拿到盘龙宝藏的钥匙，还重伤了九皇子最大的助力苏尚，可以说全靠绿时的努力。若是十殿下当真有意，我虽不会阻拦，却需要殿下求的她真心同意才行。”
十皇子忙道：“自当如此。”
凉亭下，万绿时单手托腮闷闷不语。比起身边满身香汗穿着勾人的师姐们，万绿时不仅衣着保守，额上更是没有丝毫汗水。确实如十皇子所言，万绿时是那万千名花中最美的那一朵国色牡丹，有她在这里，足以让身边任何美女失去大半颜色。
一绿衣女子瞧见万绿时一脸冷色，出言调笑道：“小师妹，你如今可是师父最疼爱的弟子，做什么这般愁眉苦脸的样子？让三师姐看了好生心疼啊。那十殿下就站在远处，若是小师妹肯笑一笑，想必那未来的皇后之位可就非你莫属啦！”
众女均笑了起来。
“是吗？”万绿时突然露出娇笑：“既然三师姐如此心疼绿时，便让绿时好好开心下如何？”
还不待那女子反应，一条金色的细线悄然无息的捆住了女子细瘦的脚踝。万绿时轻轻移动手指，灵力汇聚的丝线骤然一提，那绿衣女子毫无防御之力，被硬生生拖到桌下，狼狈的滚下了凉亭。
女子的娇笑声顿时此起彼伏。
万绿时却只觉得厌烦，她恢复了冷色转身就走，身后传来了绿衣女子的叫骂声：“小浪蹄子，做了婊子还装什么贞洁？你勾引那风流郎君得到了宝物，若不是春心萌动怎会不下手杀了他？怎得，如今后悔了，想回到那臭男人身边？”
万绿时脚步一顿，她回过头来，冷冷道：“我所作所为，均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既然如此，又何来后悔。”
第57章 京城事变3（捉虫）
万绿时本是打算出来散散心透透气，结果却适得其反，让她更觉得心里憋闷。她一个人回到自己的院子，美丽的荷花在池塘中随风摇摆。她看着自己宛若青葱的白嫩手指，炽热的阳光晒在手掌上，不觉得多热，当然也不会感觉到冷。
这是那个……她永远都无法得到的男人所留给她的礼物。
那条巨大的、龙虎窟曾现身的巨大金龙后来怎么样了？苏尚是如何打败那话本中的生物呢？为什么她沾了满身的鲜血，醒来后不仅功力大增，甚至不畏寒暑呢？
这些她都不知道答案。
甚至于那日居然如此轻易的得手，都虚幻的仿如梦境。
她宁可……宁可那个聪明的人发现她卑劣的计策，然后让她无功而返才好。
“绿时，心情不好？”
万绿时心中一惊，面上却很是平淡。她转过身来朝着身后的女子盈盈一拜，柔声道：“师父……”
百花谷主轻笑道：“为什么走了？我可不相信绿时看不出十殿下对你有意。”
万绿时低声道：“我们不过是皇家的宠物罢了，便是喜爱也只是对待小动物的怜惜而已。生死都被握在别人手中，便是有意又如何呢？”
“乖徒儿，你这般说就不是了。便是宠物，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猫狗有锐爪利齿，鸟儿有尖锐的口啄，便是那小小的鱼儿，也有可能在主人落水时狠狠吸食对方的血肉。”百花谷主抚摸万绿时柔顺的长发，怜爱道：“成为宠物并不可怕啊，可怕的是被驯服，被降服，被折服。当自己都将自己认作宠物的时候，就真的永远不得翻身了。”
万绿时诧异道：“师父……？”
百花谷主轻轻一笑，风姿万千：“绿时还对那风流郎君念念不忘？”
万绿时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见过了如琴欢颜、苏尚甚至钟锦年等青年才俊，弟子委实难以将那些劣等货色放在眼中。”
“呵呵呵呵呵——”百花谷主笑声愉悦，她半眯着眼睛，连眼角的细纹都反而让她更加成熟与迷人，便是身为女性的万绿时都在这笑声中忍不住红了脸蛋：“绿时莫不是后悔了？这大宗师与风流郎君成了敌人，洛水教的继承人做了逃兵，不算那些糟老头子，这天下可还有配得上绿时的年轻才俊？”
万绿时忽而一笑，她搂住百花谷主的一条手臂，撒娇道：“弟子愿意永远陪在师父身边。”
百花谷主轻轻一笑，不置可否：“绿时还没说，是否后悔了？”
“……弟子不悔。”万绿时依偎着这位从小将自己养大的绝世女子，轻声道：“我真心爱慕苏郎，或许此生都不会再如此的喜欢一个人。可是喜欢一个人又如何呢？这里是弟子的家，这里有弟子最敬爱的师父，这里还有照料弟子长大的姐姐们……甚至于弟子的行动都关乎于大家的性命。两相对比，弟子心中的爱慕，不值得一提。”
百花谷主轻叹：“便是重来一次，也不后悔？”
万绿时第三次坚定道：“弟子不悔。”
——
十三日之后，苏濯与琴欢颜二人终于赶到了柳州元熙郡，距离京城不过两日的路程。
二人带着祝金风提供的高质量的人皮面具，随着祝家的商队顺利通过了城门的严查。刚一进城，苏濯便从街上萧条的景象发现了不对之处。
虽然京城禁城已有近月，但元熙郡与京城之间还隔着一个华凌郡。并且虽然有传言流出，但只要没有正式撕破脸，对这些平民百姓而言目前紧张的氛围并不会给他们带来太大的影响。毕竟对普通人而言，谁做皇帝，谁做不成皇帝，都与他们无关。
苏濯骑在商队的马上，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周围，很快就发现了异常的来源——只见密集的弄堂之间不时有卫兵手持红缨枪在街头巷尾间穿梭着，偶尔有同僚相遇都会小声的交流一番，在继续自己的动作。
他们在找着什么。
“难道我们暴露了？不，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苏濯对着身边的琴欢颜低声道：“只怕是尚云在这里的暗线被人发现了。”
琴欢颜颔首：“跟着商队。”
苏濯点了点头，事已至此，他们定然不能前往原本的目的地，那里等待着他们的极有可能是天罗地网。便是据点并没有被发现，如今这般严密的搜查，只怕原本的探子也会尽快撤退。
商队穿过主干道，浩浩荡荡的一长串队伍引来了街上零星百姓好奇的目光，便是巡逻的卫兵也经常注视着他们，又很快的移过头去——原因无他，这是才州胜却人间阁的商队，掌握着全国命脉的祝家的商队，没有人愿意去得罪他们。
苏濯突然问身边的领队：“那些工人为何都在向西城走？”
领队顺着苏濯的手指看向右侧，那里有许多工人打扮的精壮男子扛着一根根加工好的木头有序的前往西城，并且身边有卫兵跟随，虽然不至于动手打骂，却还是会在工人动作慢下来时用力甩动手中的鞭子，催促对方快一点。
他了然道：“回禀郎君，这些人都是修建行宫的工奴。”
“行宫？”苏濯诧异道：“这个时候……还有心思修建行宫？”
“都修了一年多了，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能建好。因为京城抽调了不少人手，所以郎君才只看到这么点人。往日到了运输建材的时候，声势可比现在大多了。”领队摇摇头：“莫说现在尚未……便是前朝乱世之时，皇帝不是还要建造那皇陵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濯点了点头。
“说起来，小人方才听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领队低声道：“据说那燕云国师日前来这元熙郡啦。”
苏濯好笑道：“这可不是什么秘密，国师日观天象，在此处开坛做法可保东陵国千年不坠。只可惜国师日理万机，在做法之后就匆匆离去，为皇上继续讲道。”
领队小声道：“据说开坛那日，本应出现在祭坛上的燕云国师却出现在城中。”
顿了顿，他自己也觉得好笑：“不过这些市井小民谁又能得见国师相貌？不过是街头妇人闲来无事的造谣，郎君也不必当真。”
苏濯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一行人来到位于东城市场最繁华的主干道，那是商会在元熙郡的据点。苏濯二人放好行装在院子中集合，琴欢颜冷冷道：“你当如何？”
“若我所料不错，尚云与我的想法类似，打算烧掉柳州粮仓。虽然京城内的存粮依旧可以支撑很长一段时间，但没有了柳州粮仓的支持，军心定然会大有变化。”苏濯肯定道：“但是他们失败了。”
“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尚云的人在放火失败后逃逸。还有一种——”
琴欢颜寒声道：“他们中计被擒，甚至有人供出了暗线。”
苏濯沉吟片刻，突然笑了：“我想，应该是后者。”
琴欢颜问道：“你如何得知。”
苏濯轻笑一声，他朝着院外走去，那里有一口水井，两个小丫鬟在烈日下汗流浃背的转动着轮轴将水桶从井中提出来，再灌入带来的水盆里。发现了有人靠近，小姑娘们就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浑身僵硬站的笔直，低着头不敢说话，生怕会被身份尊贵的客人嫌弃一般瑟瑟发抖。
苏濯却蹲在她们面前，轻声道：“两位韩小姐，才州一别，如今也有月余了。”
小丫鬟们面面相觑，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苏濯轻笑一声，左手在下颌轻轻拨弄几下，撕开一张薄如蝉翼的皮，一点点露出自己的面容来：“好姑娘们，这样你们可信了？”
两姐妹一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庞，当即惊喜万分。她们瞪大了眼睛，却还不忘小心翼翼的观察周围，确定无人之后才压着嗓子道：“苏先生，您真的来了！”
琴欢颜走到了苏濯身边。
这两个穿着丫鬟的衣服，脸色蜡黄精神萎靡的小女孩们正是他二人在才州破庙中遇到的、被苏濯预言为辅佐君王之才的韩家姐妹。
苏濯问道：“现在方便说话吗？”
“我和姐姐负责清扫客房的院子，迟一会儿回去没关系的。”妹妹韩恋枝舒了一口气，虽然脸色并不好，但是相较于在才州破庙时的小心翼翼，现在的她自信了许多：“幸好苏先生真的来了这商会，否则我们真的要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姐姐韩世西点了点头，相较于娇小柔弱的妹妹，她的身体要结实许多，个头也比妹妹高出一个头，脸面略方，颇像个男孩：“婆婆出事之后，我们姐妹虽然侥幸逃脱，但因为城门戒严也跑不出去。我曾记得苏先生向我们询问过胜却人间阁的事情，便猜测